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笑鬧著,夸父虎頭也就跟著笑。(_&&)他笑的時候憨憨的,很容易讓人聯想起犛牛,六角的那種。六角犛牛是北陸最大的動物族群,夸父和蠻族都喜歡這樣的動物,因為六角犛牛的性子很溫順,也是憨憨的樣子,不過沒有人願意看到它們發怒的樣子,據說一只發怒的犛牛曾經撞毀過一段城牆,而犛牛本身似乎沒受什麼傷。
說到城牆,羽化又想起了那個疑問,夸父這麼巨大,那麼矮的城牆又有什麼用呢?
與其說阿遙城是個要塞,倒不如說它是個前哨站。蠻族開采大山不易,很難建造正經的城池,北都是一個例外,北都的建立是請了東陸的匠師的,阿遙城沒有這樣的待遇,而且蠻族人也不喜歡搞什麼城池,城池會讓他們覺得不自由,沒法暢快的奔馳。
夸父們也不喜歡阿遙城的建立,圍繞著阿遙城發生過很多次戰爭。
阿遙城所在的地理位置很不幸,非常不幸,它的一邊緊靠蠻古山脈。蠻古山脈被譽為九州第一高山,海拔超過兩萬尺,終年積雪,大部分地區都是無人區,即便是夸父,也很難在山里生存。而山里刮出來的風張狂得緊,往往帶著冰晶顆粒,風大的時候打在身上也疼。所以阿遙城很不幸,終年都是寒風,哪怕外界是夏天。
阿遙城的建立本來是為了防御夸父的,發源自蠻古山脈的虎踏河從城後流過,虎踏河卻是和發源自有熊山的雪嵩河並稱為蠻族兩大水脈,奔行之處形成了溟濛海,繼而流經朔方原,實在是馬虎不得,必須重兵伺候。但是夸父不這麼想,他們喜歡去蠻古大山歷練,以證明自己是合格的戰士,因此便有了戰爭。
夸父不怕阿遙城,但是不能容忍城牆比他們高,只要是城牆高出三丈,他們就想摧毀,一番糾結之後,他們和蠻族達成了協議,只要蠻族不加高城牆,便不阻止蠻族進入殤州。因此三丈高的城牆其實不存在什麼防御力量,漸漸地變成了抵御風雪的堡壘。
當然夸父不願意在阿遙城里呆著,這里的住宿實在麻煩,所以夸父們通常穿城而過,根本不停留,阿遙城里也就難得看到夸父了。剛才虎頭看到思無邪時表現出的高興自然便是真誠的,能在離開家鄉的地方踫到族人,任何種族的反應都是一樣的。
「那麼虎頭,你現在自由了,可以回家了。」思無邪笑道。
「我,戰士,打虎。」
「不打虎你就成不了戰士啊?你殺頭豬不行嗎?」羽化在一邊叫著。
「打虎。」虎頭很死腦筋地重復了一遍。
羽化沒轍了,「那我們幫你好了。」
「不,丟夸父。」
羽化睜大了眼楮,「丟夸父?」繼而明白過來,「你是說丟人?」
虎頭認真地點頭。
「那也好,我們幫你清場子,只要找到老虎就讓你打。」
思無邪等人皆是奇怪,羽化還沒有這麼主動幫助人的前例,然後他們听到這魔王說︰「打完以後你帶我們去殤州。」
「」眾人集體哼了一聲,知道這家伙必定是要省向導費的。
虎頭繼續點頭。
當晚眾人在客棧住了下來,阿遙城守將烏圖親自帶兵清場,畢竟是來自大君和各家汗王的命令,他不敢怠慢。可是羽化發現他的臉色並不是很好,似乎並不樂意招待他們。
晚上寒風更冷,呼呼地像是能將人的身體穿透,讓血暴露在空氣里冷卻。這麼冷的時候,烏圖也不願意在外面呆著,可是魔王就坐在客棧門前的台階上。
「烏圖大人是在生氣麼?白天的時候我是開玩笑的。」
「怎敢生殿下的氣?殿下來阿遙城,是小將的榮幸。」
「蠻族人可是直腸子,大人就說說,我看你再不說會憋出便秘的。」
烏圖狠狠咬牙,站在他背後看了一會兒,卻嘆了口氣。
「說,再不說我明天可就走了。「
烏圖索性放開顧慮,一坐到冰冷的地面上,一股寒氣立刻從直躥上腦袋,趕忙又站起來。
「蠻族有兩支軍隊不受本土的調度,一個是和寧州交界的滅雲關,一個便是阿遙城,不管本土如何戰亂,這兩處的兵馬是不動的。我在阿遙城呆了十二年,和將士們即便是苦,也不敢掉以輕心,然而最近幾年,本土覺得我們沒有和夸父發生戰爭,調來的給養越來越差,將士們自然怨言大增。今天殿下等人來到阿遙城,為了讓殿下舒服一些,我們包下這個客棧,這本是應該做的,但殿下可知道,為了包下這個客棧,阿遙城卻要負債,至少需要一年還清。」
烏圖的這番話想來是憋得很久了,此刻一口氣爆發出來,竟然說得異常通順,這在平時卻是少見的。
羽化搔了搔頭發,十分困惑,「怎麼?這麼個破客棧包場要很多錢嗎?」
「一百銀銖!」
「一百銀銖?」羽化被嚇了一跳,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烏圖怒道︰「你笑什麼?」
「你一個城主,一百銀銖也沒有?邊境向來是苦差事,也不至于窮到這個地步?」
「我們蠻族沒有軍餉,通常是用牛羊作為獎賞。但是阿遙城因為太久沒有戰爭,就沒有人重視,我那五千將士現在就是沒娘的孩子!」
烏圖暴躁地跺著腳,大口大口的白氣從他的嘴里噴出,一副快要燃燒的樣子,不難想象,如果現在有夸父來攻城,他必定像看到自己的新娘一樣激動。
羽化卻沒心情調笑什麼了,這又是姐姐的一個難題,以姐姐的性子,如果知道這樣的情況,必定要親自過來的,可是瀚州本土的事情已經夠她煩的了。
「滅雲關呢?」
「听說九曲部還在鎮守那邊,他們的日子想必也不好過,九曲峰是個英雄,不會像我這麼沒出息的。你想笑就笑,我阿遙城的事實就是如此。」
羽化從懷里掏出銀票,又想了一想,「那你們就不能想點辦法?只是靠著雙羊部和陽平部送來給養終究不能解決問題的。」
「我們這些野人還能怎麼辦?我們就只會打仗。」烏圖頹然嘆氣,有時候他也想過偷偷跑掉,可是那麼大的罪名他擔不起,那麼大的侮辱他更擔不起。
「拿去。」
「你給我紙干什麼?」
「紙」羽化暗罵這些蠻族沒見過好東西,「這是銀票,上面是一千銀銖,夠你還債了。」
這麼大一個漢子居然也濕潤了眼楮,羽化拍拍站起來,「最好別哭,我的話還沒說完呢。現在本土戰亂剛平,資源匱乏,你就別指望能改善兄弟們的狀況了。但是你可以和這里的東陸商人商量一下,東陸有家園破敗的農民,他們的性子都很堅韌,你可以出錢請他們來這里干活。」
烏圖一楞,「我們這里不適合耕種的。」
「沒要他們來種地,請他們來是幫著你照看牲口。」
「我們沒有牲口。」
羽化實在沒耐性了,狠狠瞪著他大吼起來,「你這腦袋是擺設嗎?你手下五千兄弟是擺設嗎?你們不會去抓六角犛牛啊?抓來以後就養著,然後賣給東陸商人!六角犛牛在東陸是稀罕物,一只怎麼也賣到一千銀銖了!」
烏圖的身體在淒寒夜風中僵直了。
羽化當然沒有想到,若干年後,阿遙城會成為一個集市,一個北陸除了戰馬交易之外最大的犛牛交易市場。
現在羽化沒心思想以後,他正在烈風里想著怎麼活下去
一行六人進入了蠻古山脈,除了夸父虎頭,其他人都是第一次來,著實被唬得不輕。漫山遍野都是雪白,直要刺瞎人的眼楮,虧得有河絡少年鐵釘阿朵拉在,他花了兩天時間打造了四副黑晶石的眼鏡,眾人戴上之後是不會得雪盲癥了。
虎頭倒是不怕,因為夸父常年生活在極地冰原,他們的肌肉普遍壯實,瞳孔也比其他種族更能適應光線的強度。別看夸父在陸地上行動不快,但是進了山里,特別是雪山,他們的速度反而比羽化這些修習了武技的人還要快,每次看到羽化等人落到他後面,他總能放肆地讓自己的笑聲在無邊的雪白中飛揚。
羽化他們很苦惱,四個人用麻繩互相綁起來串在一起,遠遠看過去就像被押解的犯人。倘若他們不這麼綁在一起走,只怕默羽和路然玥這兩個羽族姑娘要被山里的白毛風給刮跑了。也就是他們的武技都踏入了高明的層次,穿著厚厚的衣服還能抵抗風雪,可是河絡少年倒霉了。
鐵釘阿朵拉像口袋一樣被背在虎頭的後面,隨著夸父的行動,他一晃一晃地像是在大海里飄蕩。他努力縮著自己的小身體,惟恐被得意的白毛風給扯成四分五裂,他覺得這里的風跟他有幾輩子的仇。
「我覺得我把我捆在六角犛牛上比較好啊,他們四個都是坐在牛背上的呀。」
鐵釘阿朵拉憤憤大叫,卻把羽化氣得不輕,「你有人背著還不好?我這,呸呸,還在吃雪呢。」
「可是六角犛牛穩當啊。」
虎頭哈哈笑道︰「河絡,小人,犛牛,驕傲,不要你。」
只有河絡少年憋著火,其他人都大笑了起來,要不是一直不說話,只怕就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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