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情要大學畢業羅!
前夜她打慕心的專用手機號碼給爸爸,告訴他,下個星期的畢業演奏會,她是壓軸,還沒畢業,已經有幾個樂團和音樂公司找上她,希望她能加入,她還在考慮當中。
爸爸告訴慕情,等他和母親飛到美國時,再跟她參詳參詳。
這四年,她和爸爸的關系近乎親昵,她不常打電話,一年當中,她只在父親生日,聖誕節和幾個特殊節日時騷擾父親、
她很認分,知道這是慕心的專屬電話,不該侵佔太多,但即使通話次數不頻繁,她依然可以感受到父親的看重。
四年孤獨的異鄉歲月,在父親的看重之下,慕情過得充實愉快。
昨夜,她在電話中听見爸爸對秘書鄭重吩咐,空出下星期行程,他要到美國欣賞大女兒表演,順道看看女兒生活四年的城市。這聲吩咐,隔著電話筒,讓慕情熱淚盈眶,父親終是看見她了呀!
拿起梳子,坐在化妝鏡前,慕情告訴自己,這次回家前,她要繞到法國探望已婚的慕心,真心真意對她說——
對於長輩的愛情,我們無能為力,我很抱歉,從沒拿你當真正的妹妹看待,從現在起,我們來當一對好姊妹吧!
拿起包包,慕情準備出門,電話突然響起,電話那頭,母親聲音憤怒。
「慕情,你立刻回來。」
「媽,怎麼了?」慕情滿頭霧水,下星期就是畢業演奏會,現在她怎麼能夠回去?
氣如果你還當我是母親,馬上給我回台灣。」母親話說完,轉頭對另一個方向吼叫……
「是你親自答應參加情情的畢業表演,現在不能去了,我叫她回家,你自己告訴她去!」
電話猛地被掛掉,慕情心情沉人谷底。爸又要爽約?
好吧!她親自回去面對父親,看看他有什麼話說?
慕情望一眼月歷,扣掉時差,五天,夠她來回了。
飛機上,慕情暗自忖度,到底發生什麼事,爸爸要臨時爽約?他不是空出假期了嗎?
一年前,父親執意將慕心嫁給他覓得的好男人時,母親叫她回國過,她不平父親為什麼把最好的男人留給慕心。當時,慕情不若母親生氣,反而暗自慶幸,從此她可以獨佔父親所有注意力。
行程間,慕情惴惴不安,回到台灣,甫進家門,竟听到一屋子哭聲。
「媽,怎麼了?」
她跑到沙發前,摟住哭得不能自己的母親,環視周遭,怎麼公司的員工全來了?是公司發生大問題,爸又不在台灣處理嗎?
「我眼皮跳個不停,直覺有事將發生,我叫你爸別飛到法國去,慕心嫁出門,自然有人對她負責,毋庸他事事操心,他偏下听我的話。我和他吵架、打電話叫你回來,他根本不理會我,一心想飛往法國。」
母親一邊說、一邊哭,哭得柔腸寸斷。
「就為這個事?媽……沒關系的,也許慕心臨時有事,需要爸爸幫忙,現在交通……」
慕情以為母親在計較,微笑著輕拍她的肩膀,自從父親注意到她,慕情不再對慕心吃醋了。
「怎沒關系,心心會發生什麼天大事兒?不過是哭幾聲,博取同情,你爸爸啊,就是吃她那一套,眼巴巴硬要趕過去,我們原本說好要一起到美國看你表演……」
「媽,爸從法國轉機,一樣能趕得上我的畢業表演。」慕情勸慰。
「不能了,你爸再也趕不上,他死掉了,被那個小狐狸精害死了!」突地,母親聲嘶力竭大喊。
什麼?!母親的話在慕情腦海里繞了兩圈。怎飛一趟法國會……笑容僵在嘴角,她視線繞過悲慟的女乃女乃,和哀戚的叔叔伯伯們。
「大小姐,總裁搭乘的飛機失事,目前情況不明。」陳經理向她說道。
總裁搭乘的飛機失事,目前情況不明……總裁搭乘的飛機失事,目前情況不明……心飛入北極,兩行熱淚被地心牽引。
爸又失約……四年的努力與期待……慕情滿腦子混沌。
「他若肯听我的,嫁到法國的人是你,不會是事事煩人的心心,那哪會發生這種事情?!為什麼他要把好的東西、好的人統統留給慕心?到最後連自己的命都賠進去,他在懲罰我當年的不退讓嗎?他為什麼看不到我的心?!」
「是我的錯,從頭到尾都是我的錯……」老女乃女乃啞然。
慕情再听不見任何聲音,母親的痛、女乃女乃的傷,一寸寸分割她的知覺。
她以為情況將會好轉的啊!她以為畢業回國後,可以在父親羽翼下享受身為女兒的樂趣!她以為……以為……以為老天要把父親還給她……
為什麼?為什麼呢?心心出嫁,不是該輪到她了嗎?為什麼要出現意外?為什麼讓她措手不及?為什麼?!
「大小姐,公司那邊……」馬副理對著屋子里唯一沒有嚎哭的女人提出問題。
公司怎樣?爸爸沒了,誰需要公司?!誰要誰就拿去吧!只要能把爸爸還給她,她願意用全世界交換。
痛在胸臆間翻攪,攪碎她的期待與幻想。夢碎了,期盼不再︰永別了,她心心念念的父愛。
突地,她起身,沖進自己的房間。
不要!她不要!傷心在她的生命佔去太多比例,她不要再接收傷心,她只要得意,
面具,請給她面具,一個又厚又重的面具,戴上面具後,她可以叛逆囂張、可以讓人看不見她的膽怯私心虛,可以……假裝得意……
坐到化妝台前,顫抖抖地雙手捧起蜜粉,一層、一層……她撲了又撲、補了又補,濃濃的腮紅、重重的眼影,用美麗面具掩去心碎疼痛。
辦好父親後事,律師宣布遺囑,果不其然,爸爸將公司股份全給慕心,只將房地產和現金留給女乃女乃、母親和慕情。
慕情一點也不意外,畢竟慕心是他最鍾愛的女兒。
母親幾乎瘋狂了,她對著慕心哭吼怒罵,不過,這回爸爸大可放心,他親手挑選的女婿會挺身出來護衛慕心。
慕情學習母親,把憤慨全拋向慕心,她放棄所有財產,走出家門,那個家——她再不回去了。
濃濃的妝、厚厚的粉,她為自己打理一頭金發,那些洞洞環環太久沒戴,洞口已密合起來,本想再穿一次,但心夠痛了,不需要身體上的疼痛來增強效果。
踩著五寸高跟鞋,一身紅色緊身衣,她走進「青春」。
這里是她出國前常來的那家PUB,四年沒回台灣,她以為店收起來了,結果居然沒有,真是驚喜!
這回,她沒上台、沒跳舞,只是要了杯酒,坐在角落安安靜靜啜飲。
手指在頸問墜鏈徘徊,那是兩枚戒指,一個是爸爸給的,一個是像爸爸卻又不像爸爸的男人給的。項鏈陪著她在異鄉生活,陪著她度過快樂與寂寞。
爸爸呵,他終究還是缺席,還是沒參加過她的任何一場表演、比賽,他是個最失職的父親,可偏偏……她愛他、崇拜他,比所有女兒更甚。
淚在落,落在混亂的液體里,一顆一顆。
PUB另一端,歐陽清身邊圍著一群女人,和兩個死黨好友。
這是他單身的最後一天,明天他將要在家族安排下,娶個家世相當的女子為妻。
諷刺的是,直到現在,他連未過門妻子長什麼模樣都不太記得,只隱約听說她是個女強人。
「K哥,不公平,你只-安娜的酒,不-我的。」
女人過度虛假的聲音,讓歐陽清不耐煩,但他沒表現出來。
說實話,他不介意娶進門的妻子是誰,因為他不看好婚姻,一如他不看好愛情,若非家人堅持,他實在不想麻煩自己走一趟禮堂。
「K哥,明天的洞房花燭夜,需不需要我們幾個姊妹去敦新夫人幾招,教她如何來取悅你?」
女子的說法逗笑了一桌子人。
他感覺厭煩,卻仍掛上一臉痞子笑。向來,他的無害笑容,總讓對手輕-他的實力。
沒錯,他就是這兩年迅速在台灣崛起的法律界新秀,幾個重大案件經由他的手而-得平反,在許多人心目中,他不單單是個律師,更是再世包公。
於是各大知名企業,紛紛捧上大筆金錢,搶著聘他為公司的法律顧問,他成了當下炙手可熱的人物。
「人家K哥娶的是女強人,你以為對方是小可憐啊,個怕死的話就上羅。」一頭紅發的女孩貼在歐陽清胸口說話。
「女強人?那……K哥將來日子可‘幸福美滿’羅!你不會一下子就把我們給忘了吧?」他右手邊的女孩說話。
歐陽清沒回答,靜靜和朋友對飲,小威、老皮朝他訕笑搖頭,對他們而言,娶個強勢女子,會是件辛苦差事。
歐陽清了解他們的意思,聳聳肩,沒辦法,那是他在選擇念法律時,答應下的條件,事情很單純,他不過在履行合約。
「咦?」老皮視線對上獨飲的慕情時,皺眉。
「怎麼啦?」小威問。
「記不記得那個女孩子?不曉得是她太愛哭,還是我老撞見她在哭?」老皮指指慕情方向。
單單一眼,歐陽清心被勾動,淡淡的幸福感漫上。
是她!為暗戀老皮,只身追到美國的女孩子。
分手那天,他帶著她享受快樂,她的笑聲清脆悅耳,每每在他夢中響起。他沒刻意回想,她卻時常在記憶間浮現。
推開身旁女人,歐陽清走到慕情身邊,奪下她的杯子,關上她的淚。
慕情抬眼,對上他痞痞的笑,不用思考,她記起他的一言一行,彷佛四年間,她一直在復習著兩人發生過的一切;仿佛四年時間很短,短得不過是一眨眼。
又在地球這端踫上他,沖動依舊,她還是想踢他兩腳,踢掉他討人厭的痞笑。趁著兩分酒意,慕情起身,在眾目睽睽下……踢他。
「我討厭你的笑,一看就知道不是正派人物。」慕情說。
金絲野貓嘲笑再世包公不正派?!歐陽清笑得更讓人討厭了。
「這幾年你在哪里混?為什麼那麼久不來我們的店?」圈住她的腰,他的唇在她頸窩邊細語。
話出口,歐陽清-地想起,回國兩年,自己經常在夜里到PUB來,這里不缺乏經營人才,他的行為未免詭異。認真想透,自己居然下意識地在等她,等她再度光臨。
怪!的確很怪,野貓滿街跑,他干嘛對她特別注意?!
「這家店了不起嗎?全台灣有多少店比這里更高級,我為什麼要專門混這里?」
看著他笑眯眯的雙眼,為什麼全天下人日子都過得愉快,獨獨她總是盼呀盼,盼著希望到來,然後在希望成真的前一刻,破滅……
她是不是做了太多壞事?是不是老天故意要罰她?
慕情手指頭在他寬寬的肩上敲敲按按,這首曲子她練了義練,一遍一遍,她在鏡子前做演練,告訴大家,這首曲子要獻給她最崇拜的父親,可惜……
听不到了,爸爸總是錯過她生命中的精采時刻……
「你又不說話!看著我,你在想誰?」歐陽清捧住她的臉,把她渙散的魂魄拉回。
「黑道大哥,你可不可以娶我?」
突如其來的一個問句,敦歐陽清怔愣住。「你習慣在PUB里面,找男人娶你嗎?」
「這樣子不行嗎?我的行為違法?」
「好吧,給我一個理由,說得通,我就娶你。」
歐陽清心底有個小小部分在暗自竊喜,這回小野貓沒沖到老皮面前,要求老皮娶她。
「因為我沒有資格得到最好的丈夫,我只適合黑道大哥。」
盡管喝醉,她仍牢記,最好的男人合該和慕心配對;最好的事業應送到慕心面前;最好的父愛……她不配擁有。
她是次等人類,只能分得到次等貨品。
痞子笑開,他只看見話前的輕浮,沒听出語氣背後的沉重。
「說得好,龍配鳳、貓女配大哥,我們是天生絕配。」
口吻嘻嘻哈哈,戲譫又不認真,他皮皮地從慕情酒杯里取出吸管,摺摺疊疊,摺出一個塑膠戒指,套在她的中指問,問她︰「你喜歡結婚進行曲嗎?」
慕情點點頭。
瞬地,歐陽清拉住她奔向舞台,搶下歌者的麥克風,玩笑地說︰「各位,今天是我結婚的大日子,請大家舉杯為我們祝福!」
慕情隨他上台,歐陽清走到電子琴後面,彈奏結婚進行曲——soldododosolresido……
他的曲子彈得有點破,但慕情打心底感動。
第一次有人為她演奏音樂……不!認真算,這並非第一次,他們的「第一次」,在那個看飛機的晴朗下午。
慕情盯住「大哥」的眼楮里充滿晶瑩,酸楚心髒裹上蜂蜜。
無所謂羅!沒有法國首富可嫁,黑道大哥也不錯,至少他對她有一份在乎與認真。
也許是氣氛太美、也許是場景夠浪漫,慕情發誓,她在歐陽清眼里看見了愛情。
年輕男女,為舞台上相互凝視的兩人而歡欣,人人感染到他們的浪漫,紛紛擁抱親吻,醉人的音樂、醉人的舞步,在熱情的PUB里面,帶出心悸。
樂手彈奏出柔和曲風,歐陽清走近慕清,擁她入懷,軟軟的身體、軟軟的甜蜜,他想起他們在一起的兩天,時間不長,卻總讓他懷念。
「不去阻止他嗎?」小威轉頭問老皮。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老皮說。
「是嗎,你確定他不是喝醉?別忘記,還有場婚禮在後面等著,」小威不贊成老皮的論調。
「誰有本領阻止他行動?」老皮反問。
「也對,我們拚了命,也沒辦法阻止他娶何麗雲。」小威聳肩。
「你想婚禮會如期舉行嗎?」小威轉頭問老皮。
「會吧!這次的聯姻有太多的經濟企圖,我想歐陽伯父不會放任阿K率性。」老皮就事論事。
「既然這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站在好朋友立場,他決定出手,走到台上,小威分開兩人。
「阿K,你明天要結婚了,別再玩弄少女,她看起來不滿十八歲。」小威面對阿K,話卻是講給慕情听。
是嗎?!他的結婚進行曲只是尋開心,「在意」不過是想像而已?
「我以為有戒指、有兩個以上的見證人,婚姻就算成立。」慕情說。
「小妹妹,你看得太嚴重了。」小威解釋。
慕情望向歐陽清,他沒作表示,單是痞痞地看著她。
兩個艷光閃射的女人跟在小威身後上台,-左一右摟住歐陽清臂膀,紅紅的唇彩在他衣領間留下瑰麗。
「K哥,有我們姊妹倆陪你過單身派對不夠,還要拉只雛鳥來分羹啊?」
瘋狂的單身派對?他要結婚?是啊,世上有誰會對她認真。
點點頭,了解,慕情沒多說話,緩緩轉身,不揮手、不道再見,走出身後的熱鬧世界。
她呵,竟是連黑道大哥都不配!
雨-下,浙瀝浙瀝,濕透慕情衣衫。
夜深,來往行人漸稀,背靠在PUB牆上,她不知道該往哪里去。
還眷戀屋里的熱鬧嗎?不對,是沒他處可去,慕情請律師將自己的財產捐掉,她告訴女乃女乃和母親,她要出門去找人嫁,可是……黑道大哥不屑要她……咬咬唇,小小的臉龐淨是蒼白淒涼。
歐陽清從PUB走出時,一眼便望見倚在牆邊的慕情。她的長發濕答答地貼在頰邊,很狼狽,像多年前的那個夜晚。
歐陽清靠近問︰「你曉不曉得世界上有種東西叫作雨具?」
慕情抬頭,知道是他,復垂下頭。不過是個尋她開心的男人……
「要去哪里?我送你。」
她沉默。
她是只怪野貓!歐陽清嘆口氣,大手落在她肩頭。
輕輕地,她拂開他的手。
「你打算在這里淋一夜雨?」
「不,只要找到一個男人肯娶我,我就離開。」
「為什麼非要找到人娶你?」
因為她迫切需要證明,證明世界上有人需要她,她不足看不見的空氣。
慕情沒回答他的問題,轉身定向兩個迎面而來的男人,擠出可憐兮兮的微笑問︰「請問,你們可不可以娶我?」
慕情的狼狽,讓對方以為自己踫上瘋子,推開慕情,快步離去。
慕情不死心,追上前,加大音量重復問︰「請問,你們可不可以娶我?」
這回,對方加深了力道,將她推倒在人行道旁。
淚水模糊視線,她賴在人行道上,像個六歲孩童,肆無忌憚地哀泣。
歐陽清看不下去,拉起她,把她帶到騎樓下。
「走吧,你不會成功的。」
「為什麼?我長得很糟糕嗎?」
「沒錯,糟透了。」歐陽清撥開她黏在臉龐的長發,褪色彩妝在她兩頰劃出道道斑駁。
「總有人不介意我的長相。」她對他也對自己說。
「明天再找人嫁不好嗎?」歐陽清敷衍她,拉過慕情的手。她的手很冰,冷氣侵上他的手心。
「不好,我告訴所有人,今天就要把自己嫁出去。」
她是認真的,並非賭氣。爸爸為慕心安排好丈夫,不為她安排,沒關系,她自己來。
「找到好丈夫要花點時間。」明明是心疼,他卻仍是一臉無所謂的痞。
「好丈夫不見得會愛你,我不需要好丈夫,只要一個男人。」她要一個男人來證明自己必須存在。
甩開歐陽清的手,慕情走向路邊游民,蹲在身邊,輕聲問他︰「你娶我好不好?我會彈鋼琴,娶了我,我幫你賺錢,養你、照顧你,讓你不受風吹雨淋,好不好?只要你娶我。」
游民滿是胡渣的臉拾起,張口笑,一排參差不齊的黑牙齒露出來。
「你看,我有戒指,只要你娶我,我就把戒指給你。」
她拿起頸上的鏈子,在他面前晃晃。
說時遲那時快,對方一把抓住她的鏈子,用力扯下,轉身跑開。慕情來不及呼痛,鏈子已經在對方手中。
歐陽清的動作比他更快,擋在前面,一個左勾拳,將對方擊倒,伸手搶回慕情的鏈子。
歐陽清回頭,他以為自己會撞上一張哭得不像話的丑臉,意外的,並不,慕情呆呆看著逐步遠去的老游民,手貼上頸間的-痛,她連安慰自己都不懂。
「知道自己在干什麼蠢事……」
罵人的話語,在拉開她的手,看見頸子上面兩道深深的傷口時停住。
「想哭就哭吧!」歐陽清將慕情攬進懷里。笨野貓,連哭都要人數。
「我不哭,我要把自己嫁出去。」搖搖頭,她卯上他了,她不相信自己沒本事出嫁。推開歐陽清,今夜她一定要替自己找到男人。
她表情絕然,彷佛不達目的不死心。
「好啦、好啦,我娶你。」他妥協了。
話出口,歐陽清讓自己嚇到。他-向是自仰的男人,怎麼-個晚上兩次,他把自己「許」了出去?!上回有小威出現,拉回他的理智,這回……
在凝眉深思後,他決定將就沖動。
有何不可,毀約就毀約,反正當時簽下合約有一大半是身不由己。憲法賦予人們選擇事業與未來的權利,即便父母,亦無權剝奪。
娶小野貓起碼證實他婚姻自主,至於家里想要的商業利益,就讓要的人自己去爭取。
「騙人,明天你就要結婚了。」放羊的孩子難令人信任。
「那只是個玩笑。」歐陽清輕輕笑開,眉問豁然開朗。
再度拉她入懷,硬硬的胸膛包容軟軟的小貓。怪了,明明是不熟的兩個人,但他就是覺得她的身體嵌進自己懷里……契合。
「你不要玩我,我不信你。」她在他胸前搖頭,大大的寬敞靠出她的瞌睡蟲。很累……幾個日夜不休不眠為父親辦理後事,她的面具……戴得好累。
「我沒有玩你,你手上戴著我的戒指。」歐陽清拉起她的于,塑膠吸管做的戒指還套在慕情指間。
「你一轉頭,又要告訴我,那些話不算數。」慕情對他沒信心。
「我不會再說這種話。」
她沒抬眼,否則她會看見他眼中不常出現的認真。
「如果你說了呢?」他的身體足一片又寬又厚的羊毛毯,圈得人安全舒適。
「你要我發誓?」他低頭問她,姿態像個好男人。
「不要發誓,我只想確定,你認為娶我當妻子是奸主意,不是想玩我。」
「好玩的東西很多,我不用選擇玩你。」
話越說越真,娶她的念頭在心底扎了根。怎會這樣?大概是她用了超級肥料,讓感覺瞬間茁壯。
即使眼楮累得睜不開,她還是要說清楚︰「馬上到教堂結婚,我才信你。」
「好吧,我們去網咖做一張結婚證書,再找兩個身上有印章的人替我們做見證,白紙黑字,留下證據,你總能安心吧!」
「好。」慕情知道,應該把臉從他懷里移開,開始行動,可是這個胸膛又寬又舒服,舒服到她不想移動腳步。
「走吧!」約莫猜出她的疲累,痞得讓人想踢一腳的歐陽清居然抱起她。
抱她進車,進網咖,抱她到路邊酒店,找到兩個攜帶印章出門的男女,見證他們的婚姻。
整個過程里,慕情醒醒睡睡,不曉得他在做什麼,只曉得他忙得讓人同情,忙得讓她窩心。
也許她替自己找的丈夫不是世界極品,也許他在世人眼光中不算人流,但她相信,她會好好努力,讓自己成為可人嬌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