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動發麻雙腿,嘆口氣,她明白,她的恨傷害了所有人。
眼前她唯一能做的是償還!
離開房間,走到隔壁,她輕輕敲兩下門,應門的人是品幀。
「我能安心把思穎交給你,你不會讓她受到絲毫委屈嗎?」溱方問。
她的心既煩且亂,但她現在是穆溱方,一個深具責任感的姐姐,所以再煩,她都得把心事擱下,將妹妹的未來規劃好。
「四年前,你已經把她托給我了。」品幀回答。
「的確,你做的比我好太多。」
「你全都記起來了?」品幀仔細觀察她的表情。她又回到那個喜怒不形于色的女孩。
「是的。」她不否認,不管難不難堪,她都決定面對。
「有遺憾嗎?」品幀問。
「關于哪一段?」
「和毅爵的那段,有沒有後悔,想不想試著挽回?」如果她有意願,他願意為她盡力。
挽回?不!他們是兄妹啊!有了兄妹這層關系,任何努力她都不能去做。不過,也許有關江善薇是她親生母親這部分仍被隱瞞著,既然如此,她也不想掀開。
「他將要和依瞳結婚。」輕輕地,她點出事實。
「所以你選擇放棄?當了四年的談時芬,你連拿武器的力氣都沒有了。」
「在你們眼中,我是條斗魚嗎?」
「說斗魚太過分,不過你給人的觀感是……」
「不死老兵?對不起,我要卸甲歸田了。」
「還能開玩笑,你比我想像中更勇敢。」品幀對她衷心佩服。
「我很感激你,謝謝你幫小穎站上舞台,也謝謝你這些年在她身邊默默支持。」
「我做這些不是為了博得你的感謝,我是為我自己。」他實說。
「你喜歡小穎,又慈怎麼辦?」
「為什麼你們都認定又慈是我的責任?」
「你從沒有阻止過她對你的依戀,責任自然該落在你身上。」
「你放心,只要小穎表態,我立刻向全家人宜布我們的未來。」
「我相信你,再次求你,別讓她在愛情中受委屈。」
「我會盡力做到。」
「謝謝,我能和她說說話嗎?」
「她還在睡,要不要……」他想反對的,可是思穎的聲音自他身後傳來。
「姐。」思穎起身,揉揉惺忪睡眼,她輕喚溱方。
溱方走到床邊,伸出手,撫上她的臉頰。
「小穎,對不起。」.
「姐……」她撲身摟住姐姐脖子。
看著親情流露的姐妹,品幀莞爾,走出房間,帶上門。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一切都是姐不好。」積藏幾年,不肯承認的抱歉,她在此刻宣泄。
回想過往,她是個壞姐姐,她對她很凶、蠻不講理,她以最嚴苛的標準來要求思穎,不理會她正值愛玩年齡。
「沒有啦!你哪里有不好?你最好了,你幫我買很貴的舞衣,你舍不得打扮自己,你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我好。」說著說著,思穎癟嘴,聲音哽咽了,淚串串往下掉。
「我不該對你那麼嚴厲,不該寧願你傷心也要隱藏一切,我若是把你送回父親身邊,你就不會在我身邊受累了。」她後悔了,可是光陰已然過去,她們都回不了從前。
「不對、不對,你說錯了,你統統弄錯了。我那麼懶,要不是你逼著我向前,我不會有今天的成就;我那麼主觀,要不是你極力阻止,我早就犯下無可彌補的錯誤。
以前我不懂事,現在我長大,我知道你是對的、你是為我好的,姐……對不起,我不應該不了解你的苦心,不應該反抗你,姐……我才有好多對不起要告訴你。」她一面說,淚一面刷下。
「那我們扯平了,好不好?」溱方伸出小指,勾住思穎的。
「好,我們扯平了,從此以後,我們要相親相愛,再不吵鬧。」」好,不吵不鬧。」順順思穎的長發。她的小穎長大了。
「姐,昨天我和品幀哥哥討論過,這幾天,我們先去住飯店,他會找人來整修房子,等好了,我們再搬回來。你別擔心,品幀哥哥做事很棒的,有他在,我們只要等著搬新家就成啦。」
看來他把懶思穎寵得更懶了。
「你對品幀有什麼想法?」溱方問。
「想法?什麼想法?」
「你沒想過兩個人的未來嗎?」
「我們兩個人會有什麼未來?」
「他喜歡你、你喜歡他,為什麼你們不能有未來?」
「可是他的未來是和又慈在一起的,我怎麼可以插入?」
「你以為婚姻是買便當,一旦有人插隊就會引起全民公憤?」
「不是啊……可是品幀哥哥喜歡的人是又慈、又慈一心一意要嫁給品幀哥哥,我、我算什麼啊!」
「你為什麼覺得品幀喜歡的人是又慈?」
「他很照顧她啊!他對她很溫柔啊!他很體貼她啊!他、他……」皺皺眉,她想不起其他證明。
「他不照顧你,他對你不溫柔、不體貼?」
「有啊!不過,那是因為你拜托過他,要他好好照顧我。」
「單單為了我的請托,他就鉚足了勁,把全部時間放在你身上?沒有一個男人會做這種事,除非他有自己的理由。」
「什麼理由?我想不出來。」
「我問你,是誰拿走他所有的注意力和關心?」
「是我。」
「是誰讓他時時掛在心間,擔心她生活所有小細節?」
「是我。」
「是誰霸住他的時間,讓他的生活以那個人為中心,團團繞?」
「是我。」
「很好,你再想想,通常來說,這些應該是誰的權利?」
「是……」
「是女朋友、是情人,對不對?」
「好像對。」
「你享用了他四年權利,卻回過頭來把他推給又慈,是不是有點過分?」
「不是我把他推給又慈,是他們本來就決定在一起。」
「你問過品幀,關于他的想法嗎?」
「沒有,不過……那是一定的,不是嗎?」
「什麼一定?我不懂你的意思,世界哪有事情是‘一定’的?」
「姐,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喜歡的話,動手搶走品幀哥哥,不是一件罪惡事情,不用去管又慈會不會難過?」
「我又想罵你傻氣了,愛情沒有誰搶走誰,如果品幀愛又慈,他不會容許你霸佔他太多時間和精神;如果他不喜歡又慈,就算真的結婚,只是一場可以預期的悲劇。答應姐姐,除非你對品幀沒有感覺,否則至少把你的想法告訴品幀,讓他知道,好不好?」
「萬一,只是我自己在搞單戀呢?如果不說的話,感情擺在心里面,不會丟臉。」
「至少你表白啦!他不接受,你會難過傷心,也許你會有幾天帶著紅眼眶去跳舞,但你的生活經驗會因此而豐富;如果你一直不說,錯過了愛情,再追悔就沒意義,那時,你的遺憾會是一輩子的。」
「姐,你說的對,我會去試試看。那你自己呢?」
「我怎樣?」
「你和毅爵哥怎樣?」
「能怎樣?我們已經錯過了,錯過就是錯過,除了遺憾,我別無選擇。」無論如何,她都沒辦法說出口,說她和毅爵是親兄妹。
「你不試試看就放棄……太對不起自己。」
「我怎麼沒試過,在我是談時芬時,就和他談了愛情,結果,你親眼看到的,他對我除了憤怒,再也容不下其他情緒,就算我勉強成功,他改變主意不娶依瞳,要和我結婚,你覺得我會獲得幸福嗎?」
「姐……你們怎麼會變成這樣?」
「因為我們已經錯過了,時間不會對我們特別優厚,再給我們機會重頭,有姐這個經驗在眼前,別讓自己再重蹈覆轍,懂不?」
「懂。」
「很好,姐要你幸福,知不知道?」
「知道。」
「思穎,你回來後,有到療養院探望外婆嗎?她的身體好不好?」
「姐……外婆在兩年前過世了,對不起……我沒有告訴你。」
「你怎麼告訴我?兩年前,我在當談時芬啊!」咬咬唇,聲音哽咽。她對外婆好抱歉,在她人生最後一段旅程,她不在身邊。
「她……在哪里?」
「我把她埋在媽媽身邊,我想有伴,會讓她們快樂一點。」
「但願……思穎,昨夜我想了很久,我覺得你應該回傅家。」
「我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她一口氣拒絕。
「不對,你不再是孤女,你有親戚家人,而且,你的品幀哥哥也是傅家的一分子,你忍心要他為了你,離開他從小到大的生活環境?」
「可是……」
「別忘了,我也有家人,爸爸、媽媽、大哥、大嫂和佷子,前四年他們盡全心全力愛我、照顧我,接下來該是我回饋的時候。」
「你在那里快樂嗎?」
「是的,至少比留在這里快樂!好丑,不行癟嘴,听姐說,你可以常打電話給我,也可以到花蓮來看我。」
「你不再到台北來了嗎?」
「當然會,你’舞蹈表演的時候,要留一張門票給我,我會送你一大束玫瑰。」
「嗯!我不會忘記。」
「很好,從現在起,我們都要努力為自己爭取幸福。」
「一定。」
「好了,快起床,今天我們有好多事情要做,首先我們去看外婆和媽媽,再去看你練舞的地方,接下來,來個台北一日游怎麼樣?我打算坐晚班車回花蓮。」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打緊。
「姐……」
「記著,不可以癟嘴,要開心、要快樂。」
她們又打了勾勾,這回她們要分頭尋找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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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台北回來,時芬的不快樂人人都看見了,雖然她還是強顏歡笑,但她的盲不由衷騙不了人,她落落寡歡,一個不小心就跌入自己的思潮中。對這些現象,全家人都很擔心,卻沒有人想去挖掘她的傷痕。
其實,事情很明白了,她快快樂樂跟傅毅爵上台北,第三天清晨,形單影只坐在竹籬笆面前,她遺失了愛情的同時,也遺失她的心。
在傅易安的敘述中,談家人知道她已經記起過往一切,不過,他們不打算逼她說明,畢竟,她選擇回到這里,代表不管她的記憶在不在,她都認定他們是親人,于是,他們決定給她支持和時間。
剛從台北回來的前四、五個月,時芬瘦得很離譜,她沒有半分食欲,整個人瘦得皮包骨。
所幸這兩、三個月情況好多了,她又能吃能喝,雖然進肚子東西不多,可是,比之前胖了一圈也是事實,這讓全家人欣慰,相信馬上會雨過天晴,再不久時芬就會恢復原先的樣子。
這七、八個月里,傅家人來過幾次,他們的拜訪會帶來短暫歡樂,這對他們來講是好事情。
「時芬,思穎和品幀來了,你要不要出來?」大嫂張宛萱在門口嚷嚷。
時芬一听見,連忙從床上下來,站在穿衣鏡前,她撫撫隆起的肚子,肚子不大,寬寬松松的冬衣加在身上,沒人看得出異狀。她不打算告訴誰,這是她的秘密,她不讓人危及「他」的生存。
孩子的存在,讓她肯定自己的生存價值。她告訴自己,那個來不及見面的寶寶回來了,他們是有緣有分的母子,所以,不管是否要繞上地球一大圈,他都會努力回到她身邊。
懷孕三十二周,她沒做過產檢,但她有基礎的醫學常識,曉得近親結婚,小孩子正常健康的比例不高,不過她堅持要生下他,因為,她對他有信心,知道他健康安好,更知道,他會幫助媽媽,在人生旅途上安安穩穩往下走。
「時芬,你有沒有听到我說?」
「大嫂,我馬上出去。」
她的動作很利落,沒有一般孕婦的笨重。套上洋裝和寬外套,在臉頰涂上彩妝,她不希望自己的蒼白帶給別人太多聯想。
「姐,我是小穎,你快開門。」
思穎在門外拍門大喊。她還是一樣性急,人一到山莊,就迫不及待沖到她房間。
開門前,她在鏡子里練習笑容、練習快樂。這是她們姐妹約定的事情。
「干什麼跑那麼急?流了滿頭大汗,會容易感冒的。」打開門,她對品幀點點頭,拉了思穎往里面坐。
「姐,你好像胖了一點點,太好了,繼續保持下去。」
「冬天到了,容易餓,木知不覺就吃下太多。」閃過品幀那雙透視眼,她答的不太自然。
「那很好啊!比起你前陣子的瘦骨磷絢,現在這樣子我就放心。對了,姐姐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
「我洗耳恭听。」
「我們的舞團要公演,廣告才發三天,票就賣光了,品幀哥哥正在和會場協調,看看可不可以讓我們加演兩場。」
「真的?太棒了,媽媽知道一定會引以為榮,你有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媽媽和外婆?」
「我說過了,不過,我還告訴媽媽,表演前一天,你會和我們一起去看她們。姐,你可以嗎?」
「當然,我一定會提早到。」
「品幀哥哥搜集了媽媽許多資料,準備在會場前面布置,我要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穆意涵的女兒,她後繼有人。」
「這樣很好。」多年願望在此刻成真,時芬的眼里蓄滿淚水。
「姐,我還有一個想法,我希望在謝幕時,向大家介紹你,要不是你的堅持,不會有今天的我。」靠在姐姐身上,她像小時候一樣對她撒嬌。
「你有這個心意我很開心,不過,你的成就是你自己努力得來的,真要感謝,你應該謝謝品幀。」
「我知道啊!我已經謝過他了,不信你問問品幀哥哥。」拉拉品幀的手,眼底有一抹害羞。
時芬猜測,他們的關系已經不同。
「時芬,阿桑要煮她最拿手的梅子雞,你留思穎下來吃飯,」大嫂抱著董董進門。
梅子雞?時芬想起那個螢光點點的夜晚,那一夜他擁有她、她成了他的一部分,那時,她還不能確認愛情,愛情自己找上門,從那日起,她分分秒秒幻想愛情,主動找上愛情,沒想到到頭來,發現那不過是一個報復計劃。
但在更早之前,她也曾親口告訴他,不愛他、他們之間只是一場計劃,當時他也擁有相同的痛吧!
「梅子雞?耶!我要吃十碗。」思穎沖向宛萱,搶過她手中的董董,逗得他哈哈大笑。
「董董最喜歡思穎阿姨了,每次想到都要喊個幾次。」宛萱說。
「思穎,我和時芬到外面走走,你留下來和董董玩。」品幀提議。
「好啊!你要說服姐姐上台哦!」
「我盡力。」品幀應允。
走出房間,時芬領著品幀往森林小徑走。
她特別喜歡這里,自從去年夏天之後。
「你和小穎的關系不一樣了。」她用的是肯定句。之前,思穎多少會避諱在別人面前表現出對品幀親熱;現在,他們的親昵,大家都能看分明。
「我應該感謝你,是你鼓吹她把想法說出來,所以我欠你一著。」
「想還我嗎?」她莞爾。
「這麼快就想追討人情?說吧!要我怎麼還你人情?」
品幀發現自己越來越欣賞她,欣賞她的堅毅獨止,欣賞她的內斂沉穩,她比多數男人更有能力面對社會難題。
「愛思穎一生一世,永遠不要給自己機會後悔。」
「這個人情不算數,因為我本采就這樣樣對她,不管你說不說都一樣,我不是知恩不圖報的人,總有一天我會還你這份恩情。」
她笑笑,不把他的話當真。
「我是認真的。」他再次強調。
「你公布和思穎的關系了嗎?」
「是的。」
「又慈情況怎樣?她能接受嗎?」
「在公布前,我和她談過幾次,不過還是要感謝嵩鈞,他一直陪在又慈身邊。」
「嵩鈞?陳嵩鈞?是我認識的那個人嗎?」
「如果你指的是你的舊老板,沒錯,就是那個出賣你的家伙。」
「又慈和他?很奇怪的組合。」
「沒辦法,這些年又慈進進出出醫院,除了家人,她和嵩鈞最親。」
「她身體還是很糟糕?」
「應該說,我們習慣對她大驚小怪。」
「那就好。易安伯伯和薇姨還好嗎?」
時芬始終沒喊過她一聲媽媽。也許在她心中,她只認定穆意涵是母親,也許她下意識排斥,她和傅毅爵的關系太親近。
「義母的復健做得很好,偶爾她可以和義父出去應酣、郊游,義父正式退休了,他不再管理公司的事,最近在計劃來一次環球旅游。」
「那……他還好嗎?」
總是最想知道的消息,她把它留在最後面;總是越迫切得知的事情,她越說得雲淡風清。
「毅爵要結婚了,在下個星期。」
這個答案早在預期中,但乍然听見,她的心還是猛地遭受一番撞擊。
沉了、重了,她的心在深淵、在湖底,她無法呼吸。
他終于要結婚,他終于走出陰霾……
可喜可賀啊!她一心盼望的想法成為事實,她應該開心鼓掌……可惜她做不到,她只覺全身冰冷無力,昏沉的頭腦現不出一片清明,嚴重的疲憊感侵襲……
「時芬……」
品幀的聲音從遙遠地方傳來,模模糊糊地,她回到現在。
「那、那很好啊!他總算走出過去。」
在她遺忘的日子里,他走不出過去,她卻展開新生活;現下風水輪流轉,他走出過去、迎向未來,輪到她留在深淵中沉淪。命運是不是種很深奧的化學反應?
「你真的這樣認為?」
「我的認為對誰都沒有意義,幫我向毅爵說聲恭喜,祝福他和依瞳百年好……」
低頭,沉吟須臾,她搖頭。「算了,別告訴他,他不會需要我的祝福。」
「你還是愛他的。」
品幀一語中的,箭插在她心頭上,拔除不去,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心髒鮮血淋灕,無能為力。
愛他又如何?他們是兄妹,他們出自共同的母親,就算有再多的愛情,誰能夠不放手?他們的愛情不能合首,他們的愛情根本是詛咒!
「我不愛他。」咬牙,她否認。
「我不懂你的固執。」品幀搖頭。她的否認薄弱無力,愛情在她臉上寫得分分明明,為什麼她不肯放手追求愛情?為什麼她認定他們不能再續?
為了她,他幾番和毅爵溝通,他的冷漠和她的固執同出一轍,他不懂,明明心存愛情,為什麼要為那些無謂的驕傲失去彼此?
她不語,蒼白的臉望向遠山,倚在樹梢,那一夜回到心底
霧在他們周遭環繞,他的體溫一絲一絲融入她心中,于是,她告訴自己,那種感覺叫……愛很輕,太陽出來就煙消雲散,再多的愛情,都擋不住事實猙獰。
「時芬,你還有機會,走到他面前去,告訴他,你對他有愛情。」兄弟十幾年,他怎會不明白,毅爵最介意的是她那句——我不愛你。
「我說過,我不愛他。」她不能愛他、不可以說愛他!雖然她是真的真的好愛他。
「你……算了,不說這個。時芬,你懷孕了,孩子是毅爵的,對不對?」
她猛回頭,訝然望他。
「我不知道你記不記得,你流產造成血崩,醫生說過,再度懷孕對你是件很危險的事情,我指的危險不單單指你,孩子也一樣。」他嚴正說明。
她不語。「你做過產檢了嗎?」
搖頭,對上他犀利眼楮,她無法說謊。
「談伯父、談伯母知道這件事嗎?」
搖頭,她根本不知道從何說起。
品幀有些火大,抓住她的肩膀,口氣不善,「有時候,我真的很討厭你的獨立,為什麼踫上問題你不肯求救?為什麼你老要一肩挑起自己無法負擔的事情?」
「我可以的。」推開他,她連連退後。
忍受痛苦是她的本能,不管她做的好或不好,到最後,她都有辦法承擔。
「你憑什麼說可以?留在這個醫療資源不足的鄉下,讓你和孩子冒險,就是你解決問題的方式?
你口口聲聲說把談家人當親人看待,踫到這麼大的事,你連和他們商量都不肯?孩子明明是毅爵的,這段期間,你不說不提、寧願眼睜睜看著毅爵和別人步入禮堂,造成不可抹煞的遺憾?
時芬,你從不希望別人替你擔心,你卻做盡了讓人擔心的事情。你真是個很難懂的女人!」
她知道,他的激動是因為關心,松口氣,淡然苦笑,手疊上他的大手。
「這世上,又有誰認認真真懂誰了?品幀,你放心,我會熬過去的,別告訴小穎,公演快到了,我不想她擔心。」
「至少跟我們回台北吧!我們找最好的醫生待產,除非你不介意孩子的安全,否則,你應該替他考量。」他讓步。
「讓我再考慮一下,不過不管怎樣,我都很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沒辦法,誰教我欠你一著。」他說。
「我很高興,第一個知道這個秘密的人是你,真的謝謝。」
風吹來,遍地黃葉被刮起,在空中繞了一圈後又回到地面上,冬天即將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