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與黑馬的速度在激增,瞬間便要相撞,這卻沒有人會擔心,蠻族出生在馬背上,控制戰馬的能力非同小可,人們擔心的只是這一男一女兩個勇士的踫撞。
驚呼聲忽然就從戰士們的嘴里發出,人們看到獅吼馬上的零卿消失了,有熊部大王子熊平也發覺了,當然他不會意外,他知道那個女人是藏到了馬的一側去,這樣的馬技他也能做到。下一瞬間,熊平也消失在馬背上。
就像是兩匹無主的馬,它們都奮力朝著前方沖刺。即將上演踫撞的那一刻,一截鐵槍伸了出來,如果不出意外,獅吼馬必然要被扎透了頸項。
意外在這時候出現。
一柄雪亮的長刀重重砍在了地上,雪震起來了,大地似乎也在這神刀之下驚懼地發抖。無數的驚呼聲中,獅吼馬前蹄抬起,後蹄猛蹬,它像是長了翅膀,劃出了一道驚艷的弧線,從熊平的槍上飛過,從熊平的戰馬頭上飛過。
而一個手持長刀的身影躍升半空,匹練一般的刀光破開了風雪,卻帶起了另一股冰霜,森寒的刀氣讓遠在數丈外的戰士都禁不住顫抖了身子。
勝負隨著漫天的血幕揭曉。
強健的駿馬被生生破開了兩半,戰馬的前半截身體飛出老遠,而後半截身體還沖出了丈許的距離才轟然倒斃。熊平狼狽地在血地里翻滾了,等到他想爬起來的時候,映入瞳孔的一個決然的身影,和一把決絕的刀。
零卿從天空上落了下來,一刀劈出。熊平嚇得一閉眼,腦子里一片空白。長刀狠狠劈入地面,就擦著熊平的耳朵。
「我不知道熊的力量還能抵擋獅子的攻擊!」
冰冷的聲音刺進了耳朵,熊平睜開了眼楮,看到了一個冰冷的面具,面具後,是冰冷的眼楮。
「只恨當日沒有滅絕無方部!」
蠻族的血性化作了一聲大吼,這有熊部的大王子竟是如此倔強。子歸心叫不好,這無疑是催著零卿取他的性命。
果然零卿的性子發作了,這暴怒的女子伸出左手死死抓住了熊平的咽喉,將他漲得發紫的臉拉到自己的面前,「弱肉強食,卻也該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輸了榮譽,我可以接受,可是我不能容許無休止地踐踏尊嚴!」
可憐的有熊部大王子根本說不出一個字,就被這怪力的女子甩上了天空。零卿的身體隨後跳了上去,出現在他的後方。
「你就等著你父親的陪伴!」
零卿單手抓在刀頭下方刀桿,狠狠刺下。然而那一瞬間,熊平嘿嘿地冷笑了,右手往後一撞。
人們看到了兩條人影從空中落下,零卿的刀穿透了熊平的身體,將他釘在了地面上。可是這個女人落下之後,用手捂住了頸項,有血從指縫間流出,那是熊平在生命消逝的最後一刻,拼盡了全力發動的反擊,若不是零卿及時偏開了頭,那匕首就要扎入她的咽喉。
她緩緩地站直了身體,默默看著身邊那柄帶著血跡的匕首,心中暗嘆熊平的驕傲,這樣的男子被稱為勇士是當之無愧的。
子歸在一片奇異的沉默中飛奔出去,心中卻在罵這女人真是越來越沒腦子,根本就不必用那種泄憤的方式來殺人。
「還有誰來戰我?」
獅子一樣怒吼的女子冷然環顧周圍,卻沒有人再出聲了。
「趁著你還有血可流就趕快去殺熊昌,哪這麼多廢話?還嫌自己不夠出名?「子歸沒好氣地從懷里掏出了一條發帶,卻是愣了一下,腦子里忽然就出現一張淡然的臉,他低低地笑了笑,還是用這條發帶綁住了零卿的脖子,暫時將血止住。
獅吼馬慢慢踱了過來,居然也在冷笑,「你這女女圭女圭真是不知死。「
零卿微微一笑,翻身上馬,「還得麻煩你們陪我一段時間了,十分感謝。「
子歸又是一楞,忙用手輕拍獅吼馬的脖子,「听見沒?她也會說‘感謝’啊,我們兩個肯定是家里的祖墳冒青煙了。「
獅吼馬打個響鼻,噴出白氣,「我家沒祖墳。「
零卿禁不住紅了臉,暗自慶幸自己帶著面具,她揚起了刀,「殺熊昌!「
無方部的戰士越發振奮,特魯勒像是興奮的小豹子,不住地喊著蠻語的號子。
可是一把怒吼聲竟然壓過了歡呼聲。
「一個奴隸部族也能把你們打敗,你們可還是有熊部的戰士?「
東方馬蹄聲又起,一個壯碩的將領殺了過來,「全體听著,有熊部的榮譽絕不能毀在我們這一代手中!「
有熊部戰士的血性終于回到了身體里來,數百個奴隸所做的一切已將有熊部的榮譽從高天之上重重踩落大地,悲憤之情全都化作了怒吼。
「殺!「
兩部的戰士都在怒吼,殘酷的戰斗終于展開!
戰報一個接一個傳到了熊昌的面前,不到半個時辰,陣亡的將領多達二十余名,士卒更是不可計數。當熊平的尸體被抬到了面前,這北陸的霸主終于踉蹌倒退了兩步,死死拄著重劍雖不可遏止自己的顫抖,卻支撐著他沒有倒下。
「大君的悲傷可以發泄出來,這是對死者的尊重。」法比尼奧伸出了手,這麼一只潔白如玉石一樣的手散發著冰冷的氣息,輕輕拂過了熊平的臉,讓死者的臉容回復到清爽的模樣,栩栩如生時。可是隨著他輕輕甩了手,附著在他手上的血跡滴在了地上,他是用秘術來清理熊平那張帶著血的臉。
熊昌粗重地喘息了好一會兒才漸漸讓自己的呼吸均勻下來,「多謝教父大人。不過現在沒有悲傷的時間,一切都等到以後再說。」
有侍衛從旁白跑了過來,「大君,鐵棘部和夜摩部同意出兵了。」
「很好!傳我的令,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要看到零卿活著跪在我的大 旗下!」
熊昌的命令很快就傳遞出去,可是他不知道這樣的命令讓有熊部的士兵吃盡了苦頭。
七千鐵騎牢牢困住了數百無方部戰士,推進的速度緩慢下來。零卿發覺周圍的壓力越來越重,盡管她每次揮刀都要帶走一條人命,可是部下的損失無法避免,數百人被裹成了包子,而她卻連熊昌的面都沒有見著。
怒火催逼著女子的血脈,可是女子的眼神反而更加冰冷,身為武道家的她知道越是憤怒就越要冷靜。她擺開了青龍偃月,帶著一百獅吼騎兵沖向了主營的大門,只要盡快殺掉熊昌,那麼有熊部就變成了烏合之眾。
有熊部的鐵騎幾乎都覺得自己面對的是一個惡魔,一個殺神,那麼冰冷的刀,勢如破竹無可抵擋,而他們卻無法去攻擊這女子的要害,因為大君有生擒的命令。二王子熊齊自然接到了命令,他親自帶著數十個將官擋在了零卿的面前,計劃著用車輪戰消耗零卿的體力,唯有這樣才有生擒此人的機會。
人如獅虎,馬如蛟龍,零卿奮力在兵器的森林中穿行,卻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可以見到熊昌。那麼多的鐵牙武士包圍著她,她就是那只困在牢籠里的獅子,困在淺水里的游龍,雖然依舊無可匹敵,卻不能讓自己沖破禁錮。到底是女人,比男子更為冷靜,她還要尋找突破的機會。
子歸看著一個個戰士倒了下去,到底是沒有出手。他開始醞釀著弄出一場地震,可是混戰的場面讓他無法控制地震的範圍,畢竟他操控魂器再精準,也不可能讓地震攻擊到敵方的戰士而讓己方的戰士毫發無傷。
特魯勒奮力揮動了狼鋒刀,將所有的屈辱融化在敵人的鮮血里,只有這樣他才能讓族人知道他還是那個少年英雄,他和族人一樣還流著戰士的血。不記得自己殺了多少人,明亮的狼鋒刀也被鮮血掩蓋了光芒,變得赤紅一片,少年的眼楮也泛紅了,那是血貫瞳仁的表征,他現在看著所有的事物都帶著淡淡的紅色。
少年幾乎是跟著子歸的,這個他從天拓大江邊撿來的東陸男子,不知何時陷入了沉默,低頭在戰場中走著。在別人看來,這個男子像是在散步,在自家的庭院里散步,全然沒有發覺四周都是如狼似虎的敵人。特魯勒很苦惱地在他身邊躥來躥去,替他打發所有的敵人。
這樣一個奇怪的場景,與這戰場格格不入。
特魯勒終于發狂了,「子歸,你到底在干嘛?」
子歸停住了腳步,發愁地仰望天空,「我在等待出手的時機!」
「你不殺人,我來殺!」
身後居然有少女的聲音,子歸沒有回頭,他知道那是誰。
特魯勒一腳踹開一個敵人,趁機回頭。羽族的少女神秘地站在了身後,在兵荒馬亂的地域里,她竟然還是潔淨如玉,只是此刻臉上有了無奈,頗是讓人心疼的苦笑同時掛在臉上。
然後這個少女朝前跑了幾步,從地上取了散落的兩只箭袋,然後輕巧地彈上了半空,一路踩過了無數的戰士的腦袋,最後一個飛縱,降落到零卿的身後。
零卿听見了驕傲的宣言,附近的戰士們也听見了。
「鶴雪一人,可抵千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