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綠林之間,翩翩黑翼上下起伏,猶如闖進了大海的鯊魚,興奮地搜尋著自己的食物。盡管這麼形容一個少女是很過分的,但是羽化總是這麼想。多想陪著那一個少女縱橫在青空之上,只可惜自己除了做夢時有一對翅膀,現實卻很是殘酷。他只能仰望,仰望那一對天地之間最美麗的羽翼招展,仰望那一個清雅無雙的少女暢游白雲之間。
「真是美麗啊。」
零卿听這樣的贊美都听得頭疼了,最近兩天里的羽化似乎越來越煩人,總是用一副看到世間絕美之畫的神態傻子一樣地崇拜天上的黑翼。問題關鍵處還在于羽化說這話的時候總是對著她來說,全然不把她這麼一個女人看在眼里,那分明就是一種挑釁。
零卿終于忍不住一腳踢過去,將這個煩人的家伙踢出一溜跟頭,「你少說幾句會死啊?全天下除了她就沒女人了嗎?」
羽化趴在那邊側了個身,用手支了腦袋繼續欣賞天上的默羽,「真是美麗啊。」
零卿氣得揮起青龍偃月,慌得特魯勒急忙抱住她的腰使勁往回拽,「殿下殿下,小聲點啊,我們還在埋伏中呀。」
零卿憤憤收回刀,罵道︰「這家伙已經失心瘋了。」
特魯勒嘿嘿訕笑,瞧了一眼羽化,只見他忽然蹦了起來,直接躥到一棵大樹上去,手腳並用,猴子一般往上爬,轉眼就不見了。
「子歸爬到樹上干什麼?」特魯勒發起呆來。
「猴子望月!」零卿氣呼呼地回答,隨即看了看周圍,暗暗點了頭。自己所部一千人還是挺給面子的,並沒有焦躁不堪,老老實實藏在樹後、草叢里,身上披的偽裝也合適,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那是一個人,這得歸功于春季的山林里枝條草葉很茂盛,要是趕上深冬臘月,就慘了。
五千人藏進了茫茫林海的確不是難事,難就難在怎麼才能躲開敵人的耳目。思無邪和羽化等人一商量,將五千人馬分成了五隊,每隊一千人,分別由思無邪、無方部零卿、九曲部九曲蠻、鐵棘部鐵骨勒和哈倫部汗王弗蘭帶領,從五個方向偷偷潛向羽族主營的位置。跟隨著兩日前羽族的敗軍,他們小心又小心地靠近,終于在敵人發覺之前找到了合適的地點埋伏。這一路過來危險重重,稍露馬腳就要前功盡棄,而為了這一次埋伏,滅雲關至少損失了近三千蠻族的戰士,代價著實巨大。
默羽就是負責掃清羽族天空的斥候,每日里明目張膽地飛翔在空中,起初惹得鶴雪團的憤怒,接二連三地發動進攻。誰曾想,在羽化、星辰笑的聯手陷阱下,默羽輕易將鶴雪帶進林中,折去了鶴雪九人。羽族統領翼揚心疼之余又考慮到補給尚未完備,只好撤回了鶴雪,他並不擔心會受到偷襲,在山林之中,羽族戰士的戰斗力比任何一族都要強,上一次的失敗,一方面是因為敵人已有準備,另一方面也因為出動的人手不足,小看了蠻族的援軍。
翼揚果真是大意了,沒有斥候,他就沒法知道滅雲關的行動,而他也沒有想到滅雲關方面會主動出擊。至此蠻族的偷襲部隊終于布下了埋伏,只等有利的天時出現。
羽化爬上了大樹之巔,蹲在樹之巔果真像猴子一樣望天。周圍茫茫一片滔滔綠色之海,風過處掀起樹海濤聲,頗得自然趣味。羽化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氣里的芳香,一顆心兒滿是喜悅,直想大聲嚎幾聲。聲音沖到喉嚨里又被生生壓了回去,真要是嚎出來,只怕就要暴露目標了,于是羽化有點小憂郁。
烈風壓下,默羽停在了他前方少許處,有些嗔怒。
羽化笑呵呵地說︰「下面比較悶,我上來透透空氣的,吸點日月精華。」
默羽嗔道︰「你想變妖怪了?萬一有鶴雪過來,我可護不到你了。」
「不怕不怕,那些鶴雪不敢出來送死的。我听說‘鶴雪一人,可抵千軍’,他們可是銀羽族最寶貴的財富,翼揚舍不得讓他們無謂地犧牲。」
「我還是覺得盡快動手比較好,大家都已經做好準備了。」
「我也想啊,可是思無邪還在等,他說最近兩天會有大風的,到時候月黑風高殺人夜。」
「少主什麼時候懂星象了?」
「肯定不懂,他也說了,三天之內還沒有大風,他就開打。」
「少主還是這麼莽撞,你也不勸勸他。」
「哼,關我什麼事?不過真要是有個星象家、佔星師在軍中倒是不錯。」
二人說話之間,猛然轉頭,頓時心里一震,不由自主睜大了眼楮。
只見那一片綠海的遠處,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人來。遠遠地看不清那人的樣貌,只看見那人一身灰色長衫在風里獵獵鼓動不休,最奇怪的是那人竟是一路踏著樹之巔行走過來,腳下踩著密密林葉就好似在雲端里漫步,說不出的瀟灑。
「這人好厲害。」羽化月兌口而出,「亙白星辰的風系秘術很高明了。」
默羽輕輕一皺眉,「是敵人麼?」
「不清楚,這麼一個人出現在這里,又不從林子里走,當然是古怪的。」羽化直起身來,「過去看看。」說著話,他彈身而起,踩過重重枝葉飛奔過去,他用的卻不是秘術,而是大俠燕雙飛得意的身法——蜻蜓點水,也是羽化唯一刻苦用功的招數,因為這個招數逃跑起來實在是方便得很。
那神秘人也察覺到了羽化和默羽,看著羽化飛奔過來的身法,心里一驚,暗忖那不是燕雙飛的武技麼?這年輕人和燕雙飛有什麼瓜葛?又看到那一個少女黑翼翻飛,想來就是傳說中的暗月後裔,心里又是一喜,他一生之願中便想看看暗月之翼是什麼樣的。當下他立在樹之巔,雙手攏于袖中,認認真真施了一禮,那風采端的從容灑月兌,令人心生好感。
片刻間,羽化和默羽便到了這人面前,這才看清了他的樣貌。並不是一張漂亮的臉,倒是儒雅了許多,和他一身風塵僕僕的樣子比起來,看上去像是一個落魄的生。他的年紀讓羽化和默羽很是疑惑,說他有幾分年紀也行,畢竟歲月在其眼角眉梢留下了刻痕,可說他年輕也是確切,眉宇間自在無憂,雙目炯炯有神,有少年還未蒙上世間塵俗的光芒。他含笑站著,好似看著久違的朋友遠道而來。
默羽收了羽翼,悄然站在羽化旁邊,等羽化說話。外人面前,這姑娘向來嘴巴嚴實,惜字如金。
羽化則有些尷尬,琢磨了好一會兒才說︰「請問先生貴姓?怎麼到了這里?」
這人笑道︰「我一生便只在大地上游歷,今日也是偶然路過此處。不過此處戰火將起,我又不願惹火燒身,只好取個捷徑。見笑了。「
默羽一蹙眉時,羽化已經警惕起來,「先生在說笑麼?看先生過來的方向,是經過了滅雲關的。如今蠻羽交戰,先生是怎麼過的滅雲關?如果先生沒有路過滅雲關,那便是從羽族方向過來的,難道先生是羽族的探子?「
這人還是笑,「你這年輕人倒是真不客氣,年紀不大心思卻多,燕雙飛在你這般年紀可還是條蠻牛呵。「
羽化頓時晃了一晃,險些掉下去,虧得默羽扯了他一把,他才重新站好。燕雙飛對于他來說,那就是個惡魔,乍一听見這個名字,羽化還真是有點怕了。怕歸怕,他對這個人的來歷更加警惕,九州之內,有幾個敢直呼燕雙飛的名字的?
「先生到底是誰?「
這人卻不回答,轉身遙望滅雲關方向,好似自言自語,「滅雲關是不好通過的,戰時警戒可以理解。不過要翻越勾弋山脈還是有小路可以走的,我們的上有過記載,嗯,不錯,果然記載無誤,前輩們真是費心了。「
他這一轉身,立時便露出了背後掛著的東西,羽化和默羽一見之下又是吃驚非小。那東西竟是一個銅盤司南,制作得精美無比,像是河絡一族的手藝,這卻不是讓他們吃驚的原因,他們吃驚是因為他們已經知道了這個人的來歷。
這人回過頭來,依舊笑得儒雅溫和,「那位姑娘可否上前說話?「
羽化更是驚愕,不由自主地便抓了默羽的手。
默羽淡淡笑了一下,輕輕掙了他的手,上前一步,靜靜面對那人的目光。
這人心中贊嘆,游歷九州多年,美女貴婦著實見了不少,卻是沒一個能像面前女子這般清雅無雙的,她站在樹海之上,便似融于自然,得天獨厚一段柔美水韻,水生木,木傍水,相得益彰。
看罷多時,羽化早已渾身是火,偏偏默羽淡然處之,有如漣漪層層,轉瞬無蹤,便是讓那人看到天荒地老也不厭煩的冷定樣兒。
這人忽的撫掌笑道︰「果然是暗羽,正如上記載,面似冰山,內藏天火。姑娘可否展翅一觀?」言罷從懷里掏出紙筆,將筆尖在嘴里咂了一咂,貌似極興奮的樣子。
默羽便似沒有听到,反問了一句,「先生是刑萬里麼?」
這人頷首不語,靜等暗月後裔張開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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