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州雷烈花
雷烈花,其實不是一種花,它代表著一種氣勢,那是刻在東陸嬴氏血脈里的家徽,傳承千百年,其圖為花朵因為雷擊而綻放,本意是——雷裂花。
零卿得到這個稱號是源于八年之前的北陸少年軍官選拔,那時的零卿只有十六歲,可是她擊敗了三個同歲的少年。當她站在選拔場上的時候,她的全身都是血,人們都等著她的倒下,可是她站得筆直,誰都知道她很虛弱了,可是那雙眼楮卻是雪一樣的亮,綻放著攝人的光芒。
「那時候我覺得我是最強的,而北陸已經沒有比我強的人了。于是我選擇了旅行,去東陸旅行,因為東陸有著眾多的武道家。」
零卿躺在氈毯上,用手墊著腦袋,還翹著腿,這個樣子頗有些無賴。可她想著自己也許真是無賴,當初離開無方部的時候是跟兄長耍了無賴的。現在的她卻沒有了可以耍賴的對象,如母親一般溫暖的兄長已經不在了。心里到底還是疼的,零卿閉上了眼楮,覺得旁邊的火光有些刺眼,能刺痛眼楮掉出眼淚。
「你現在就是個武道家了。」子歸捧著熱羊女乃,小心地試著溫度,「可是武道家不能改變戰局,你想做的事情比你想象的更艱難。」
「我知道,可我沒有退路,我不能看著族人變成沒有骨頭的奴隸。」
「我說個預言給你,再過不久,這個北陸就要大亂啦。」
「你怎麼知道?」
零卿睜開眼楮,卻看到子歸笑嘻嘻地把女乃捧到了面前,「要不要喝?」
「」
自從離開了彤雲大山,這個家伙似乎變得神秘了,雖然還是那麼可惡的笑容,卻總是藏著什麼沒說出來,而零卿很清楚地知道他一定在騙他,因為這家伙根本就不加掩飾自己有秘密,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會掩飾。
「你的時間不多了,你必須訓練好你的戰士,那個小白給你提供了三百套軍械和兩百匹戰馬,這是你的家當,在你的家當里面,能騎上獅吼馬的一百戰士才是你最後的王牌,使用的時候必須發揮最大的作用。」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你用不著等我的答案,你只需要等待結果。」子歸自己把羊女乃喝了,「至于我麼嗯嗯我喜歡慢慢揭開答案。你瞪我也沒用,我不會說的。」
零卿被他氣脹了肚子,瞪了他好一會兒終于還是閉上了眼楮,「不說就不說,反正你總是會搞出什麼花樣來的。還有,快點把外面那人打發了,我還要睡覺呢。」
特魯勒在旁邊「唰」地抽出刀來,緊張地問︰「我們被監視了嗎?」
零卿懶得理他,自顧自轉個身。
子歸從鼻子里哼出白氣,「我一定是流年不利的了,總有人陰魂不散地跟著我。特魯勒你先睡,我出去看看。」
出了帳篷,迎面就是風,四野黯淡下去,寥寥星子懶洋洋地掛著,應景似地發了些幽幽的光,看著很沒精神的樣子。子歸深深呼吸了一次,搔了搔頭發,看著不遠處的雪地里站著的少女。
就算是一個人站在風里,少女也像是站在了自己的宮殿里,旁邊似乎有人簇擁著,那是一種常年生活在宮廷里的氣息,尊貴而高潔。而這樣的氣息,子歸從來都是討厭的,從小白的身上,從天啟城皇宮里,他已經感受過很多次了,每一次他都覺得冰冷,毫無生氣,他知道這樣的氣息是杏仁無法容忍的,所以杏仁才會拒絕回到出生之地。
「你煩不煩的?我說了很討厭你。」子歸沒有走過去,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動手打架。
少女卻走了過來。
「 」的一響,在兩人的中間平空裂了一道縫隙,將少女的前進之路割斷了。
子歸將厚土魂器收回懷中,「我以前也許認識你,可現在我不認識你,就當你發善心,別跟著我了。」
少女淒然的表情委實讓子歸有點不忍心,他從來都見不得女孩在自己面前悲傷,但眼下他還有很多事要做,暫時不想橫生枝節。
「因為我要殺暗羽你就討厭我?」
子歸漠然偏過頭去,不看她的眼楮,「我不知道你說什麼,討厭就是討厭,沒有理由。」
「你騙不了人的,你只是裝成失憶了。」
「隨便你怎麼想。」
忽然就沒有了對話,四下里風聲呼呼,一直卷到遙遠的地方去了。喧囂了一個白天的草原,終于重回了夜的懷抱,子歸覺得北陸的冬夜真是夠冷的,比他們兩人的冷戰還要冷,他很想轉身回帳篷,繼續喝他的熱羊女乃。
「你寧肯討厭我,也不肯承認認識我?」少女摘下了弓,搭上了箭,「如果我現在殺你,你會不會承認?」
子歸覺得頭大了,除了信霞之外,他認識的每一個女人似乎都是怪異的,而且似乎都喜歡說不上幾句話就拔刀相向
「好,我承認我承認,我認識你了,你可以走了?」子歸知道自己還是最擅長耍無賴的。
果然那少女垂下了弓,「你到底是不肯原諒我的我真希望你還是天啟城里那個溫柔的魔王。」
「帳篷小,就不招待你了。「
子歸實在不忍看到女孩的淒然模樣,咬著牙回了帳篷。特魯勒眨著眼楮不明所以地看著他,零卿似乎是睡著了。
「沒你事,睡覺去。「
特魯勒疑惑地倒了下去,卻是沒有閉眼,看著他陰沉了表情坐在火堆邊發呆。
靜默的氣氛被一句話打破了。
「那個女孩還沒走。「
「她喜歡站崗就讓她站。「
子歸看了零卿一眼,忽然就生起氣來,氣呼呼把毛毯裹在身上,繼續發呆。
「她很可憐。「
「我比她還可憐!「子歸沒好氣地頂了一句,」零卿你要是不想睡也去站崗好了,沒見我在為無方部的未來思考嗎?別吵我。「
「你也夠暴躁的。「零卿嗤笑了一聲。
零卿醒來的時候發現子歸的眼圈是黑的,分明是熬了夜沒怎麼睡的。子歸煩躁地扭過頭去,他看見零卿奚落的笑容了。
零卿一腳把特魯勒踹醒了,「快起來,準備出發了。」說完她就出了帳篷,然而當她站到帳篷外的時候,她立刻就愣住了。
今天的天氣沒有昨天那麼好,陰沉沉的天空下,嬌女敕的花朵看上去有些頹廢了,零卿覺得那個少女就是嬌女敕的花朵,她站在那里,動也不動,像是沒有生機的冰花雕像,讓人看著心疼。
零卿是心疼了,她走了過去,「你真的在這里站了一晚上?就為了子歸?可是子歸不認識你,他甚至還很討厭你。」
少女睜開了眼楮,看著這個蠻族的女子,輕輕地搖了頭。
「為什麼你這麼堅持?給我一個理由,也許我能幫你做點什麼。」
少女想了很久,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傻了,「他給過我兩個饅頭他是第一個給我溫暖的男人」
零卿說不出話來,卻大笑了起來,像是听見了最好笑的笑話。特魯勒听見了她的笑聲,急忙從帳篷里鑽出來,兩把狼鋒刀已經握在手中,可是他沒有發現什麼特殊情況,只是看見零卿發瘋似的在笑,然後他看到了一個美麗卻頹喪的少女,他不知道少女是什麼時候來的。
「子歸,就讓她跟著,我覺得這個姑娘很有趣啊。」
子歸坐在帳篷里發愁,沒有理會零卿的笑,他想不通為什麼這個敵人要跟著他,而他看見這個少女就會想起天拓大江上的戰斗,如果不是她,他和默羽都不會失憶。附著在獅吼馬身體里的魅耗損了精神力恢復了他的記憶,卻是沒有更多的精神力來恢復默羽的記憶了,想到默羽那神傷的淒楚,他就很想找人打上一架。
「那麼說出你的名字。」零卿停了大笑。
「路然玥。」
「路然?呵呵,想不到竟是這麼高貴的羽族姓氏。我不管你是誰,可我知道你對子歸是沒有惡意的。好,大家一起走,今天,是我零卿的血戰日!」
七鐵牙武士的榮譽,是瀚州武士最高的榮譽,一共只有十二人參加榮譽的爭奪。熊昌和四大族的汗王都從大帳里出來了,他們在簡易的高台上站著,獲得榮譽的武士會接受他們五人頒發的七枚豹牙。
有人斬下了一顆狼頭,將狼頭高高挑在旗桿上,旗幟用狼血浸了,飛揚的時候將蠻族的血性傳播到四方。
人們都在等待著,誰都知道那個來自奴隸部族的女人一定會來到這個賽場。戰斗的銅鑼終于敲響了,按照規則,武士間的戰斗以一對一的形勢展開。就在銅鑼鳴動的那一刻,人們喧嘩了。
「來了來了,真的來了。」很多人都在低聲嘀咕著,更多的人都在盼望著,盼望著能看到這個女人被打敗,因為瀚州的草原是男人馳騁的天下。
零卿來了,她驅策著雪白的戰馬慢慢從人群間走過,人們自動讓出了通路,這個穿著綠色箭衣,手持武神兵器的女人像是花朵盛開在草原上。
「我來這里,不為七鐵牙的榮譽,我來這里,是證明無方部沒有屈服!」
她高傲地站在場地中間,高舉了粉紅色的長刀。
「誰來與我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