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計程車,芭樂在他嘴里,卡滋卡滋吃得高興,那是古早的簡單味,不添加色素香料,沒有華麗動人的包裝,卻好吃得讓人再三回味。一如眼前女人,不亮眼、不艷麗,和她在一起,舒服得讓人上癮。
有個作者寫過「蛋白質女孩」,他說蛋白質女孩有益身心。
那麼這個蕭秀青該是維生素女孩,維生素不提供熱量動能,是所有食物中的微量分子,不顯眼、不被重視,卻是人體里不能或缺的一部分,
她在的時候,你不覺得她重要;她不在的時候,雖不立即影響生活,卻覺得全身不舒泰。
她是維生素女孩,維持了之禹的健康,不管是身體或心靈。
「問吧!」滿足地合上保鮮盒,他突發一語。
「問什麼?」她反問。
手上的油飯溫溫熱熱,她不愛吃油飯,卻喜歡它在手上的溫度。
「關于艾芬,你不想知道?」
原來她叫作艾芬,她想知道,但這一問……是不是兩人之間,親密增溫?
她無意于辦公室戀情,更不想成為全民公敵,但事情發展,往往難受控制,她不確定自己該不該出口問題。
「她是我的大學同學,家住在紐約,從小就移民新大陸,是標準的ABC。她很有企圖心,大學畢業後在華爾街工作,她的能力有目共睹,不久,我挖角成功,將她納入我旗下公司。」
「你有識人能力。」
不是恭維,是認真,進黎榮不到兩個月,他模透每個老師長官的性格特質,他很少處理學校事務,就算教學,也幾乎是她一手包辦,不做事的他,卻在學校里悠游自得,得到所有人的歡迎愛戴。
「事實上,能說服她加入我的公司,我動用了些特權,」
「你給她優厚待遇和高職位?」一如他拿蕭薔的薪水砸在她身上。
「不,艾芬驕傲,她堅持從基層做起,不過半年,她以亮眼成績拿下我原本要給她的職務,且贏得全公司上下員工的心服口服,今年我回國,把美國公司交由總經理掌管,她成了威爾森最得力助手。這次去美國處理事情,順道向威爾森借將,藉由艾芬的幫助,國內事業拓展會更快。」
「你給她什麼特權?」
「當時她是我的女朋友。」
「當時?意思是現在不是?」
「對。」
「你們分手?為什麼?她有男朋友?」
「我的家人反對。」
「為什麼?她是那麼優秀的女人。」
「第一,她是半個美國人,我爺爺女乃女乃不能接受一群不愛說國語的孫子。第二,她的職業不是老師,我父母始終認為老師才能教養好孩子。最後一個,也是我姊姊們反對的最大理由。」
「什麼理由?」
「姊姊們認為艾芬太過精明能干,往後會把老實忠厚的我壓死死,這樣的婚姻對男人是痛苦。」
「你一點都不老實忠厚,相反的,你圓滑老練,我不認為艾芬有本事壓你。」秀青說。
「你認識的是真實的賀之禹,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存在。」
「包括你的員工?」
「他們知道我擅長社交,知道我的交涉談判能力高,也知道某些專業的東西我不是太懂,但我知人善用。然而他們不曉得我有‘乖’的一面,不曉得我的‘忠厚老實’是什麼模樣。」
「別在我眼前談你忠厚,那會讓我感冒。」嗤聲笑,秀青捧住自己的胃。
「感冒是病毒問題,不關我的事。」
「後來你听從家人意見和艾芬分手?」她拉回主題。
「對。」
「‘對不起,我家人不同意我們交往,我們分手吧!’我很難相信,她那麼高傲的人,怎能接受你的爛理由?」搖頭,這種理由對時代女性是侮辱。
「我並沒有把問題推到家人身上,我只是藉由繁忙工作和她慢慢疏遠。」
「所以,她並不認為自己和你分手?」
「我剛剛的表現還不夠明白?」他抱她、摟她,要不是他的小不點兒太害羞,他不介意當眾吻她。
「你又拿我當擋箭牌?早晚一天,我會被你害死。」
汪玫的態度夠惡劣了,她才不想處處替自己樹立敵人。
之禹笑而不語,車子停在家門口,他下車,順手將秀青帶下來。
「送你到這邊,我先回家。」揮手,她想說再見。
「不行,我們還沒有共享油飯。」
「可是……」她看看大房子,猶豫。
「放心,星期日是我爺爺女乃女乃的登山日,是我父親陪母親回娘家的好日子,也是三個姊姊和姊夫約會的重要時光,這時候,家里沒人在。」他解除她猶豫,付過車資,一路把秀青帶回房間。
他洗澡,她看他小時候發育不良的照片,一路看一路笑,看他「忠厚老實」的面貌,真是夠了,年紀輕輕就搞心機,難怪長不高。
「你在笑什麼?」
從浴室出來,他一身運動服裝,清爽干淨。
「你小時候看起來,和現在一樣老實忠厚。」她諷刺。
「羨慕嗎?多少人希望嫁到我這種好老公,不介意的話,歡迎你到我家門前領號碼牌排隊。」
打開油飯,他用湯匙,一人一口喂食,
「我太矮了,擠不過高個子美女。」
「沒關系,我優惠你,替你準備一張小板凳。」
「謝啦,板凳不好站,會摔出顱內出血。」
油飯好吃,飯好料實在,量比王老師給的足足大上兩倍。
「說實話,很奇怪,你確定自己是蕭家子女?」停下湯匙,他問得認真。
「什麼意思?
「你弟弟們高,媽媽也不矮,你怎那麼小一只?」
「我小時候酷愛吃粉圓冰,每天早起,都到巷口買一碗冰當早餐,我常想,是不是吃壞了。」
合上照片簿,轉頭看身邊男人,頭發上的水還在滴,就忙著吃東西,真是不會照顧自己。
她進浴室拿來干毛巾和吹風機,一面吃著他喂過來的油飯,一面替他濃密的頭發做整理。
「你媽媽不管你早起吃冰?」
在他們家,這是重要的限制之一,別說早起不能吃冰,就是拿零食當餐點,都是觸犯天條的大事。
「我才不用家人管,我是自動自發的好小孩。」
「這點我相信,我看過你的在校成績,只能用恐怖形容。」
「這點足以證明,成績好不見得代表成功。」
「你還不夠成功?」
「比起你的豐功偉業,我實在算不得什麼。」在他面前很難不謙虛,
「在親人眼里,我真正的工作叫作墮落,你的人生才是成功表範。真不曉得下學期開始,我們正式被錄用後,沒有你這個拍檔,我該怎麼辦?」
「告訴他們真話吧!人要擺在正確的位置才快樂。」秀青建議。
「好啊,希望到時,爺爺的心髒夠強壯。」
關掉吹風機,她繞到前面,看看帥得礙人眼的男人,難怪他會收到一大堆女學生寄來的匿名信。
「吃飽沒?」他問。
「飽了。」她答。
「很好,吃飽了陪我睡一下。」
陪他睡一下?這是什麼語法?
不讓她思考,大手攬住她的腰,往床上一滾,兩人滾到床鋪正中央。
軟軟的床、軟軟的她,柔軟了他幾日來的緊繃神經。
舒服愉悅,她何止是維生素,她是他人生最重要的元素。決定了,他要從喜歡她提升為愛她,從一天見她八小時變成二十小時。哦,好想娶她,要不是她還太小,他想馬上把她收回家。
「不行啦,我要回去。」這時候,二十歲小女生的表現出籠。
「你再多動一下,我怕我會控制不住。」他恐嚇。
控制不住?
性侵害的新聞跳上秀青腦間,乖乖地,她閉嘴不動,乖乖地讓人把她收在懷間。
「你會睡很久嗎?」她輕問。
「不會,我只睡一下。」他隨口敷衍,
「你會做睡覺以外的事嗎?」她不放心。
「只要你不動不吵。」
她屈從了,不動不吵,好吃的肉肉橫在眼前,她沒心思考慮要否咬兩下。
五分鐘後他睡著,她還是不敢動,听說男人即使睡熟,也會下意識沖動。三十分鐘後,迷迷糊糊地,她跟著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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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人,什麼只睡一下,他們睡到太陽偏西,睡到星子升起,睡到一票家人擠在門口看他們的舒服睡相,睡到……秀青的人生從彩色變黑白。
「你們覺得是怎麼一回事?」賀女乃女乃小聲說話。
孫子的手抱著人家女孩子腰際,腳橫跨在人家下半身,兩張臉貼在一起,說不出口的甜蜜。
雖然兩個人穿著整整齊齊,可在他們那個年代,已經算是失去名譽,他們賀家什麼都不重,最重視道德與倫理,長輩們可不會坐視子孫污辱女子清白。
「不是太大一回事。」賀大姊未來老公小聲回答。
這句話是廢話,有說和沒說差不多,誰都看得出兩人沒出事,單純的蓋棉被純聊天。
「我記得小禹沒打算這麼早回國。」賀媽媽說。
「提早回來也該通知我們去接機,你們有誰接到電話?」賀爸問。
「沒有。」一群人異口同聲。
「意思是他只通知蕭老師,沒通知其他人?」賀爸合理推論。
「我早說他們感情好,你們沒人相信。」賀媽媽發表她的觀察心得。
雖然學校里面暗戀自家兒子的女人一大堆,可是兒子太老實,根本不會追女生,肯定他們搭檔工作,常常一起上下班,才培養出革命情感,就像當年她和她的阿娜答。
回想從前戀情,賀媽媽紅了臉,偷看老公一眼,發現老公也在看自己,微微笑開,兒子有乃父之風,媳婦也有乃婆之風,很好很好,光是這點,兩個中生代決定向秀青投下同意票。
「蕭老師人品很好,做事情認真負責,且不好出風頭,這種女生在現今社會很難得。」賀爸爸替秀青站台。
「嗯,每次學校要嘉獎他們,秀青就推小禹出面接受表揚,一點都不居功。」她最滿意秀青這點。
卻沒想過從來不是秀青不居功,而是自家兒子搶著受功,至于最大原因,當然是不想讓秀青知道他們的親屬關系。
至于到後來,秀青知道他的身分,上司有事,不管是好事或壞事,她理所當然推給之禹,由他去面對。
「她很符合我們家的條件。」賀二姊做總結。
「嗯,她是老師,且家世清白、個性保守、生活簡僕。」賀三姊接下二姊的話。
「就是她了。」校董賀爺爺說話,他的口氣像在聘任校長,充滿專業威嚴。
「兒子,好好跟他們說說,盡快的話,看能不能年底前辦婚禮。」賀女乃女乃性急。
「爸、媽,他們都年輕,何況三個姊姊也還沒結婚,別太逼迫他們,讓他們順其自然。」
賀媽這句話絕對是站在媳婦立場說的,換個角度,她要是有個優秀的二十歲女兒,也不願意讓女兒早早嫁出門。
「小禹乖啊,哪像三個姊姊叛逆,怎麼說都說不听話。」
橫一眼三個孫女兒,怎麼講都是孫子貼心,她有要求,孫子哪次對她說過不要?
他們的「討論」吵醒床上的兩個人,秀青揉揉眼楮,對上之禹笑臉。
轉頭,循著討論聲望去,秀青發現自己落在尷尬場景正中央。
匆促間,她想推開橫在自己身上的手腳,之禹順從她的動作,卻曖昧地在她耳邊說︰「來不及了。」
不管來不來得及,秀青還是忙著正襟危坐。
「賀爺爺、賀女乃女乃、校長、主任、賀姊姊們好。」
光是打招呼就用掉她一串字匯,想想被這一大串字匯的人物盯著看是什麼滋味?肯定是痛不欲生。
「你們完了!」
賀大姊幸災樂禍地朝他們揮揮手,牽著男朋友離開。
「自求多福。」
賀二姊丟給他們一個同情笑容,拉走未來的二姊夫。
「秀青,我很高興,我們即將成為親戚。」
拋出媚眼,三姊拉走心愛男人。
賀三姊的高興,讓秀青從腳底板浮起一圈圈疙瘩,轉頭看之禹,他握握她的手,丟給她一個「天塌下來有我撐」的表情。
「好了,我想我們有必要坐下來好好談談-」校長指指樓下。「我們到客廳談好嗎?」
「我們馬上下去。」之禹同意,在長輩面前,他向來乖巧合作。
當長輩們全數離開房間,秀青松口氣,她看看之禹,不曉得樓下等著自己的是哪番陣仗,想開口,卻瞧見之禹拿來一把梳子。
「做什麼?」她不懂他的悠閑自在。
「你的頭發亂了。」
之禹說著,居然開始梳起她的頭發。
什麼跟什麼?她好緊張呢,不曉得接下來的約談,內容是什麼,他居然還「沒要沒緊」,拿梳子替她梳頭發。
「你故意的嗎?」
她實在學不來發脾氣,她的氣只會哽在胸口讓自己不舒服。
「沒有,我在思考接下來怎麼處理。」笑一笑,他拍拍她的頭,給她一劑強心針。
「你知道我們會踫到什麼狀況?」不知不覺間,她對他全心信任。
「不確定,我在做沙盤推演。」
「很糟糕嗎?」
「我想不至于,給我十分鐘想想,再下樓。」
握住她的小小掌心,他送給她安定。
就這樣,他梳了她十分鐘頭發,十分鐘後,他們雙雙坐在客廳,所有人態度都親切友善,可他們的笑容卻讓秀青不由自主冒冷汗。
「我們想知道,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賀爺爺開門見山。
悶雷打上腦門正中央,秀青震驚得差點兒從沙發上跳起,之禹握住她的手,穩如泰山。
「目前我們沒有這個計畫。」他的口氣溫和到讓人無法對他發飆。
「不行,已經上了床,我們賀家男人不能不負責任,」賀爺爺堅持。
「女乃女乃和爸爸媽媽,也同意爺爺的看法嗎?」他轉頭問其他人。
「是的,這是我們的一致意見。」賀女乃女乃是強權時代的人物代表。
媽媽同情地看兒子一眼,這個家,爺爺女乃女乃說了算。
「既然大家都同意,等我和秀青討論過,再回答你們這個問題好嗎?」
循往常慣例,孫子這個回答,代表他將順從自己的心意。
女乃女乃爺爺滿意笑開,秀青的心瞬間提到半空。
什麼叫作「既然大家都同意,等我租秀青討論過,再回答你們這個問題」?
意思是他們同意,她便無條件OK?有沒有弄錯,她是主角之一,為什麼沒人問問她的意見?
「可以,什麼時候給我們答案。」賀女乃女乃問。
「一個星期夠嗎?」之禹答。
「我們可以開始準備婚禮事宜?」媽媽不確定兒子的篤定。
「如果你們高興的話。」他不反對。
他們高興就準備結婚事宜?什麼跟什麼,她的高興與否呢?誰來管?
秀青拉扯之禹袖子,他給她一個聳肩微笑。
「對不起,我想你們弄錯對象,賀老師的女朋友是艾芬。」最後一刻,她挺身替自己說話。
「艾芬是誰?你們有印象嗎?」賀爺爺問。
「是小禹的大學同學,她曾經到我們家過聖誕節。」賀媽媽說。
「我想起來了,那個很驕傲精明又自私的女生。」賀女乃女乃說。
驕傲精明又自私?不會吧,艾芬的評語那麼差?秀青看一眼之禹,他的回答還是聳肩。
「你放心,我們家小禹是負責任的好男人,如果他決定和你結婚,絕對不會和其他女人糾纏不清。」賀爺爺說話。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年輕人喜歡自由,沒關系,我們早和小禹談過,一結婚他就搬出去,自己獨立。」賀爺爺把條件開出來。
「我並不想結婚。」秀青重申。
「這點你和小禹商量。」
反正孫子答應過他們的話一定做到,就像當年,他的功課爛到不行,可是他答應了大家,會朝老師之路努力,他還是想盡辦法替自己順利拿到學位,成為黎榮的一分子。
所以孫子辦事,老人放心啦!
「好了好了,我們把客廳讓出來,你們好好談談。兒子、媳婦,我們出門去逛逛。」
最長者起身,次長者乖乖跟隨,一時間,客廳內只剩下兩個人。
她看他,怒氣卡在胸口。
「說話。」他命令。
她不說話,瞪住他,不眨眼。
「給你咬。」他把手臂擺在她嘴邊。
別過臉,她不咬。
他繞到她面前,展開笑顏,「拜托咬一下,好不?」
不咬不咬,說不咬就不咬,再背過他,她氣到快爆。
「是你自己放棄機會。」
他一點都不急,笑咪咪,把她的怒氣當喜劇電影。
「你不咬,換我咬。」語畢,他低頭,吻上她的唇。
她被嚇到了,來不及逃避,他的唇已經離開自己。
「你做什麼!?」終于,她爆發。
秀青發現,對他用沉默抗議簡直是浪費力氣。
氣到不行,她的拳頭收了又收,小小胸部哪里收得來這麼多氣,跳上沙發,她怒視他。
「做你放棄的工作。」他笑笑,不介意仰頭看她。
「我不嫁給你。」
「我了解,現在不嫁,以後嫁。」他逗她逗得很開心。
「以後也不嫁!」她賭氣別開臉。
「至少一個星期後會嫁。」他痞得讓人想揍他。
「我一星期後不嫁任何人。」她宣誓。
「好吧好吧,我和祖父母談談,再延幾個星期。」
「賀之禹,你很可惡,我再也再也不理你了!」她不管了,他的祖父母他自己去解決,不關她的事。
「你不理我,我很傷心。」
之禹抱住她的腰,將秀青帶回地面,這時他才發覺她在掉眼淚,心扣緊,收起笑臉,他把她的頭收進懷間,擁著、抱著、摟著,他珍視的小不點兒。
拉住他的衣角,她氣到好委屈。
「對不起,我在開玩笑,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他輕聲哄她。
「你才不是開玩笑,你親口答應祖父母,要他們去準備婚禮。」
「你忘記我有三個姊姊?」他提醒。
「什麼意思?」抬頭,她對上他的篤定。
「我會讓她們先嫁出門。」
詭譎一笑,他不是外表那般無害,要談耍心機,這個家里恐怕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真的嗎?」她破泣而笑。
「這麼不相信我,你讓我很傷心。」他說得似真似假。
「傷心是你的事,不關我的事。」誰叫他先惹她傷心。
「小不點兒。」他喚她。
「什麼事?」
「嫁給我真的那麼糟嗎?」
「我不喜歡被趕鴨子上架。」她實說。
「我也不喜歡,這次,我們聯手搞叛逆,好不好?」
他喜歡和她聯手,不管是工作或是過生活。
「你很壞。」
「我承認。」
把她帶回懷間,靠在身前,他喜歡當她的柱子、喜歡當她的天,讓她依靠,他覺得人生變得好有趣味。
這個晚上,賀家長輩返回門庭時,他們相倚在沙發里,他們低聲私語,輕輕的笑、淺淺的幸福,淡淡的浪漫光暈圍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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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說,她很不愉快,從決定提早回到工作崗位當天起,她就在生氣,她知道這種憤怒不理智,但要克制,談何容易?
抱著課本,王老師走進二年十六班教室,第一步踩進門,如雷掌聲響起,她嚇了一大跳。
「王老師,好久不見。」班長轉頭對同學說︰「愛的鼓勵,預備,起!」掌聲結束,幾個女生上前獻花和卡片。
「你們在做什麼?」她訝異。
教室後面,高高的賀之禹和矮矮的蕭秀青並肩站立。
「我們等您回來,等了三十七天,我們等著送給您一份好成績。」
說完,副班長影印放大的成績單交到王老師手里。
看到成績單,王老師笑得很開心。
「你們很棒,真的很棒!」她說不出話來,用手指悄悄拭去眼淚。
「各位同學,王老師感動得說不出話來,我想和王老師講幾句話,你們也自由聊天一下,但是拜托,放低音量,別讓隔壁班的老師來告狀。」之禹對全班的同學說過,便走到講台前面,請王老師到走廊。
「王老師你好,我是賀之禹,她是蕭秀青,你請產假期間,由我們代你三班的自然生活與科技課程。」
「我知道,听說你們教得很好。」她實說。
「我們沒有太多的實務經驗,非常緊張,尤其听說王老師是學校里數一數二的理化老師,更讓我們覺得頭皮發癢。」他恭維人,恭維得恰到好處。
「不要這麼說,你們的表現有目共睹。」
看看秀青,王老師有些微歉意,那天她不該對她發泄怒氣。
「那是我們的小小實驗,之前听說王老師和學生之間感情很好,我們就抓住學生這點心理,和他們訂立契約。」之禹盡量解釋清楚。
「什麼契約?」
「我告訴學生,你人在家里面,卻非常擔心他們的成績下滑,我和他們約定用月考成績當作禮物,等你銷假回來,讓你開心。
王老師,我必須說我們非常佩服你和學生之間建立的關系,他們居然願意為了你拼命念書,把成績拉到全校第一,真不簡單。
我常覺得身為一個老師,教課是否精采在于其次,能夠和學生貼近心情才是最重要的事。往後還希望王老師能教導我們這方面的經驗。」
「你們太謙虛了。」點點頭,她看向秀青。「上星期五,我很抱歉。」
「千萬不要這麼說。」秀青微笑搖頭。
之禹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紙盒,抽開絲帶,把禮物送到王老師面前。
「這是我和蕭老師合送給寶寶的,今年是猴年,這只水晶小猴子做得非常精美,希望王老師喜歡。」
「謝謝,我會替寶寶好好保存。」
「那,我們不打擾你上課了。」
「嗯,謝謝你們。」
走向走廊一端,秀青的笑容始終餃在臉旁。
「你真的很厲害。」她先說話。
「我的厲害不是從今天才開始。」他自負。
「你很懂得掌握人性。」
「那是經商多年的經驗談。」
「所以商人比心理醫生更懂人性?」她反問。
「應該說,商人懂得一般人的人性,而心理醫生懂得病人的心。」
「你有很多面貌,在長輩面前qM^懂事有禮,在同事面前隨和熱情,在員工面前露出的威嚴,讓人覺得一點都不像你,請問,有人真正懂你嗎?」
「大部分的人在面對不同場景,會表現出不同的自我,這並不稀奇;真正稀奇的人是你,你太過表里如一,別人交代的,你拼死完成,不管自己會不會勉強,台面上、台面下你都是拼命三郎,為了讓別人快樂而活,從未真正想過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我們討論的人是你,不是我。」
秀青把問題丟回去,她沒有自我,這件事,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他批評過她自我壓抑,但習慣壓抑的她,已學不會善待自己。
「我說過,正常人會在不同場景表現出不同自我,而我只是比他們更徹底。父母親不知道我在外面的模樣,同儕不知道我在家人眼前的形象,我堅持在不同人眼中扮演不同的人,至于你會看到每一面的我,是因為你的角色太復雜。」
「因為我是你的工作伙伴,也是你的員工?」
「對。」
「我不知道這是幸還是不幸。」
她笑笑往前小跑幾步,跑到酸果樹下。
酸果樹的果實是一種夾果,剝開外殼,里面的種-有點像烏梅,味道酸得很夠味。你可以說它是天然烏梅,也可以說它是不添加人工色素的健康零食。
她在地上找好久,找不到完整的,矮枝上的早被人拔光,她縱身跳了跳,怎麼都跳不到有得吃的高度。
之禹追上來,抓起她的腰往上抬,三兩下,她拔下好幾個果莢,他們是最佳拍檔,雙人聯手,無往不利。
秀青含了一顆,酸得讓人沁心,笑眯眼,她剝下一個遞給之禹,他敬謝不敏。
「學生說,這是愛情果,酸得腐蝕人心。」秀青說。
「我保證,我給你的愛情只有甜蜜,沒有酸。」
他的話止住她的動作,她思考片刻,鄭重問他︰
「可不可以認真回答我的問題,用你最誠懇的心,不要用虛偽表面,敷衍我的問題。」
「我盡力。」
「你是真的要和我談愛情嗎?你的態度讓我很不確定,有時你輕率,讓我覺得自己只是你無聊時的小游戲;有時你認真,害我以為你真的要把兩個人帶到不同境界。你有太多面,我抓模不清,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她有幾分迷惘。
「很抱歉我的表里不一造成你的困擾,對于你的問題,是的,我是認真要和你談愛情。」他的態度同樣鄭重。
「我和你不一樣,我是說到就要百分之百做到的人,一旦我確定了感情,就會徹底執行,你不後悔嗎?」
「不後悔。」握住她的肩膀,他早想清楚了,在她出口問自己之前,他已弄清自己的感覺,他要她,心強烈。
他從未感覺寂寞,卻在出差美國的幾天,品嘗了孤單滋味,雖然他有很多面,但他了解自己,確定自己要她的愛情。
「好吧,那我們試試看……我不確定……」
「你確定的,每次你要做一件事情,都會把它執行到最徹底,包括我們的愛情。」
擁她入懷,他的愛情,她在,它在。
「你對任何事情都那麼篤定嗎?」
「我的眼光一向準確,我確定我的愛情投注在你身上,穩賺不賠。」
「你賺了,我怎麼辦?認賠?」秀青笑問。用商業比喻愛情,真有他的。
「我是個誠信商人,不讓你吃虧。」
「我該不該相信你?」
「等我們合作過這一回合,你會知道,我是你最好的選擇。」
「但願如此,」
「肯定如此。」
看左邊、看右邊,他是最注意安全的男人。
很好,所有學生都在上課,他們不會因為不良示範被請出校園,低下頭,他的唇賴上她的唇,細細地,繾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