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後,驛館的人終于放下心來,為他們的小金庫三呼萬歲,因為他們眼中的蠻子們不需要他們伺候三餐了,三餐基本上是由南城流雲酒家負責。但是驛丞在當天晚上就沒睡著,他終于發現那個穿著粗布衣裙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大君。
「我哪知道草原上會有女人當大君啊?我哪知道一個大君穿的比自家老婆還差啊?」
驛丞周路跟老婆訴了一晚上地苦,神經兮兮的樣子把他老婆也嚇著了,兩口子在床上唉聲嘆氣,楞是一晚上沒睡。
以信霞的性子自是不會介意的,蠻族戰士本就豪爽,就當那是一個笑話。當天夜里,眾人睡在驛館中最溫暖雅致的房間里,結果除了有限幾個人意外,其他人都一晚上沒睡好。對于蠻族來說,基本上是不知道什麼叫「雅致「的,高床暖枕睡上去更是覺得別扭,而且房間里那個奇怪的爐子為什麼會冒煙?那煙為什麼是香的?聞上去怎麼讓人覺得軟綿綿的?
等到子歸第二天出來才發現這些正統蠻人全都萎靡不振,一看就知道失眠了。
「你們不會把被褥放地上睡嗎?一個個笨成這樣。「魔王很高興他們這個樣子,這樣他就覺得很有滿足感。
早餐是胖子老板親自帶過來的,這胖子顯然是個通達的人,帶來的不是天啟城里的面點,而是一壇壇的酒,大塊的豬排牛排羊排。為了表示對大君的敬意,他還特地帶來了胭脂水粉,綾羅綢緞。不得不說,這胖子能在混亂的南城站住腳,還是有一定的本事的。
「我家主人已經打過招呼,務必讓蠻族的朋友賓至如歸。「胖子老板說完從懷里掏出銀票,恭恭敬敬放在桌上。
信霞卻是皺了眉頭,「我蠻族和宛州百里氏的確有生意上的來往,卻也當不起這樣的厚禮,這讓我如何感激?「
「大君真是多禮了,我家主人和魔王大人是生死朋友,魔王大人的姐姐便是我家主人的姐姐,當弟弟的對姐姐表示一下尊敬,也是應當的。「
到底是商人,這番話說的不見俗氣,反倒是一片溫馨的意思,很是讓人受用。
「我先替姐姐收著。「子歸一把將銀票搶到手,」百里未平既然已經幫了我們那麼大的忙,這點錢也就不算什麼了哈。「
信霞不去怪他,終于問了一個重要的問題,「老板能否告訴我,為什麼貴主人會這樣幫助我們?「
胖子老板笑著左右看看,那些驛館小吏也是靈巧,紛紛退下。這胖子收起了慣常的笑容,端正了表情,「百里家到底是生意人,生意人無利不起早,我家主人不希望東陸北陸發生戰事,一方面是因為現時不合時宜,另一方面我家主人希望以後北陸戰馬的生意,全權交由百里氏管理。不知大君可否答應?「
話說到這里,子歸一拍大腿,「我就知道百里要趁火打劫!姐姐別理他,反正錢已經到手了,咱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子歸的話很成功地招來一片鄙夷的噓聲。
信霞卻是搖頭苦笑,「不瞞掌櫃的,現今北陸民生凋敝,不是售賣戰馬的時候。貴主人要在這個時候取得戰馬的代理權,怕是我沒辦法答應的。」
胖子老板微笑道︰「大君誤會了,我家主人的意思是‘以後’!瀚州正是百廢待興的階段,我家主人現在的做法是一種對未來的投資,以大君的寬仁,加上諸位的幫助,要在五年之內恢復草原的生機不是難事。」
信霞忍不住心下震驚,「貴主人這麼有信心?」
「我家主人的心思我是不敢揣測的,不過我卻知道主人從來都是謀定後動。」
「可是我一介女流,在大君的位子上也呆不了多少年的。」
「可是大君會在困難的時候舍棄蠻族的子民麼?」
大堂內忽然就安靜了,氣氛略顯沉悶。胖子老板盯著信霞的臉,看到的是磐石一樣的堅毅;而同時信霞也在看著胖子老板,對方的表情無疑是誠懇的。默然之後,這兩人對視而笑。
這時門外沖進了一個白衣少年,惶惶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零卿姐姐和我姐姐打起來了。」
信霞等人皆是一驚,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零卿不見了,倒是子歸在一邊偷笑不語。
思無邪一把就拽了這少年,「怎麼回事?小白,她們兩個怎麼會打起來的?」
小白急促地喘上幾口氣,「我昨日去宮里見父皇,可是父皇精神不好,我不敢多說什麼,本想著今早再看看情況。正在等的時候听到宮外有戰斗的鼓聲,我跑出來就看到零卿和我姐姐青璇打在一起了。」
「你不會讓人把她們隔開啊?」
「我哪有那本事啊?我那青璇姐姐脾氣大,連我大哥都管不住。」
子歸笑著拉過思無邪,「思無邪,你護著姐姐去皇城,我和杏仁、默羽、路然玥先過去。」
說完他就躥出了門外。驛丞周路沒精打采地正要進去請安,眼前猛地一花,一陣風撞在臉上生疼,登時清醒了幾分。他轉了腦袋看過去,就只看到一片衣角從大門口消失。然後又是幾道風聲,眼前更花,周路頓時冷汗淋灕,仿佛白日見鬼,背後涼颼颼的。
上次在天啟鬧得沸沸揚揚,也曾數次出入皇城,子歸等人縱馬飛奔,沿著熟悉的道路趕過去。天色已然亮了,商旅百姓正在開始一天工作的準備,冷不丁地被四匹北陸戰馬如入無人之境一般踏了過去,不知撞翻了多少東西。子歸等人哪還有心思管他們的咒罵,心里只惦著零卿和青璇。
這兩個女人,都是每天想著打架的人,一個母獅子就夠嚇人了,現在是兩只母獅子在咆哮,子歸想想就頭疼,在他的計劃里本來不是這樣進行的。
太清宮皇城前,偌大的青石廣場上鼓聲震天。宮城上旌旗招展,一個身穿烈焰赤銅甲的男子抱盔而立,正含笑看著城外廣場上的廝殺。那廣場邊緣是護城河,十二道白石橋飛跨寬有十五丈的護城河,子歸等人趕到時,便有數百戰士手持刀槍攔住了。
「皇城重地,再進一步殺無赦!」
四人沒心思顧及什麼「殺無赦」,坐在馬上望向廣場。廣場上兩匹白馬盤旋,刀槍縱橫,兩名女子皆著箭衣沒穿甲冑,卻都是一般的勇猛,出招之間又是一般的狠,直讓人看得心驚肉跳。
「要了命的,二虎相爭必有一傷,何況還是兩只母老虎!」
杏仁拿腳去踹子歸,「你還有時間廢話?」
四人同時從馬上跳起,展開身法硬行闖陣。可憐這些守護皇城的精兵,措手不及之下連四人的衣角都沒抓著,竟是被他們闖了過去。
城頭上嬴赤炎看得真切,忍不住心頭火起,便是這幾個人,讓自己的三弟鐵寒遠走他鄉不知下落。有心下令斬殺這幾個犯了宮禁的家伙,卻又知道他們都有救駕之功,無奈之下他也只得命人打出旗語,讓城外守衛放行。
「一個女蠻子也有這樣的本事?再來再來!」
青璇得意的聲音飄起,子歸等人就知道要結仇了。蠻族之「蠻「代表的是勇氣和血性,蠻族人為此驕傲,但在東陸人的嘴里,」蠻子「往往是一種輕蔑的稱呼,以零卿暴烈的性子怕是要怒火中燒的。
「一個黃毛丫頭也敢出來撒野,滾回你男人的床上!「
子歸等人又開始撇嘴,這仇是算是結定了。
說話之間,青龍偃月亮起淡淡的粉紅光芒,瞬間亮了青璇雪玉一般的嬌顏,子歸等人大驚,知道零卿再不留手了。
事情的起因是子歸知道有贏赤炎的阻攔,要見皇帝不容易,所以打發零卿到皇城門口搗亂,以便驚動皇帝。按照蠻族的思維方式,要找對方的老大直接沖過去就是了,哪來那麼多的規矩?零卿自然听從子歸的安排,可是東陸畢竟不是北陸,守衛眾多,見到一個蠻族女子闖皇城當即便要拿下。零卿雖然在東陸混過八年,到底還是野性,揮刀就打,卻趕巧踫上青璇公主溜出宮外要去找樂子。這公主看到自家門前一片混亂,當然是覺得臉上無光的,更見到對方是個女子,便拿了槍馬來戰零卿。
當然青璇不知道零卿拿的刀是一件魂器,一番交戰打成平手,正琢磨著要不要不要動用女帝之劍——承影,卻被對方搶了先手。對方那把刀無端地放出光芒,呼嘯而下時冰霜陣陣,轉眼間此地寒冷異常,那冰霜重重翻滾,猶如怒龍出淵,張狂的氣勢直壓得人呼吸難暢,青璇終于變色。
青龍偃月成功地將青璇的槍砍作兩截,但零卿絲毫沒有得意之情,因為對手居然將手中斷槍拋了過來。零卿晃出刀花,將斷槍打落之時天空忽然陰了那麼一下,青璇已然從馬上跳起。
一線紅光從青璇手中綻放,方圓之地烈風大作,塵沙和冰雪混雜在一處,爆出怪異的聲響。人們眼睜睜瞅著那兩條人影毫不退讓地對面沖上。
東陸戰士們看得目瞪口呆,鼓聲頓滅,那兩個女子的氣勢發作出來,竟是千軍萬馬對陣沙場的架勢。
刀劍相交,怪異的光芒層層蕩開如水中漣漪,青璇和零卿都吃不住對方的勁力,被震得雙雙倒翻落地。落地的兩名女子一個持劍一個持刀,分別撐在地面上,隨著兩人的後滑之勢,地面上赫然出現兩道深深刻痕,觸目驚心,更讓人驚訝的是青石板的地面上裂縫處處,仿佛經歷了重錘撞擊。四只眼楮里充滿了戰斗的喜悅,這兩個女子同時發出咆哮,各持刀劍再度沖上。
驀地銀光閃了兩閃,青璇和零卿同時止步,二人面前各有一只銀箭扎入青石地面,箭勁驚人,竟然只剩了尾羽露出地面。默羽和路然玥靜靜地持弓,站在旁邊。
「這些女人啊「
「這年頭最不缺母大蟲了「
子歸和杏仁暗暗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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