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新聞稿,她念過一遍,揉揉眼楮,看看仔細,再念一遍,怎麼會……是哪里弄錯?
是撰稿的小林張冠李戴?沒錯,素日里就是她最糊涂。她直起身快步走向小林的辦公桌,她要問清楚,怎麼可能是「他」訂婚?
昨晚,他們還在一起,他們在小公寓里徹夜長談,在她的單人床上歡愛,對她,他是那樣渴求,幾乎一分一秒都不肯放開她,圈住她、抱住她,他允諾要把全部的自己送給她。
他們甚至還約好了今天一起過生日,她想過整夜,想不出要送他什麼禮物,她準備下午請假上街挑選。
對啊!怎麼可能一回頭,他居然在昨天訂婚?沒道理的,鐵定是小林弄錯名字。
「小林,這個新聞稿是不是寫錯,上官阜怎麼可能在昨天訂婚。」她聲音篤定而自信,這,根本不可能。
「沒有弄錯,帶子是上頭交代下來,听說這回總裁訂婚很低調,沒有讓任何媒體采訪,上頭只把這個消息獨厚自家電視台,看來,今天你的播報可以提高幾個百分點,說不定能夠壓過友台,獨佔鰲頭。」小林笑得開心。
「沒有弄錯,新郎是上官阜,新娘是……」她喃喃自問。
「沒錯,稿子我都校過好幾回,怎可能出錯,等一下你看過帶子,就能看到我們英姿煥發的總裁和他美麗可人的未婚妻。現在,我們要積極討論的是,一個半月後的婚禮,我們要合送什麼給總裁。」他的聲音帶出辦公室里同事圍觀。
「你說總裁要結婚?」彭敏為震驚地沖到小林桌前。
「意外嗎?听說對象是歐洲豪門。」小林高聲地散播他知道的消息。
彭敏為的心亂成一團,怎麼可能?他說過不喜歡女人,說過女人是麻煩動物,能不意就不要踫,他和他們一樣,都是這社會中少數而獨特的人啊!
他說欣賞他、看好他,他才剛要努力表現以爭取他的青睞眼光,他怎麼就要結婚了?對方是歐洲豪門?是不是……對了,有可能!總裁是何等身份的男人,他結婚只是障眼法,其實他真正愛的還是男人、是他。
沒錯’,他的推論不會錯,總裁需要和那個女人帶來的利益結合、需要她維護他的形象權益,沒關系的,他只想和總裁在一起,其他的,他一點都不會在乎。
總裁結婚後,女人會教他難以忍受,到時,他挺身出面安慰他、陪伴他,溫柔地在身旁照顧他。
想至此,彭敏為笑開,他的婚姻帶給他的沖擊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愉悅,他將一步步走到他身邊。上官阜……他的夢中偶像呵!自見過他一面,他的心再不能控制,愛他……他死心塌地。
走回座位,彭敏為看見妤盼往安全梯方向走,有些納悶,她不是該準備上主播台?她要去哪里?跟在她身後,彭敏為一步步往安全梯走。
她心慌意亂無法思考,怎會是真?不可能啊!他說他愛她,他請她珍藏地的心,他不斷不斷對她說愛……
才兩天,他就變心?才兩天,他的最愛就換人?不對、不對,這不是她認知的邏輯,愛是要生生世世、長相左右,愛是要日日夜夜、不舍不分的,愛是……或者,他的心對她……從未有過愛。
不顧一身名牌套裝,就著樓梯坐下,埋首掌心;她控制不來潸然淚水。
他訂婚了,她又是什麼呢?他口口聲聲不離不棄,難道全是作戲?不愛她,告訴她一聲,她是個驕傲的女人,不會死纏他、不會讓他難堪啊!他為什麼要欺她負她?
一直以為,他不要婚姻、他酷愛自由天空,原來,他只是不要她的婚姻、不要她的枷鎖,對于旁人給的,他樂于接受。
閉起眼,頭痛欲裂,能睡一覺就好了,說不定睡醒,會發覺這一切一切全是場夢。她沒進過東聯、沒坐過主播台、沒認識他、沒愛上一個讓她摧心裂肺的男人,她還是她,一個驕傲自負的謝妤盼。
是的,不要想,統統別想,眨眨眼,她又回到那個單純時空,不懂情、不識愛,她光明磊落不畏他人指點。
「妤盼,你不舒服嗎?要不要請假,我幫你代班。」他要積極爭取每分機會,讓「他」看到自己的努力和表現,他要在「他」最痛苦時候知道他一直在這邊,沒離開過。
「我沒事。」抬起頭,擦去淚,她從不在人面前示弱。她的自卑教他看見、教他傷害,這回,她不會再制造機會讓自卑出籠。
「你眼楮紅紅的?為什麼?告訴我好不好,讓我幫幫你。」他注視她的臉,一幕幕回想剛剛,莫非……總裁是她的X情人?他震驚地瞪大眼楮。
「妤盼,總裁和你……」
「我表現有這麼明顯嗎?」吸吸鼻子,她逼自己笑出聲。
「你說,他是不是你的X情人?」他握住她的雙臂,不準她回避。
「就算他曾經是,現在也已經不是,你忘了他昨天訂婚了。」
笑得苦澀,在他訂婚宴之後,他們共度一夜春宵,她還枕著他的手臂憧憬未來。諷刺!
「他……愛你嗎?」妤盼徹底打破他的幻想。他居然愛女人!
「愛?這個字能騙取多少女人真心。是的,他說過愛我,但我不認為他愛過我。」
愛會讓男人舍不得傷害是吧!但他傷她傷得多麼利落,讓她連掩面逃避都來不及。
他說愛她?這個消息讓彭敏為太難消化,以為他只愛男人,他怎會去對一個女人說愛?妤盼帶給他的沖擊比上官阜訂婚消息還大。「他親口對你說愛。」
「很懷疑嗎?在這之前我從未懷疑過,現在,我懷疑起自己的听覺、智商。愛?相信男人的愛……愚!」她沉溺在自己的情緒中,無暇注意旁人的反應。
嘆口氣,想起小林說過,帶子是上層交代播出,那個上層是指他嗎?繼剝下她的自信後,他又想除去她的驕傲?他要看她大哭,想看她在主播台上失控?不!她不教他稱心如意。
抬頭挺胸,她輸掉愛情輸掉心,但絕不輸掉自尊,她仍然驕傲。
彭敏為的眼光穿透她。
恨!恨她入骨,他能接受上官阜為世俗眼光而結婚,卻不能接受他真心去愛一個女人,「他」應該憎厭女人才對。
他曾經將妤盼當成知心朋友看待,她怎能背叛他,去勾引他的心底人?被背叛的感覺沉重地包裹住彭敏話,猙獰的眼光瞪住謝妤盼,他恨不得將她撕成肉屑。
恨死她,她怎能愛上官阜,上官阜怎能愛她?「他」是他的啊!
一股想摧毀謝妤盼的念頭在腦中滋生,咬牙切齒,他要她萬劫不復。
「我應該上場工作了,他打不倒我。」吐出長氣,她顧自說著,自顧自往樓上走。
上官阜打不倒她?她卻徹底將他擊垮,望著妤盼的背影,含恨眼光欲將她吞噬。她和上官阜已經結束,但她和他的戰爭才剛要掀開簾幕,好戲上場,鑼鼓喧天。謝妤盼,你等著接招吧!
***
捧著紙箱,妤盼走入他的總部公司,心在狂濤奔騰,臉上卻維持著恬然笑意。想看她哭?不可能!除了她自己,沒人可以看見她的淚水。
「你好,我是東聯主播謝妤盼,專程來拜訪上官總裁。」她說得不卑不亢。
「你有預約嗎?」女秘書問。
「是的,我跟總裁預約過。」預約過今晚的生日慶祝。
呵!真好笑,想捧月復。她該預約分手才是,她承諾過不會不告而別,現在她來告知了,卻還要經過一道預約手續。
「可是,今天的行事歷里面沒有謝小姐。而且,總裁今天非常忙碌。」
「或者,你打個電話進去問問,也許他肯見我。」也許?她對他失卻把握。
門開,樊克仰走出。
「謝小姐,是你?」她播過午間新聞,知道阿阜將結婚?落寞在她眼中,他看得出她極力掩飾。阿阜說對了,她是個驕傲女人,就算被傷也會笑著臉昭告是她不屑勝利。
「樊先生你好,秘書小姐說我不在行事歷上,不能見上官總裁,能否請你幫我傳達,問問上官先生能不能破例見我。」她字字尖刻,氣度卻是雍容。
「王小姐,讓她進去,我想總裁會想見她。」
一點頭,妤盼的感激眼光教他心虛,剎那間,他覺得自己做錯。
轉身,他不敢看向她的背影。走往窗邊沙發,臨窗坐下,他知道里面將掀起風暴,站在道德上,他要在這里等待,不能置身事外,阿阜會需要他的合理解釋。
***
門響,上官阜沒抬頭,心想大約是克仰去而復返,他仍舊忙著手邊工作,直到對方的沉默引出懷疑,他才抬頭。
來人讓他驚訝,怎會?「妤盼,你怎麼來,不是約好下班接你吃飯。」
「下午我請假,提前給你送生日禮物來。生日快樂,上官總裁。」冷冷的聲音不泄露她半分情緒,但紙盒放上桌面時,她微微顫栗。
是的,她害怕、她倉皇、她恐懼、她憤,她真正想做的,是將東西砸上他那張可惡笑臉,但是她沒做,來這一趟,她要他知道,沒有他,無所謂的,她根本一點都不在乎,他傷不了她,從來就傷不了。
上官阜打開盒子。手機、音樂盒、文石、手表……全是他送給她的東西,他狐疑抬頭,面對她似笑非笑表情。「你這是什麼意思。」
拔下頸間鑽鏈,她伸直手臂,一條心型鏈子在空中擺蕩。「意思是‘否認’。」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你心情不好?」他不許她退還愛情。
「我把你的‘真心’還給你,免得你要日日夜夜擔心我手中握有把柄,免得你妻子分分秒秒向你尋求‘真心’,你卻遍尋不著。」是真心是虛偽?誰知!
他明白了,他和凱薩琳的事終究讓她知曉。「是誰告訴你的?」
「錯了,不是誰告訴我,是我告訴大家,透過我的嘴巴,全國至少有幾十萬人口知道︰台灣的商業奇才將在一月中旬完成終身大事。我想……我該附上一句恭喜。順便告訴你,影帶上的你帥得讓人怦然心動,那位外國新娘應該很高興,能鉤得中國最值得驕傲的金龜婿。」一咬唇,她強勢、她仰首、她淺笑,她不讓自己在他面前悲傷。
「這個消息是誰透露出來。」他聲音寒峻。
「為什麼一直追問誰透露消息,難道追出答案,你和那位名嬡的婚姻關系就不存在?你想瞞我到什麼時候,想欺我到怎樣程度才心滿意足?」恨意依舊在不經意間露餡。
「這件事,我想親口告訴你。」這一生,他從沒為過哪件事情猶豫、從未不知所措,可這事……幾經思量,他在她面前卻步,對她,他一點把握也沒。生怕一開口,她就此在眼前消失,與其如此,他選擇欺瞞。
「你沒有過機會嗎?你從什麼時候起知道自己將要結婚?一個月前、三個月、半年前,或是更早更早?我們認識七個多月,我們天天相處,我不相信你會找不到恰當機會告訴我。
你是安心欺騙,你是存心等我跌入愛情陷阱,是不是要看我無法自拔、看我為你痛苦,你的自負指數才會再次提升?那麼,我要說聲對不起,我謝妤盼絕對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要我痛不欲生、為情哀慟?很抱歉,我做不到。」咬牙看他青白交替的臉色,哈!她說對了。
「拿得起放得下,你準備要把感情放下了嗎?」一個箭步,他沖到她面前,緊緊抓住她的手問。「憑什麼你說聲放下就能放下,我是什麼?」
「你想當什麼、你要做什麼,不在我的管轄權內。但是你想我苦苦哀嚎,乞討你的施舍,求你別離開?我……不屑!」
「你說過愛我、說過不離不棄。」一使力,他把她緊圈在懷,不要、他不準她放下愛情。
沒害怕過失去,總覺得人世間有失有得,失去了再從別處尋來替代品就是,可是,他不想失去她,因為,他找不到另一個像她的替代品。
「你說過的話會比我少嗎?結果呢?不過謊言一場!」推不開他強勢的粗臂,她留在他懷中和他計較。
「我沒騙過你,我愛你,我允下的是一生一世。對別人,我從沒許過承諾。」
抱住她的手不肯放,仿佛有她在懷,他才有那麼一點點篤定。在上官阜心中,她是特別的,他願意屈就他向來不屑的承諾,她怎還不肯知足?
「換言之,我應該感恩圖報,為了你對我和別人不同?」冷嗤一聲。好狂狷的男人,合該全世界都讓他踩在腳底下?
「不用感恩,我只要你留下。」她變笨了!為什麼講過好多次,她還听不懂他的意思?
「你要我用什麼身份名義留下?上官夫人嗎?」她嘲諷。
仰起下巴,手一推,在他們兩人當中推出空間,她的驕傲面具掛得比誰都牢。
「除開這四個字,再沒有東西值得你留下?」說到底,她如克仰估料的貪婪。
「我想想……」她看他,淡然一笑,違心說︰「沒有了,要男人,滿街都是。」
「對你而言,我只是滿街男人當中的一個?」怒火上升,他鼻翼冒火,壓抑不下。
「不然呢?」她反問。
吞下怒氣,他猛地放開她,上官阜換上一副面容,要談勢利嗎?他有條件。
「我是個能拉拔你坐上夜間主播台的男人,我能提供你金錢、房子、車子和夢想,和我在一起你會收獲優渥,會比大多數女人幸運。」
「收獲可以不用付出代價?不是吧!我得用青春、身體去交換,是不是?」
「婚姻如何?有婚姻就能留住你的青春和身體?」他冷眼看她,不再受制。
「至少我可以光明正大跟別人自我介紹——我是某某太太,我老公是誰、我的孩子又是哪個聰明家伙。」
「這對你很重要?」果然,她和吳馨雅是同一類人。
「是的,你要是給不起,請別來招惹我。」轉身,她走得利利落落。
她……居然毫不留戀?拳頭在她離去後,重重擊落在桌面上。她夠貪婪了,要利、要名,還要名正言順,吳馨雅及不上她!
門又開,上官阜以為她折返,抬起臉,面向心意改變的妤盼。
來人是克仰,失望在臉上現形。
「對不起。消息是我放出去,也是我指定謝小姐報導你的訂婚消息上調出午間新聞帶子。」妤盼的極力掩飾和強顏歡笑,讓他痛恨起自己的殘忍。
「你居然要她親口報導,樊克仰,我真是太小看你了。你的目的何在?」
「我想提醒你適可而止。凱薩琳是你的未婚妻子,她來台灣幾個月中,你只和她見過三次面,你把其他的時間全投注在謝妤盼身上,這對她未免太不公平。」
「公平?我對她公平,誰對我公平,我就是喜歡和妤盼在一起,不行嗎?幾時起,你有權操控我的喜惡?」
「你變得好任性好自私,當時這個聯姻計劃是你提出來的,我們積極署了幾年,好不容易經營到現在,眼看就要成功,你要在這時候喊停?」
「沒人要喊停,我有我的作法,不需要你插手。」他眸光一閃,滿含酷冷。
「你的意思是,你會娶凱薩琳,但要留下謝妤盼當情婦。你這種作法把她們當成什麼?供你利用的工具,玩過就丟的玩具?上官阜,不要讓我看不起你。」
「你為誰看不起我?凱薩琳?那個我只見過三次面,你卻天天陪伴的‘歐洲市場’。」
他心情很亂,尤其在妤盼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後,誰來他都會是刀刀劍劍,何況是樊克仰這個罪魁禍首。
「你講什麼?把話說清楚!不要話中帶刺。」克仰漲紅臉,沖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上官阜的前襟。
他推開克仰的手,冷冷一笑,回敬他對妤盼的卑劣。
「我的話中有話,不是吧!應該說心虛的人總怕別人指桑罵槐。」
「我為什麼要心虛?凱薩琳一個人來台灣,舉目無親,走到哪里全是陌生,就算只是朋友也會同情,哪像你這個即將身為她丈夫的男人,把她往飯店一扔,就萬事皆無。」
「同情?那麼你可能要花一輩子時間去同情她-,結婚後,我還是要過我的生活,她還是一樣舉目無親,說說看,你要不要搬進我家,繼續安慰同情我那可憐的小妻子?不然,我恐怕要去買來一把琵琶,讓那個可憐新娘學著唱唱長恨歌,免得她閨中寂寞,給我編織綠帽子。」眉一挑,他心存挑釁。
「既然如此,你就不該去和羅尼家談聯姻。」克仰沖著他大吼,真想一拳揍過這個人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
「哈!別忘了,是你剛剛說不許我在最後關頭喊停,況且你自始至終都知道我的態度,你也從未對此發表過意見,是什麼改變了你的立場?我那美麗可人的異國未婚妻嗎?」克仰的態度太明顯,他再裝作不知未免自欺欺人,也好,對婚姻他本就不強求。
「你這是什麼話,你在懷疑我?」
「我沒有懷疑過什麼,我只是樂觀其成。樊克仰,你給我仔細听清楚,我要的是歐洲市場,不是凱薩琳,娶不娶她我無所謂,她孤不孤獨、惶不惶恐與我無關,你要怎麼做,隨便!但是千千萬萬不要再插手我和謝妤盼的事,否則,下一次,我不會對你客氣。」
取過西裝外套,幾個跨步,他留下深思中的克仰,也留下一堆未竟行程。
***
垮下雙肩,妤盼每一步伐都走得難困,撫開額際頭發,她好想哭。
緊握拳頭用盡力氣,她逼自己不能在眾目下崩潰。
咬住唇,她吸氣吐氣,一聲聲「我沒輸」、一句句「是我先不要他」,她的自傲改善不來將塌的世界。
傻,你不是早在他懷中時,就設想過你們的戀情能維持多少時日,你心底早就明明白白,和他難長久?
也好、也好,愛斷得早、情放得少,要復原來得容易。
也好、也好,沒有人知道她失戀,沒有人知道她在情場摔跤,沒人……統統沒人……她仍可以掛起笑,假裝自己高高在上。
是的.高高在上,她是自尊自傲的謝妤盼。
她懂了母親的遺憾,一個不潔女子要付出的代價是整整一輩子咽!媽媽在爸爸面前永遠抬不了頭,每次爭執,那段過往成了爸爸的利矛,讓媽媽無力招架。這也是她將要面對的嗎?愛他已是傷心,她的未來還要在另一個男人的提醒下,一遍遍復習傷心?
不對、不對、不對……她不是媽媽,將來她要結婚.絕不會留下把柄讓人瞧不起;她會傷心,但不會傷太久,她有能力、有本事讓自己走得又穩又直;她的傷心不會被復習,她的眼淚不會公告世人,從這一分、這一秒開始,上官阜已經不在她的心中。
是的,他不在她心中,她心中的上官阜已經死了,已經埋了,已經不存在……
她和媽媽不一樣,她們是不同的兩個人!她的心在反復……不停反復痛苦……
拿出鑰匙,握過太久拳頭的手指不听使喚,連連幾次沒辦法把鑰匙穿進孔洞中。
「要不要我幫你?」彭敏為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嚇她一大跳,整串鑰匙滑落地面。
他路,幫她把鑰匙揀起來。「妤盼,談談好嗎?」
「我今天沒心情,改天好嗎?」搖搖頭,她拒絕。
「你去找總裁談判了?」他拉住她的手臂,不讓走。
「談判?我有什麼籌碼去找人談判?你想太多,我只是走一趟總裁辦公室,教會自己認清事實。」搖搖頭,再相信他愛她,連她都要嘲笑自己。
不過,她再也不需要他的愛,她已經扔掉上官阜,扔掉他虛偽愛情。她——謝妤盼,只需要自尊!
「他怎麼說?」他心著急。這一趟「他」告訴她,他真正喜歡的是男人了嗎?
「他說要我留下,他說要給我金錢、名利,他說我會比世界上其他女人更幸運。」
妤盼的話將他打人地獄,「他」果真愛女人甚于男人……失戀了,他的愛戀成幻成空……是她!是她恬不知恥地勾引他,是她蠱惑他的心,讓他認不清真正的自己,是她、全是她!
「你答應他了嗎?」字句從他牙縫中進出。
對于彭敏為的憤然,她一無所知,她沉溺在自己的悲傷中,無暇顧及。
「沒有,至少現在沒有。」未來呢?他可能為她放棄另一名女子?不不不……她又在自我膨脹了。他不會,不會為一顆沙粒放棄整座沙漠。
「嫁給我!」三個簡單組字同時震驚兩個人。
「嫁給你?為什麼?」妤盼倏地抬頭,眼中的茫然卸去她平日的精明形象。
為什麼要她嫁給自己,彭敏為在心中默問自己兩次。
對了!他不要她有機會在「他」身邊留下,他得不到「他」的愛情,誰也別想佔有。他發誓要毀掉她,他要給自己足夠的空間、時間來實踐誓言。
「因為……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他勉強找出借口。
同是天涯淪落人?「我不懂,你也失戀了嗎?」
失戀……到昨天為止,她還以為手中牢牢握住愛情……原來失戀是隨時隨地發生的突發狀況,原來眼前愛的,一轉身就不再愛了。
「是的,‘他’要結婚了,對象不是我。愛情是錯綜復雜、擾亂人心的事,你愛他、我愛他、他不能愛我,全天下的不公平統統在愛情里面。
愛情,嘗過一次就夠,我不想再來第二次、第三次,所以我要結婚不要愛情,而你,你說過再強再悍的女人終要走人婚姻,與其和一個陌生人結婚,不如和朋友結婚。
婚後,我們還是朋友、還是事業伙伴,哪一天我們都覺得可以了,就上床;哪一天我們都覺得準備得夠了,才生小孩。我要證實,沒有愛情,我也能營造一個幸福婚姻。」他的說辭煽動人心。
「沒有愛情也能營造幸福婚姻?」她喃喃復誦他的話。「我並不愛你……」
「我也不愛你,誰說沒有愛不能成就婚姻?」
「是啊,誰說。」她贊成。
「何況,你不想搶在他的前面舉行婚禮嗎?你不想驕驕傲傲的告訴他,‘是我不要你,不是你拋棄我’嗎?」
「本來就是我不要他,他要求我留下的,我不要,我有我的自尊和驕傲。」
「所以-!為什麼不嫁給我,讓他知道,你並不是非他不嫁的。」
他說動了她,妤盼下定決心。
「好,我們結婚,我要婚禮在一星期之內舉行。」
「沒問題,我們在今天通知家人、挑喜帖、選婚紗、拍照片,一氣呵成。」
「對!你說得對,沒問題的,不會再有問題。」
愛情?她輸了,但是婚姻?她要贏。
***
他沒辦法工作、沒辦法靜心,滿腦子里全是妤盼。她的笑、她的怒、她的靦腆……她的一切一切。
不管了,她貪婪也好,她善使手段也罷,他就是離不開她。他要她,要定她,除了婚姻,不管她要求什麼,他都給!他準備一肚子想法,要說服她改變心意。
然……整整三天,他找不到她。
白天她手機不開、電話不接,晚上她沒回家;電視公司、家門口,他守過好幾回,都守不到她的蹤影。要不是午閑新聞時間,還能在螢光幕上看到她的倩影,他真會以為她失蹤。
幾次,想不顧一切沖到公司,拉起她就往外跑,但他必須顧及羅尼家顏面,不能率性而為。他來來回回在辦公室里踱步,焦慮暴躁全在沉重的腳步聲中外揚。
不等了,就算她躲在地洞里,他都要把她挖出來。下一刻,抓起車鑰匙,上官阜什麼都沒交代就往外跑。
再一次,他來到電視公司,再一次,他動用總裁權力召見妤盼。
電視台里有多少主播,有的他甚至連一面都沒見過,他知道他的行動將會引來多少臆測,但願不了了,他了一只想見她。
然後,手指在桌面敲過兩千多下時,門被打開,她出現了。,
「妤盼。」一個箭步,他將她攬人懷中。她又在他懷中,她的芬芳、她的氣息再次迷惑他的心志。
「上官總裁,請不要騷擾你的員工。」用力一推,她將自己推出安全範圍。
幾日不見,她還是固執,不過……他想,他愛上她的固執。
「我就是愛騷擾你,你有意見嗎?」下一秒,他又將她攬回,抬起她的下頷,淺淺的吻落下,輕輕的唇碾過,吻出她不能抑止的心悸。
時空在這段靜止,她想不起失去的愛戀、想不起無解的情路,她只听得見他的心跳,觸得到他溫溫暖暖的胸膛。
喘氣,他的鼻息在她臉龐拂過,靠著他,她的固執堅持全然被收買。
「妤盼,我想我必須告訴你一些事情。」有她在懷,他實在不想這麼快就破壞兩人之間的和諧,但他必須先說服她。
「請說。」推開他,理智回籠,愛情退位。
「歐洲市場是我們公司幾年來一直積極爭取的,透過這次我和凱薩琳!」
「我不想听你和誰的事,對不起……我來,是想把這個交給你,歡迎你到時候來喝一杯喜酒。」她將紅帖交到他手中。
「這是什麼意思?」攤開帖子,刺目的兩個名字並排。
「意思還不夠明顯嗎?我要結婚了,剛好比你的婚禮整整提早一個月而已。」
「你跟我比賽誰先結婚。」他瞠目怒視,該死的,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用婚姻賭氣,她的大腦里面有沒有裝智慧?
「是的,我贏了,有沒有獎品可領?」
「為什麼這樣做?」
「不為什麼,你給不起我婚姻,恰巧有另一個好男人給得起,我們一拍即合,決定結婚,這很難理解嗎?不會啊!」
「不準你結婚!你是我的。」他像玩具被搶的孩子,耍賴得不像平日的他。
「好啊!你取消婚禮,我就不進入禮堂,很公平吧!」如果她還有本事威脅到他,她樂意!
「你在威脅我?」他狂怒。
「我能用什麼東西威脅你?我身上可沒有歐洲市場。」她尖酸。
「該死,你不知道我愛你嗎?我說過幾十次幾百次愛你,為什麼你都听不懂?」
「愛我卻不跟我結婚,我覺得你的邏輯才是難以理解。」
「除了婚姻,我可以給你全部。」這是他的底線,不可能再退讓。
「除了婚姻,你的全部我都不屑擁有。」她有她的原則。
「你故意和我倔強。」
「如果倔強能換得我所要的,我不介意當個倔強女人。」
「我不會給你婚姻。」
「那麼,就別談了,把你的愛、你的心收回去,好在面對下一個外遇時,有情可談、有愛可說。」她說得無關痛癢,但心卻在一陣陣抽搐中酸楚。
「謝妤盼,我真想一手捏死你。」
「雖然我微不足道,但死了一個女主播,恐怕偉大的羅尼家族不會有耐心等你出獄。」
「你的驕傲會讓你後悔莫及。」
「我寧可後悔……」也不願……不願與人分享他的愛。她自心底補上一句。「有風度些,我們好合好散,說聲恭喜吧!」
他沒說話,盯住她的眼里,有怒、有怨,有太多她分析不出的情緒。
妤盼一咬唇。沒必要留下,就這樣吧!分了、散了、斷了,了了……他們再兜不起一個圓圈圈。
她的肩垮下,哀戚留到夜里,悲慟留到夜里,她絕不在他面前哭……驕傲自負要拿代價來交換,她就用心碎來換吧。寧心碎,不願在他身邊享受短暫幸福;寧心碎,不願等到哪日花殘柳敗,人去樓空;寧心碎,不願道德批判她的愛情……
望著她的背影,說到底,他仍是留不下這個驕傲女人,也許,像他們這般相似的人,本就注定沒有交集,刺蝟不能和刺蝟群居……他和她,就算彼此欣賞、就算彼此相愛,仍不足以讓他們走在一起。
分手了吧!如她說的,好風度地說聲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