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亞瑟懷里醒來已成習慣,慕心愛上他頰邊髭須貼住自己的微刺觸感。
摟住他寬寬的腰,她希望時間就此靜止,兩顆躍動的心髒里只有彼此。
「今天能夠不出去嗎?」
慕心可憐兮兮地問,她不喜歡離開家里,但他命令她出門買東西,想起司機先生的眼神和數人不愉快的親近,小小的嘴嘟成可愛三角形。
「不行。」他就愛對她下命令,怎樣?
「我的衣服很多,不買還是有得穿。」
「夠不夠穿是一回事,重點是你應該多出門,看看外面的世界。」
「你嫌我孤陋寡聞嗎?」
趴在他身上,手肘撐在他的胸膛,擠眉弄眼,她的表情因他而生動。
「不簡單,會反抗了。」
捏捏她的臉頰,他喜歡她漸漸開朗的性格,想起她也能在餐桌上說說笑話,雖然冷笑話居多,但她的進步令他非常滿意。
「我沒有反抗。」
慕心臉色凝重反駁,「反抗」在她記憶中是項嚴重罪行。
「你有。」他笑著指控。
「我沒有……真的沒有。」說到這里,慕心眼眶泛紅,眼淚幾乎落下。
她的不對勁看在亞瑟眼里。他正色,坐起身,將她抱在膝問,抬起慕心的下巴,看見她眼中惶然滿盈。
「說,為什麼哭?」
「我做錯事情。」眉一眨,兩顆豆大水珠滾出。
「你做錯什麼事?」明明是兩顆美麗的水珠子,卻灼燒了他的心,怪異的心痛感浮上。
「我反抗。」輕輕幾個字出口,她的委屈跟著傾泄。
「告訴我,除了頂嘴、反抗之外,還有什麼是你認為禁忌的事情?」
「出房門不行、吵鬧不行、大笑大哭也不行。」
哭字出口,慕心猛地發現自己常在他面前掉淚。為什麼?她怎會忘記不能哭泣、不能告狀、不能訴說委屈?只因為在他面前掉淚是……安全?
吞回淚水,她自問,憑什麼她認為在他面前哭安全?因為愛情嗎?因為一場婚姻讓他成為她最親密的親人,還是因為她篤定了他不會因她的淚水大發脾氣?
見她半晌不說話,亞瑟開口問。
「我要你把我的話听仔細,以前那些你認為不能做的事情,在這個家里你都可以做。你可以出房門、可以吵鬧、可以大哭或大笑,你可以頂嘴、可以反抗,就算要舉白布條抗議,你都有權利。」
「權利?」
權利……那是她在書上常看見,卻在日常生活中陌生的詞匯。
「對,你有權利。」他再次申明。
「那我可不可以抗議,我不要出門?」她迫不及待行使她的權利。
他搖頭嘆氣,有個太聰明的學生,老師開始擔心難以駕馭。
「心心,我要你出門是為你好,希望你多和人群接觸,別把自己關在象牙塔里,並不是在壓迫你。」他試著和她講理。
「我了解,可是我真的、真的不喜歡坐司機先生的車子出門。」想起昨天,她實在很討厭。
「為什麼?」
羅夫是所有司機里面長相最斯文、學歷最高,也最風趣幽默的一個,所以娜莉特地挑選他為自己的專用司機,難不成,他也和薔薇一樣,為娜莉排拒慕心?
「他的……他的保護讓我很不舒服。」這是她所能做的最大解釋。
保護?換句話說,羅夫是善盡職責,既然如此,慕心為何……
亞瑟沒弄懂她的意思,想往下探問,門上傳進一陣敲叩聲。
「少爺,老爺請你和夫人下樓見他。」是管家的聲音。
亞瑟和慕心相視一眼。大清早見他們?很不尋常的情況。
「沒關系,有我在。」亞瑟見不得她眼底浮現驚恐,握握她的手,給她一個信賴微笑。
半小時後,他們並肩站在老威廉斯夫婦面前。
「父親早、母親早……娜莉早。」後面那句早安,是在她咽下恐懼後,才能說得出口。偷偷伸手,捏住亞瑟身後的西裝一角,她需要他為自己提供勇氣。
「慕心,記不記得你嫁進威廉斯家那晚,我跟你說過什麼話?」老威廉斯口氣嚴肅。
「記得。」慕心乖順點頭。
「把話說一次給我听。」
原來只是想考她默書?慕心緩口氣,一字不漏,將他說過的話背出來。
「當時父親說——慕心,威廉斯是個大家族,有許多規矩要遵守,你初來乍到,我不會對你有太多要求,只是希望你不要讓威廉斯這個姓氏蒙羞,你做得到嗎?」
「那天晚上,你點頭說你會做到,是不是?」
「是。」
「那麼,這是什麼?」
老威廉斯把報紙遞到她手中,上面幾張大幅照片和斗大標題震得她的心髒蹦蹦亂跳。怎麼會變成這樣子?轟地,她的頭腦炸出一片混沌。
「你不會說,照片上的女人不是你吧?」
娜莉幸災樂禍的口吻讓她想起姊姊,無法掩飾的惶恐佔領她的意識。
「你說,怎麼一回事?」老威廉斯太太問。
她的口氣嚴厲,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對慕心有一定程度的喜愛,但這件事情太大,大到鬧上新聞煤體,沒有幾個婆婆能忍受媳婦在街上和男人親熱、上飯店休息的照片,被刊登在報紙上面。
不語,她的氣勢嚇住慕心,手抖得太厲害,過去媽咪打她的片段跳上慕心腦海。
不管是你對還是你錯,只要你辯駁,所受的傷害遠比沉默多……她一次次在心底反覆這兩句話,空空的腦袋瓜里裝了滿滿驚慌。
「她默認。」娜莉抬高下巴微笑。
哈!她早料到愚蠢的慕心只有這號表現。這些日子,她對慕心的挑釁和冤枉近乎明目張膽,而娜莉愉快地發覺,慕心不會吵架、不會爭辯,也學不來告狀,她唯一會做的事情是乖乖站著,任她栽贓。
默認?是吧,消極的慕心緊咬下唇,不管她認不認,結果都一樣,承認是最簡單的方法。她低頭,順著娜莉的意思——默認。
「威廉斯是個古老的大家族,很重視家族榮譽,你的作法我們沒辦法接受。」老威廉斯說。
這是開頭,等一下他會越罵越生氣,然後拿起掃帚或棍子打人,慕心在回憶舊經驗。
「我知道你父親有錢有勢,但他的錢只能把你送進威廉斯家,卻沒有權利要求我們接受一個不貞潔的媳婦。」
她的沉默引發婆婆的怒氣。
婆婆更生氣了,縮緊肩膀,慕心靜待疼痛降臨。
「你這種行為,讓我們沒辦法面對家族親戚。」
和這句類似的話語,媽咪說過,她說她的存在是個羞恥,讓她羞於面對家族親戚。
錯誤、錯誤……她一直一直是個錯誤,父母親的錯誤愛情,造就出錯誤的她,錯誤的她不斷提醒媽咪那段錯誤過往,更多的錯源自這場婚姻,錯誤的她錯誤地打擾了一家子平靜……
慕心陷入自己的情緒中無法自拔,公公婆婆說的話,填不進她的腦里。
她全身都在發抖,她沒做錯事,卻做出所有心虛表現,落實全部的欲加之罪。
「夠了,這件事我會調查清楚。」
從頭到尾都沒說話的亞瑟出言,他的聲音為慕心帶來安全感,她的恐慌暫且被壓下。
「這種事還要調查?孤男寡女進飯店,難道只是開房間純聊天?」娜莉不滿意亞瑟的維護。
他沒道理相信她,她表現出做錯事的心虛了,不是嗎?
凌厲眼神掃過,亞瑟制止她接下來要出口的話。
「我信任心心。」五個字,他解釋自己的立場。
「你為什麼信任她?」老威廉斯問。
「因為她是我的妻子。」摟住慕心顫栗不停的肩膀,他在全家人面前確定慕心的身分。
「亞瑟,這件事……」
老威廉斯夫人還想說話,亞瑟不理會,逕自帶著慕心走回房間。
床上兩個交歡男女,激烈吟哦,狂熱的節奏、原始的律動、忘情的歡愛……
當一切靜止時,柔軟的女體趴在雄壯的男性胸膛上。
「我不懂,亞瑟為什麼會維護她?他是一個自尊心多強的男人啊!」想到這點,娜莉氣急敗壞。
亞瑟已經將近三個月不曾踫她,她有她的需要,於是年輕斯文的司機羅夫成了她新的仰慕者。
他對娜莉言听計從,只要是她吩咐的事,他一定盡力辦到,報紙事件就是這樣子來的。
這幾日,她一直在靜待亞瑟「處理」慕心,可是他根本沒有做任何處置,除了打電話,告訴報社那天他帶妻子上班,要求報社登道歉啟事,說明照片里的女人不是慕心之外,再也沒有采取其他行動。
他對慕心的偏袒,讓她不平。
「也許不是維護,他只是需要更多的『事實』。」羅夫邪氣地盯住娜莉的胴體。
「事實?你的意思是……」
「就是再制造一些『意外』羅!反正我們的木頭夫人又不會替自己申辯。」
他的大手欺上她的豐腴,幾個揉捏後,她再度癱軟在他懷里。
「你可以把話說得再清楚一點嗎?」
她啞著聲音問他,臉上已布滿。羅夫是個好情人,他總能滿足她所有需求。
「比如拿藥迷昏她,當下人們發現我們一絲不掛躺在床上時,誰都沒本事再維護她,只不過,這招先別急著用。」
「為什麼?這個方法很棒,我迫不及待了。」
一面說著,娜莉在他身上緩緩律動。
「原因有兩個,第一,同樣的招數在短時間用兩次,會引發反效果;第二,這個計畫實施之後,我就不能留在這里了,你舍得我被趕出去嗎?」
「那我該怎麼辦,跟她相處在同一個屋檐下,我連一分鐘都無法忍受。」
亞瑟的冷淡、她的失寵,娜莉覺得自己在威廉斯家的地位漸漸不保。
「利用女人的嫉妒心吧,老威廉斯不是相信木頭夫人在私下時欺負你嗎?這回故計重施,不過情況最好再激烈一些,讓自己受點傷,增加可信度。」
「受傷……」
念頭在腦中轉過,娜莉有了好方法。她微微一笑,撩開金色鬈發,風情萬種。屆時,亞瑟又是她一個人的!
動作加劇,她在他身上馳騁,歡愛的氣息轉濃,一室旖旎。
慕心在樓梯間踫見娜莉,想躲開已經來不及。
她正要到大門口等待亞瑟下班,他說今夜要帶她去看歌劇。她和亞瑟一樣,對歌劇不感興趣,她感興趣的是那些名流紳士的衣著打扮和他們的言行舉止,身處在他們當中,慕心常會遇到與書本里的描述相似的情節,這種「印證」讓她很開心。
所以亞瑟中午打電話給她,告訴她晚上一起去看歌劇時,她開心地滿櫃子翻衣服,早早把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期待亞瑟下班。
「穿這麼漂亮?威廉斯夫人,要去哪里啊?」向前踩一步,娜莉刻意將鞋子踩在她的禮服上面。
「我……」娜莉踩住她的裙擺,她該抗議。
那天,亞瑟帶她回到房間,要她一五一十將買衣服那天的事情說清楚,在他面前,每個細節她都能清晰自若地描述。
當時,亞瑟告訴她,將來不管是面對誰、不管對方的態度如何,她都要勇敢把話說清楚。可是面對強勢的娜莉,她的勇氣縮水。
「對、對不起,你踩到我的裙子。」慕心擠出僅存的勇氣向她「抗議」。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亞瑟會娶你啊!在你之前,我已經住在這里許多年。」
娜莉突然拔高的音調讓慕心嚇一大跳!她們有討論到有關結婚的問題嗎?有討論到誰住得久嗎?不就是她踩到她的裙子,她請娜莉移開尊腿而已嗎?
慕心壓根無法理解對方的激烈反應從何而來。
下一秒,娜莉壓低嗓音問她︰「羅夫的床上功夫如何?那天他在飯店里有沒有把你服侍得舒舒服服?」
瞄一眼樓上,她在等待老威廉斯房門打開。
娜莉在誣賴她!?亞瑟的提醒在慕心耳邊響應。
勇敢、勇敢,她必須好勇敢,將來她要跟娜莉相處一輩子,不能見到她就像貓抓老鼠,一個張牙舞爪,一個拚死逃命。
她們是天秤兩端,彼此要學會公平相待。吞口口水,慕心挺直腰背對娜莉說︰「可不可以請你讓我過去?我想下樓。」
「讓?我讓得還不夠嗎?明明我和亞瑟的愛情在先,你憑藉你家有錢,硬是侵佔我的地位,你現在還要我讓?會不會太過分?」
說到這里,娜莉突地拉抬音量哭喊︰「我的要求不多,只求你給我一席之地容身,我絕不會和你搶奪亞瑟的注意力。」
娜莉眼楮往上瞄,好極了,二樓的房門打開,亞瑟的車聲駛進家中庭園,世界即將大亂!
慕心覺得好煩。娜莉怎麼說來說去,老在說那個無聊的話題?
她沒打算趕娜莉出去、沒打算逼她讓出愛情,只想安安靜靜過自己的日子,這也是她答應亞瑟的事情啊!
「請不要再說這種話,你放心,我沒要趕你離開……」
慕心的解釋只出口兩句,突然娜莉拉起慕心的手貼在自己胸前,慕心嚇一大跳,忙縮回手。
說時遲那時快,娜莉整個人從樓梯上面翻滾下來,咚咚咚,連跌十幾層階梯,滾落到一樓底。
天啊!慕心搗住嘴巴做不出反應。
怎麼搞的?她沒推娜莉啊!她怎會滾下樓?她只是、只是……縮回自己的手。
下一秒,公公婆婆從她身邊跑下樓梯,直沖到娜莉身邊;剛進門的亞瑟也搶到她身旁,幾個下人圍過來了……
緩緩地,慕心一步步走到樓下。
娜莉沒事吧?她的膝蓋抖得太厲害,幾乎不听使喚,從圍觀的人縫中向里面望過去,她望見一攤沭目驚心的血。
天,她做了什麼嗎?
沒有,她沒有……可是娜莉怎麼就摔下來了?
一定是她做了什麼?會不會是她听了娜莉的話太生氣,不知不覺中把她推下樓?還是,她扯住自己的裙角,害娜莉沒踩穩摔下來?
不對、不對,分明是娜莉拉住她的手,她只是急急縮回來。可又說不通啊!娜莉干嘛害自己受傷?肯定是她做壞事!
但她到底做了什麼壞事,為什麼她記不起來?
亞瑟打橫抱起娜莉,慕心搶到他身邊,想向他解釋不是她推娜莉的,可是他無暇照管她的心情,回她一眼,慕心看見他兩道皺皺的濃眉。
他判定她做錯?
心陡然下沉,被判刑的慕心將自己關進地獄,她開始指責自己,為什麼那麼巫婆心腸?為什麼容不下一個深愛丈夫的女人?
亞瑟抱著娜莉出門,老威廉斯和妻子也隨之出門,留下一地鮮血,和下人們對她不諒解的眼神。
慕心用力咬住下唇,腫脹的下唇掛上一條血絲。
她害死娜莉了嗎?她變成凶手了嗎?
不,她不是變成凶手,她一直都是凶手。
媽咪說她是謀殺她婚姻的凶手,說她是毒瘤、是罪惡,媽咪痛恨自己沒有權利鏟除這顆惡性腫瘤,任由她一天天長大、任由她一天天像極她死去的母親,挑逗丈夫對外遇的思念。
她是凶手。沒錯,她謀殺媽咪的幸福,也謀殺娜莉的生命,她是凶手,再墮入輪回,她仍是一世悲哀。
怔仲間,慕心走回房間,拿起手機,直覺撥了父親的電話,當父親的聲音傳來,她說不出話,只是不斷哭著。
慕育林讓她的哭聲嚇壞了,以前不管受了什麼委屈,他也從未看見慕心掉淚,是發生了什麼天大事情嗎?
焦慮的父親不曉得慕心被賦予哭笑的權利,以為事態重大到連亞瑟都無法幫慕心處理,他對著電話那頭的慕心安哄︰「心心乖,爸爸馬上趕到法國,等爸爸一到,什麼事都解決了,別傷心,懂不懂?」
慕心沒听進父親的話,一個勁兒對著電話掉淚,她只是想找個能收納淚水和傷心的地方。
亞瑟和父母親回到家中時,天已蒙蒙亮起。
娜莉流產了,嚴重的血崩讓醫生不得不下決定割掉她一部分子宮,這是個大手術。亞瑟不願多發表什麼,一路上母親和父親的失望明顯,他們等待孫子降臨已經很久一段時間。
亞瑟打算等父母親休息一段時問,再來談談孩子的問題。以時間推算,娜莉肚子里的胎兒,絕不可能是他的。
走進大廳,管家迎了出來,她告訴亞瑟,台灣有電話找他,很急,連連撥打十幾通。
「台灣的電話?為什麼不叫慕心接听?」
「夫人接了,接過之後便呆呆傻傻的,對方只好請你回來後,務必打電話到台灣。」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亞瑟說。
「既然他們打電話過來,你順便把慕心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們,跟他們講,我們會在最快的時間內,把慕心送回台灣。」老威廉斯說。
雖然半年相處,他慢慢喜歡上這個新媳婦,但娜莉發生這種事,他不能不站出來主持公道。
「我不會送慕心回台灣,這件事等我整理好,會把始末向你們交代清楚。」亞瑟有他的作法,不受支配。
「上次報紙的事你也說會查清楚,到最後卻是不了了之,這次我絕不再姑息養奸,從一開始我就做錯,我當初應當極力反對這門親事,畢竟國情不同,沒有辦法適應。」
失去一個孫子讓老威廉斯痛心,固執選擇在此時發作。
「父親,事情也許不是你想像的這樣。」自始至終,對慕心,亞瑟抱持信任態度。
「上次的事你可以說是一群人的『想像』,這次大家都親眼目睹了,我不認為還有什麼好商量。」
「總之我會給大家一個交代,你累了,先和母親去休息吧!」
幾句話堵住父親的話後,亞瑟轉身往電話處走去,電話接通,那頭傳來一屋子哭嚎。
「我是亞瑟-威廉斯,請問發生什麼事?」亞瑟用中文問。
接電話的是慕心的姊姊——慕情。
「這句話該由我來問你吧,請問你們讓慕心發生什麼事?為什麼爸爸一接到她的電話,就急急忙忙趕到法國?」慕情忍下哽咽,對他質問。
慕心向她父親哭訴?
他是不是該高興她的進步?高興她總算不再當悶葫蘆?可是,他清楚時機不對。
「請你轉達岳父,沒事了,我會處理好,請他不必特地跑到法國來。」
「抱歉,我無法轉達,我父親昨天搭上的飛機在法國失事了,機場人員說、機上一百多人全數罹難,媽要你們先找人過去處理,我們等航班安排好後立刻過去……」話到這里,慕情再也忍不住哭泣。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你們不要急,我先派人過去處理,等你們的航班確定後,通知我,我會去接你們。」
亞瑟拿起電話,連撥幾組號碼,用最快的速度調派人手,稍作處理後,他仰頭看樓上房間,嘆息,接下來的日子夠她受的了。
慕心的房門沒關,她整個人蜷在床上,用棉被將全身包得密密實實。
「慕心,你還好嗎?」
他將棉被從她頭上拉下來,她的臉靠在膝上,牙齒嚙咬著手背,兩個手背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齒印。
搖頭,她不好,她壞透了,她是一個法力再強的法師都解除不掉的惡咒。
「松開,不要折磨自己。」
他用手指壓住她的下巴,逼她張口,松掉自己的手。
「是我不好。」抬頭,茫然的眼楮穿透他,落在無知的空間。
「與你無關。」他不準那些奇奇怪怪的輪回念頭回來干擾她。
「有關的,我這個人無權開心、無權哭泣,我的情緒會害死人,這輩子,我是要回人間贖罪,不是來享樂的……是你送給我的快樂太多,才會導致一連串的不幸,我爸爸和娜莉都被波及了呀!」
神在處罰她,她收下不該屬於她的快樂,她佔住不屬於她的男人,她甚至貪心地想過要把他留在身邊生生世世,所以神責難她。但弛為什麼不把災厄降到她身上,卻讓旁人受累?
這是哪一國道理?
亞瑟猛搖她的肩膀,想把她的智商搖回來,不讓那些似是而非的說法拖垮她的心。
「好吧,你硬要說上天注定,那麼是上天注定你父親會有這場災劫、上天注定娜莉要踫上這個苦難,我們現在能做的是處理,不是埋怨自己。」
「不是這樣……我知道不是這樣,是我是我,是我害死爸爸,是我害死娜莉,統統是我。」
她舉起拳頭猛捶自己的頭。「為什麼死的不是我?為什麼不是我!」慕心哭喊出聲。
應該是她啊!她是一個專帶給別人不幸的人,為什麼讓她活得安安穩穩?而那些該得到幸福的人,卻一個個橫遭不幸?
她一定是惡魔,專為別人制造痛苦的掃把星!媽咪說的很正確,她是災星、是掃把!在害死親生母親後,還要克死父親。
她一直以為自己遠嫁法國,魔咒便會解除,沒想到她還是害父親為自己喪命!怎麼辦?她能怎麼辦?是不是該將自己綁在木樁上,一把火燒得乾淨?否則接下來她又不曉得要害死誰。
「不要。」他將激動的慕心用力圈在懷里,阻止她自我傷害。「不是你的錯,一點都不是,你不是神,沒有那麼多的權利命令別人為你受害。」
「是我害的呀!要是我不穿得漂漂亮亮,也許娜莉就不會那麼生氣激動,她不激動,就不會摔下樓了;要是我不打電話向爸爸哭訴,他就不會趕上死亡飛機,全是我的錯。」
她固執得讓人生氣。「我說過不是你。」
「離我遠一點,否則連你也會倒楣……」慕心想推開亞瑟。
「這班飛機上坐的不是只有你父親,還有幾十個別人家的父親,你如果有時間自責,有時間去研究宿命,為什麼不把精力拿來處理事情,你不想到出事現場找你父親嗎?說不定他是生還者、說不定他正強撐著意志想見你……」
「姊說,無人生還。」
她是個消極人物,任何事情都做最壞的打算。
「你怎麼知道消息正確?慕心,勇敢一點,就算結果不好,我們都應該去見你父親最後一面對不對?起來,換衣服,我們去現場。」
他哄著慕心,在這種情況下,他寧可拉著她一起去處理,雖然慕心幫不上忙,總比讓她一人躲在這里胡思亂想好,她是那種會把自己逼進死胡同的女人。
亞瑟說動她了,她在他懷中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