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進大廳,他的眼角余光便見到一抹紅影跟著進來,緊接著,小采、小蘿、翊泰、孟任、兩名臣相也全跟來了。
翊泰跟孟任熟稔的走到後面,不一會兒,翊泰端出四杯茶,孟任手上亦多了一塊擰吧的濕毛巾,恭敬的上前交給拓跋靖禹。
他接過,擦拭臉與手後,漠然的瞥了笑咪咪的看著他的郝圓圓一眼,再看著正準備將茶端送給他的翊泰。「全放著,下去。」
「是,王上。」兩人拱手退下。
郝圓圓見狀,也回頭吩咐站在她身後的丫鬟。「妳們也下去。」
「是。」兩人連忙退下。
「呃,王上,我們—」
「你們也下去。」
兩名也只能拱手退下。但離開前,他們仍然不放心的瞥了笑吟吟的圓圓公主一眼。不知怎麼的,他們的王臉色比平常還要嚴峻。
拓跋靖禹徑自喝了一口茶,再將茶杯放回桌子,看著笑嘻嘻的她也跟著做了同樣的動作。
他皺眉,她也跟著他糾了柳眉,他抿唇,她也跟著抿唇。
他強按捺住心中的不耐。「公主想說什麼快說,本王還有事。」
郝圓圓深吸一口氣,再次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她還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高大英挺的他身著一襲交領窄袖袍服,寬腰上系了一把瓖著寶石的小刀,腳蹬黑色長筒皮靴,渾身上下散發著王者氣息,她竟然沒將他跟拓跋靖禹聯想在一塊兒。
看來睡十天,把她的反應給睡鈍了。
在她打量他時,拓跋靖禹冷漠的黑眸也定在她身上。
從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他便察覺到她與北方女子截然不同,北方女子骨架大、身材健美,膚色上較是健康的古銅色。而郝圓圓不僅矮了一截,也比較腫,初次見面時她呼呼大睡,他只覺得自己硬被塞了一名動作遲緩的胖公主。
可經過剛剛的交手,顯然他錯了!
她不僅靈活、武功極好,清醒的她,擁有一張俏麗動人的臉龐。
尤其那雙骨碌碌的水翦明眸,還有那如雪花般白皙、如嬰兒般粉女敕的肌膚,這在北方女人的身上幾乎看不到。
不過,他沒時間跟她大眼瞪小眼。
他一起身,她倒是開口了,「你討厭我是嗎?還是你根本就討厭女人?」
他抿唇看她。「若以公主剛剛的行徑來說,本王就算討厭妳,也是應該的。」
「我剛剛做了什麼?」
「讓本王耍猴戲娛樂公主,不是?」
呼,口氣很冷耶!可是—「我哪知道您是王上?再說,那是老虎,王上表現出的英勇—」
「本王沒興趣跟公主談這些。」
話落,他就直往門口走去,她連忙追上前。「王上討厭我不只是因為剛剛那件事吧?」直覺告訴她,他不喜歡她!
「談不上喜不喜歡,本王跟公主是因為和親才會湊在一塊。」
聞言,一把無明火就要燒了上來,她不悅的噘起紅唇。「怎麼,這次和親是有人先斬後奏,你這一國之君是被迫娶我的嗎?」
他揚起冷笑。「公主還真會猜。」
她倏地瞪大眼。「真的你怎麼那麼窩囊啊!」
她的結論,令他難以置信的瞠視著她。「妳說什麼?」
好凶啊!可是她說的是實話啊。「本來就是嘛,你要是有擔當一點,我也不會在這里。」原來他們都是被趕鴨子上架的!
「真是委屈公主了!」他咬牙切齒道。這女人也不先看看自己是什麼樣子,竟然還敢嫌棄他!
瞧他臭著臉甩袖又要走人,她急急上前再次擋住他的路。「等等,我話還沒說完呢,你是趕著去投—」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在跟誰說話,她硬是吞下到口的「胎」字。不過,從他那張冷鷙的表情看來,他應該猜到她想說什麼。
「公主有話快說!」
她吞口口水,潤潤干澀的唇。「我是想說,既然木已成舟,咱們就認命不好嗎?」說著說著,她的粉頰竟然紅了。畢竟他們兩人注定要共度一生,若視對方像仇人般過日子不是太辛苦了?
只是,向來滿腦子想惡作劇的她,怎麼看著他,腦袋變得鈍鈍、心兒還怦怦狂跳?
應該是因為看到比自己還厲害的人吧!想他跟老虎纏斗的英勇樣子,崇拜之情頓時涌上心頭,是了,就是因為這樣。
「公主所謂的認命是?」面對她的粲笑,他的臉色還是很臭。
「呃,譬如說,先有個婚禮?」她說得有些忸怩。
她臉皮倒挺厚的,膽子也大,這等事竟然自己開口!
「是公主自己錯過婚禮了。」他不給面子的吐槽。
「耶」郝圓圓瞪大眼。
「因為許多宗室跟大臣們都希望這個和親政策能早早落實,偏偏公主一進皇城就呼呼大睡三日三夜,所以,早已規劃好的婚禮只好延後。」
她粉臉兒倏地爆紅。「如此說來,你已看過我的睡相了?」
「是被迫參觀過,父王及母後硬要本王到智秀殿看妳,還要本王試著把妳喚醒。」
老天!扁想象他們圍著她的情景,她就想聲吟。
「其實,我會睡那麼沉是因為—」
「無所謂,雖然本王的雙親及王叔因事出遠門,但公主要的婚禮早已籌備妥當,明日就可舉行。」冷冷的丟下話,拓跋靖禹立即頭也不回的離去。
她咬著下唇,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奇怪,怎麼胸口悶悶的?
郝圓圓,妳是怎麼了?又不是頭一回被人討厭,這一點都不稀奇好不好可是,心就是不舒服。再怎麼說,她都還不算真正的整過他,他憑什麼討厭她呢?
拓跋靖禹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第二天傍晚。一個莊嚴慎重但又不失熱鬧的婚禮在皇宮舉行了。
金碧輝煌的宮殿前,張燈結彩,穿著朝陽王國特有的傳統服飾的男女隨著舞樂節奏時快時慢的繽紛飛舞,文武官員分坐兩旁,在搭起的高台上,今晚的新郎倌舉杯敬賓客,而新娘則早早就送進新房。
雖然熱熱鬧鬧的,但總覺少了點禮儀,像拜高堂,只是,北方游牧民族原就是不拘小節的馬上英雄,更何況,和親背後的真正原因只有幾名重臣王公知蹺,結成親最重要,至于形式大小倒不是重點了。
在賓客們喝得酒酣耳熱之後,紛紛恭賀後離去。
拓跋靖禹往他所住的寢宮而去,翊泰、孟任及兩名侍從仍隨侍在後,在走了幾步後,他停下腳步,頭也不回的道︰「你們別跟了。」
「是——」
望著僅有幾步遠的宮殿,拓跋靖禹心緒復雜。他的這顆心屬于另一個女人,今夜卻要與別的女子共赴巫雲。
深吸口氣,他闊步邁入,正巧听見——「稟皇後娘娘,您的寢宮仍是在智秀殿,所以這里只有王上的東西,也因為今晚是大喜之日,皇後娘娘才在這里等著伺候王上,可明日得等王上——」
「行了行了喜娘,你甭說那麼多,光今個兒本娘娘從綴珠紅巾下偷看王上的樣子,他今晚要是會跟本娘娘洞房,我就跟他姓!」
「公主——呃,不對,娘娘,別亂說啊!」
「是啊,別說不吉利的話,春宵一刻值干金。」
小采跟小蘿忙叮囑口無遮攔的主子,但也在同時,郝圓圓己經看到走進寢室的拓跋靖禹,瞧他繃著臉,她相信他听到了她們房里四個女人的談話。
「王上來了,你們全出去。」她邊說邊看著外表俊朗過人但神情上不像個新郎的他。
喜娘跟兩名丫甓先朝王上副身後,才退出房。
拓跋靖禹看著早已將翠珠鳳冠取下,逕自端坐在床上的郝圓圓,不可否認,在龍風燭火的光影下,她美得如夢似幻。
只是,要他違背自己的心意去佔有她,實在困難。
而這點,聰明的郝圓圓從他那雙深邃黑眸中洞悉到了。
「我父皇有後宮佳麗上千,但每一回納新嬪妃,他都是一臉快樂似神仙的模樣,絕不像你此刻這般抑郁,容我大膽猜測,被迫跟我湊成對的王上根本就不想要我伺候吧?」他只看她一眼,便在這桌旁落坐。
不意外他直接裝啞巴,她只好繼續說︰「其實,不洞房我反而開心,因為我是被下了睡藥才來到你們這里,所以,我很能了解你現在的感覺。」
這話當然有一半不誠實,她莫名的就是想圖得他的好感,而讓他知道他們是同病相憐,也許會產生惺惺相惜的感覺。
他的黑眸迅速閃過一抹錯愕,但為何她的語氣里有一股難以形容的沾沾自喜?
郝圓圓當然自豪,至少就目前所看到的,他真的很優秀,證明這次她賭贏了!
只是他也太悶了,瞧她說了一大串,他還是保持沉默。
室內一片靜寂,偏偏到處貼著喜氣洋洋的雙喜字,鴛鴦枕被、紅色紗簾、龍鳳雙燭,氣氛恁地詭譎,尤其俊美無瑕的新郎倌一臉漠然,教她如何是好?
郝圓圓,這叫現世報,從前愛捉弄人,老天爺才給你一個這麼悶的丈夫!
那又怎樣?她絕非怯懦之人,樂意接下這份艱難挑戰。
在心里跟自己對談一番後,她笑眯眯的走到桌前也坐了下來,看看這一整桌的山珍海味,再看向他。「王上吃過了嗎?」
他點個頭,總算開口,「皇後早該用餐。」看得出桌上的佳肴原封未動。
她立刻瞪他一眼,但隨即笑了。「今晚是我成親之日,我緊張到沒什麼胃口。」這是實話,尤其坐在那張床上更是心頭小鹿亂撞,但現在看來,她白擔心了。一瞧瞧這一整桌東西,以為我長得圓圓的,就是個大胃王嗎?我這模樣是天生的,扶養我長大的瓤妃說我這叫嬰兒肥,只是長大了仍黏在我身上不肯走。」
他相信練武是辛苦的,以她的武功來說,還能長得如此白白女敕女敕,可能真是體質問題。只是此話听來,她不是生母帶大的?
他真的很悶耶!明明眸中有疑問,卻不開口。
算了!先吃東西再說。
拓跋靖禹看著她胖嘟嘟的手拿起碗筷,愉快的吃東西,其實她笑起來挺迷人的,只是,他這顆堅若磐石的心已經很難再被打動了。
「對了,這皇宮里沒後宮嗎?我指的是王上沒有其他嬪妃嗎?」
今天的婚禮上。她仔細偷瞄觀禮的人,連昨天那幾個被她打著的小表頭都盛妝打扮出席,可見他們應該是王公貴族的子女。
瞧來瞧去。她就是沒看到應該是嬪妃模樣的美人兒。
倒是看了不少跟著父親前來的閨女,總是嬌羞的偷看拓跋靖禹君王。
「本王上位後忙于國事。」
所以是沒有了,不知怎麼的,她還挺開心的。不過,想到那些嬌羞偷看他的美人,她忍不住問︰「那麼,現在可以立後,也能納妃?」
他挑眉看她,思索她何出此言。
見他不語,她再說︰「三宮六院,三千寵愛,全攬進宮,不好嗎?」
「沉溺溫柔鄉。不在本王的人生計劃中。」
聞言,郝圓圓蕪爾一笑。看來,她的人生與那些回宮吐苦水的姐姐妹妹們絕對大不同,說當了妻子的女人有多卑微,尤其是男人有了三妻四妾後,更是會被打入冷宮,她絕對可以跳月兌這樣的宿命!
「本王想休息了。」他起身。
她也跟著起身,「我伺候你更衣——」
「不必,本王自己來。」他冷漠解開袖口,望向側著臉看他的郝圓圓。「今晚本王——」
「我累了,什麼事也不想做,呃,我先睡了。」看出俊臉上的為難,郝圓圓不能說很失望,畢竟男女交歡之事,她也膽怯,能避就避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