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告成功,衣服銷售量打破各名牌在台灣的銷售成績。
街頭巷尾,大家都在討論PrettyGirl這個新品脾。
听說廣告中的模特兒是個國三學生,基于保護青少年立場,公司不讓她身分曝光;听說她的家庭背景很好,家人不希望她走到螢光幕前面,打算高中時期送她出國念書……
謠言很多,但八卦雜志怎麼追都追不出這號人物,久而久之,熱度過去,討論聲浪自然變小。
學校里有人喜歡拿廣告來取笑秀青,這讓她很困擾,她本就是不擅長解釋的性格,幸而有之禹跳出來替她解除危機。
「我覺得廣告里的小女生很像蕭老師。」汪玫說。
「模特兒只有十六歲,年齡不符。」之禹一邊吸著珍珠女乃茶,一邊說。
「也是啦,十六歲的模特兒看起來比蕭老師高。」汪玫笑倒在之禹身上。
什麼?那是他們找個一百六十公分高的國二學生,和她搭配演出好不好?她哪里有比她高!
秀青不服,但她憋氣憋習慣,喝口水連同怒氣一並吞下。
「蕭老師的腿要是夠長,絕對能成為當紅模特兒。」江老師說。
之禹不動聲色,離開汪玫的貼靠,走到秀青右手邊,離開對方一百公分遠。
看一眼汪玫,這女人有騷擾癖?
被騷擾,說實話,對他影響不大,反正男生被騷擾,賺到成分居多,但他記得秀青的認真,他認為自己該配合。
「PrettyGirl的衣服很不錯,我到百貨公司看過,和一般時下的設計有很大的不同。」方老師圍過來說。
「尤其適合蕭老師穿,」江老師說。
「這種衣服不見得只適合短腿族。」汪玫的玩笑開得惡意。
「短腿有短腿的好處,至少可愛清純。」之禹挺她。
短腿已經夠糟糕,他還硬掰好處,豈不是在諷刺嗎?瞪他,她覺得他和汪玫一樣惡意。
「可愛清純?不知道,但心機多肯定有的,是不是啊?蕭老師。」
這種話換了你,你怎麼回答?「是啊,我很有心機」?或者「不對,你說的人是你自己」?
不管哪個回答都難堪。
秀青搖頭,看看手表,整理好包包走出辦公室,之禹二話不說,東西提了,跟著她走。
「汪老師,你沒希望了,賀老師的態度很明顯。」江老師笑笑說。
所有人都喜歡之禹,但不至于盲目到看不清事實。
車庫邊,之禹將秀青拉進車廂。
「我認為你應該反抗。」他說。
「反抗什麼?」她不喜歡惹事、不愛戰爭,她這種矮人烏龜性,喜歡的是天下和平。
「反抗汪玫過分的態度。」他不平,若非怕秀青難做人,他會當場發飆。
「你說得像在革命似的。」她的不舒服,因為他的站台消弭。
「她常這樣欺負你?」他的口氣里寫著濃濃關心,一紙一句,讀得她好窩心,
「你覺得她沒事干嘛欺負我?」秀青反問,
「因為樹大招風,你的教學成績太好?」
三個月將屆,他們十人當中將被淘汰五分之二,身為淘汰邊緣人,她有理由對穩佔名額的秀青不友善。
「才不是。」她笑笑,搖頭。
「原因是什麼?」
「因為你。」她指控。
「我?」
「她找過我,問我和你的關系。」
秀青本不想說的,可是他的駑鈍讓人生氣,為什麼所有女人戰爭皆因男人而起?
「她不來問我,居然找上你,你們女人的邏輯很詭異。後來呢?你們談得怎麼樣?」
「我告訴她,假設她的敵手有千百個,絕對沒有一個叫作蕭秀青。」
「那麼肯定?現在自己打嘴巴了吧!」
撥撥她的劉海,他把她撥進自己懷中。
「我沒想過,我們會變成情侶。」直到現在,她仍不敢確定,她和他到底是哪一層關系。
說實話,即使靠在他懷里,即使他的體溫真確,她仍存有懷疑。
「人生因為驚喜而美麗。」
「那也要心髒強而有力,才能承受一波波的驚喜。」
「你的心髒不夠強嗎?沒關系,我替你補強。」
說著,低頭,他又吻她。
在大馬路上、在短暫的紅燈暫停間,這個肆無忌憚的男人叫人又愛又氣。
心在狂跳,他訓練心髒的方式讓人消受不了,撫住胸口,秀青紅紅的臉頰,紅出令人垂涎的櫻桃香。
糟糕,吃一口櫻桃不夠,他想一口再一口……吃到連櫻桃梗都啃了。
之禹轉移注意力,限制級不適于外表只有十六歲的少女,他尋來另外話題︰「你放心,汪玫在下個月將被解聘。」
「為什麼?你要利用特權把她Fire掉?」她反問。
「我的特權沒有大到能Fire誰,只能讓我事先知道,汪玫對學生極其缺乏耐心,對正式老師也不尊重,到目前為止,她是所有實習老師里面,積分最低的一個。」
「知道實情,她一定很難過。」秀青說。
「你別去告訴她。」
「提醒她一下,也許還有補救機會。」只要能夠,她願意幫任何人。
「你是自討沒趣,她不會認為你在幫她,反而認定你在詆毀她,到時又有一場大風波。不想把單純的教書生涯弄得紛紛擾擾的話,少去踫她。」他給她良心建議。
之禹的話秀青听進去了,她本是怕招惹的個性,她覺得他是對的。
「周休二日有沒有空?」之禹問。
「有事?」
「PrettYGirl的銷售成績很亮眼,在短時間內引起日本百貨業的注意,之前除了請你拍攝廣告之外,也請‘听耵少女’代言,我們負責幫她們做造型設計,讓她們在打歌之際,把產品推銷出去。
頭腦動得快的經紀人決定讓她們往日本發展,而日本百貨業更要搶在她們推出之前,取得我們的代理權,這星期,日本代表要到台灣和我們洽談。」
「那是公事,你要我陪你?」
「我想隨時隨地看到你。」每一分、每一秒,他不愛想她、不愛她只在自己的腦袋里,他要看到她、听到她,隨時隨地。
「每天在學校八個小時還不夠?」她笑問。
「不夠,二十四小時才勉強能滿足我。」
「你想太多。」
「說真的,你學過日語,來幫我做翻譯。」
「我學得不好。」她對日語沒自信心。
「有請翻譯小姐,我只是不信任她,想要你來幫忙听听,她有沒有欺騙我。」
「你們這些天天騙人的奸商擔心被騙?笑話!」她糗他。
「就是時時騙人,才會覺得人人都和自己一樣愛欺騙。」他笑笑,只有她這個小到不知道厲害的女人敢罵自己奸商。
手機響起,之禹接過電話,下一秒鐘,臉色驟變,他緊急煞車,將車子停在黃線上。
「怎麼了?」秀青忙問。
「我二姊開車撞到黑道大哥,現在一群人在我家里面,我必須趕回去處理,你害怕的話,我先讓你下車,你自己坐計程車回去好嗎?」
「我不害怕,我們快回去,看看情況怎樣。」握住他的手,她直覺回答。
下一秒,她才想起自己是怕惹事的膽怯女子,怎會說出「不害怕」三個字?側眼看之禹,難道是他給的安全感太多,多到她學會不害怕?
秀青把手交疊在他握住操縱桿上的手,對他微笑,「我們是最佳拍檔,我們聯手,事情就會輕易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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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禹家里一團亂,平常寬闊的客廳里,因站了十幾個刺龍刺鳳的黑道兄弟,而顯得窘迫。
之禹和秀青進屋時,二姊搗著臉,哭倒在二姊夫懷里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故不故意隨笨你梭啦,偶們大哥人在醫摁里面,你梭怎麼辦?」一口台灣國語的男子,兩條腿跨在桌面上,抖個不停。
「真的拿不出一千萬,我們全家都是教書的,哪有這筆錢可以給你們?」賀大姊說。
「當老蘇?很好啊!高級資似分子哦,可似,偶從小就最討厭老蘇,老蘇很愛亂打倫,很可惡的ㄋㄟ,好,一千萬偶不要了,偶要兩千萬。」手一拍,他坐直身。
「一千萬都拿不出來了,哪里來的兩千萬?你干脆殺了我好了!」二姊聞言沖動地跳起來。
這時,十幾個人紛紛掏槍拔刀,一副上戰場的凶惡模樣。
秀青握住之禹的手,她被嚇到了,壞人和電視上演的不同,那種暴戾之氣,演員演不出三分傳神。
「偶就梭,你們乖乖參字,向地下錢髒借錢,不就好了?」他拍拍桌上的文件,把紙推到賀爸爸眼前。
原來如此!之禹懂了,這是詐騙集團的新手法,制造假車禍,逼受害人向地下錢莊借錢付賠償費,然後再暴力討債,榨干被害人每一分錢財。
回握秀青的手,他給她一個安定笑容。「沒事的,有我在。」他的唇語再度帶給她安全與信心。
之禹帶秀青走到沙發邊,爺爺女乃女乃父母親臉色嚴肅,老師遇到流氓,比秀才遇到兵更辛苦。
三個姊姊、三個姊夫一籌莫展,這是教書匠的悲哀,一生沒踫過壞人,踫上了只能任人宰割。
「你們要兩千萬?」之禹問。
「對。」
「什麼時候要?」
「偶大哥人躺在醫摁,你梭醫生開刀要不要錢?打增要不要錢?當然是夜快夜好。」
「給我們一個星期,我拿房子抵押貸款。」之禹說。
「你以為偶們是笨蛋,這個爛黃子可以貸到兩千萬才有鬼!誰不知道你們想騙偶們走開,全家人落跑。」黑道先生笑笑,用刀柄把桌面敲得價價響。
「你們可以派人在外面把守,一個星期後再踏進這扇門收錢,現在請你們統統離開,這星期不準干擾我家人的生活作息,如果吵到我們,對不起,一毛錢你們都別想拿到。」之禹神態流露出威嚴,他的權威不容置疑。
「你保贈還錢?」兄弟被他的威勢懾服,刀子收起。
「一個星期!」之禹眼光掃過,帶著幾分凌厲。
爺爺女乃女乃和爸爸媽媽看著兒子沉穩鎮定的表現,不敢相信,他是家中那個溫文儒雅,最沒意見的乖小禹。
「好,一個星期看不到錢,偶們就砍人。」
撂下狠話,帶頭的走出賀家大門,其他人也紛紛離開屋內。
「小弟,你真行。」大姊夫拍拍之禹肩膀,眼里充滿贊賞。
「幸好有你,不然這一關不曉得怎麼辦。」二姊夫說。
「問題是錢不夠啊!我們怎麼湊都湊不出兩千萬。」三姊愁眉苦臉。
「都怪我多嘴。」大姊懊惱,
「我的存款有兩百萬。」三姊夫說。
「好,大家湊湊,我貸款買房子,手邊錢不多,但還有七十萬左右,湊不夠的,我再拿房子去貸款。」大姊夫說。
「如果貸款不夠,就賣房子吧。」爸爸語重心長。
「不行,房子雖舊,這是我父親留給我的,再不肖,都不能賣掉。」爺爺出聲反對。
「不用湊錢也不用貸款,錢我有,」之禹說。
「小禹,你才剛開始工作,怎有錢?」媽媽看著兒子,這件事恐難解決。
「不用擔心,這件事我處理。」之禹堅持,也堅持讓那些得寸進尺的黑道兄弟,發現自己惹錯了人。
「怎可能不擔心?」賀爸爸愁眉不展。
「等等,秀青,你對之禹的話一點都不訝異,你知道他有能力解決的對不對?」細心的賀媽媽發覺秀青的表現和大家不一樣,她太放心了,于是把重心放到秀青身上。
「我來說?」
秀青看看之禹,再看看他的家人,舉棋不定。
她希望他誠實面對家人,卻沒想過自己會陪他面對。「我能說嗎?」她輕問。
他點頭。
好吧!反正戲演了二十幾年,演得有些膩人,趁這次機會說破,也好。
「秀青你快說。」賀爸爸催促。
「這個客廳里面,所有人都是學教育的,古時候有孔老夫子談‘因材施教’,知道每個人是不同的材料;現代的教育心理學告訴我們,人要擺在最適合自己的位置,才有成就且快樂,
之禹一直是被擺錯的那一個,他喜歡經商,從小時候便顯露天分,只是他的興趣不符合大家的期待,而他愛家人,不希望你們對他失望,所以照著你們盼望的路,一步步往前走。」
「從商有什麼好?多少人經商失敗,弄得傾家蕩產……」賀爸爸急道。
「爸爸,讓秀青把話說下去。」媽媽拍拍老伴的手。
「對不起,我並沒有批評賀爸爸的想法不對,只是在陳述事實。」秀青說。
把秀青拉到自己身後,之禹護衛她的味道很濃。
「爸爸,很抱歉,我從國小開始,就在做你口中會傾家蕩產的工作。」
「什麼!?你從國小就做?」
「是的,賣冰、賣茶葉蛋,該賣的東西,我都賣過,我在國二那年開始炒股票,當時我的資金太少,又要趕在你和媽媽發現之前,把提領出來的壓歲錢寄回去,又要想辦法挖出錢來,真的辛苦。」
「不對,當時你在念書,哪有時間搞這些東西?」
「我並沒有乖乖上補習班。」
「不對,你缺課,補習班老師怎麼沒有打電話通知……哦,你連學費都沒交對不對?」大姊恍然大悟。
「那些補習費成了我炒股票的資金。」之禹笑笑,再回首,他發覺年少的自己,大膽得可以。
「難怪你書念不好,知不知道為了你考不上好學校,要存錢讓你出國念書,我們全家人過得多辛苦?」父親責備。
「我很抱歉。」之禹認錯。
「事實上,他並沒浪費時間,這些年他開了三百七十四家店,大部分在美東,台灣也有十二家店,他擁有數千個員工,也許之禹當不成好老師,但他是個成功商人。」秀青急著替他說話。
「對不起,我更正一下,上個月PrettyQirl開幕,我在台灣有了二十八家店,總數已經是三百九十家。」之禹對秀青笑說-
「你居然是PrettyGirl的幕後老板!?那、那個可愛到不行的模特兒果真是秀青-?」三姊沖過來,拉住秀青,從頭到尾審視。
「為保護秀青不曝光,我對外發布消息,說模特兒只有十六歲,未成年。」
「之禹你真是奇跡,你是怎麼辦到的?」
二姊夫拍拍之禹肩膀,沒想過這個斯文帥氣的小弟,居然有這麼大的爆發力。
「我很任性,我追逐自己的夢,堅持我想要的東西,也許我很自私,但這是我的人生,我想自己主持。」看著父親,他不退步。
「可不可以說說,你一年賺進多少錢?」在大學里教會計的大姊夫問-
「大約五、六億美金,確定的數字要看損益表。」
「這麼大一筆錢!小弟,我和大姊投票支持你。」大姊夫說。
「我們也支持你。」二姊和二姊夫也舉雙手贊成。
「謝謝。」頷首,他微笑。
「我和爺爺一直希望你能接手我們的事業。」父親看他,眼里有淡淡哀傷。
「我可以的,經營一個學校對我不是難題,只是別要求我教學。」
「為什麼?這段時間,你的教學讓學生很喜歡。」賀媽媽說。
「那不是我的功勞,課堂上我忙我的工作,課程都是秀青一個人全權負責,我沒幫她半分。」
秀青接下他的話,「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特長,他的領導能力、組織能力比平常人強,而我的耐力和細心又贏過他,這段時間,我們各自負責自己的強項,創造出一個最好的局面。
我知道這個消息令你們難以消化,但我真的很羨慕之禹,他知道自己要什麼、想追求什麼,而我到現在,還是個乖女兒,家里要我當老師,我就卯足勁去做,完全沒考慮過自己合不合適,有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我很害怕,在我三十歲或四十歲時,驀然回首,發現自己從未真正快樂過。所以,如果我有能力,我願意像他,主持自己的人生。」
秀青一番話說得大家動容,三姊走到她身邊,拉拉她的手說︰「你贏得我的支持了,我不但支持之禹做他喜歡的工作,也支持你成為我們家的一分子。」
秀青紅了臉,之禹將她攬回身邊,他們是生命共同體,從見面那刻起,
「爸爸、爺爺、女乃女乃,兒孫自有兒孫福,只要他們快樂我們就幸福了不是?何況要不是之禹堅持做自己,我們哪能度過這次難關?」媽媽出面支援媳婦。
長輩們不再說話,他們各自回房,消化之禹拋來的大量訊息。
事情底定,之禹掀開一張面具,少了面具,多了輕松快意,當自己,多麼難又多麼讓人快樂的事情!
哦,對了,三天後台北市警局破獲一個詐騙集團,他們專門制造假車禍詐財。
警察抓到二十幾個人,有不少中輟生混在里面,至于留在賀家看守的大哥,則在第三天自動失蹤,讓之禹的兩千萬一個子兒都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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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黏在一起的次數變少,因情況有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
之禹不去學校了,當他的身分公開,汪玫直說沒看走眼,生氣自己下手太遲,卻也高興秀青少了機會,近水樓台擁明月。
見面時間減少,她感覺兩人逐漸生疏,加上之禹「光明正大」地忙,讓她不再有機會窩在他的小房間內,看他隔著視訊設備遙控人。
幾百家店的大總裁忙碌理所當然,約會臨時改期也在正常範圍內。
所以……心慌難免……
這天,排除萬難,他們總算踫在一起。
二話不說,之禹把她緊緊鎖在懷里,一秒鐘、兩秒鐘,再多秒鐘對他而言都不夠。
「你不負責任!」他把罵人擺在浪漫前面。
她被指控得莫名其妙,推開他的胸膛,頭往上仰高八十五度,該死的高個子,早晚害她得頸椎僵直癥。
「我哪里不負責?」秀青問。
「你沒有天天陪在我身邊,這是身為女朋友的義務與責任。」
夠魯了吧?秀青哭笑不得。
「我要工作。」
勾起他的大手,往前走,沒估計錯的話,他會在一個小時之內,被盡職秘書Call回辦公室,所以,時間寶貴,珍惜是必須。
秀青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出對「秘書小姐」的介意,更不想他將介意解釋成吃醋,但,沒辦法,她總覺得自己在和艾芬搶男朋友,也疑心他們的愛情並未走入過去。
「別工作,我養你。」他的大男人主義一天天強,尤其在他確定了兩人要在一起之後。
「忘記了?我想當首席名師。」愛情重要,工作成就亦非等閑。
「當我的首席情人,比當首席名師更值得驕傲。」
「你太高估自己。」她笑笑說。
「我不覺得。」
說著,他想起什麼似的,從口袋里拿出裝飾精美的盒子,打開,里面有一條白金項鏈,墜子是只可愛的熊寶寶,這款式,市面少見。
「為什麼給我這個?」她不解。
這段日子,她從他手上收到多少禮物?怕是數不清了,耳環胸針、名牌包包衣服,每次見面,以收禮物做開場,然後手機鈴響做收場,非刻意地,但它漸成形式,仿佛他見她,只為送上一份禮,禮成分離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對不起。」把小熊握在她手心當中,他的大手再包裹住她的,她是他的,之禹認定。
「為什麼?」秀青問。
「昨天我爽約。」
「你打過電話跟我說對不起。」原諒他,是昨天的事,她不擅長記仇。
「這段日子,我經常性對你爽約。」他實說。
「它代表你的罪惡感嗎?」
「是的。」
「那麼,你的罪惡感累積太多,我已經有一櫃子這樣的小東西。」
「換句話說,我對你的‘過分’,快裝滿一櫃子?」
她低頭頭笑笑,勉勵自己不在意,「別罪惡,我們要長長久久在一起,若是少見一次面,你就送來一件禮物,我不曉得十年後,該怎麼定義我的愛情,是禮物太多、太富裕,還是見面時間太少、太貧瘠?」
「你不生我氣?」
「當然,是我鼓勵你做自己,你愛從商、愛工作,那是真真正正的賀之禹,我怎能為了你的‘真實’生氣?只不過,少見面遺憾難免,因為跟你在一起的感覺真的很不錯。」她笑笑,句句真心,她愛同他在一起。
「那……以後下了班,到辦公室陪我。」
「看你工作?」
「我不介意你把教材考卷帶過來。」
考慮半晌,秀青看之禹,說動她的是他臉上的期盼。
「好吧!不過,我要勒索一件事。」
「你有權利勒索一千件事。」
「別胡亂許下承諾,萬一做不來呢?」
「是的,蕭老師。請問你想勒索哪件事?」他一臉受教。
「把手機關掉,今天發生再大的事,都不能干擾我們約會。」她決定任性,決定當一次不識大體的小女人。
他同意了,鄭重點頭,鄭重把手機拿出來,在她面前關機,這一天,完完全全屬于他們,再重要的工作,都卡不到兩人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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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太保守吧?她實在無法忍受艾芬的手在之禹身上踫來踫去,那種隱含性暗示的動作,怎麼看怎麼礙眼。
這是秀青第無數次和艾芬踫面,第一次是接機,第二次是和日本客戶談生意,接下來的幾次是……好吧,是她太無聊,出現在不合宜場景。
一天一天,他掀開面具,他做了自己,那個帶著權威的總裁,再不用嬉皮笑臉應付任何人。
他沒空惹火她、沒時間取笑她的矮,他的真實面目讓秀青難消化。
有時她會自問,是否她喜歡的男人不叫賀之禹,而是一個戴著面具的演員,下戲了,他月兌去戲服,她不再認得他。
真是這樣嗎?這些話她問過自己千百次,她試圖在他身上尋得答案,但他太忙,忙得沒時間給她解答。
坐在之禹辦公室的沙發,考卷改過一張又一張,她不容易專注,而害她分心的人物,是永遠穿著低胸禮服的完美秘書。
他們一起看資料時,她的頭發貼在他頰邊,她微露的酥胸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她對所有人都高傲尊貴,獨獨對之禹溫柔體貼。
背著之禹時,艾芬曾問過秀青︰「你為什麼老來?你不明白,愛情只是一個過程,過去了就是過去,再回不到從前。」
秀青搖頭,否認他們已經過去。
艾芬對她冷笑,她說︰「跟在之禹身邊多年,像你這樣的小女生,我看過太多,但我很感激,至少你沒有哭哭啼啼,讓我為難。」
換句話說,艾芬一直在處理像她這種女生?
想法哽在心間,讓秀青不適,但她是個習慣忍耐的女人,再多的不舒服,忍了就算過去。
艾芬說女人總為愛情盲目,秀青同意。
艾芬說,他喜歡過無數女生,只有她始終跟在他身邊。
為著這句話,她來了,天天都來,為的是「跟在他身邊」。
之前,她相信,自己是他最後一段愛情;最近,眼看他和艾芬的點點滴滴,她越來越不確定。
秀青嘆氣,或者她對他,真的僅僅是個游戲,想徹底執行的人是她,想貫徹始終的人也是她,根本與他無關。
但是……奮戰不懈是她的基因,除非再沒有努力空間,否則,她從不是容易喊停與放棄的女人。
看看腕表,九點鐘,之禹沒時間實現他的諾言。
收拾考卷,今天是期中考最後一天,學校上課半天,他說要同她吃飯,十二點半她趕來了,然後一路餓到現在。
當然,艾芬送來的幾塊手制餅干填了她一部分腸道,然她真正介意的是——他再度對她失約。
「你們忙,我先走。」
打聲招呼,秀青假裝沒看見艾芬搭在他肩上的手,假裝沒看見她的十指蔻丹是充滿挑逗的桃紅色。
「再等我半個小時,我馬上好了。」之禹濃濃的雙眉皺得老緊,她知道他對工作好用心。
「這句話你說好多次,不過,這次不行,我必須回去把考卷成績登記在磁片,明天將成績單發到學生手上。」
「抱歉。」之禹歉疚。
「沒關系,我理解你的忙。」
補習班和一般的商店經營不同,秀青明白他踫到瓶頸,她幫不了他,至少可以把時間讓出來,別讓自己耽擱他太多。
「我們明天一起吃晚飯。」他說。
搖搖頭,秀青不回答,她知道他做不到。
「你先把工作忙完再說。」
走到大樓樓下,秀青靠在柱子邊,應該回家的,但她居然對滿街的霓虹燈著迷。
看著閃閃爍爍的亮點,她回想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從他撞上她的腳踏車開始,他老愛問她,你需不需要到童裝部買衣服?你想矮子樂對你有沒有幫助?
他常把她弄到瘋狂,再乖乖遞出手臂,求她咬一口泄恨。
他是不是怪物?肯定是,她愛咬人很不正常,而他,求著人家咬他,更不正常。
假設說,她前輩子是肉食性動物,那麼他呢?他當了兩百輩子的食物被人吃?
秀青笑開,粉粉的頰帶起幸福感。
他的長袖善舞,讓學校師生人人懷念,也由于他的自動退出,讓實習老師中多一人留任,不管他離開或留下,總有人感激他,他真的很行。
這種男人世間少有,卻讓她有幸踫上,盡管有些些委屈,受了也沒關系。
秀青是這樣的女人,習慣用最溫和的方式將忿忿抹平,習慣把委屈當成常態,然後自我游說催眠,說服自己是幸福中的一群。
九點四十五,辦公室的燈關上,之禹和艾芬一起從電梯中走出,他們沒看見站在陰暗處的秀青,秀青卻從燈光處,看清楚他們。
「之禹,記不記得我們的第一次,也是在這樣的燈光下,我們在圖書館前面跳舞。」
艾芬勾住之禹的手,她是半個美國人,這樣對待男人,不覺怪異。
「記得。」
之禹點頭,那年他初到美國,認識一個這麼精明能干而主動活潑的女生,讓他大開眼界,她說的第一次,也是他人生的第一次。
「我說,你是我見過最溫柔的男人;你說,我是你見過最聰明的女人。」
「是。」
他沒反對她說的每句話,那是他人生的一段過程,不管正確或錯誤,他都正視面對。
「那是我人生最快樂的時光,直到……」
直到他的家人不願意接納她。喃喃地,秀青接下艾芬的話。
秀青有一顆冷靜的心,她知道那些皆成為過去,她不能用歷史來挑剔之禹,卻不能不用歷史來挑剔自己。
他失去艾芬,因為家人;他同意認真面對他們的愛情,也因為家人。
即使假面具掀去,家人的重要性仍佔住他心目中的第一,所以,她並不真正擁有他的愛情,她有的是他家人的支持。
還需要任何證明嗎?
從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失約;從他對她的視而不見;從他的忙、他和艾芬的親密……不需要其他的了,這種證明在數學上早已成立,他愛艾芬,至于對她……也許是欣賞加上一點點的喜歡吧。
「我很喜歡和你在一起。」艾芬說。
「我也喜歡和你一起工作。」
她是最好的智囊團,和艾芬一起工作,她永遠有創新想法,他們在事業上能激起共鳴,他喜歡和這樣的對手相較量。
秀青吞吞落人喉間的哽咽,沒听進去之禹後面的「工作」二字,她只听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他們彼此喜歡呢!他們共同擁有人生最快樂的過程,他們曾經在月光下浪漫共舞,他們是活生生被拆散的璧人,而她,該當這個幫凶嗎?
「我有過許多愛情,只有你是我真心的眷戀,我知道錯失了你,我會後悔一輩子。」艾芬說。
「你會再找到更好的愛戀。」
秀青再听不清之禹的話,鼓噪的心,聲聲摧折她的愛情,他是艾芬的眷戀,那艾芬呢?是不是他永不肯停歇的真情?
他們的愛情橫過一個不識趣的蕭秀青,因為她可笑的認真、可悲的貫徹始終,讓他們不得相聚。
她不想罵自己自私,卻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自私偏狹到極點的女人。
回過神,她听見艾芬幽怨淒楚的聲音。
「你錯了,除了你,我再不要別人,我確定,你愛我,一如我愛你,」踮起腳,她將唇送上他的唇間。
不看了,別過頭,秀青悄悄從陰暗處隱去,垮台的肩膀萎縮成蜷曲蝸牛。她想,她的努力空間被擠掉,她的忍耐到達臨界點,她……不該堅持繼續……
眼光掃向秀青離去處,艾芬微笑,在之禹將她推開剎那間,她仍飽含笑意,她不輸的,不管再厲害的女人都無法讓她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