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個的生物渺小而脆弱,但是當一個又一個渺少生物的力量重合在一起之時,部分法則也只能為其讓路。**!。*
紅色的海藻瘋狂的生長于廣闊海洋的每一個角落,曾經很長的一斷時間,如果從宇宙俯覽地球的話,整個地球就如同浸在血液中的灰色鉛球。但現在,鉛色依舊,而紅色已經變得支離破碎。
依靠海水中的輻射為養料,紅色海藻依然在每時每刻迅速生長的,但一些看不見的吞噬者們,卻以遠超它們生長的速度將其轉化為自己的食物。雖然肉眼難見,但紅與藍的比例確實在日益加大,終有一天,這片大海會再次回歸曾經的顏色。
不過現在,紅色依然有著對這片海洋的強大支配權,除了以它們為食的那些微生物,幾乎所有的海洋生物,都必須以畏懼之姿從它們的領域旁繞行。
而即使是在生命的周期結束,被波浪推離海洋,紅色海藻也依然對地面生物擁有著同樣的威懾力。準確的說,這種威懾力比在海洋中時還要更加強大千百倍。
輻射是它們成長的養料,也是他們死亡後遺留在這個世界的災難。
紅色海藻被聚集在沙灘上,經過烈日的暴曬之後,便會成為一堆堆天然的強輻射源。當它們集聚得足夠多時,每當夜晚來臨,甚至可以看到它們發出猶如液體般稠密的濃濃綠光——這是超強輻射的色彩。凡是這鐘色彩出現之處,即使是輻射抗性強如老鼠,也會在幾分鐘內腐爛死去。
但在這片生命禁地的海灘,一個完美得不真實的身影,正**著雪白雙足在只有著金、紅兩種色彩的純淨海灘上緩緩漫步著。仿佛這只是一片適合休閑度假的普通海灘,而她則是個來這里享受片刻平靜的無憂少女。
微風輕撫,紫發飄揚,如同命運之線被自然的法則擾亂了原本平靜的軌跡。全身心享受著眼前平靜的少女,因這突入其來的風而微微昂起頭,看向了灰色天空的某一處,片刻後,仿佛覺得這陣微風根本不值得自己在意,于是重又投入到對眼前平靜的享受中。
再次把少女從平靜中喚回的是另一陣微風,一陣因空氣震動而帶來的微風。
向著遠離大海的另一邊看去,幾公里外的岩石上,一個臉上有著厚厚魚鱗狀結痂的的女孩,正向這里大聲的呼喊著。
幾公里的範圍內只有她和少女,所以這些呼喊只能是對這少女發出的。女孩的聲音在傳出百米外後,已經微不可聞,但她似乎絲毫不擔心少女會听不見自己的喊聲。
少女再次轉頭看了眼大海,身形瞬間消失,再出現時,已經到了幾公里外的女孩身邊,而手中,也多了一條一米多長的怪魚。
女孩歡呼了一聲,開心的拖著怪魚進入了身後的洞穴。
這個洞穴不深,但是很大,洞穴頂部有一個七八米大小的洞口,陽光從這里進入後,又被下方一個近二十米直徑的水潭折射,所以洞穴的大半位置都映照著粼粼波光。
——
女孩將怪魚扔進了這個水潭,加上這條,水潭里已經足有十多條怪魚了。
在距離水潭三四米的遠的地方,固態燃料的籃黃色火焰正炙烤著手掌大小的兩塊魚肉,撲鼻的香味和微微滲出的油脂,都說明著現在已經到了食用的最佳狀態。
「秋炎姐姐,快嘗嘗,我對自己的手藝已經越來越自信了。」
女孩關閉了燃料爐,將其中稍微大塊的魚肉遞給了秋炎。
見到秋炎淺淺咬了一口後,女孩期待的問到,「怎麼樣?」
秋炎細細咀嚼著,為這個問題收集盡可能準確的答案,十多秒後才回復道,「好吃。」
臉上的魚鱗狀結痂讓女孩無法完成笑的表情,但微微上揚的嘴角已經足以說明這是她期盼的答案,所以她又向著期盼之物再邁了一步,「比你以前吃過的東西都好吃?」
「不是。」秋炎幾乎想都沒想就作出了回答。
女孩挫敗的低下了頭,但通過幾天的相處,她已經明白這個厲害的姐姐既不會說謊,也不會開玩笑,所以幾秒後又自己補滿了期待值。
「那你以前吃過最好吃的東西是什麼,以後我給你做。」
鹽,味精,胡椒……這些稀有的調味料都在觸手可及之處,所以女孩的自信也不是全無根據。
這個問題讓秋炎連進食的動作都徹底停了下來,偏頭認真思考著,半天後,才輕輕搖頭道,「想不起來了。」
女孩怯怯道,「你沒有以前的記憶了嗎?」
「我的記憶……大半都保留著,只是因為吃過的東西太多,很難找出什麼才是最好吃的。」
女孩不甘就此放棄,皺眉苦思了片刻後,又恍然大悟般道,「那你有什麼東西想吃,但是沒有吃到過的?」
秋炎又一次不需要思考而作出了回答,「沒有,所有可以吃,並且我願意吃的東西,我全都吃過。」頓了頓,似乎知道女孩下面要問的問題,秋炎繼續說到,「不但吃的,任何地方,任何事情,只要我願意,就全都去過,全都做過。」
見女孩眼里出現了失落與不安,秋炎露出了一個在瞬間便讓女孩因沉醉而完全忘卻其他負面情緒的笑容,「其實我是很羨慕你的,宇宙中有太多未知等著你去發現,以前的我對這些可是光是想想都會興奮的睡不著覺。如果可以的話,我倒寧願忘記所有的一切,重新去體會一遍對未知的探索。」
秋炎的話對女孩來說,既難以理解,也沒有體會,而且,女孩關心的只是……
「向東走,既然你能和我開心的相處,融入到其他人當中也是很容易的。」
秋炎突然的話語,讓女孩慌張起來,「你要走了嗎?那把我帶上。」
女孩的心思一直很單純,在她看來,能吃飽是最重要的,其次就是吃好吃的東西吃到飽。所以在秋炎身邊,第一次有了安心感覺的她,打算用美味的食物將秋炎留在自己身邊。
調料和食物都是珍貴的,所以為了獲得做東西的經驗,她總是用最花時間的方法,一點一點增加火候與調料。為了精確的完成每一次的制作,她總忍著灼痛用手在火焰上操作。為了不至于被秋炎說她浪費,每次做失敗的難吃部分,她都總是搶著自己吃……但即使是這樣,自己小小的願望最終還是無法達成啊……
秋炎再次笑了笑,只是與前面的笑不同,這次的笑容讓女孩感受到了一種莫名揪心的痛,「不願意離開我,只是因為你一個人孤獨得太久了,試著主動去接觸其他人,在他們中,總會找到比我更加容易相處的人。」
「不。」女孩固執道,「我只想和你再一起,如果你不帶我走的話,我寧願繼續孤獨下去。」
「別說任性的話。」秋炎將面具戴回了臉上,「我給你講個故事。曾經有個傻瓜說了與你相同的話,結果他真的進入了近乎永恆的孤獨……這個故事很有意思?」
女孩已經看不見秋炎現在的表情,但光是秋炎語氣里的一些東西,就讓他覺得眼楮變得有些不舒服。
「近乎永恆的孤獨……有多久?」女孩無法控制的問出了這個問題。
「嗯……我想想,大概是這樣。」秋炎從地上揀起一片小指大小的魚鱗,「你每年用這片魚鱗到前面的大海里裝起一鱗水,當你把大海里的水全部舀干一千次以後,就可以從這個洞里取走一粒細沙,當這里變得和大海一樣寬廣的時候,那個近乎永恆的歲月里,時間的秒針便向前行走了一格。」
女孩疑惑的擦著自己從眼角跑出來的液體,她完全無法想象出那到底是多久,不過正因為連想象都做不到,才更加感覺到時間的漫長,「那人真的是傻瓜,他那麼久就沒想過去偷偷看看其他人嗎?」
「做不到啊,他體會到的是真正的孤獨,並非是同類,而是與一切相隔而開的孤獨。在那里,空間廣闊得沒有盡頭,但是卻沒有任何東西的存在。所以,即使是想見到些什麼也完全沒有辦法做到。」
女孩突然僅僅抓住了秋炎的衣角,「那個人……不是你。」
「當然不是。」
「那……那個人對你很重要嗎?」
秋炎再次沉默了下來,良久以後,才猶豫這道,「我不知道,我……需要確認。」
「那……你現在找到那個人了嗎?」
「不知道,這個也需要確認。」
「那……你是要到需要確認的那人身邊去嗎?」
「是的,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一天也會陷入永恆的孤獨之中,所以必須抓緊時間去做想做的每一件事。」秋炎輕輕撫模著女孩刺手的頭發,「這幾天平靜的和你相處在一起,也是我最想做的事情之一哦,現在這個願望已經實現了,所以……」
「所以必須抓緊時間去實現其他的願望?」女孩放開了秋炎的衣角。
「與人相處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向東,那里有無數值得你去認識的人以及值得你探索的未知。」雖然可以在一瞬間便離開這個洞穴,但秋炎選擇了用走。
「讓我也幫幫你,幫你來找那個或許對你很重要的人。」女孩眼角的液體依然不知進退的往外冒著,「可以告訴我,怎麼樣才能把他和其他人卻別開嗎?」
秋炎在洞口停了下來,「我不知道,但我想,經歷了漫長的孤獨,現在的他會比起死亡這樣的終結之物,要更加害怕視野中看不到其他人……」
少女在邁出了洞口一瞬,進入了女孩永遠無法理解,也永遠無法到達的世界。
透過粼粼波光,女孩視線一一掃過被秋炎留下來的一切,一個燃料爐,一只調料盒,一疊太空被,一個被塞滿了無數寶貝的大包,一份被拭去了塵埃的希望、一條安上了清晰路標的未來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