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曼筠憑窗仰望著藍藍的天空、白白的雲,風雪已過,然而,黎威卻有好幾天都沒有再出現她眼前。
她知道她激怒了他,所以,他應該是在思考要如何安置她,那麼獨處在古匈奴的她將在何處落腳?司韞倫和戰宸羽又為何不來找她?
這太不尋常了!他們應該察覺到她不見了,沒來找她,難道是因為戰宸羽已經感應到什麼?她一愣——
還記得我說過你的命運之輪啟動了?你不妨順命而行。
如此說來,她是屬于這里?但是如此,不就意謂著她也屬于黎威?!
不!不可能!天書守護者的宿命她可沒忘。
思緒百轉間,大帳的簾子被人用力掀開,她直覺的回頭一看,就見到黎威大步走進,而在簾子落下的剎那,她看到外面站了好多騎兵。
黎威面無表情的看著幾天未見就讓他思思念念的女人,面色恢復紅潤的她看起來似乎更美麗了,一身匈奴女子的背心袍服穿在她身上,竟是如此的光采動人。
他有機會再見這張勾動他心弦的容顏?潛伏數月的邊疆民族又開始犯事,展開試探性的零星攻擊,而從他們目前得知的情報看來,這一場戰事恐怕得耗上數月之久。
「我要帶兵出戰。」
語氣淡漠,眼神卻是灼燙的。這幾天大規模的密集整頓跟訓練軍隊,晚上又忙著跟魯凱以及幾名分部首領商討戰術,讓他好掛念她,可這才只是開始啊!
風曼筠一臉錯愕,萬萬沒想到他在數日後出現,不是要決定她的命運,而是率兵打戰!
「如果我沒回來……」他突地停頓,因為她臉色刷地一白,他的心隱隱的激動起來,「就算寧死不嫁給我,你還是會擔心我?」
她一愣,連忙否認,「當然不是,我只是擔心自己的命運。」騙子!連她自己都無法相信,事實上,她憂心如焚,心都揪成一團了。
「真是無情,不過你放心,我還沒有得到你,所以會留著命回來。」話說得颯爽,但只有他清楚,他是失望的。
「可是如果你戰——」
她喉頭哽咽,竟說不出那個「死」字,而且,話尚未出口,一種心如刀割的痛苦已然涌上,好像她曾真切的歷經過他的死亡。
「如果我戰死了,是嗎?」他開口替她問了。「那麼,我的人會依我的交代一刀殺了你。」
她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他口中的漠然與殘酷。
「美人不寂寞,但要你像個妓女在許多男人的懷里來去,你寧願一死吧?」
她臉色微微發白,不敢去想那些情景。
「你放心,沒有我戰亡的消息傳回,就沒有人敢動你,所以,你最好天天祈禱我一切安好!」
在她尚未做出任何回應時,他突然一把將她擁入懷里,她沒有掙扎,只是靜靜的汲取他身上的陽剛氣息,就怕沒了機會……
「要記得想我。」
怕抱太久,舍不得放開,他立刻又放開了她,只將剛剛她柔軟身子貼靠在懷中的感覺烙印在腦海。
轉身步出大帳,他翻身上了馬背,靜靜的再看一眼也步出大帳的風曼筠,才策馬離去,魯凱也向她點個頭,率領近萬名騎兵尾隨而去。
風曼筠神情復雜的看著這一幅壯闊場面,五髒六腑全揪成一團。這是真實的戰爭,有些人將回不來了,而她希望,真誠的希望,黎威能平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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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離開後,她才知道他竟將她托付給懦弱的秦烈,難道是因為他看來是全匈奴最沒有威脅性的男人?
而一天天相處下來,她發現秦烈真的很害羞,他根本不敢跟她說話,也總是低著頭,再不就是捂著那片被胎記遮了大半的臉才敢看她,自卑感極重。
不過,也誠如黎威所言,即便她獨處在他的大帳里,也沒人敢動她,所以,除了兩名被派來伺候她的女奴可以接近她外,也就只有杜谷在她身邊張羅所需。
也多虧了杜谷,他天天向她報告軍情,在黎威的領軍下,匈奴部隊這趟出征似乎是有如神助的所向披靡,所以,那些妄想侵佔匈奴土地的其他民族不是被合並,就是成了匈奴的奴隸,戰績輝煌。
一日又一日的,好消息不斷傳來,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場征戰竟打了三個月之久。
寒冬過去了,在初春時分,臥病已久的單于終于咽下最後一口氣。
然而,黎威征戰未歸,因此,匈奴的宗教領袖薩滿法師,在主持老單于的喪禮後,便在其他部落領袖的見證下,宣布黎威為大匈奴國的新一任單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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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遠山傳來一聲轟隆的雷鳴,風起雲涌的天際劃過幾道白色閃光,緊接著,滂沱大雨傾盆而下。
藏身于北台灣山區的聖殿組織內,在一個地板上畫了個太極圖案的房間里,司韞倫正把玩著一塊發亮的長方形石塊,上面刻有特殊圖騰及精細的金龍,這原是擺放《無字天書》的地方。
而努力感應天書所在的戰宸羽,在細看前方歷經千年洗禮的鑄鐵黃道經緯儀的兩個交叉圓連動都沒動,他輕聲一嘆,轉頭看著那塊石頭當魔衛方塊把玩的司韞倫,「你在干什麼?」
「當偵探。」
「什麼意思?」
戰宸羽這一問,司韞倫反而一怔,一臉狐疑的看著這一輩子守護《無字天書》的三位成員中,堪稱最資深的伙伴,「我以為你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呢!」他忍不住調侃起他。
雖然兩人的年紀一比,應該是差不多,可問題是,他好歹也投胎轉世好幾次,不僅當過男人也當過女人了,只不過是全忘了喝孟婆湯而已。
瞧戰宸羽還是皺眉不語,他就好心的替他解惑,「是你說曼筠被黎威帶回匈奴是命中注定的,她勢必得走這一趟,但我們不能插手,因為那是她的「命」,至于「運」為何,得由她自己主宰,可是,」他低頭又把玩起那塊石頭,「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這塊石頭偶爾會像著火似的發出溫溫的金光,而且是從曼筠被帶走後才有的現象,所以,你說這塊石頭會不會藏有什麼秘密或天機?」
「有這種事?」
戰宸羽走過去,接手一看。果然有溫度,但不燙手,他試著感應,卻發現它儲存的能量竟是「愛情」?!
「知道什麼了?你的表情怪怪的?」
戰宸羽將自己的發現說給他听,「我也不明白原因,但若真如你說的,是在曼筠離開後,那也許就表示——」
「表示什麼?」司韞倫又拿過來給它翻一翻。
「曼筠和黎威的愛情有譜,不然哪來的能量?」
「那是好事啊,只要天書自己別搞破壞就行了。」
戰宸羽也有同感,「看來,有時間,我們該去看看曼筠。」
「沒錯,去看看她在古匈奴過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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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曼筠在匈奴的日子是平靜無波的,一直到這一天——
「快來啊!快來看啊,黎威耆王,不,黎威單于回來了!凱旋回來了!」
這是個有著金色晨曦的美麗早晨,隨著從遠百近的如雷歡呼聲,整座王城在晨光中沸騰起來,而伴隨而來的是漸行漸近的奔騰馬蹄聲。
大帳里,熟睡的風曼筠被這喧囂的聲音吵醒,但因為聲音太雜了,她反而無法听出引起這陣騷動的原因為何。
直到大帳的簾子被用力掀開,她震愕的看到風塵僕僕歸來的黎威,一身皮革戰甲的他雖然面上滿布風霜,但在她眼里卻是如此的英姿勃發。
瞬間,她的心跳加快,一股難以形容的喜悅在心里蔓延開來。他回來了!
黎威靜靜凝睇著半坐在毯子上的風曼筠。她一如他記憶中的美麗,月兌俗絕塵,粉女敕而動人。
只有上天知道,當他揮軍與東胡、月氏,甚至與西域各國對戰時,心心念念的全都是她。
四目對望,一時之間,竟無人開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風曼筠在他那雙黑眸中看到赤果果的渴望,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燥熱起來。
驀地,魯凱走進大帳,他看著臉兒微紅的風曼筠,「抱歉,借一下黎威,百姓們想好好的瞻仰這位凱旋歸來的新單于,當然,還有那些妻後母也等著……」
她神情一怔,乍見到黎威的喜悅瞬間消失。
當老單于過世後,眾首領都認為老單于的妻妾應留在黎威身邊伺候,因為黎威是個無比英勇的男人,需要更多的女人為他孕育子嗣,讓他優良的血統可以延續下去。
黎威注意到她的表情變了,美眸里初見到他時的熠熠光芒消失了,換上一片漠然。
暗罵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魯凱尷尬的與黎威交換目光,黎威給他一記眼神後,他明白的點點頭,準備待會出去,就將那些女人帶到風曼筠看不到的地方,不過,他不忘提醒黎威,「百姓們要為你歡呼慶祝,就以天地為席,所有的酒肉都上了桌,只等你了。」得到黎威一個頷首,他馬上退出大帳。
「換上正式衣飾。」黎威看向風曼筠命令。
她搖搖頭,「可我不想——」
「要我替你換上?」
看著他那雙寫著認真的黑眸,她嘆了口氣。
這段日子的相思與憂心是一日多過一日,她知道自己愛慘了他,可要她跟別的女人分享他,她真的辦不到,她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但這是屬于他的光榮時刻,她願意參與。
她起身簡單梳洗後,在那件單衣外,穿上毛皮上衣及長裙,簡單的以一條發帶將及肩長發束起來,但他卻走近她,扯掉那條發帶,讓那一頭烏黑柔亮的長發宣泄而下,令五官精致的她又多了抹動人的縴弱感。
他直勾勾的凝睇著她,看得她又是臉紅心跳,渾身不自在,她連忙低頭,「我們走吧!」
她朝外走去,冷不防的,一雙鐵臂扣住她的腰,下一秒,她被抱貼在一堵寬厚的胸膛前,還有股混合著野性與青草氣味的誘人氣息,她急切的要月兌離這個魅惑的擁抱,但他抱得好緊,她忍不住抬頭,「放開——」
他低頭攫取了她的紅唇,她驚愕的瞪大眼楮,卻阻止不了他太過饑渴的掠奪。
一直到嘗夠了她的味道,在她幾乎因為無法呼吸而癱軟在他懷里時,他才放開她,不過沒給她喘氣的空間,他扣著她的腰步出大帳。
「黎威單于!黎威單于!」響徹雲霄的歡呼聲陡地響起。
耀眼的陽光下,是一張張高舉酒杯而笑容滿面的臉龐。
風曼筠錯愕的掃視眾人,不意掃到秦烈遠遠的站在一角窺探著黎威,只是那真的是他嗎?
那雙帶著憤懣嫉妒的黑眸叫她陌生,是她從不曾在他身上看過的。
此時他似乎察覺到什麼,一對上她驚愕的眸光後,他臉色丕變,猛然低頭,再抬頭,又是那張怯懦的臉,接著,便往另一邊跑走。
「酒。」
魯凱的聲音將她的目光吸引回來,她看他端著兩杯酒走過來,黎威雙手接過,拿了其中一杯給她。
他對著百姓們大口喝下,她卻是在魯凱舉杯向她敬酒時,才不得不舉杯喝了口,但這一口,差點沒叫她嗆出淚來。「咳咳!」
「哈哈哈……味道好嗎?」黎威忍俊不住的大笑起來。
風曼筠抬頭瞪他一眼。
「這是馬女乃酒。」他笑著向她介紹。
「好烈的酒!我不喝了。」
她想遞給他,反正他喝起來像喝開水一樣,但他拒絕了。
「不行!你要喝,今天日子不同。」
「我會醉的。」
「那又何妨?」
她愣愣的瞪著他,眸中有抹她熟悉的溫柔像在引誘著她。
「單于,喝一杯!」一名將領過來敬酒。
于是接下來,黎威索性環著她的縴腰,一路向跟隨他征戰的士兵及百姓們一一舉杯。
而她雖然只是小口啜飲,但總有人在為黎威添酒時,不忘倒一些到她的杯里。
有時他興致一來,更是強橫的為她舉杯,看著他心情大好的俊臉,她莫可奈何的只能跟著喝,然而,一杯杯黃湯下肚後,她的腳步變得踉蹌,擁著她的黎威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笑笑的低頭看著她嫣紅的雙頰。她已不勝酒力!
她的確有些醉了,尤其隨著一片爭相跟她和黎威敬酒的人群移動,她的視線愈來愈模糊,腦袋開始混沌,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但在酒酣耳熱的當下,她還是听到黎威、魯凱及一些將士談論著即將到來的一年一度騎獵大賽,那是匈奴的一大盛事——
「那是在一個選定的森林里,將所有的獵物驅趕到一個小範圍內,再由眾人來獵殺,但一人只能射上一箭。」
她听著黎威的解釋,勉強的撐起沉重的眼皮,可腦袋迷迷糊糊的,連視線都變得好模糊,「听起來很不錯……」被酒精充斥的腦袋實在想不出什麼更貼切的詞。
「我看她好像快不行了。」魯凱笑看她一眼又仰頭喝了口酒,「大美人,老實說,我不敢接近你是因為我的好友、我的王,早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警告我要遠離你。」
「是、是嗎?」她有些驚訝。
「沒錯,」他笑笑的拍拍好友的肩膀,「我從沒見過他這麼認真,所以跟你保持距離是逼不得已,不要說我這人孤僻、不理你。」
「魯凱大人多心了,我並沒有忘記你曾經雪中送炭的恩情。」想到他曾經跟杜谷為被關在地牢的她送毯子,送食物,她發自內心的一笑,「謝謝你。」
「不客氣,喝吧!」魯凱注意到她回給他這麼一個純然女人味的笑容,可讓黎威的臉都綠了,所以,他干脆舉杯先干為敬。
沒想到已然半醉的她,因為心存感激,也大口的將杯中酒給喝了!
由于這是她喝得最豪邁的一次,黎威俊臉上的笑容又減了一分。
好在她在這杯酒後,沒走幾步路就雙腳發軟了,否則魯凱真要擔心有人會被醋給淹死。
「帶她回帳吧,大伙兒也差不多了。」他貼心建議。
也是,眾人披星戴月的連夜返回,接著又興奮的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已有不少人倒地呼呼大睡。
黎威將軟趴趴的貼靠在懷中的風曼筠打橫抱起,深情的凝睇著她美麗的粉臉,轉身大步的往他帳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