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人的悉心醫療下,紫默的病情漸有好轉。她的臉色由雪白轉為紅潤,游絲般的脈息也變得規律而強勁。
第四天,紫默終于悠悠醒轉。騏雋在看見她睜開眼的剎那間,感動地牢牢抱住她,再也舍不得放手。
紫默在他懷里不動、不掙扎也不做反應,任由著他抱住她。
「太好了,你終于肯醒過來!」良久,他才放開她,捧著她的臉,他俯下頭想吻住那兩瓣思念已久的唇,但是紫默別過頭去不肯理會他。
「你在生我的氣?沒關系,是我不好,你有權生氣,可是要小心別氣壞了身體。」
紫默垂下頭,沒為他的話多做反應。
「你不想說話?沒關系,我來說、你來听!不過你才剛醒來,坐著太辛苦了,我抱你躺下。」他像搬泥塑女圭女圭般,把紫默安置在床。
「好——我要開始說了羅!在你昏迷這幾天發生了好多好多事情,我一件一件說給你听,第一件是你找到親生的娘了!相不相信原來你的親娘就是女乃娘,我早說過你們兩人有很多相似之處。你的原名叫梁子珂,爹爹叫梁偉,當年你們家鄉發大水……」
就這樣他不厭其煩地把所有的事一樁樁、一件件轉述給紫默。
他看得出來她情緒強烈地波動著,可是她不願出言,他也不勉強,只是抱住她嬌小的身軀給予安慰。
「小子、子珂!你的名字真好听,難怪你會那麼醉心于玉器,原來不僅你爹是個優秀的工匠,你連名字里都有個」珂「字,珂——似玉之石也。連皇上听了你的故事,也封你為‘紫珂格格’——紫色玉石!真美!以後我都要喊你子珂,因為屬于緊默的辛苦日子結束了,你現在是紫珂格格,有索親王府替你撐腰,再大的難題也落不到你身上了。」
他續道︰「有一件事比較遺憾,胡男的妻子,也就是你的養母,因為殺人放火的罪名成立被關在牢獄中,刑期不能更改。但我已經托人照管她,她在里面的日子應該不會太難過。」
听了他說那麼多事,她擔著的心一寸一寸松懈下來,她為騏雋在這段期間做的諸多事情感動。
「我給倩倩一筆錢要她離開,我想了很多,把她留在將軍府,讓她天天為了討取我的關注,而處心積慮對付他人,她這樣一輩子都不會快樂。對她而言,離開我未嘗不是件好事,也許放她自由後,她能尋到自己的一片大空。」
他的嘴不停歇地,叨叨絮絮地說個沒完,仿佛有她听他講話就是莫大的幸福。
就這樣,他從中午說到黃昏,由黃昏說到日暮——「啊!我要去做飯了,你的藥也還沒有熬……」他轉身出去,不到一秒他又走進房里。「我真糊涂,子珂,你先睡一下飯馬上就好。」好像沒叮囑上這一句,她就不會自己睡了。
他走出去後,沒兩步他又跨回房里。
「今天我們先和師父一起吃素,明天我去打獵,打些野味回來給你補補身子,你喜歡什麼?鮮魚、山雞、野豬、螃蟹,不行!螃蟹性太寒了,你大病初愈先不要吃……」
他就這樣嘟嘟嚷嚷的像個老太婆似地說個沒完。
清晨,子珂清醒,掙扎著想起身,一個慈祥的老人家走了進來。
他端進一盆水,把手中打濕了遞給她。「怎樣?身體感覺好些了嗎?」
子珂點點頭,露出笑容。
「再過兩天才下床走動好嗎?」
子珂依然點頭不語。
「孩子!你把心封閉起來了嗎?你回經決定不再開啟心房、接納別人的關心嗎?唉!你這樣子和我初遇雋兒的情況好像。」
他起身把瞼盆端出房外,再將子珂的藥端入。
「想不想听听雋兒的故事?」
她遲疑了一,最後才困難地點頭。
「我在下江南訪友時遇見雋兒。當時,他和妹妹、女乃娘躲在馬車上,車外滿目瘡痍,尸體東一個、四一個,殘破不堪,血染得整片大地都成暗紅,問明事情經過後,我開始動手清理現場,挖了幾個穴把尸骸收埋好,免得他們曝尸荒野、死不瞑目。
這時他自動取來粗枝干幫我的忙,挖洞、抱尸體……渾身沾滿血跡,自始至終他沒發出半點聲音。處理好後我送他們回府,一路上他沒說過半句話,直到我將他們平安送返準備離開時,他突然跑來跪倒在地,求我教他武功。我問他學武何用,他回答‘報仇’兩字,于是我留下來了,除了教導他武功外,我更希望能消除他內心的戾氣。
那些年他埋頭苦練,對任何人的關心都漠然無視,復仇的怨恨佔滿他的心當然就再也容不下其他,我離去時要求他承諾,將來他若圍剿山家寨時不可傷人一命,要把他們通通交由法律制裁,他雖答應了,但是心中仍然忿忿不平。
原以為這股怨氣會陪他終老,但這次看他帶你上山求醫,我很高興恨不再是他的全部,他對你的愛已經取代恨在他心中的位置。「
「我……」子珂動容了。
「我懂!他對你的傷害讓你卻步,你的確需要時間治療,但是不要太久好嗎?听老人家一句勸,姻緣這種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他吃的苦不會比你受的傷少,寬恕別人,才能讓自己獲得幸福。」他殷殷勸誘。
子珂咬咬唇,艱難地點了下頭。
「好孩子,你很有慧根!要不是你和雋兒有這段姻緣了,我還真想收你為徒。人世啊!哪有件件均如人意的呢!
我要走了,這里留給你們兩個!「
子珂拉住他的袖子。「您要去哪里?」
「雲游四海、尋找有緣人。」
「我們不是有緣人嗎?為什麼我才認識您,您就要走了?您不能為我留下嗎?」
「緣深緣淺、緣起緣滅,我說過很多事更冥之中自有定數。」
「我懂了!很多事是不容強求的。」
「沖著你的不強求,我應允在你大婚時我會再訪。」說完,他翩然遠去,不留下點痕跡。
「子珂——我回來了!」騏雋興奮的聲音白門外傳來。
「你猜我幫你帶什麼回來了?」
他一人房門就把一只毛絨絨的小兔子交到她手上。
「真不喜歡?我怕你無聊,就幫你帶只小玩意兒回來陪你。」
他從懷中掏出一把青草。「來!你喂它!」
子珂接過草,把它湊進小兔子嘴邊,看它饞嘴的模樣不禁輕笑出聲。
「你笑了?你喜歡?我現在馬上再去幫你多抓幾只回來!」
子珂拉住他,輕輕地瑤頭。
「不要?哦——你肚子餓了?我馬上去做飯!」他到外面繞上一圈後,又跑入房里。「子珂,你有沒有看到我師父?
我到處都找不到他,莫非……他走了?「他突然想到什麼似的。
子珂點點頭。
騏雋臉上頓時強然失色,剛才的快樂表情消失了。「他還會再回來嗎?」他喃喃自問。
子珂不忍,拉住他的手對他猛點頭。
「你是說他會再向來?真的嗎?」
子珂再次點頭肯定。
「是真的?太棒啦!」他高興地抱起子珂在屋內繞圈。
子珂坐在草地上編織花環,紅的、紫的、黃的……大自然的鮮艷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回想起前幾天夜里,他一時興起地抱著她到屋外草地上坐著,只見他打開一只大皮囊,瞬間許多晶亮的小星星回囊中一顆顆飛出,在她身邊圍繞了一會兒才慢慢散去,她驚訝得屏息注視,緊緊地盯住一閃一閃的小蟲子,在夜空中散發光芒。
昨大,他又故計重施,不過這回他選在大白天,讓她清清楚楚的看著他一縱躍,迅速地把蝴蝶抓入畫中。原來,他的輕功是這樣拿來浪費的。
當他把蝴蝶放出時,那些翩翩然的曼妙舞者停在她身上久久不去。
他倒臥在她跟前,望著風華萬千的彩蝶停駐在她身上,笑眯眯地說︰「它們把你當成花了,原來我的感覺沒錯,你身上的確有股花香味。」
子珂伸出手掬起一把鮮花,讓粉蝶兒飛上花心,汲取花蜜的津美。
「好啦!你們停太久了,不要喧賓奪主。」
說著,他揮去她身上的繽紛,並低下頭吻住她的唇。
想起他的吻,子珂瞼紅耳酣。放下手上的花環,她尋了幾株野菜,喚來小兔兒,看它嘴巴上上下下貪食的模樣可愛極了。
像它這樣的小動物,在她還不能出門吹風時,騏雋幫她抓了許多,那時她有一窩小雛鳥、一缸魚、兩只小松鼠。
後來,他能抱著她到外面活動後,子珂才一一把這些小生命還給山林。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這樣的日子是讓人滿足而愜意的,他們之間的相處越來越融洽、越來越契合。
「子珂,你看我找到什麼?」騏雋的聲音切斷她的沉思。
她仰起頭,遠遠看見他用葉子捧來一堆紅色果實。
「你看、我找到一叢成熟的野莓。試試看,味道很好。」
他放了一顆在她口中,酸酸甜甜的滋味在齒牙間漾開——好吃極了。
「好吃嗎?」騏雋問道。
子珂點點頭,微笑地望著他。
「我也想要。」他像小孩只要糖般,對著子珂耍賴。她選了一顆大大的野莓放入他口中,他順勢在她手上印上一吻。
「這顆不好吃,你故意挑酸的給我?」
子珂信了他的話,又在當中挑顆熟透的,放入他嘴中。
騏雋皺起眉頭,「奇怪?怎麼都不好吃?」突然他賊兮兮地沖著她笑。「我知道了,因為最好吃的在你嘴里了!」
說完,他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覆上她的唇。
他的吻像春風,在她的唇上來回吹拂,她的唇在他的溫柔里,像春雪般溶化了。紅潤多汁的小口在他的牽引下,像飽熟的野菊散發著誘人的甜美……
騏雋的手微抬高她的腰,持續戳刺——直到他吶喊、緊繃,直到她痙攣、收縮,直到他們全身濕淋淋地投入彼此懷中……
「騏雋,我們回將軍府可好?」
「好!」他答應,但是往後每年他都要尋出時間和她來這里「度假」。
新房內,騏雋用秤桿挑起子珂的大紅頭巾,在燭光的暈染下,子珂嬌美的容顏被照得更閃耀動人。
「我們終于在一起了!」騏雋輕輕抱住她。「這一天我等好久、好久,幾乎要不耐煩了。」
「才剛成親,你已經對我不耐煩了?」她刻意挑他的語病。
「我不是對你,是對那一人堆、一大堆的繁文褥節不耐煩。」
「真的?」她偏過頭,嬌媚地望著他,望得他心癢難耐。
「我發誓!」他高舉手掌。
「沒誠意——哪有人發誓不跪地?」
「娘子……你要我下跪?可是,男兒膝下有黃金。」
「所以下跪是女人的專利?是身分、地位、等級均劣于男人的……」
「夠了,我跪!」他在最快速度內妥協,他怕透了她那一套大女人主義。
就在他深吸口氣,做好「跪‘前的準備工作時,耳尖的他听見有人在門外咯咯暗笑。
「門外那群不怕死的,全給我滾進來。」騏雋沉聲怒喝。
語畢,雙雙、應綸、阿璧、巴良乖乖的,一個接一個走進來。
「雙雙小姐都是你啦!叫你不要笑那麼大聲都不听。」
阿璧嘟嚷抱怨。
「好啦!都進來了,反正縮頭一刀、伸頭也一刀,不要婆婆媽媽了啦!」雙雙阿莎力的說。
「你們在干什麼?」騏雋臉色難看得像剛剛被迫吞下黃連。
「听消息啊!」雙雙挺身而出。「大嫂說今天晚上要請求你把巴良‘賜’給阿璧。」
最近雙雙接受子珂的燻陶,女人當自強的想法逐漸在她腦海里發酵成形。這種情形讓騏雋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她不再天天霸佔著子珂,纏著她學十八般武藝,憂的是未來——天哪!他實在太對不起應綸了。
雙雙看大哥遲遲不答,她再次催促︰「哥—一你到底要不要把巴良賜給阿璧?」阿璧則被她的問話差得不敢抬頭。
「你問巴良,他願意的話,我沒道理說不。」
「巴良,你怎麼說?」雙雙推推他。
「雙雙小姐——-」阿璧再也待不下去了,一扭頭便往外跑。
她一跑。巴良隨後退出。四個鬧洞房的家伙少了二分之「騏雋,到頭來你還是娶了我家的格格。」應綸嘲笑他。
「是啊!我娶了你家格格,那自然得把我家雙雙送上門去。
明天一早,我就到親王府提親去!雙雙你先回房休息,明天看哥給你好消息。「
「真的嗎?謝謝哥!。」說完,她一蹦一跳的跑回房里。
雙雙「落」跑,看戲的剩下個索應綸,任他怎麼厲害也鬧不起精彩洞房,正所謂一個巴掌拍不出響聲,只好訕訕地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終于等到四下無人,騏雋長嘆口氣,滿足地望著他的美嬌娘,伸出祿爪準備…
這時,門外一陣宏亮的聲音響起。「好徒兒、小姑娘,老夫來看你們噢——他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一張臉由紅轉白、轉綠、轉紫……騏雋從來就沒有像現在這樣,希望師父消失過——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