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九州 第460章 求和

作者 ︰ 無語淚千行

踏足御花園的那一刻,眾人皆是心情大好-_()那悠悠的風里漂浮著淡淡的花香,從鼻子里鑽了進去,霎時間流過了所有的筋脈,溫溫潤潤的,極是舒服。在北陸,春季來得特別遲,即便此刻春回北陸,依然料峭冰冷,哪像東陸這邊鮮花盛開,早已是滿園****關不住。

抬眼望去,碧藍的天空下偌大一片勃勃的綠色生機,鶯飛草柔,自是一派田園風情。遠處里色彩交疊,說不出名字的花兒一叢一簇,在風里自在地搖曳著,風兒吹了過去,無數的花瓣飛揚而起,在一片片飄離了枝頭的樹葉中穿行,卻是沒有踫觸到一起,仿佛佔星師精密的算籌之下計算過一樣。

子歸等人曾經見過這樣的景色,依然再次醉倒于這********的景致,而信霞、零卿、特魯勒這樣的蠻族卻是從未見過,一時間迷離了雙眼,深深呼吸著這甜美卻不俗氣的芳香。起初在皇城外一肚子的火氣,至此消散了。

但是零卿和特魯勒看了一陣就後悔沒有帶弓箭來,那許許多多任意奔跑的異獸看上去是那麼的可口,真想射幾只。

嬴赤炎將他們的驚異看在眼里,心里冷笑不止,心說到底是蠻族,沒見過世面,這天朝景物夠你們當成一輩子的回憶了。他當先領路,踏上寬有丈許的白石路面,朝著遠處的玉清台走過去。

一路之上守衛甚多,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的確森嚴,要想在這里刺殺皇帝根本就是休想,只不過他們的存在也讓這花園多了幾分不協調的肅殺之氣。

承平帝嬴天意一身白色便裝,臨高台,觀流水,靜靜如松。他身邊站的是內侍監周丹辰,同樣是便裝打扮,同樣靜默不語。

嬴赤炎站在台下,恭敬施禮,「父皇,北陸大君已到。」

承平帝轉過身來,子歸等人頓時心里一驚。他們都見過這皇帝,當初在胖子老板的流雲酒家里,這皇帝還是威風凜凜,從容自若,想不到區區數月間,竟然老態龍鐘,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幾十年的光陰。那張臉上,皺紋宛然,須發也是花白一片,便是尋常勞苦人家的老頭子了。

杏仁心里不知怎麼就心疼了起來,他已不記得這老人是否就是他的父親,但當初在宮里受他照顧,可謂是無微不至。他本就是溫和善良的性子,即便他不記得從前,卻也記得老人對自己的好。

承平帝失去了光彩的眼楮一一掃過台下的人,當見到杏仁微微顫抖的嘴唇、臉上焦急的神色,禁不住微笑起來,那眼楮里便多了溫暖。他朝著杏仁點了點頭,杏仁抿緊了嘴唇,想說點什麼又發現喉嚨被什麼堵住了。

這兩人的異狀被眾人看在眼里,都禁不住奇怪起來,嬴赤炎更是眉頭緊皺,隱隱覺得他們之間有著特殊的關系,絕非是一次救駕那麼簡單。

「你們都來了啊。」承平帝微笑,「來了就好,朕這里很久不曾熱鬧過了。赤炎,小白,請客人們坐下。」

嬴赤炎和小白先行上了玉清台,招呼著北陸使節。

這個玉清台上,不事奢華,卻是用了白石搭建起來的,雖然簡單,卻是清雅。玉清台兩側,兩株大樹不知長了多少年,從左右高高生起,卻是在五丈之高的地方互相穿插了枝葉,形成了玉清台天然的穹頂。一片綠蔭之下,陽光滲透,在地面上點出細碎的光斑,看上去又多了七分靈動。一片流水從台後過去,水聲唰唰,再添三分生氣。

僅僅是一個方圓不過數丈的台子,卻像是高人隱士慣常醉臥的山崖之境,也不知出于誰的手筆,端的匠心獨運。

承平帝安靜地坐在軟榻上,小白乖巧地為他斟酒。

「听說北陸如今出了個女大君,請問是哪一位?」

信霞走上兩步,用了蠻族的禮節施禮,「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承平帝笑了,「哎呀,真是不得了,居然是我族女子。請坐請坐,赤炎,代朕敬大君一杯酒。」

信霞再次施禮,坐到旁邊的軟榻上。嬴赤炎心里有火不敢發,老老實實地敬酒一杯。

「朕年紀偌大,病體沉重,就不說什麼廢話了。大君此來,可是為了兩國的未來?」

信霞剛剛坐下,又站了起來,「陛下仁厚,信霞此來正是為了兩國之事。敢問陛下,是否已經決定出兵北陸?」

「哦,坐下坐下,坐下方便說話。」承平帝呵呵笑著,「大君本是我族女子,不能袖手旁觀嗎?華族與蠻族,同屬人族,統一起來有何不好?」

信霞卻不回座,「陛下是英明之主,當知道各族皆有家園,我雖是一介女流,如今既為大君,守護家園便是推卸不掉的責任。」

這話說的無鋒無刃,意思卻是明白不過,倒是令承平帝刮目相看,「我見過蠻族兩任大君,都是勇武的漢子,卻沒一個像你這般堅韌的。那麼大君且說說,現在北陸混亂,憑什麼阻擋朕的大軍?」

信霞淡淡一笑,看了看身邊的人,這一群年輕人都在點頭。得到了他們的支持,忽然便是勇氣倍增,這草原明花從身前幾案上將一盞精致的酒壺拿下,仰頭灌下。

承平帝暗暗喝彩,即便是一個女人,也有這般的豪邁,那一身粗布舊衣,也難掩此刻的風姿,那是一朵開在深山里的花,沒有人發現的時候它是安靜的,一旦有人發現了它,誰又能忽視那瞬間綻放的光芒?

信霞重重將酒壺頓在幾案上,擦去嘴角水漬,「全民皆兵!」

小白暗贊之際,嬴赤炎一聲斷喝,「好大膽子!」

子歸朝零卿打個眼色,這女子會意過來,往信霞身前一站,雙目之內陡然射出精光,死死盯著嬴赤炎。以嬴赤炎這樣經歷過戰陣的人物也是心里一驚,暗自咬牙。

「赤炎退下。」承平帝輕輕喝了一聲,「大君的意思朕已明白,可是草原如今的形勢實在是危險。大君不必瞞我,百年前一場瘟疫,五十年前一場暴風雪,加上最近的戰亂,蠻族子民大概已剩下不足百萬,資源更加匱乏,實在是東陸難得的好機會。錯過這一次,等到蠻族恢復到以前四百萬人口,戰士六十萬的強盛時期,怕又是我東陸之禍了。」

子歸一邊直發懵,這不是一個病入膏肓的老頭子嗎?怎麼還這麼清醒的?

信霞聞言只是微笑,「陛下說的是。事實如此,我不會否認。但是陛下也該知道,正是有我蠻族在滅雲關阻擋羽族,才能讓羽族無法兩路進逼東陸,從這個方面考慮,蠻族便是華族的一面屏障。而且陛下應該知道,兩國戰事一開,貴國也將損兵折將,薔薇帝國虎視貴國已久,到時候怕又要惹起大亂。」

老皇帝眼眉不動,淡淡地說︰「蠻族向來是東陸的一大禍患,這也是事實。」

「尊貴的陛下,我並不是在威脅,而且也沒有能力威脅東陸。」信霞再次走到承平帝的面前,單膝跪倒,「我代表北陸現存的三十二家部族,以最真誠的態度,請求您的寬容,北陸瀚州願意成為東陸的附屬國。」

便是這麼一句話,玉清台上陷入了沉寂。

零卿和特魯勒已經將手死死地抓在刀柄上,四只眼楮里既是憤怒又是無助。在出發之前,各家汗王已經達成共識,為了北陸可以獲得一個相對平穩的時期,臣服東陸是可行的,但毫無疑問,這樣的舉措一定會招來蠻族子民的反對,甚至會激發他們的怒火。可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必須有人為北陸爭取時間,信霞本人也知道自己會成為草原的罪人,因為在此之前,蠻族從來沒有臣服過東陸。

嬴赤炎和小白緊張地看著自己的父親,承平帝微微斂著目光,表情淡然,讓人無從捉模他的心思。他身邊站著的內侍監周丹辰仿佛也變成了一棵樹,除了衣袖被風吹動,他本人絲毫沒有聲息,兩位皇子從他這里也判斷不出什麼。

信霞就那麼單膝跪著,穿著粗布衣裙的女人現在像是一個囚犯,等待著判詞。子歸等人看著心疼,卻不能上前幫忙,而且信霞極堅強地昂著頭直視皇帝,這樣的她不需要別人的憐憫。

「茲事體大,須慢慢商量。大君請起。」

良久之後,承平帝才說了這麼一句沒有實質性內容的話。

信霞輕輕皺了眉,卻沒有起身。

「就留在宮中用膳。」承平帝從座上站起,轉頭看著長門僧,「孩子,你過來扶我一下,陪朕去那邊走走。」

眾人皆是一楞,連杏仁自己也楞了,唯獨子歸狡猾地笑了一笑,悄悄伸手去捏了捏這個大合薩的。

杏仁向來是聰明過人的,立刻知道了子歸的意思,卻是發出了一聲低嘆。

「如今無路可退,唯有向前。」

魔王的聲音飄了起來,卻只有杏仁一個人听到。

那是一個很奇怪的畫面,一個長門僧攙扶著一位皇帝走下玉清台,看他們的背影竟然很是相似,便如一對父子。

「你竟然做了蠻族的大合薩麼?」

風里飄來老皇帝的笑聲,那笑聲里既是驚訝又是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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