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著竹籃,紫默采集滿滿一籃鮮花,和雙雙一前一後往梁潤娟房里走去。
「紫姐姐,上回你教我做的‘芙蓉卷’,應綸哥哥很愛吃呢!這幾天你有空冉教我一些新玩意兒。」雙雙拉著她的衣袖央求。
「你想討他歡心?」
「嗯!我想如果你把你的本事全教給我,我一天學一點,等我變得跟你越來越像以後,應綸哥哥一定就會喜歡上我。」
「你就是你,干嘛要變成我。」為了個男人,把自己變成千一個連自己都不認同女人。若是這個男人不再愛她,而她再也變不回自己時怎麼辦,這樣一個沒人喜歡、沒人接納的人將何去何從?將如何自處?
「可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歡像你這種又溫柔又賢淑的女人啊!」
「傻瓜,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特點,像你會文會武,能飛能跳,這是不管我怎麼努力也學不來的。」
「可是這樣的福雙雙他不喜歡啊!」這個事實讓她好沮喪。
「你怎麼知道他不喜歡?」紫默反問。
「如果他喜歡,為什麼一天到晚要把我嫁掉,好似我是他的大麻煩。」
「喜歡一個人是一門好難好難的功課,是不是?」
「是啊!比師傅給的功課還難,但我做的心甘情願!」好一個「心甘情願」,就是這四個字讓多少女人放棄自我,追求一段難覓的愛情神話。
「若要你放棄應綸哥哥,選擇另一個喜歡你的男人,你會怎樣?」
「我會死!」
「死?你用了一個好強烈的字眼。」
「我是說真的!要我舍應綸哥哥嫁給一個我不愛的男人,我寧可自殺。」
「你真是既幸運又勇敢的女孩,大多數的女人都是憑媒妁之言成親,在無從選擇之下,她們可能一輩子都不識情為何物。」她好羨慕雙雙。
「同樣的問題換我來問,如果要你離開大哥,嫁給一個給得起你身分地位的男人,你肯不肯?」
紫默聞言怔忡住了,瞬間她懂得雙雙的回答不是沖動,而是經過深思熟慮找不出其他方法後,所能做的唯一選擇。
這時,倩倩和騏雋兩人迎面和紫默、雙雙相遇。
再見到他,紫默的心狂烈奔馳,自那日後他足足半個月沒踏入清風樓,漫長的半個月里,清風樓上只有清風、影子與她為伴。
「大哥,我們要去找女乃娘,你去不去?」雙雙挽著騏雋的手,嬌憨地問。
「我現在有事要忙。」他一口婉拒。
「你就是那個強盜頭子的女兒?」情敵相見分外眼紅,倩倩一連數日霸住福騏雋,心想胡紫默的魅力不過爾爾,不免得意忘形地忘記場合,驕傲地對紫默張揚起尾巴。
雙雙想出口為紫默辯護,卻讓騏雋阻止。
倩倩瞄到騏雋的動作,心中更加得意萬分。
「胡紫默!你有沒有家教啊?看到人不會打招呼嗎?
要是懂禮數就該尊稱我一聲倩倩夫人,要是不懂、那好歹先來後到,你也該喊我一句倩倩姐姐呀。「
「倩倩夫人您好!」紫默柔聲問好。
「听說就是你這寡廉鮮恥的狐狸精勾引將軍,讓他不得不讓你常常侍寢是嗎?」
「紫默不敢!」
「是不敢說還是不敢做?」她咄咄逼人的質問。
紫默一張瞼漲得紅透,咬著唇將委屈和淚吞下。
「你不要把強盜窩里那些狐媚手段帶到這邊,看清楚這理可是將軍府,由不得你胡作非為。」她斜睨著她,滿瞼鄙夷。
「是!」
「倩倩你先回房里等我。」騏雋出言阻止她繼續狐假虎威。
「好啊!快一點哦,我等你!」她的聲調立即轉了一百八十度,從尖銳轉而甜膩,昵噥軟語自喉間溢出。
望著她漸離的背影,騏雋似笑非笑的對紫默說︰「她從來不曾跟我談‘公平’,只會牢牢地抓住我。她聰明!懂得掌握住手邊的幸福,而你卻非常愚蠢,所以只能夜夜孤燈伴枕眠。」
「你好殘忍,利用女人的可憐來滿足男人無聊的尊嚴。」
‘你說什麼?「他忿忿地捉住她的手。
「我說你殘忍!你用自己的身分地位引誘女人交出真心,擺布她們的喜怒。等你玩膩後隨手一扔,就再也不管她的感受,你到底有沒有心?」
他的臉色在听到她的指控後乍白,雙眼燃起火苗,抓住她的縴弱手腕,向她怒吼︰「你也是受身分地位引誘,才心甘情願上我的床嗎?」
他真可惡,別人可以曲解她,但是他不行?因為他最清楚,她從來就不想要他的一分一毫,甚至如果她有選擇權,她寧願離他遠遠的,也不要和他有任何交集。
「你說對了!但是幸好,我並沒有傻到把真心付出。」她違反心意言道。
「那麼被我玩膩隨手丟棄的感受如何?」他陰霾的眼神想將她吞噬。
「你……無恥!」紫默掙月兌他的掌握,連退幾步。
「你別妄想要得到我的心,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我的心是預留留起來給我明媒正娶的女人、不是你們這些暖床動物!」他氣得口不擇言,憤而離去。
他不應明明在口頭上勝了她、明明他處處佔上風,他為什麼還會那麼的氣急敗壞,氣得想扭下她的頭,弄清楚她頭腦里到底在想些什麼?
紫默把花籃交給雙雙,輕道︰「對不起!我有點不舒服,你自己去好嗎?
她含著滿眶熱淚,欠了身後離去。
留下雙雙一人站在原地,喃喃自語︰「喜歡一個人真的是一門好難的功課。」
X騏雋站在床頭,俯視沉睡中的紫默。她憔悴了,原就瘦弱的身子此時顯得更單薄,烏黑的發絲襯托的小臉益發蒼白。
雙雙說自從他們在花園爭執後,她就病了,鎮日抑郁寡歡、食不下咽,時而昏睡、時而發愣,不言不語的情形把阿璧嚇壞了。
他們到底為什麼而吵?她的識大體、寬容賢慧怎會成了導火線?每個男人不都喜歡身邊的女人不吵、不爭。不同,他做到了,他卻又拿這個來攻擊她。
就因為她沒表現出嫉妒、小心眼、佔有,就因為她沒表現出消深幾許,他才會那麼生氣嗎?
他要她的深情做什麼?用來證明他的魅力無遠弗屆?
不!他從來就不需要任何人來為他的能力做任何證明!
那麼原因到底是哪一個?為什麼他非得要她愛他,非得看到她為他爭風吃醋?難道真如她所言——他利用女人的可憐來滿足自己無聊的尊嚴?抑或是他愛她,所以也要她愛他,因為他學起她要求的「公平」、「對等」?
不!這是哪來的爛推理!他不愛她,他只是喜歡她的身體,喜歡她在床上的表現,就如同他喜歡倩倩一樣。他絕不會愛上胡男的女兒,不管她是多麼美麗溫柔、貞潔聰慧……總之,他就是不可能愛上她。
既是如此,他又何苦苛求她交付真心?倘若有一天她必須離開,那麼她的愛不是會讓事情變得更復雜、更困難?
天!他越來越弄不懂自己到底想要什麼了?為什麼放著好日子不過,要去吵這場毫無道理的架,弄得伊人憔悴。
自己也寢食難安?
紫默悠悠醒來,一張眼即看到滿瞼矛盾的騏雋,久久未落的眼淚奪眶而出。她朝思暮想的人兒終于出現眼前,多少話竟哽在喉間說不出口。
「你來了?」
「我來了!‘他坐在床側,把她緊緊的、緊緊的摟在懷里,在她耳畔輕喃︰」那天——對不起。「
他說了「對不起」?他居然說了對不起三個字!他是尊貴的將軍、是高高在上的人呵?他竟紆尊降貴地對她說——對不起?
紫默用手封住他的口。
「不、不!是我錯!我不該要求你對每一個人公平,不該不去掌握自己的幸福、不該放棄爭取。天知道這些日子我過得多辛苦,我的心像被千萬支針在刺,破裂成千百碎片再也縫補不起來。我好嫉妒、瘋狂地嫉妒,我恨自己不夠自私,恨自己為什麼要被罪惡感控制,我恨不得殺掉愚昧的自己……」
「然後你就不吃不喝企圖殺掉自己?你在懲罰誰?我嗎?」他氣急敗壞的低吼,她怎麼可以選擇傷害自己作為懲罰。
「不!是我該罰——我呆、我笨、我傻,我可以擁有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竟還慷慨的要和別人分享?我簡直是愚蠢到無可救藥。」她的淚泛濫成災,濡濕了他的衣襟。
「紫默……」
「對不起、對不起,以後我冉也不會把你讓出去了,我要每一分每一秒都牢牢守住你,等到哪一天你不再要我。
不能要我時,我才能抱著足夠的回憶活下去。至于倩倩大人,我此生欠她的,就讓我下輩子再來償還吧!「
她的告白讓他心驚膽顫,他幾乎要月兌口留她一輩子了。
但他猛然想起阿瑪、額娘,讓他硬起心腸強把話吞入月復中。
「養好身體、找不喜歡你用虐待自己的方式來引起我的注意。」他刻意把聲音壓低,不帶感情。
他以為她的傷心只是引他注意的手段?她聞言,心酸酸、眼迷茫了。
「我的行為困擾你了嗎!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紫默低語。
看著她的委屈,他再也擺不出冷靜,在她面前他大概都別想演好負心漢這個角色、他嘆了口氣、愛憐地說︰「你就是該吃的不吃,不該吃的吃了一大堆,才會瘦巴巴的,長不出幾兩肉。」
「該吃?不該吃?」紫默納悶了。
「該多吃點飯,少吃點虧,才能把身體養好!」他解了她的疑惑。
「好!」她答應。
騏雋起身往屋外走。
他要走了?原來,她的病能引起的注意力並不多,他已經不再喜歡她了嗎?不喜歡她的才華、手藝、甚至連身體也不愛了?
她的心又沉到谷底了,拋了尊嚴、拋了心,換來的卻是一份永不屬于她的情,何苦?想至此,淚水又撲簌簌地流下。
沒一會兒,騏雋端著飯菜進房。
再見到他,紫默欣喜若狂,淚依舊掛在腮邊。
「怎麼又哭了?這愛哭的習慣也要一並改去才好。」
她拼命點頭,他用袖子幫她抹去淚珠,磨的頰邊浮出一層玫瑰紅。
「快吃!」他舀起一匙稀飯送到她嘴邊,淚水滑入湯匙中,為淡淡無味的稀飯添上咸味。但咸稀飯嘗入口里,卻換上了甜孜孜的味道。
就這樣他一口口喂,她一口口吃,吃下他的關愛也彌補了心里的創傷。
「真乖——都吃完了!我送你一個禮物。」
「禮物?」
騏雋從懷中掏出女乃娘給的鳳紋玉佩,幫她戴上。
「這不是……」
「沒錯!我從你身上拿走的那一塊。」
「可——你說……」
「別理會我說過什麼,反正物歸原主,它是你的了。」
「你說真的?」
「我堂堂福將軍會騙你這弱女子嗎?」
「那——以後你反悔了,我也不會把它還你。」她把它緊壓在胸口不肯松手。
「我像會反悔的人嗎?」他笑著把她輕摟在胸前。「累了嗎?」
「還好!」望著他英挺的劍眉、深邃的瞳眸,她的心沉醉了……
「你不累,可是我累了,躺進去一點!」他挪著她小小的身子。
「你……」
「我陪你睡!」說罷,他除下鞋子躺上床。
鼻間嗅著她身上散發的淡淡香味,好想念的味道啊!
他湊近她,偎入她的頸間聞著……
「騏雋……」
「安靜,休息的人不準多話!」他抱住她,右手探入肚兜內,尋找他日日夜夜思念的豐滿……
最後,在她一陣痙攣的收縮下,他散播種子的暖流跟著進入她的身體里不管天荒不荒、地老不老,不在意大海是否干涸、頑石是否腐爛,不管世界上的一切一切是否願為她的愛做見證,紫默都愛定這個男人了。
他只要她的身體也好,他只是在回收一百兩的代價也好,紫默再也不管那麼多了,她就是愛地,付出的情意再也收不回來了。
即使她的下場將是傷心欲絕、尸骨無存,她也顧慮不了了。
「你還好嗎?」他曖昧地說。
「嗯!」她害羞地拉高棉被掩上緋紅小臉。
「最近我會南下一段時間。」他像即將遠游的丈夫在向妻子交代家中瑣事。
「去打仗嗎?她憂心仲仲地問。
「捉拿叛黨。」
「會有危險嗎?會去很久嗎?」她擰著臉問。
「別替我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這次出門短則兩個月,長則半年,這段期間雙雙要麻煩你了!她喜歡你、會听你的勸,可以的話叫她少出門、少惹麻煩。」
「你、你可以帶我去嗎?」她臉上露出期望。
「如果你可以在行李箱內,待上半個月不吃、不喝的話。」
「噢,我知道了。」他的拒絕她听懂了。
「我不在家時,要記得想我哦!」眼見她泛映光輝的小瞼染上一片陰霾,他不忍地拍拍她的小臉逗逗她。
「不?我要把你忘得一干二淨。」她賭氣地說。
「你不會。」
「我會!除非你早早回來,不然我就要把你在腦海里除名。」
「你不敢忘的。」
「我敢、我敢、我就是敢,如果你讓自己受點點傷,如果你讓自己遲歸,我就再也再也不要你。」她不明所以地亂發脾氣,一顆心隱隱不安,她不知道他這次出門會發生什麼事,她就是不願、不想、不肯讓他出門。
「沒關系,你忘了我正好,听說江南佳麗溫柔婉約,這回南下剛好可以找個佳人遞補你的位置。」他半開玩笑地說。
「你已經厭倦我了嗎?」兩行清淚隨著他的話滑出眼眶,原來這就是她的不安,當他時時刻刻留在身邊時,她無法進駐他的心,他的人一旦不在了,心里哪還能容得下她?她就要被排除在他生活之外了嗎?這個想法引起她莫大的恐慌。
「傻瓜,這麼容易就哭。」他抬起她的下巴,吻去她的淚痕。
「我是好傻,傻得以為自己很重要,卻忘記我的位置是任何人都可以隨時遞補的。」她不滿地嘟嚷著。
「你不滿意現在的位置?你想更上一層樓?」
「我不是。」她只是想要留在他身邊啊!能看著他、踫踫他,她就會感到安全、就不會害怕,他這次離去是把她的心一並帶走呀!
「傻紫默,除了名分以外,我可以給你其他的一切一切。」他坦誠以對。
「因為我是胡男的女兒嗎?」原來他始終沒忘記她的身分,他對她的喜愛永遠敵不過他對爹的痛恨。
「沒錯!我有我的立場,我的道德觀。」
「雋,我不會要求你還背自己的立場和道德觀,我只希望等你有了別人後,我能像倩倩夫人一樣留在府里,不要趕我出去好嗎?」只要能在角落偷偷守著他,她就心滿意足了。
「你怕離開後沒辦法生活嗎?放心!不管未來如何,我都會幫你打理好將來的生活,不會放任你孤苦無依的。」
如果將來皇上指婚的對象,是個刁鑽的野蠻格格,像她這樣沒地位、性格柔弱的人留在將軍府,日子只會更難過。
可是,想到她將會離開——他竟然心有不舍?
他的意思是不管如何都要把她送出府嗎?這個臆測讓她的心情頓時埋入冰山。
紫默暗罵自己,早早就曾告過自己不能太奢求,期待越高就摔得越痛啊!他曾經說過要和她同甘共苦,他曾經說過他喜歡她的身體——這些還不夠嗎?胡紫默你真是太貪心了。
「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好好照顧自己。」
「好!」
她的黯然盡落入他眼底,他的心有一抹動搖。
「雋……離開後,你會想我嗎?」她不懂問這話有何意義,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證實什麼,難道想證實她曾在他心里佔一個位置?
他翻過身體覆上她。「紫默,吻我!」
「什麼?」她沒听清楚,疑惑地望著他。
「吻我!」他不厭其煩地為她復述一遍。
「我。」她杏眼圓瞠。
「你不是要我想你嗎?」想拴住男人的心多少要有一點本事吧!「他酷酷地說。
紫默听懂了他的暗示,她深吸口氣,拉長頸項吻上他的唇。
她濕潤的唇印上他的,迅速地挑起他蠢蠢欲動的情潮。
他張嘴含住她的丁香,不安分的手在他早日熟悉的曲線上膜拜——沒料到一個輕輕的吻,竟又重新燃起一室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