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嗎?」激情過去,天衡擁著盈心,懊悔很多、多得不曉得該怎麼面對她。
她沒回答,微微在他懷中頷首。
應該是很不好吧!七年前,她用性命換得貞操,那麼看重的東西,讓一個陌生男子奪去,說好實在太牽強。
對於盈心,理論上,他是個陌生人!從最初到現下,他們見過三次面,嚴格來講,他們連朋友都稱不上。那麼她怎能把女人最珍貴的東西奉上,絲毫不覺得懊悔?
為著貪戀他身上的味道?靠近他,深深嗅聞,沒錯,是眷戀呵!
只不過,她怎能、怎能眷戀一個陌生男人,何況他還是一個馬上要踏入禮堂的陌生男人,這個無悔的沖動,她將付出什麼代價?
相對於她的迷惑,天衡顯得愉快而興奮,他把加諸在她身上的偏見掃除,把曾听過關於她的批判當成謠言,不管她的笑容是否勉強、不管她的形象是否和以往不相像,天衡都認定她是他的陽光女孩。
首次見她,她讓雨澆出一身落魄;昨夜,雨水把她送進他懷里。雨在他們的愛情當中扮演重要角色,從此,為了盈心,他愛上雨季。
他們之間算有了愛情嗎?
當然!愛情種-在七年前早就深埋,只不過曾太太的謊話,像冰雪般一層層封凍他的感覺,-直到昨夜,冬雪初融,他的愛情冒出頭,在短短的時間內茁壯發芽,愛情覆上一層青蔥。
「累不累?」
「還好。」
通常,夜里是她精神最好的時刻,自大學畢業後,再沒什麼事需要她在白天里清醒,於是她成了蟄伏蝙蝠,晝伏夜出。
「那……我們談談?」
「好。」
談談?好吧!雖然她只想偎著他,汲取他身上的溫度。
「不要再回去羅吉斯緹爾上班了,好不好?」
她猶豫著,沒回話。
「明天,我去買個房子,你住進去,我會找人來整理家務。」
他家里有天燁和爸爸媽媽同住,在和可柔婚約未結束前,他不想盈心受到任何委屈或質疑。
「然後呢?」然後,她正式被包養,從掛名妓女成為名副其實的正牌妓女,一旦紅顏殘老,憑窗倚吊曾經存在的虛空愛情?
她該多存一些幻想的,那麼她會聯想到的是——公主、王子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可惜,歡場多年,她看透男人的真正面貌,那些尋歡客中,哪個沒有曾立下生死誓約的妻子在家里等候他?只不過愛情凋零,紅顏轉眼成糟糠妻,男人便開始轉身尋求廉價愛情。
「然後,我要我們一直在一起。」
「你在約定未來?」
「不行嗎?」天衡反問。
「你的未來里面有什麼?」
「有愛情,有一生一世,有快樂,有幸福,有許多許多的超值回饋。」
「知不知道,做我們這一行的,有個不成文的規定。」
「什麼規定?」
「愛情請止步。」
「不懂。」
「愛情對於我們是奢侈品,今天落了真感情,明日就會成為笑柄,因為悲情就在後面等著,從來沒有意外。」
「這是哪國理論?」
「常常有男人被沖昏頭,自以為這份感覺就叫情,千方百計要女人月兌離歡場,成為他的私人收藏品。」她陳述事實。
「你放心,我不是被沖昏頭,我決定要你,是多年前就開始的事。」天衡的話不具說服力。
搖搖頭,盈心輕笑著,繼續她的話。
「當兩人感覺淡了,當嫌惡多到想放手時,被拿出來攻擊的,往往就是我們過去的工作和身分。」
「這更說不通了,你根本就不是……」她的清白由他來證實。
「我是火鶴,知道我、听過我的人不少,總有一天,你的朋友會拿這個來取笑你、諷刺你。
「我相信,為了你認定的愛情,你可以一時忍受,但當同樣的話一而再、再而三不斷在你耳邊重復時,眾口鑠金、三人成虎,你防備不了這麼多的。」
「這種『朋友』,我可以不要。」
「你能為了我,舍棄親人朋友,隔絕於世嗎?更何況,從沒有任何男人能全然接受一個歡場女子,人人都說歡場女子最無情,卻不曉得,放下了感情,我們注定碎心。」
「說來說去,你不放心的是我。」
「我沒對誰不放心。」
「那是你從沒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他說得對也說得不對,她的確從沒把任何人放在心里,以前,她心中有個為她解困的長腿叔叔,經歷過這段,她心里多了-個長腿哥哥,仰眼,她看看這個不肯認老的男人。
看來,她和他的緣分比一夜多一些些,然而,這個「一些些」仍不足以支持她相信愛情。
「說個故事給你听。」盈心說。
摟緊盈心,天衡總覺得她想從自己手中飛走,棉被裹上兩個人,她貼著他、他貼著她,細滑的觸感靠在他身上,也靠進他心底。
「你講,我听。」
「有個男人中年喪偶,在整理妻子遺物時發現一條很漂亮的絲巾,上面的吊牌還沒有拆掉,他記得這條絲巾是他們一起到義大利時買的,樣式非常別致,他的妻子一直在等一個特別的日子來用它。」
「但她死了?」
「對!從此那個男人,把每一天都當成最特殊的日子來過。」
「你想告訴我什麼?不要計畫未來,把握當下?」
「我有沒有說過,你很聰明?」盈心問。
「你沒有說過,我想大部分時候,你只會覺得我很惡劣。」
「你的確是個惡劣男人,我當了七年的火鶴,從沒有男人在我面前指著我喊妓女。」
「對不起,我是嫉妒得快要發狂了,想到那些惡心男人……」
「為什麼嫉妒?我不懂。」畢竟他們……不熟,不是嗎?
「在七年前初識的那夜過後幾天,我去曾家找你,我想給你一份工作,讓你的夢想成真。
「記不記得,當時你說你要開創事業、要主宰未來,你閃閃發亮的眸子里寫滿自信,我想把機會送到你手上,看著你一路成長茁壯,卻沒料到自你養父母口中听到錯誤訊息,從此產生偏激。」
自信?那是多久前的事情?好久……久到她連想都不敢去回想。
「我在那個時候就愛上你,再見到你,看到你在那種場所工作,滿腔的憤怒直想找人發作,而你就是那個倒楣的對象。」
「很動听的說法,我喜歡。」
盈心笑了,堅持的心堅持不被他的話吸引,「她們這種人」不該投注愛情,她的頭腦還很清晰。
「你不相信我?」
濃濃的眉揚起,這個斯文的男人褪去溫和,取而代之的是嚴肅。
「相不相信重要嗎?不!我認為比相信更重要的事情是把握當下。」
「你應該相信我。」他有他的固執。
從來沒人質疑過他的話,他說一便是一,在商場上他一諾千金,沒想到她一個瘦瘦弱弱的女孩子,竟然當著他的面,不相信他。
「我相信你對我特殊。」盈心回答。
只不過他對很多人都特殊,包括他的未婚妻。在今夜,她絕口不讓「未婚妻」三個宇出現,一出言酸味會形成,她的在意會盡入眼底。
她不能在意一晌貪情、一夜眷戀,經過這場,她仍然是火鶴,是羅吉斯緹爾的台柱;至於他,婚姻在等著他、事業在等著他,他們人生軌道在遠遠的兩個方向,接不了軌。
「我對你特殊,你呢?你對我是什麼?」
她對他是什麼,她自己都不清楚了,怎給他一個正確答案。
「我對你是……」
攀上他的肩,她的唇堵上他的不情願,濡濕溫暖的感覺又回來,小小的身子滿滿的溫情,她相信了,相信這種感覺叫作幸福。
他回吻她,大大的手摩蹭著她,仿佛她是最珍貴的寶藏,需要細心呵護,被寵愛的感覺傳上她心里……
好吧!既然他堅持,就當它是……愛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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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衡起床的時候,盈心已經不在身旁。
他用最快的速度下床,半乾的西裝掛在身上,飛車到羅吉斯緹爾時,它還沒開始營業,敲敲撞撞好幾聲,始終沒人來應門。
沒辦法,天衡只好先回公司把自己稍作整理,進行-整天的例行公事。
他根本沒辦法專心做事,他頻頻出錯,文件在手上拿了近半個小時,卻連一個字都沒看進去。很不對勁,他自己知道,但無力阻止這份不對勁。
問題一個個在心中浮現。
盈心為什麼離開?她不相信他愛她嗎?她還會再回到羅吉斯緹爾上班?她住在什麼地方?既然她不是她養母口中那種女孩,為什麼在酒廳工作?在那種地方工作為什麼能保持清白?她和那個江-豐又是什麼關系?問題一個扣著一個,環環節節,每個都和盈心相關。
終於,下班時間到,他駕起車子,再度飆到舞廳。
這回,雖然還沒有客人上門,但已有兩三個服務員在清潔打掃。
「先生,我們的營業時間還沒開始。」
領班小畢走到他跟前說話,這才發現,他就是昨夜帶走火鶴姊的家伙,-哥說,他一過來要馬上通知。
左腳往內跨,小畢還沒來得及向-哥報告,就讓這個高大家伙抓住領子,動彈不得。
天衡口氣不善問他︰「我要找盈心。」
「我們這里沒有小姐叫盈心。」
「我!」他氣結,在他心中盈心是盈心,不該是火鶴,但為見她,他忍了下來。「我找火鶴。」
「火鶴姊還沒來上班。」
「我找江-豐。」
「好,請跟我來。」
天衡松手,小畢松口氣,還好他自投羅網,否則他沒把握能把對方抓到-哥面前,環顧酒廳四周,那些防止酒客鬧事的「保全人員」還沒開始上班。
把他領進-哥辦公室,他走到老板面前︰「-哥,他就是昨天帶火鶴姊出場的男人。」
「好!你退下去。」
小畢迅速離開,臨走前沒忘記帶上門。
江-豐和聶天衡,誰都不開口,單是靜靜地打量對方。
「我是江-豐,記得了嗎?」
說著,右勾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態勢飛過來,天衡來不及閃躲,嘴角立現一片烏青和血紅。
他沒呼叫出聲,嘴角的血讓它沭目地掛著,怒目迎向他。
他說︰「我是聶天衡,記得了嗎?」同時,他的右拳虛晃一招,左拳卻結結實實落在他頰邊。
「很好,我記得你了。」
驍哥用手背擦去血痕,看來,他不是個普通的紈褲子弟,把盈心交給這種男人,他不用擔太多心。
「我們的招呼打過了,我們可以文明地坐下來談了嗎?」天衡問。
「談什麼?先談談你昨天把盈心帶出場的事情好了,你憑什麼帶她出場?」他們家盈心嬌貴得很,出場不是她該做的事情。
「因為我愛她。」
「哈!愛她的男人多的是。」
愛她的美貌、愛她的身體、愛她的靈魂,光一個愛字,全台灣可以找出三百萬人來愛她。
「他們愛的是火鶴,我愛的是曾盈心。」
「是她告訴你,她叫曾盈心?」眉皺起,-哥疑問。
「她不該是曾盈心嗎?」
「不!她恢復舊姓『姜』,自從曾與正把她用一百萬賣出後,她和曾家再沒有關系。」
「你說什麼?是曾家把她賣掉!?」聲調拉高,他簡直無法置信,相信多年的話不但是惡意謊言,還是個可怖陰謀。
「你懷疑?從小她就是曾家的工作機器。」
「曾家讓她念私立女中,如果不疼愛她……」
「那是她同學的大哥資助她念的,為了讓她順利升學,那位同學的哥哥不但負擔她所有學費,還每個月固定給曾家一萬塊錢,而盈心更允諾天天打工,將打工賺的錢悉數交出來作為家用,她的高中學業是這樣子完成的。她沒告訴你?恐怕你們之間還不是太熟。」回攻一擊,江-豐佔住上風。
該死!他在心中罵了自己幾千幾萬句該死。
「你們認識多久了?」江-豐忍控不住好奇心。
「七年。」
點點頭,他懂了,原來是七年,同是男人,他看得出來他愛她,若非舊識,他的愛來得太快、太猛,太不確定。
「你買下她,要她為你賺錢?」話鋒一轉,天衡把矛頭轉向對方。
「不然我買下她做什麼?在家里當擺飾?對不起,我們家經濟不怎麼好,花一百多萬買個女人放在家里當花瓶,這種大手筆,我做不來。」
「你靠女人發財,還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天衡眼中冒出熊熊烈火,-哥模模頭上的黑發,檢查頭發有沒有燒成片片焦土。他年紀不大,還不想成為男性禿,雖然十個禿子九個富,但表現富裕的方法很多樣,他不喜歡這最糟糕的一種。
「恐怕你生氣的不是『我靠女人發財』,而是『我靠盈心發財』這部分吧!」
「沒錯。」他的坦白讓人激賞。
「當年,我為了逼盈心就範,用了不少方法。」
「你虐待她?」天衡跨向前一步追問。
模模下巴,江-豐確定自己的下巴雖堅固,卻經不起他的拳頭摧殘,立開距離,退到估計的安全範圍內。
江-豐說︰「餓她、恐嚇她、罵她……這是一般的過程,稱不上是虐待。只不過……」他避重就輕。
「不過什麼?」
「盈心是個固執女人,她相當相當的倔強,大部分女人經過前面那些之後,會乖乖就範,因為求生存是人類本能。」
「為了她的倔強,你用什麼手段對付她?」再跨前一步,天衡的手指頭癢得厲害。
這種時候,絕不能正面迎敵。江-豐往後連連退幾步,他又不是人家的情敵,為了一個不該是對手的對手掛彩,劃不來。
「我幫她施打毒品。」頭一矮,加上距離夠長,他躲過一劫。「你要是不想听下文的話,大可以再動手,我保證扭頭就走,反正盈心決定不再坐台接客了,恐怕你必須再花個七年,才能在地球另一端踫見她。」
他的威脅出現作用,天衡的拳頭緊了又松。
「繼續往下說。」
「她染上毒癮,卻打死不低頭,犯毒癮的痛苦連大男人都無法忍受,可是她竟眼睜睜看著我拿毒品在她面前晃,一點都不心動,她說她的堅持至死方休,她說她要乾乾淨淨的來、乾乾淨淨的走,然後頭撞向牆壁,打算結束一切,你說她是不是很固執?」特意強調這一段,江-豐要天衡正視盈心是好女孩的事實。
他不曉得的是——這件事昨晚天衡已經「親身」證實。若是江-豐知道的話,躲拳頭的人,要換成聶天衡。
「她的確固執。」他同意,這樣一個固執女人,天衡不敢肯定自己能說服她來認同他的愛情。
「她用性命保有她的貞節,她的舉止說服了我不推她進入火坑;更說服我,只要堅持度夠,人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
「所以,她改變自己的命運也改變我的,我不再經營妓女戶,我慢慢退出江湖,我重新拿起課本,和盈心一起考大學,我改行、我經商,我重新贏得家人對我的認同。」
話听到尾端,笑揚起。天衡沒看錯,他的盈心的確是個陽光女孩,在惡劣的環境中,仍然力求上進,她是生命力最強韌的種子,一找到空隙,便要伸出枝椏,迎向蒼穹。
「對大多數酒客來講,盈心不是坐台小姐,她是他們的天使。她聰敏、她慧黠,她替煩悶的人解開心中愁怨,救贖丑陋的靈魂。她之所以大紅,不單單是她美麗的面容,更是因為她慧黠的心思,如果你愛她,請珍惜她。」
「我會的。」天衡願用生命來保證。
「她一會兒就會來上班,你坐一下。」
「你剛剛說她不坐台了!」天衡瞪眼江-豐,可惡的男人,竟敢欺騙他!想起盈心將坐在陌生男人身旁陪酒,就算只是單單說話聊天,他的心仍涌起大量酸液。
「她是不坐台了,但在我把羅吉斯緹爾頂讓出去之前,她總要來幫我管帳目吧!這些年都是她在替我經營羅吉斯緹爾。」這男人的醋勁真不是普遍級的。
松口氣,天衡坐回沙發上。
「要不要我讓小畢幫你送一杯酒進來?」江頗豐對他傳達好意。
「不必,我要保持清醒。」他必須想清楚,如何說服她跟自己一起回家。
回家?這個詞讓他好窩心。有他的家、有盈心的家、有他們共同未來的家……光是想像,天衡就感到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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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心一進門,天衡立即迎上前去,把她鎖在懷里,緊緊……緊緊……
「為什麼不叫醒我,自己離去?你想到哪里,我可以送你,我醒來看不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焦慮?」
他從不是個叨念的男人,但踫上盈心,他變得嘮叨不斷,愛情改變一個人的速度遠比太空梭快。
「為什麼找我?」
盈心習慣性地咬咬下唇,他們之間還沒結束嗎?
「我當然要找你,我們之間關系不同、交情不同,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我們的愛情告訴你我,我們不可以分離。」
他急切的口氣讓她莞爾,此時的他和初見時判若兩人,是什麼改變了他的性格,是她或他口口聲聲的愛情?
「放開我,我不能呼吸了。」
她說得違心。其實,貼在他懷里舒服得很,他的胸膛不柔軟,但靠在里面好安全,她變得遲鈍,不思考、不煩惱,生活愜意自在,她不是太樂意離開。
「不放!」
「為什麼不放?」
「我一放,你就不見。」
「那麼害怕我不見?」
「對!我從來不曉得何謂害怕,是你教會我害怕。」
抱住她的手臂牢牢緊箍,嗅著她的發香,淡淡的茉莉花香傳來,沁心的馨香在他腦海間印下痕跡。從此,這個味道是他生命中最深刻印記。
「我不曉得自己有這麼大的本領。」
他一定是個最擅長甜言蜜語的人,否則拙於言詞的男人,怎能用簡簡單單幾句話,把愛情描述得那麼透徹。
「你有!你只是不知道。」他堅持,
「好吧!不管我有沒有,先把我放開,我們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她明白,他的懷抱太溫暖,靠的時間過久,會讓人忘記現實、忘記理智,允諾下她承擔不起的責任。
「你先答應我,永遠不離開。」
盈心沒預估錯,他會要求她做下無理的「答應」,在她頭腦混沌時。
「沒有誰可以永遠不離開誰。」盈心回答。
她的答案錯了,天衡的手加重力量。「那你就準備在我懷中留一輩子吧!」
「先生,你不年輕了,天真不是你這個年齡該做的事。」
「我事事精明,不介意在愛情中天真。」
對於她,他若有對事業的百分之一信心,他就不會用耍賴來博取同情。
博取同情?他居然在博取一個女人的同情?
可不是,他像個得不到糖吃的小男孩,硬纏著媽媽要糖吃。
天衡一笑,放開盈心。
「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合宜了?」
盈心笑笑,望向天衡,卻一不小心落入他深邃的眼底,那里盛滿太多的感覺,多到她害怕自己將要在其中溺斃。
她憑什麼讓這樣一個優越男人愛上自己,她不夠好、不夠完美,世界上超過她千千萬萬的女人多得是,他毋須放段將就自己。
「我的行為沒有不合時宜,我只是不想你再度對我抗議,說你不能呼吸。」敏捷反應的裝置回復,他又是一派優雅自信的聶天衡。
「你很愛面子?」
盈心拿起瓷杯,走到熱水瓶旁,為自己沖一杯熱熱的茉莉香片。她是種非常需要溫暖的動物,以靈魂輪回角度來看,她前輩子大概是熱帶地區的生物,長年浸婬在陽光里,不習慣生活在照不到陽光的建築物。
「我愛面子、愛里子、愛金錢、愛名利,最愛的是——你和你的愛情。」
「你是個很富足的男人,周遭愛情很多,任君選擇、任君挑,毋庸我來插一腳。」
「你在影射我花心?我否認,在你之前,我沒談過任何一場戀愛,事實上,我個自持自重的男人。」
「你要怎麼解釋你未婚妻的存在?」淡淡拉扯嘴唇,這個問句並沒有質詢意味,盈心純粹在提醒自己,正視事實。
「你說可柔?」
「她叫可柔?很可愛的名字。」她反問。
她沒注意到。一個訂婚新聞,她沒看重新娘,反而把新郎的名字牢牢記取,這是否意謂她在意他,並非從昨夜的溫度相融開始。
「你和可柔談過天,還談得興高采烈。」他提醒。
「我記得,她是個很棒的女人,娶她為妻,我相信你會得到幸福。」胸口莫名撞擊兩下,這個撞擊,是不是代表……她又口是心非了?
「想不想听听我們的故事?」
「夠精彩嗎?我偏好高潮迭起的好劇情。」
「它或許不熱烈,但很溫馨。」
「說說看,我洗耳恭听。」啜一口香片,她周身溫熱起來,雖然她並不明白,這個熱度是來自他,或是手中的熱飲。
「我們全家剛移民到加拿大的時候,很窮困潦倒,爸爸沒有工作、媽媽肚子里懷著天語。」
「你的妹妹?」
「對!我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那時,爸爸靠著幫人打零工賺錢過日子,媽媽一面照顧我們、爺爺女乃女乃,以及祖父家的一大片隻果園。
可柔是我們的鄰居,在我印象中,那時可柔才剛在學步,鄭媽媽常到祖父的隻果園里摘新鮮隻果,做成隻果醬喂她,我和天燁看得嘴饞,媽媽就去學制作隻果醬的方法,做給我們吃。也是這個契機,讓我父親聯想到制作嬰兒食品會是個好商機。」
「我以為把隻果挖成泥就能喂給小嬰兒了。」盈心說。
「對,但我們家有一整座隻果園,媽媽一口氣做了幾十瓶,既然要儲放很久,自然要考量防腐問題。但小嬰兒是不能吃防腐劑的,這涉及專業部分,我們略過不談,要是你有興趣的話,下次我帶你回加拿大,參觀我們家的工廠,再向你詳細解釋。」
「你們家是由嬰兒食品起家?」
「沒錯!我父親向朋友借錢,並和可柔的父親合作,開設工廠。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就常玩在一起,一起上學、一起下課,天燁寵天語,我寵可柔,人人都說我們是兩小無猜,手足感情便是這樣建立起來。」
「所以你們的感情,是經過長期培養,慢慢形成?」
「天語國中時期,我們舉家回台灣設立分公司,尋找世伯遺下的孤女,並辦理領養手續。只有我獨自留在加拿大經營工廠,四年後,天語意外往生,全家人都錯愕萬分,爸媽和天燁都沒辦法從這場意外中恢復過來。
「於是我和天燁對調,他陪爸媽回加拿大,我則留下來照顧依依,對了,依依就是我那位世伯的女兒,下次介紹給你認識,我相信你們會處得很好。」
盈心和依依一樣,都是歷經過辛苦的女人,心思一樣細敏,性格一樣堅韌,天衡認為她們會欣賞彼此。
盈心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認識依依,她不想融入他的家庭、他的生活圈,她早說過,對於她們這種行業的女人麗言,愛情止步……
「你把可柔的話題錯開了。」她說了愛情止步,可她對於他的愛情仍然感興趣。
「他的愛情」在她腦中晃過,沒意思的抽痛拉扯了她幾下。盈心沒去理會疼痛,傾耳細听他的過往。
「我回台灣,可柔也選擇到台灣繼續學業,我們兩個住在一起,彼此照應,這段時間里,她有過很多段愛情,但不順利,於是我們互相約定,在她三十歲那年,她沒找到合適對象,就嫁給我為妻。」
「她三十歲了,仍找不到歸宿?」
「並不,她只是膩了愛情游戲,而我是一個安全的婚姻人選。」
點點頭,盈心同意他的話。「我想,你們將會幸福。」
「之前,我不在意娶誰為妻,因為我沒時間、沒心情去談論愛情;現在找到我愛,我要的女人了,對婚姻,我不想要草率。」
盈心听懂他話中意思,她不想正面回應。「娶可柔,不是個草率決定。」
嘆口氣,天衡明白她在閃躲他的愛情。
「你就算不打算敞開心胸接納我,至少不要那麼快否定我,好嗎?」
他的誠摯請求讓她動心,然,這些年在歡場,她看的、听的還不夠多?愛情的短效性、愛情的無情點,對於愛情,她難有信心。
「我是不沾染愛情的,不管對象是你或是別人。」
「為什麼?」
「因為愛情會事過境遷,會反目成仇,愛情不是一種固定的常態模式,我是個慣性很強的女人,不善於接受重大變遷。」
「我很高興。」他懂得她的意思了,圈住盈心的身體,他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里,她沒反抗,只是靜靜地享受這短暫、被寵愛呵護的疼借。
他為她的「慣性」高興?盈心不理解他。
「你是對愛情沒信心,不是對我沒信心,如果哪天你相信愛情,你會願意我是那個和你共享愛情的男人,對不對?」為這一點點認知,他雀躍不已。
他在高興這個?
盈心沒回話,只不過,他的興奮之情,慢慢融入她的心,以最甜蜜的方式,在心底蛀蝕一個大洞。
哪一天,當她發覺,這個洞只有他能填平,當他不在時,她會空虛難耐、會痛不欲生,也許那時,她會願意正視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