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地牢里安靜無聲,腐朽的霉味充斥在鼻息間。偶爾幾聲老鼠的吱吱叫聲傳來,偶爾幾聲鐵鏈的摩擦,提醒著人們,這里還有生物存活。
地牢里唯一的溫度是牆上微弱的火把,紫隻盯住火把,想象著自己的生命就如同那火把,在緩慢的消失……
被綁在十字木樁上,身上的刀劍傷已經封了口,鮮紅的血轉成暗褐色,淡淡的腥味散在空氣中。早沒了痛覺,寒意、恐懼再干擾不到她。
還報得了仇嗎?程奎早在多年前的皇位爭權中失勢,讓登上龍椅的新皇帝下令處斬,被利用的曲懷天失去一只手臂,而真正的元凶竟是養了她十年的玉面觀音!
環顧四面鐵璧,她大概別想活著走出這里,就算他是心慈寬厚的男子,但這回她斷去他父親一臂,他不可能再像上次一樣放過她。何況,她身上的觀音露只能保她再活四十天,四十天後……她將七孔流血,血盡人亡……
她想起昨夜……寬闊的懷抱、溫暖的,她的勖哥哥始終沒忘記她,是該滿足了。若有輪回,她但願下輩子兩人能換個身份,沒有父仇、沒有家恨,單單純純的一男一女,她會還盡他的深情。
雜沓的腳步聲傳來,她沒抬頭,宣讀她罪狀的生死判官來了?她想笑,卻扯不動嘴角。
「你是那天在楓林里的刺客?玉面觀音派你來的?」煒勖的聲音不再溫暖多情,凜冽的口吻中有著欲置人于死地的凌厲。
是嗎?是她是那天的刺客、是玉面觀音派她來的,不過……是也不全然是!這次她是為自己來的,沒想到卻獲得一個無法預料的答案。
「說話!」他的表情變得冰寒,失卻了溫度,他不再是昨夜那個溫柔的枕邊人。
「我無話可說。」她想昏倒,不想面對這樣的場面,但炙身的疼痛仍沒讓她昏厥,這時她開始恨起自己的堅韌。
「說!玉面觀音的巢穴在什麼地方?」
垂著眉不敢看向他,怕他認出她的眼神,認出她是多年前他專心呵護的小女孩,就讓那個可愛的小女孩駐留在他心里,別叫今日滿手血腥的莫情污了他完美的記憶。
她搖搖頭,他過不了觀音殿前的重重機關……別去送死……以他的武功,就連玉面觀音都不是他的對手,只要他不進觀音殿,她就怎麼也傷不了他。
他曲解了她的意思。攫起她的下巴,他強迫她面對自己。
莫情固執地垂下眼簾……突然間,她覺得四十天的生命對她而言太長了,若能就此死去……會是個美好結局。
「玉面觀音訓練出來的殺手,個個都和你一樣寧死不屈嗎?」他手落在她肩膀上的傷口,一用力,痛徹心肺……擰了眉,咬住唇,她不讓自己痛喊出聲。
「好!我欣賞你的骨氣,但我很懷疑,你的忍耐力有多強?不如我們來做做試驗。」他翻掌,看著染在手中的鮮血。現在的他冷酷殘暴,不再是她識得的勖哥哥,但怎能怪他,他正在「報父仇」呀!是她說父仇不共戴天的,她能恨誰、怨誰呢?
「伯端,拿出你的蠍尾鞭賣力表演,讓我們的客人好好欣賞。直到她肯開口!」
蠍尾鞭是一種特制鞭子,它的鞭身布滿倒勾,用力甩出後再拉扯回來,往往會順帶勾回對方的肉屑。
紫隻渾身顫栗,她看過師父在莫心身上用過這種鞭,才三鞭,莫心身上就尋不出完膚……
「怎麼?听過蠍尾鞭的厲害?要是你肯改變主意……」
「殺了我!」她絕望地抬起頭,反正她早就沒想過能活過今日,一條殘命換得他一世平安,很劃算。
「沒那麼容易!」一接觸到她的眼光,煒勖的心被緊擰了一下。再度扳起她的下巴,大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昨晚你不是口口聲聲喊我紫兒,怎麼才一天就忘得干干淨淨?」她似真似假的說。
刻意激怒他只求一個暢快死法。
「閉嘴!你不配。」他青筋暴漲,眼里冒出烈焰。
她會是紫兒嗎?不、不、不可能,紫兒早就死了,他捧過她的骨灰、送過她入土,眼前的她只是一個和紫兒有相似眼神的女子。他不要被她的話模糊了焦點。
不配……他沒說錯,她是不配。他心中的紫兒清純善良,而她是玉面觀音座下的冷面殺手。
「我不配喊紫兒,那麼小娘子呢?或者說親親小娘子?」
「你!」一甩手,她的臉上浮上鮮紅掌印。「伯端,用刑,!」他暴吼一聲。
伯端為難地看向主子,這女人已傷成這樣,只消一鞭她就會香消玉損,他們還要從她口中套問玉面觀音的巢穴。可……主子正在盛怒中,他不明白一聲紫兒怎會讓一向冷靜的主子變了樣,但他很清楚這個女的不能死,于是他擅自換了鞭子。
走至莫情身前,他留了三分力,一鞭一鞭笞上她縴弱的身子。
痛……她的肉著了火,她的心浴了血,她嘗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咬住唇強烈的痛楚讓她加重力量,血不止地從她的衣衫里滲出,也從她的嘴角滑落……速死,竟是這般困難……
爹、娘,你們怎舍得眼睜睜看女兒承受這樣生不如死的苦刑?怎不早一點來接她?爹……娘……女圭女圭……福伯……恍惚間,她仿佛看到親人前來相迎……
「少爺,她昏死過去了!」伯端回報。
他氣急敗壞,不懂自制力強的自己怎會被她弄得理智盡失?他走到她面前,恨恨地下達指令。「潑醒她!」
冷水澆下,冰寒拉回紫隻些許理智。她竟還沒死去?她的命夠硬、夠韌……
「想死?沒那麼容易!一個女人連死都不怕,那她還會怕什麼?失去貞操嗎?可以試試看!昨天我很滿意你的表現,不如我們再來一次,說不定我的部下也會對你有興趣……」說話間,他慢慢地解開她胸前盤扣。
「曲煒勖,不要讓我恨你。」她氣息雖弱,但語氣中強烈的恨意讓在場人士為之一驚。
「你想,我會在乎你的恨嗎?」他輕笑一聲,點住她的穴道,阻止了她咬舌自盡的舉動,一手解開她胸前三顆扣子。當貼身肚兜露出來時,她頸間的紫水晶鏈子也隨之露出,他震撼極了,手停在半空中,竟接不了下一個動作。
她是紫兒,昨晚他的直覺沒有錯,她是他的小紫兒,他的小紫兒沒死啊!是哪里弄錯了?再見面兩人竟成對立敵仇?
紫隻看到他臉上的驚訝,他認出來了?不、不要!她不想情況變成這樣子,她是莫情、是殺手、是奪去他父親手臂的不共戴天仇人啊!
「你是……」他僵住身體問。
「我不是!」她直覺地反駁他未出口的問題。
「昨夜你親口承認你是紫兒。」他激動地握住她的臂膀,忘記上面已是鮮血淋灕。
「身為一個殺手必須不擇手段達到目的。」她違心道,昨夜是她一生再難抹滅的甜蜜回憶,他的溫柔、他的耐心相待早深深烙印在她的心版上。
「所以,不管你昨天執行任務的對象是誰,你都會奉獻出你的貞操?」他已認定了她是紫兒,嫉妒佔滿他的情緒領域。
轉過頭,她不回答這種假設性的問題。
「說話!」他用力握住她的雙肩,肩上的傷口再度傳出灼熱痛楚,受不住了,她再受不住了……頭一偏,紫隻陷入一遍黑暗迷離中。
☆☆☆
穿上暖襖,媚娘懷抱暖爐,命丫頭提著人參雞湯,走往詠絮樓。
一入詠絮樓大門,看見雕欄玉砌的樓閣,心中的不滿再度涌起,世事總是這麼不公平嗎?五歲入府當丫頭,十六那年跟了煒勖,如今整整三年了,她始終不能搬入主屋,甚至于連主屋都不能踏入一步。
在下人眼中她永遠只是個比婢女高一級的小妾,而這個章家小姐就因為她有個良好出身,一入曲府就能住進煒勖的詠絮樓,誰知她這種什麼都不會的嬌嬌女有幾分姿色,躺在床上能不能伺候好男人?
走近房門,強壓心頭不甘,扯起一抹燦爛笑容,她輕叩了門扉。
小容打開門,對著一身華服的媚娘打量一番。「你找誰?」
「妾身是煒勖的身邊人,名喚媚娘,今日特來拜望少夫人,可否請小姐姐幫忙通報一聲。」
「你在這里候著。」小容轉身把門帶上。
囂張的死丫頭,狗仗人勢!往後逮到機會定要你好看。她咬牙切齒狠狠發泄一頓,但門一啟,她又堆起一臉笑容。
「隨我進來!」小容領身往前行,把她帶至花廳。
一看到嫣含,她熱切地往前走,拉住嫣含的小手說︰「少夫人,你可真美,像天仙一般的人兒,難怪煒勖會動心。你可知,老爺夫人早在好幾年前就頻頻催他早一點成家,好沿續曲家香火,他總是不依,只肯收我這房妾在夜里暖暖被子。
前陣子,我還在想,是哪種天仙美人兒才能吸引住他的心,讓他肯乖乖成了親,順了老爺夫人的意。沒想到今日一見,世上果真有像你這般仙人模樣的好小姐,唉……真是不公平,你前輩子不知燒了多少炷好香,才換得這張好容貌。」
「你在嫉妒嗎?」小容冷冷地插了話。小妾?她也想當姑爺的小妾呀!雖然她明白新來後到的道理,可不管如何,媚娘總是和她搶姑爺的女人,要她對她擺出好臉色,很難耶!
「嫉妒?我哪來的身份地位嫉妒,我只求這輩子虔誠祝禱,讓老天爺記著我的誠心,下輩子也給我像夫人這般的窈窕身段、出水肌膚和姣美容貌。」
「你太貪心了。」小容叉起腰,不屑地從鼻孔冷哼一聲。
「我知道啊!可世上哪個女人不貪心、不愛虛榮?」
嫣含鮮少見過世面,看著媚娘的熱情,心里涌起一股溫暖,自嫁入曲府,除回門那日,她再沒見過煒勖一面,被冷落的寂寞豈能對外人道?雖說奴僕個個盡心、人人都急著奉承她這新主母,但……她只想要夫君的殷勤相待啊!
「我還在想,煒勖這陣子怎都沒去找我,是不是把我給忘記了?今日一見,唉……我要是煒勖,我也會流連在你的芙蓉帳里夜夜度春宵,因為這樣一個美人兒,連我看了也會心神蕩漾呢。」
她的話讓兩個主僕松了戒心,真把她當成朋友相待。
「你是說……夫君這幾天都沒去你房里過夜?」
嫣含一句話就露了底,原來,天仙美女也敵不過他心中的紫兒。媚娘在心中暗笑一聲。
在曲府當丫頭十幾年,她知道紫兒的所有事情,知道少爺不願娶妻就是為著想念紫兒那個鬼魂,不願讓別的女人佔據了紫兒的位置。知道少爺收她入房,只因她笑起來的時候,頰邊的小渦兒一閃一閃的像極了他的紫兒。
要不是老夫人以死相逼,硬要煒勖娶妻生子,幾千個像章嫣含這種天仙在門外排排站,都還不得其門而入呢!
「媚娘,你在想什麼?」嫣含搖搖她的手臂。
「我在想……新婚燕爾的,煒勖怎會不在你房里?莫非,下人口里傳說的是真話?」她假意思索,為的就是要引起她的問句。
「他們在傳些什麼?」小容急問。
「他們說少爺在梅園里藏著一個女人。」
「什麼?太過分了!那天姑爺還當著老爺面親口承諾要善待小姐,怎能小姐才入門,他又納新寵,豈不是擺明了給小姐難堪嗎?」小容義憤填膺,拉著媚娘就要往梅園走。
「小容姐姐,你先等一等啊!」媚娘拉住小容直往外沖的身子。
「等!等什麼?我等不及了!」小容氣急敗壞,他這樣東收一房、西收一房,要到哪天才輪得到她?
「你這一鬧,不是擺明了告訴旁人夫人是個心眼狹小的妒婦嗎?何況,那里面是不是真有一個女人,還尚未證實呢。听說,那女人的飲食都是煒勖親自端入服侍的,他吩咐誰都不可接近梅園一步。」
「你說要怎麼辦?坐在這里干等嗎?等那女人親自把姑爺還給我們嗎?」
我們?!原來連這個小丫頭也想飛上枝頭當鳳凰,不錯,她會是顆好用的棋子。
「我托人去探探消息,畢竟這曲府我也待了十幾年,總有那麼幾個知心朋友,放心!把事情交給我,等消息確定了,夫人再出頭。到時,少爺要真是在梅園里藏了這麼一個女人,別說是你,我也要不依的。」
「那……就勞煩你了……」嫣含站起身微一點頭,被媚娘這麼一說,她已經六神無主了。
「說什麼見外話,我們可是姐妹,我們不相親相惜,要與誰親近去?」
握住媚娘的手,嫣含覺得找到一塊救命浮木,她緊緊攀住不敢放。
媚娘笑得春風得意,想擺弄這兩個傻主僕太容易了,她們不足為懼,真正要讓她煩心的是梅園那個女人,少爺從未對任何女人這般費心……
☆☆☆
悠悠醒轉,紫隻發覺自己已不在地牢里。房里兩盆炭火燒著溫暖,覆在身上的是柔軟絲被,身下的床板墊了好幾床軟被,她覺得自己身處雲端。
側頭,她看見躺在身旁和她同床共枕的男人,沉睡中他的眉宇仍不見舒展,在煩些什麼?煩惱父親的傷?身份不明的她?抑或煩惱玉面觀音的屢次侵害?
抬起手臂想檢視自己的傷,卻發現傷口早已結痂月兌落,只留下一點淡淡的玫瑰紅。她輕輕一個移動,他立即從夢中醒轉。
急急坐起身,他試試她額頭溫度,接著又拉高她的單衣,檢視她的傷口。
「紫兒,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她沉默不語,能認他嗎?不可以!她要紫兒在他心中以最好的姿態存在。
調過頭,她強迫自己扮演那個冷漠的莫情。
「王大夫說,你身上的傷在擦過玉霜生肌露後,就能在短時間內痊愈。」
那是御用藥品,他怎可以這樣拿來浪費。紫隻搖搖頭,心疼他的情痴。
「當年,你是因為看到村人歡迎爹爹返鄉的布條,知道爹的身份,才連夜逃走的是嗎?」他轉過她的臉,靠著她的額頭問。
「你……」她訝然地抬頭看向他,他怎會知道?
「我走了一趟蘇州,和爹娘談過了。你知道嗎?他們一听到我抓住你,還把你關進地牢,一氣之下,我爹居然不顧傷口還未復原,硬要自己駕馬車回來。要不是我娘勸住了他,我猜他現在人已經站在你面前了。」
他頓口氣又續說︰「他們告訴我當年曹家發生的那樁慘案,那件事發生之後,爹爹就辭官返鄉,還收容了許多因當時政治昏暗被迫害的老百姓,這麼做是因為他想補償同是遭受迫害的曹家。爹娘還告訴我,他們心中隱藏多年的沉重負擔,因你那一劍而削除。紫兒,謝謝你的寬恕。」這一趟蘇州行他不僅得知了紫兒的身世,也解開了她的死亡之謎。
「我沒有寬恕過誰,我只是做我該做的。」她冷冷回話。
「你放心,我會親手替你除去玉面觀音!」他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證。
「不!不要去。」她的冷漠被憂心取代,倉促間抓住他一只衣袖。
「為什麼?你不是一心一意想報仇嗎?」他無法理解她的反對,但他看見了她的在乎——這是關心吧!
「這幾年她明知整座觀音宮里沒有人是你們的對手,卻不斷派人騷擾,目的就是在等你們親自找上門。」她急急解釋,盼能打消他的念頭。
「等我們找上門,觀音宮里就有人可敵過我們了嗎?」有心誘她說話,不要她再拿出冷漠臉孔相對。
「不是人,是機關,她找了一流工匠在觀音宮的里里外外裝設機關,機關裝設好後,她用計找來十數個武林高手測試,結果……沒有人生還,在那些人中還有上任的武林盟主。」她想著該如何讓他打消主意,忘了自己應該「莫情」。
「你是說五年前金龍秘岌重現江湖的公案?」原來如此,那一回整個武林大失血,多少菁英在尋找秘岌途中身亡,無一生還者,誰能料到背後的主謀竟是玉面觀音。
「是!她發函給各派掌門人,邀他們一起尋找金龍秘岌,而實際上卻是把他們誘入機關做測試。」
「她真陰毒。」
「所以,別去!只要你們不上山,她就拿你們無可奈何。」
「不談這個,你先說,想吃什麼,我讓廚子弄給你吃。這幾天你瘦了好大一圈,要趕緊補回來才行!」他嘮嘮叨叨地,往昔那個對她關懷備至的勖哥哥又冒出頭來。
不談是不是代表她說動他了?他仍是要上觀音宮嗎?她很擔心,真的很擔心。
「說話啊!你又忘記該怎麼說話了嗎?剛剛你還在關心我……」
她截斷他的話。「我要你別上觀音宮並不是為了你,我只是不想讓我的敵人痛快,你少自作多情了。」
斷了他的情、斷了他的念吧!別讓他再付出感情,屆時她死期將至,要她怎離得了腳步?讓他再嘗一次得而復失的痛楚嗎?不!她舍不得!
情痴不如情死,死了就沒有知覺,就不會心痛!寧願讓他對她無情,也不要他為她這將死之人投注太多的心力。「我真是自作多情嗎?紫兒,你忘了我們小時候的事嗎?」無視于她的反抗,他硬把她納入懷中。
「十年可以改變很多很多事情,你一定要答案的話,那麼我告訴你是的,我忘了你口中的那一段。」她硬下心腸回答。
「你忘記了?我沒有忘,連一刻鐘都沒有忘過。不過……沒關系,我會試著喚醒你的記憶。」
「我不能阻止你的想法,但是請你不要用你的感情來干擾我的生活。」她惱怒他的堅持,雖然——他的堅持在她心中注入了一道暖流。
「告訴我,為什麼?」
「不管我是否原諒了曲懷天,曲、曹兩家是世仇的立場永遠不會改變。」
「那麼,你處心積慮要殺我的立場也不會改變了?」
她沒答話,把眼光調向窗外白茫茫的天空。
「說話!」他大吼。
「只要有機會……」我就會逃,逃得遠遠,看不到你、听不到你……讓兩個不同的世界隔開我們的情……讓幽冥世界里的我,再也抹殺不了你的喜樂……
「只要有機會你就要殺了我?」她沒說完的話,讓他做了新注解。「看來我得挑斷你的手筋腳筋,才能確保我的安全。」
「我建議你殺了我,一勞永逸。」她不讓聲音泄露出起伏的情緒。
「我不殺你!」不但不殺,他還要永永遠遠的把她捧在掌心呵護。
「不怕睡不安穩?」
「不怕!這十年失去你的日子里,我從來沒有一天安穩入眠過。我找了你十年,沒道理在你出現後放掉你。」他語氣堅定。
「我從來就不是你的。」她想騙他,殊不知她的話連自己都騙不過。
「這是你由衷的真心話?」
真心話?多少年來她沒說過真心話,她早失卻了說真心話的能力。
唉……一聲幽幽長嘆,酸了她的心。她不能愛他啊!她的愛只會折磨他一生一世,她的時日無多,她怎舍得放縱自己的感情,讓他在未來數十年帶著遺憾度日?
煒勖擁住她的身子,在她身上尋求安慰。想了十年、念了十年,誰知再相見,她的心里早無他的影子。
紫隻沒有推開他,躺在他懷中享受著他的體溫,但願……她可以自私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