羽化到底還是不適應在思無邪的肩上顛簸,這讓他很容易想起一種叫「褡褳」的東西,那玩意就是隨便掛在肩上的,更主要是思無邪走得太快,讓他有點發暈。百般要求之下,思無邪才勉強同意背著他,可是腳步卻也緩了。
羽化這才有心情去觀賞漫山的景色。春夏之交的天山,自有迷人的風采,山上色彩層疊,鋪開了一幕宏大的畫卷,即便是妙手怕也難以描繪十之一二。一路過去,或是參天之樹,或是艷麗之花,或是溫良走獸,或是喜悅飛禽,羽化不時感嘆自己少了眼楮,不能看盡風物。
轉過一個個泉潭,十二泉被他看了一半之多,那六泉,應了天上六大主星,郁非星辰的烈火泉,歲正星辰的裂玉泉,太陽星辰的錦華泉,填盍星辰的混沌泉,亙白星辰的風吼泉,密羅星辰的幻影泉,每一個泉潭都有其特殊的性質,各種星辰的色彩不斷在頭腦中閃現,起初還看得津津有味,遍體舒暢,可看著看著,羽化漸漸暈暈乎乎。
「怎麼好像在暈船啊」羽化有點想吐。
「怎麼了?你又沒下水?」
「就是暈啊,我看了半天了,這些泉水怎麼好像都跟海一樣啊,雖然我沒見過海。」
「哦?怎麼我沒感覺的?」
兩人說著話,轉過了一片樹林,露出了一間湖綠色的房舍,那房舍的顏色大概是羽化見過的最奇怪的了,好像很飄忽,又好像沒在那個地方,總覺得和周圍的樹融合到了一起的樣子。
房舍前靜靜站了兩個人,俱是淡雅的樣兒,可是羽化知道默羽是真的淡雅,那個絲結卻是淡雅的外表下內里頗是有些惡趣味的。
「嗯?感受得怎麼樣了?這里是幻影泉,密羅星辰的所在。」絲結笑了笑,似乎知道為什麼羽化暈船了。
思無邪把羽化放到石凳上,「他剛才一直喊頭暈,不知道什麼意思。」
絲結輕輕伸出手掌,按在了羽化的額頭上,「果然,發燒了哈。」
思無邪和默羽都是一楞,方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發燒了?莫不是剛才使用魂器出了岔子?
「果然是星魂使者,精神和思維都是發散的,最是容易感受星辰之力,這樣的體質固然容易引導星辰力,可是各種星辰力一起感受,就好像亂吃東西一樣,不出毛病才怪了。」絲結笑得開心,「羽化,你師傅大概也沒想到你是星魂使者?他那馬大哈的性子,想到才有鬼了。」
羽化有氣無力,先是胡亂使用三件魂器讓身體疲憊過度,現在又胡亂感受星辰之泉的波動讓精神恍惚,這時非常想睡一覺,偏偏肚子又餓了。
「能不能給我吃點東西啊?我覺得我快掛了。」
默羽轉身就要朝屋里走,絲結一把拉住她,「你這孩子,別胡亂听男人說話,以後吃虧了怎麼辦?這小子現在不能吃東西,吃了也是浪費糧食。」
羽族少女的臉立刻就紅了,默默走開兩步,不說話。
羽化又可憐兮兮地展現悲慘,甚至很成功地讓淚花在眼眶里打轉。
絲結果然受不了這個,「你這小子也是個男人,怎麼還要哭啊?你現在的狀態不穩定,吃什麼就吐什麼。」轉頭對默羽說︰「默羽到屋里拿百花露來,喂他喝一點,放松一下精神還是蠻有效的。」
默羽點頭,自去屋里了。
絲結輕輕拍了拍羽化的臉,「你呀,以後踫到星辰力混亂的時候別跟傻子似的什麼都接收過來,至少要懂得慢慢引導,一個人的身體和精神都是有限的,容納太多超過負荷,神仙也得掛了。」
羽化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好訥訥點頭。
「我先過去,無邪,等一會兒羽化好點了你帶他過來,記著別讓他再去看星辰之泉了。」絲結交代完了,轉身離開。
羽化忽然就想到了母親,那種天性之中的溫柔之愛竟是一般無二,雖然這個姑姑有時候也挺讓他頭疼。他轉頭問思無邪︰「你媽和你爸真是不般配啊。」
「什麼?」
「你爸那麼凶,怎麼配得上你媽啊?」
思無邪沒好氣地翻了白眼,「你這不是挺精神的嗎?「
然後羽化就趴到了石桌上,眯起眼楮做虛弱狀,思無邪莫名其妙地推了他一把,「怎麼了?「
「我提不起勁「
思無邪知道他為什麼提不起勁了,因為默羽端著一個木盤走了過來,盤上放置著一個青玉小瓶。于是思無邪決定揭穿羽化,他一步就跨到了默羽身邊,大聲嚷嚷,「你別信他啊,他在裝死。「
默羽「哦「了一聲,淡淡點頭,」我知道。「
于是思無邪很是郁悶地看著默羽,無奈嘆氣。
當羽化穿過五里花徑,鼻子里被花香灌得快受不了的時候,前方突然開闊起來,閃出一片瓊樓玉宇,片片琉璃瓦折射著太陽的光芒,看上去竟是有些刺眼了。那紅色晃動的牆壁,將所有濃烈的色彩映入了湖水之中,樓宇前的湖水便有了紅色的倒影,數片葉兒在水面上悠悠滑過,一路想著下游去了,羽化很吃驚這居然是一處活水而不是人工開鑿出來的。
湖上架一條白石橋,如虹臨水,取了最自然的形態,不用刻意雕琢,思無邪告訴羽化那是火焰哥舒的手筆。羽化驚嘆著原來河絡一族並不只有精益求精的鑄造技術,這般不假修飾的區區一橋也是有著天工開物的靈性。
三人踏上石橋,有人輕輕「哼「了一聲,」你就是羽化?「
羽化一楞,這種「束音「的工夫他已經見識過了,自己也是會的,只是做不到天山魔王那樣可以遠距離的發動。羽化發愣的根本原因在于這石橋中間忽然平空出現了一個人。
那卻只是一個人形的煙霧,紫紅紫紅的,根本看不清那煙霧里是否有人。
思無邪和默羽退後兩步,讓羽化突出在前。羽化翻起眼楮,一瞬不瞬地盯著那煙霧,動用了全身靈覺,依然感覺不到一點活人的氣息。眉頭漸漸鎖死,忽然有四個字從腦海里冒出,羽化禁不住大吃一驚。
修羅冥氣!
在宛州對抗凌風堂時,他曾經冒充過這樣的招式,但當時身邊的煙霧完全是那個魅——妖怪制造的,他本人還在煙霧之中,然而眼前那紫紅煙霧之中,他肯定並沒有人的存在。
「我可是听默羽說過你也會這一招啊,雖說只是冒充的。「
落人的聲音響了起來,那紫紅人形煙霧居然走上了兩步,「有能力冒充我這一招,那麼你接我這一招看看。「
羽化瞪大了眼楮,瞅著那人形煙霧冒出了一截,就像手臂一樣,五根指頭赫赫分明,一掌就拍了過來。這一掌不帶任何風聲,好像沒有殺傷力一樣,可是羽化陡然色變,大喝一聲,雙掌疾拍,拍出重重掌影。
「原來你完全是靠了魂器才有剛才砍人的本事,這樣的武技也好拿出來騙人麼?「
奚落的聲音中,煙霧形成的一掌毫無花假地拍進了羽化布下的掌影。羽化的身體猛地一顫,這虛幻出來的手掌居然有著沛莫能御的勁力,根本就是實質化的東西。羽化心里發狠,腳下發力躍在半空,狠狠一腳踹下。
那人形煙霧忽的泄出一條,疾速卷在了羽化的腳腕上,順勢一帶,將羽化拋下橋去。羽化心叫完蛋時,自己的腦袋距離水面半尺處忽然停了。
「小子倒是有股驕傲勁,倒也不算丟你師傅的人了。你可看清楚了?真正的‘修羅冥氣’不是嚇唬人的招式,它是一種遠距離操控勁氣用來攻擊的招式,你本人可以不用出現在敵人的面前。「
羽化心頭震動,實在是沒有想到有人可以將自身修煉的勁氣如此出神入化地運用,這樣的造詣怕是一輩子也不能學會了。可是羽化想到了更深的一層運用,禁不住罵道︰「難怪人家叫你魔王了,真是太卑鄙了!」
落人奇怪地問道︰「我怎麼卑鄙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用這冥氣去纏住敵人,然後自己跑到敵人背後搞偷襲」
他的話還沒說完,那人形煙霧使勁一甩,將他丟進了湖水中去。
羽化猛嗆了幾口水,掙扎著冒出頭來,「被我說中了?」
那人形煙霧忽然散了,有個聲音憤憤從橋的另一邊傳來,「你這小子就不能像個爺們兒?怎麼就知道想這些沒用的東西?」
羽化偏了頭去,只見橋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男一女,女的是絲結,那麼她挽著手臂的男人,當然就是天山魔王落人了。羽化對于落人的外表一點也不吃驚,那麼俊朗的臉龐,青綾羽紋衫剪裁得體,腰間白玉雙環,右手一把象牙翠羽扇正沖著羽化指指點點,表情大是憤怒。
「和一個孩子置什麼氣呀?這要是傳到雙飛耳朵里,要說你為老不尊了。」絲結輕輕笑道。
落人氣苦地吐口長氣,「雙飛也不知怎麼想的?居然讓這小子出來混江湖,也不怕丟了名頭。」
羽化雙掌一拍水面,濕漉漉地從水中跳回石橋上,很是輕蔑地說︰「我師傅根本就不怕丟了名頭。」
落人這次倒奇怪了,「他什麼時候有這麼好的涵養了?「
羽化大聲叫道︰「他根本就不許我說他是我師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