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病房門口,先擦干淚水,換過笑臉,才伸手打開房門。
「媽咪,我在畫小狗哦!」
看見母親紅紅的眼,小琛討好地把圖畫攤在自己身前。
坐到兒子身邊,程黎不回答,兩條細細的胳膊摟緊他,不由自主的淚水再度攻堤,落在兒子黑發上面,濡濕成形,她真是個不及格母親!
「媽咪,為什麼哭?」小琛放下圖畫,抬頭看母親。
搖頭,抹去淚水,她笑著寫字。「我們要在醫院里待一陣子,想想,我們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做點什麼事?」
「為什麼待一陣子?」小琛追問。
「小琛身上有些討人厭的細胞,醫生叔叔要花點時間,才能把壞細胞抓出來。」
「要打很多針嗎?」他問。
「你害伯?」
抱過兒子,心貼心、頰貼頰,親親吻吻,灑在兒子發間的全是程黎說不出口的疼愛。
「媽咪會陪我對不對?」拉起母親雙手,他把臉貼在程黎手心。
「對。」不管他住哪里,她都相隨相伴。
「那我就不害怕。」
深吸氣,她寫字。
「我想跟院長伯伯商量,把你的畫裱框,在醫院里辦一個小小畫展,好不好?」
「好啊!我要自己選畫,自己定題目。」說起畫畫,他的精神全來。
「嗯,下午我回家把你的畫搬來。」
「還要帶我的米奇睡衣。」
「沒問題。」東一句、西一句,她企圖避開壞心情。
「媽咪……我會不會像隔壁的林女乃女乃,一直睡覺,醒不來?」
他說的是年初剛去世的老鄰居,林女乃女乃對小琛很好,常在程黎未下班前陪小琛,有一天她和小琛說話,說著說著突然睡著了,他怎麼叫都叫不醒她。
小琛親眼看見林女乃女乃的家人把她裝進木盒子里,還听林女乃女乃的曾孫女說,他們要在地上挖個洞,把她埋進去。
小琛一句話,將她的心推入深淵。「不會,當然不會。」
她急迫地緊抱兒子,誰都不準搶走他,就算要她拿生命去換,她都要換得兒子正常健康。小琛有好多事情想做,他的未來有無限可能,他的人生該允滿希望,而不是絕望!
「不會就好,我不想一直睡,也不要一個人躺在地板里面。」小琛低頭,他知道男孩子應該勇敢,不可以掉眼淚,可是……地底下那麼黑,媽咪又不在身邊,他會害怕。
她猛搖頭,努力扯開嘴角微笑,努力把自信貼在臉龐,再不讓自己的無助傳染到孩子身上。
「你要加油努力,好好治病,不要害怕、不要恐懼,媽咪在這陪你。」
程黎了解,要孩子堅強,她得比孩子更堅強!
捧起小琛的臉,擦掉他的淚珠,她沒有權利軟弱、沒有權利哭泣,未來,她要用微笑代替傷心,用希望取代失望。
「我不怕。」舉高雙臂,他做了一個大力士的動作,說︰「我是Superman!」
「對,我的小琛是Superman。」
「媽咪,可不可以順便把爸爸的照片帶來?有爸爸陪我,我會更勇敢。」
「嗯。」
程黎摟摟兒子,有什麼不可以?爸爸是他的英雄啊!
母子額頭相踫,食指搔上他的胳肢窩,兩人笑鬧在一起,這是他們的親昵光陰,每天都要來一次,一天一次,他們用行動言語證明最愛的人是彼此,證明親情是人類最重要的事。
玩夠了,兩人並躺在床上,他的頭枕著母親的臂,他的手拉起母親的手,輕聲說︰「媽咪,-不要擔心,小琛會當乖孩子,踫到病魔也不害怕,我要健健康康長大,賺很多的錢,再帶-去法國,說不定在那里,我們會踫到爸爸。」
爸爸……他始終是需要爸爸的吧!
當然需要,他還是個小男孩,這年齡的孩子總是崇拜父親,雖然他少說少提,並不代表不在意。
輕輕喟嘆,程黎不曉得如何解開這場混亂,她能告訴小琛,他的父親另有家庭?告訴他,一場車禍讓父親對母親遺忘徹底?
「媽咪,-喜歡爸爸嗎?」他問。
「喜歡。」她點頭,
「像喜歡小琛一樣喜歡?」他問。
「是的。」她又點頭。
「草莓老師說,喜歡的人應該在一起,所以,我們要找到爸爸,快快樂樂的一起生活。」
這次,程黎沒有點頭,因為大人的世界太復雜,她無法向小琛解釋,互相喜歡的人不見得能一起生活。
到醫院,晁寧是特地來找程黎的,雖然他的妻子有流產現象,在醫院里面休養,但他並不打算見她,想照顧袖喬的人很多,不差他一個。
三天,程黎的影像在他腦間盤踞,他試圖找到與她有關的線索與證據,但是……他盡力了,真的。
除開婚禮上那幕,他再記不起任何與她有關的事情,好笑的是,他這麼講求效率的人,居然忘記問她的名字。
于是,他拿起畫筆,畫起她含愁的眉、多感的眼楮,他畫出她細致清靈的五官,天!她是多麼美麗又讓人傾心。
太怪異的感覺,據說這種心情叫作相思,可是按照正常道理來說,她不過是個陌生女子,沒有道理才一面,他便對她產生愛情。
唯一能夠對此種情況作出的適當解釋是--他愛她,在他遺失的曾經里。
三天,他的工作績效壞到連自己都覺得慘不忍睹,公司還能正常營運的主因,大概是他用了不少正確人才,否則,以他心不在焉的情緒態度,宣告倒閉是早晚的事。
不過這三天里,他又抓回畫畫的感覺,生澀的筆越磨越利,他對自己的作品重獲信心,多年不見的快樂進門,見她的更盛。
「請問,你們這里有一位護士,她不能說話,總是用紙筆和人溝通……」
許多年了,他很少用這種類似「親切」的態度與人溝通,他習慣冷漠、習慣對人下達命令,習慣讓所有的人對他心生畏懼。
「你說的是程黎?」護士小姐說。
程黎,她叫作程黎?程黎……他默念幾次她的姓名。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大約一百六十公分高,眼楮很大,對了,她的頭發梳成髻,盤在後腦勺。」他再做一次確認、
「是程黎沒錯,她請長假,可能有一段時間沒辦法來上班。」
她請長假?為了躲開他?是這樣嗎?不,她答應過他,就算不願意幫他回想,至少不躲避,讓他知道可以在哪里找到她。
她點過頭、承諾過,她不可以一回身又是六七個年頭,
「我可以知道她的住址電話嗎?」他急問。
不可以,那涉及個人隱私。這是正確答案,但晁寧的魅力是女人難以免疫的東西,所以護士小姐皺眉頭,猶豫。
「不然,你到六樓兒童病房去踫踫運氣好了,我不確定她會不會在病房里,」
「-剛說她不上班,怎麼人會在兒童病房里?」
「她的兒子生病了,听說是癌癥,還在做進一步檢查,你可以到六樓護理站問問程琛的病房號碼。」她建議。
她有兒子了?她看起來還那麼年輕,難道是在他忘記她同時,她也放棄他,另擇一段愛情婚姻?
難怪了,難怪她說日子要往前走,無法回頭,難怪她說追究那段對他並無幫助……心重重被捶過,他有點憂郁。
「先生?」護士小姐推推他。
「我沒事。」
轉身,晁寧懷疑該不該上樓去,萬一她的丈夫也在,會不會替她帶來不必要的困擾?
走至醫院大門口,他在醫院前面徘徊,計程車司機過來招攬客人,他連連搖過幾次頭,最終,他嘆口氣,想見她的念頭太熾烈,他控管不住自己的想望。
于是他替自己找來借口,她的孩子生病,需要朋友的支持鼓勵,就當個普通朋友吧!見見她,告訴她,有任何需要,他願意助她一臂之力。
轉身,晁寧再度走進醫院。
定到電梯處,等電梯,和一群人走進去,看著人進人出,看著黃燈閃到他想去的六樓。
紛亂的念頭在一定出電梯時,宣告停止。
他的視線接觸到牆上的畫作,立刻被畫上的色彩線條吸引,筆法雖不成熟?卻牢牢吸引人的目光。
這幅畫主題是夢,畫中飛翔的乳牛身上綁著一個蕩秋千,秋千下方坐著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大女生,他們的笑容燦爛,大人的唇線咧到耳際,五彩繽紛的花朵、跳上空中的飛魚,整張畫作里呈現出熱鬧氣氛。
這個孩子很有天分,除了色彩運用精湛,還有豐富的想象力,假以時日絕對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看過第一張畫,他順著走廊一張張看過去,贊嘆聲不時響起,幾個觀眾竊竊私語,是怎樣的孩子,能畫出這般精采絕倫的作品?
晁寧回想童時,在六歲之前,他沒上幼稚園,父母親覺得上幼稚園是浪費時間,為培養他的接班能力,他們請了專科老師到家里替他補習,當隔壁小朋友在玩風箏跳舞時,他在學數學幾何,他也唱兒歌,不過唱的是英日文兒歌,他的語言能力不是天生的,而是用補習費一點一點堆積。
他記得,自己唯一的娛樂,是窩在地毯上畫畫,他喜歡玩弄色彩,喜歡用線條發泄心情。
他沒正式拜師學藝,所有技巧全是他從畫冊里臨摹學習,他曾被學校派出去比賽,但獎狀獎杯從不帶回家,他不想換得父母親一句「玩物喪志」的評語。
這個孩子顯然比當年的他更厲害,他用色大膽、線條細膩,若真一路不放棄,他預測,這小孩將會在畫壇上揚眉吐氣。
晁寧對這個小小畫家有興趣極了,只不過眼前,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做,他要找到那個既陌生又熟悉的程黎,在她身上追尋他們的過去,印證他們是否真的有過愛情。
「走,我們去護理站跟小姐要小卡片,寫幾句話,給程琛打打氣。」一個媽媽低頭對小朋友說話,她的聲音拉起晁寧的注意。
畫展今天開始,老院長親臨主持,許多病童的爸爸媽媽知道這個消息,特地帶孩子來共襄盛舉。
「請問,-認識畫這些圖的小畫家?」一個二十幾歲左右的女人問年輕媽媽。
「嗯,他是個得到癌癥的六歲小男孩,他早熟而懂事,說長大要成為梵谷,我見過他幾次,他告訴我們,他不怕病魔,相信只要勇敢就能戰勝它,這席話,听得我們這些家長落淚,大家都有同樣的心酸和痛苦,他的話說到我們的心底深處。」媽媽嘆口氣,慈愛地撫模坐在輪椅上的女兒。
「他住在哪個病房?」
「-順著走道過去,看到門邊有花籃,門上貼著許多小卡片的病房就是了。」她指指走廊方向。
「所以我可以到護理站拿卡片,再貼到小朋友的房門上?」年輕女人問。
「對。」
「-說他叫作程琛?」
「對。」
「好,謝謝。」
晁寧反復咀嚼程琛二字,越念越心驚。
他仔細回想,沒錯,護士小姐說過,程琛是程黎的兒子,而程黎是他思念又思念女人,換言之,這個天分高到讓人咋舌的小孩,是程黎的兒子?
程琛、程黎,他為什麼從母姓?程黎嫁給另一個同姓的程先生?如果不是呢,程黎的兒子有繪畫天分,這意味什麼?
意味……天!會不會是……是他聯想過度?
如果是呢?一個兒子,一個未婚生子的女人,晁寧尚未聯想到幸福,先聯想到程黎眼中的淒楚、
假若情況如他想象,那麼這個笨女人需要多少支持才能撐過這次?紛亂念頭一個個闖進心中,嚴重干擾他的判斷能力。
「我要弄清楚。」
他大步往走廊一端行去,按捺住激動情緒,他提醒自己沉著應付。
答案在門開-那間揭曉。
病房中,小男孩在畫圖,母親在一旁看他,他的出現吸引了兩張怔愣的臉。
三十秒,母親落淚,孩子回神,他怯怯地放下畫筆,拿起床頭邊的放大照片,走近晁寧身邊問︰「請問,你是我的爸爸嗎?」
「請問,你是我的爸爸嗎?」
稚女敕聲音在他耳邊回響,這下子輪到晁寧動彈不得,眼光落在程黎身上,一瞬不瞬。
下一刻,他作出睿智決定。
「是的。」
不管他是不是,既然孩子需要爸爸、母親需要支持,他願意接下這個角色。
何況,程琛手上有照片佐證,雖然時空相隔,照片上的男人正青春,但他可以認出來,那的確是名叫顏晁寧的男人。
所以,他認定了,他是孩子的父親,是程黎的愛情,他們之間的關系不管有沒有隔著一個「失憶」,終是存在的事實。
程黎不能說話,想抽出紙筆作解釋,手指頭卻抖個不停。
他們就這樣子相認?這算什麼?血濃于水?心有靈犀一點通?
他怎可以掠過她的意見,不問問她七年的辛苦是否心甘情願,他這個爸爸當得未免太理所當然!
不,小琛是她的,她一點一滴辛苦養成的寶貝,他無權插手。
程黎走到兩人中間,但晁寧不理會她這個屏障,彎下腰,抱起小琛,自然而然。
程黎想搶回孩子的手,停在半空中,父子間的親昵讓她繼續不了行動,那是天性嗎?即使從未見過面,父子間的連系不因此斷絕?
「對不起。」一句話,晁寧對小琛也對程黎說。
緊抱住兒子,晁寧自覺虧欠太多,他該做什麼、說什麼,彌補他的多年缺席?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的心中有無數歉意。
「為什麼不找我、不告訴我?我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他說。
她凝視他,不回答。
能為什麼呢?因為他的心不在、她的情無依啊!因為她不想成為他的責任、不要美麗愛情變成憎惡負擔。
她寧願藏著他的照片,暗夜里飲泣;白天,太陽升起,努力欺騙自己,他們的曾經從未褪去顏色。
早晨,同事告訴她,三樓的三一七病房住著一個難纏孕婦,她非常不合作,幸好程黎請了假,否則肯定讓她欺負,當時,她瞄了一眼病房表,三一七的病人名叫宇文袖喬。
同事的討論聲在耳邊,一遍遍提醒她,錯誤已成,無法彌補。
他們說,宇文袖喬是鑫-集團總裁,顏晁寧的老婆,她懷了家族第一個小孩,兩家長輩輪流來照顧她。
他們說,顏晁寧從頭到尾只出現一次,少女乃女乃心情不佳,專拿卑微的小護士開刀,大家受了冤枉無處發泄,只能說說八卦,秋作補償。
她低頭寫字條予他。「你不該出現這里,你的妻子在三樓,等著你去照顧,至于我和小琛,不是你的責任,從來就不是。」
她知道袖喬住院?哦,當然知道,她是護士。
晁寧不想討論袖喬,他把重心擺在兒子身上。「你哪里不舒服?」
「沒有啊!醫生叔叔檢查的時候有一點點痛,現在不會了。爸爸,你不用替我擔心。」小琛乖乖地回答。
小琛的懂事讓母親別開頭,都自顧不暇了還急著安慰人,淚無聲無息淌下,程黎探向窗外,心疼。
她清楚,苦難才要開始,當療程進行,那種痛苦是連人人都難以承擔的呀!
「告訴爸爸,你有沒有想要什麼?吃什麼或者玩什麼?」第一天當父親,他最想學的是如何寵溺孩子。
「我想畫畫,媽咪說要帶我去陽明山,可是她太忙,沒有時問帶我去。」
「你喜歡畫畫?」
「對,我要和爸爸一樣,當個偉大的畫家。」
偉大的畫家?她這樣向孩子形容他?晁寧看一眼程黎。
「為什麼說我是偉大畫家?」他笑問。
「你在蒙馬特賣畫賺錢,媽咪說你的畫是所有畫家里面畫得最好的。」
他去過蒙馬特?那里不只是他的夢想國度,他還曾經在那里居住?想起來,顏晁寧,努力回想,那是很重要的地方……
「爸爸,我和媽咪到法國的時候,有去拜訪房東女乃女乃哦!她說你送她很多很棒的畫,我親她一下,她送給我三幅,等媽媽回家的時候,再請她帶過來給你看,好不好?」小琛急著獻寶。
「房東女乃女乃?」幾個模糊的影像跳躍,他試圖抓住它們,卻抓不出清晰。
「嗯,爸爸的圖很漂亮哦!我最喜歡聖母院那一張。」
聖母院?更多畫畫跳出來,來不及細細思量,小琛又帶出新驚喜。
「爸爸,媽咪有帶我到你工作的酒吧去,你還記不記得老板叔叔……」
「Jerry。」一個連想都沒想過的名字浮現,他不由自主說出口,聲音發出,他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Jerry是誰?他認識Jerry?為什麼他會說出這個名字?
同樣的震驚出現在程黎臉上,他記起Jerry了?那麼他還記得誰?程黎呢?這個名字對他而言是否仍是陌生?
「是Jerry叔叔沒錯,他說要當我干爹,我很喜歡Jerry叔叔,他告訴我很多關于你的事。」
「他說了什麼?」晁寧急問。
「他說你很會畫圖,沒有客人的時候,常在店里替客人畫素描,叔叔的店因為你的畫,生意越做越好,大家都喊你畫家先生。」
「畫家先生……」
該是陌生卻感覺熟悉的名詞,晁寧陷入沉思。
「對啊,我去的時候,牆上還掛有你的人像畫呢!Jerry叔叔告訴我,你帶媽咪到酒吧工作,很多法國男生覺得媽咪美麗,想和她說話,你不客氣的把人家瞪回去,你很凶哦!」
「你和媽咪……為什麼到法國去?」
「去找你啊,媽咪說你忘記我們,忘得很徹底,但你喜歡蒙馬特、喜歡當畫家,有可能回到那里去。如果運氣好,我們踫到你,說不定你會記得我們,願意和我們回家。」
小琛的話讓程黎紅了頰邊,她是這樣告訴小孩沒錯,問題是,那只不過是幻想,不應該當著他、當著一個有婦之夫的面說出口啊!
「是這樣嗎?」他的視線調到她臉上,緊迫盯人。
低眉,程黎無話可答,阻止不來兒子,只好由著自己在他面前漸漸透明,
所以,他是對的,他和程黎談過戀愛。
這個認定讓他寬心。
而她,千里迢迢把孩子帶到舊時地,若非為了緬懷愛情,還有什麼其他目的?得意笑容勾起,他很久沒有出現過這號表情了,他又有了想掌握的東西,一手抱過兒子,一手攬過妻子,他喜歡這個家庭,非常喜歡。
門敲兩下,小琛從晁寧頸後看到來訪客人。「醫生叔叔、君華阿姨好。」
進門的是主治醫生和護士,他們對晁寧略一點頭,走到小琛身邊替他量血壓脈搏。
「小琛的報告出來了,程黎,我們要不要到外面談?」主治醫生說,
「你是小琛的父親吧!你好,我是程黎的同事余君華。我可以在這里陪小琛,你們和唐醫生出去談。」活潑大方的君華伸出手和晁寧交握,這個男人配程黎,夠格!
「-怎麼知道我是小琛的父親?」晁寧反問。
「你們有雙一模一樣的眼楮,那是藝術家的眼楮。」君華笑說。
「說得好,」
晁寧從不曉得自己行雙藝術家的眼楮,但是他喜歡她的說法,再一次,不需科學證據,他證明小琛是他的親生兒子。
「好了,大人出去說話吧,我們小朋友該睡個香香甜甜的午覺。」君華替小琛調整枕頭。
「君華阿姨,我要听故事。」
「好啊!听你爸爸怎麼追求媽咪的故事好不好?」君華說。
「喂,他末滿十八歲,別灌輸小孩黃色觀念。」唐醫師笑說。
「要純純的愛嗎?也行,我們來說隔壁的白雪公土,如何用隻果毒死壞巫婆的故事。」君華有滿腦了的變態故事可以說。
「爸爸,我睡醒你會在嗎?」當棉被拉好時,小琛對父親說。
「我會。不過你要睡得夠久,否則精神不濟,晚上你沒辦法陪我玩通宵。」
說護士阿姨變態,做父親的也不見得正常到哪里,居然要生病的兒子陪他玩通宵?!不過,我們姑且稱它為親情吧!畢竟親情得來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