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算了。」
漫天的大雪覆蓋了草原,四下里只有茫茫的一片白,好像沒有盡頭,空曠得讓人覺得孤寂。思無邪默默搖著頭,沒有了蛛絲馬跡,昨晚神秘出現的白馬的蹄印早已消失了。
仍舊是這個戰場,狼尸全數被打掃戰場的蠻族人帶走了,血跡也被大雪掩埋,看上去仍舊是普通的草原,好像從沒發生過激戰一樣。
杏仁卻是心有余悸,他是長門僧,平生不曾經歷戰陣,昨晚發生的一切于他來說,就是一場噩夢,只是這噩夢實在太清晰了。
「我沒有看見羽化,可是我听見了他的聲音,那個調皮的聲音,憊懶的聲音,鬼才會忘記。」
杏仁翻眼瞅著他,「你是想揍他?」
雪從地上震了起來,思無邪煩躁得一拳砸在地上,「要是讓我再見著他,不好好揍上一頓怎麼消我心里這團惡氣?」
「我現在希望羽化還是別讓你找著比較好。」杏仁笑了笑,忽然收了笑容,「不對,你說你昨晚叫過他的,為什麼羽化沒有來見你?他有必要避開你嗎?」
思無邪也是一楞,這麼關鍵的地方他居然忘記了,「但那肯定是他,而且我還見到他的‘青龍偃月’了,嗯?為什麼他會把這麼個魂器交給你一個女人使用的?這家伙不是一直很小氣的嗎?」
「原來如此。」杏仁笑著點頭,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
「你想到什麼了?」
杏仁豎起一個指頭,「我記得岑是很喜歡這個小子的。」
思無邪點頭。
杏仁豎起第二個指頭,「我記得默羽對這小子也不是沒好感。」
思無邪點頭。
然後杏仁豎起第三個指頭,「他肯把魂器交給那個女人,嘿嘿,你懂的。」
思無邪點頭,然後咬牙切齒,「這道德敗壞的花花魔王,又想禍害良家婦女嗎?是可忍,孰不可忍,憑什麼他一個魔王就這麼多女人?憑什麼我一個大俠到現在還是晃單啊?」
杏仁覺得思無邪想揍羽化的理由似乎有欠光明了
少女靜靜地看著風雪將兩個人的身影遮蓋過去,心里漾起了奇怪的感覺,很熟悉,很親切,卻是沒有更多的印象。也許是以前認識的人,她輕輕嘆口氣,可是她沒有追上去,現在的記憶里,只有一個愛耍無賴又愛哭的家伙不住地在夢里出現,她只想知道這個家伙到底是誰。
「姑娘還是回去,今天出來得太久了,汗王可能要生氣了。」
一個裹在厚厚風袍里的北陸少女在提醒她,她若有所思地點著頭,卻是沒動地方。侍女覺得她這個樣子淒冷得緊,雖然她就在身前,可怎麼也像是飛到了遠處去,遙不可及,也許這樣的人應該是孤傲的白鶴。
「蘇爾提,你有什麼想見的人又想不起來的人嗎?」
侍女微微錯愕,這麼復雜的問題她是從來沒有想過的,一時間答不上話來。她知道少女失憶了,族中的合薩也曾經治療過,卻沒有成功,合薩說這個少女的精神封閉得很厲害,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打開的。蘇爾提覺得她其實很可憐了,即便她是一只白鶴,可是一個人的飛翔應該很孤獨?
「算了,回去。」少女撥轉了馬頭。
蘇爾提忽的想起一事,小心地詢問︰「姑娘為什麼會突然到這里來?听說昨晚這里鐵棘部和狼群打了一仗的。」
「嗯,為什麼呢?」少女慢悠悠地策馬,輕輕皺了眉,「昨晚我好像感覺到了他的氣息,很清楚,可是只有那麼一瞬。」
蘇爾提又覺得這個姑娘神秘了,像彤雲大山頂峰繚繞的雲霧,完全不可捉模。
當夜,少女坐在黑樟木的床上,縮著身體抱著兩膝發呆。
黑樟木是東陸的樹種,功能明目醒腦,在北陸是沒有的,通常都得從東陸定制。夜摩部新汗王摩薩德為了能讓少女早點回復記憶,特地將自己的這張床給了她用。
然而她還是沒有想起其他人,腦子里反復出現的仍是一張愛耍無賴又愛哭的臉。她現在只能淡淡地看著帳篷穹頂,看著吊垂的燈散發柔和的光,回憶著那個人沒事就到處惹事,疼了就不管不顧地哭,每一個細節都那麼清晰啊,她想著這個人也許是她最親近的人了。
她的神思中斷了,因為她听見了帳外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在門口停住了,然後不住地移動,像是猶豫著要不要進來。她又皺了眉,輕輕一眼落在床頭處的那張美麗的弓上。
真是一把漂亮的弓,銀色的光芒悠悠流瀉,那弓身上的流雲紋理,弓梢處的兩片飛羽,無一不精致,像是藝術品而不是武器。
她確信自己現在發箭,那帳外的人必死無疑,可是她殺死那個人有什麼用?
風雪卷了進來,將火盆里的火吹得顫顫而抖,酒氣隨之彌漫了,帳簾很快又合上了,門口處站著一個醉醺醺的男子。
少女的神情仍是淡然冷定的,她不吭聲地看著這個魁偉的男子。
男子紅了雙眼,幾步就沖到了床邊,不由分說一把將少女按倒,酒氣在少女的臉上壓著,讓少女皺了眉。可是少女的表情還是那麼安靜,眸子的深處卻藏了火焰。男子沒有注意到少女的右腿已經繃緊,隨時可以頂住他的胯下要害。
「你的命是我救的,那天你快凍死的時候是我救的你!你有什麼理由不成為我的女人?這個北陸,勇武的男人要多少女人都可以!」
男子暴躁得像是惡狼,少女安靜得像是綿羊。
綿羊的無動于衷讓惡狼更加暴躁,男子伸手就去撕她的衣領。衣領被扯開了,露出了一截白女敕的頸項,修長圓潤,像天鵝那麼優雅,這個時候少女才有所反應,左手一翻便抓住了男子的右手腕。
「我摩薩德想要的女人,就沒有得不到的。「
男子的酒氣讓少女很不舒服,她的左手開始收緊。男子立時覺得手腕劇痛,接著整條手臂都麻木起來。少女的眼楮偏到了一側,不再看他。這個淡然的樣子讓男子的**消減了,他踉蹌地後退,然後一腳踢翻了一張矮幾。
「你不是人!你不是人!我根本就感覺不到你有**!「
少女坐了起來,輕輕整理著衣服,沒有去看這個暴跳如雷的家伙,好像那不過是一個孩子失去了自己的玩具在鬧脾氣。可她知道這個男子不是孩子,孩子不會殺自己的兄弟,他卻是親手斬下了兩個兄弟的人頭。
「姑娘還沒睡嗎?我帶了夜宵過來。「
蘇爾提掀開帳簾走了進來,急忙又跪倒下去,「汗王。「
摩薩德看了看這個侍女,忽然回頭猙獰地又看了看床上的少女,「你不可能沒有**的!我就點燃你的**!「他狂笑著踢翻了蘇爾提帶來的餐盤,羊女乃罐摔碎了,幾塊酥餅飛到了角落去。
蘇爾提驚恐地跪伏著,頭也不敢抬,惶惶如受驚的兔子,然後她的頭發被抓住了,疼得很,卻不敢叫出聲來。她看到了汗王臉上的狂笑,看到了那眸子里燃燒的欲*火,也看到了自己今晚的命運。
摩薩德抓著侍女的頭發,一把將她慣到了地上,「你是我的妃子,就得學會怎麼伺候自己的王。「他的話是對著少女說的,眼楮卻盯著氈毯上的侍女,」蘇爾提,你也十四了,遲早也要學的。「
少女靜靜地看著這個失去理智的男子騎在了蘇爾提的身上,伸手扯開了蘇爾提的衣衫。蘇爾提的胸膛被暴露在空氣中,粉女敕的肌膚像是最柔軟的女乃酪,讓男子的欲*火更加高熾,少女看到了蘇爾提的眼淚,卻不明白她為什麼不反抗,為什麼不大叫。
為什麼要看著我呢?少女低低地嘆口氣,蘇爾提分明是不願意的,否則不會這麼看著自己。
摩薩德停止了動作,看著那個少女靜靜地撫模那美麗無雙的弓,弓身上的銀光流過雲紋,漸漸在兩片飛羽上匯聚。那一瞬間,他覺得有冰水在頭上澆落,那兩片飛羽,似乎帶著割破風的凌厲,像生命體一樣有了殺氣。
「你想殺我?殺一個救了你的人?殺一個讓你成為夜摩部閼氏的汗王?」
摩薩德怒吼起來,一把抓起蘇爾提,張嘴就要啃下去。
空氣里有了箭矢撕裂風的聲音,風雪忽然狂涌進來,大帳的牛皮帳簾被什麼東西撕碎了,變成了雪片和寒風一起飛舞,風雪癲狂嘯叫的聲音在大帳里流轉了。
摩薩德終于憤憤起身,指著少女大吼,「羽化,你這個女人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答應我?「
少女低頭擺弄著弓,聲音依舊冷定,「等我找到他。「
摩薩德轉身而去,少女忽然搔了搔自己的頭發,覺得自己也許不是叫「羽化」,那似乎是一個男孩子的名字。
風雪在大帳里肆虐了,蘇爾提的嗚咽聲在這時才發作出來,慢慢地變成了大哭。少女好像沒有听見,兀自望著風雪盤旋,心里忽然疼了。
「去你的帳篷,這里挺冷的,像站在高天上那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