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怎麼連呼吸都變得如此的痛呢?
黑暗中,韓羽坐靠在自己的床上,臉上淌著兩行無聲淚水,她靜靜看著放在小桌上再次響個不停的手機,而像在呼應它似的,家中電話也開始響起。
聲音持續了好久好久,但她似乎都不覺得吵,反而覺得有這種聲音也好,不然,太靜、太靜了啊!
晨光突地傾瀉而入,早忘了她已呆坐在家中幾小時了,但她記得回家時,天還是黑的,有幾點星光,而現在,天亮了?!
突然,有人打開了房門,她擰眉看著站在門口的自己,不,她眨眨眼。
「大姊!」
「羽,天啊!你在,好在你在!」韓楓一見她蜷縮在床邊,兩頰還有淚痕,嚇得緊緊抱住她,「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韓江雪也隨即哭著跑進房間,「二姊,好在你沒事,我們真的要被你嚇死了,大姊從昨天開始心就一直痛,有時還會想流淚,她直覺是你出事了,但請管理員上來按門鈴、打手機、打電話,都聯絡不上你,找媽咪,她竟然人也在歐洲,我們不敢跟她說什麼,所以我跟大姊就先回來了,好在你沒事……」她邊講眼淚邊掉,雖然交換學生還有一個星期,但她待不住了。
雙胞胎心有靈犀啊,她怎麼忘了呢?韓羽眼眶泛紅,突然覺得好抱歉,她不該讓自己的事影響了她們,她哽咽著,「對不起,大姊、江雪。」
「傻瓜,什麼對不起?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韓楓忙拭去自己跟她臉上的熱淚,再不舍的將她落到臉頰邊的發絲整理到耳後。
韓羽看向小妹,韓楓立即明白了這事可能跟她們的媽咪有關。通常只有事情牽涉到媽咪的職業,她們才會忌諱江雪在不在場。
但羽的事怎麼可能跟媽咪有關?!
她試圖先改變話題,「羽,你有沒有吃東西?」
她搖頭,她根本不知道餓,自然也沒胃口吃,哭累了,她就睡了。
韓楓轉頭看向還在哭的小妹,「江雪,你去幫二姊買點粥回來。」
「嗯。」
韓羽看著韓江雪快步的跑出去後,跟大姊搖搖頭,「可我不想吃——」
「我們從昨天就一直在聯絡你了,我很懷疑你這兩天都沒有吃東西。」
兩天了?韓羽苦笑,有兩天了嗎?
她想站起身,竟然感到頭暈目眩,虛弱得又跌坐下來,韓楓連忙扶起她,讓她坐臥在床上,體貼的在她背後塞了枕頭,再回身去倒一杯水給她,「還好嗎?」
她輕輕的喝了幾口了,點點頭,深吸口氣,將三年前唐秋水找上她的事娓娓道來,韓楓愈听臉色愈凝重,再听到唐毓修,也就是亞伯特接近她的目的後,更是氣得差點沒吐血。
正想開罵時,偏偏這時候韓江雪買粥回來了。
她要韓羽勉強吃一些,再讓她躺回床上。
韓江雪一臉憂心的看著二姊,總覺得她好憔悴,但大姊給她一個眼神,示意她什麼也別問,讓二姊好好休息。
韓楓在關上房門前,心疼的看著努力擠出一個笑容的韓羽,她知道妹妹不想讓她擔心。
在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她馬上拿手機打給唐秋水,但她的手機關機,韓楓氣呼呼又連打好幾通,結果仍是一樣,逼得她不得不放棄。
她只好再打電話給人還在英國的杜行葦,告訴他韓羽發生的事。
「依你的個性會展開反撲吧!」杜行葦相當了解愛人的個性。
「當然,我不能讓我妹妹受這種委屈,這不公平,她是最無辜的人。」說著說著,她的眼眶又紅了。
「韓楓——」
「她是我妹!」
一句話就夠了,杜行葦也明白,他不再堅持改變她的想法,「好吧,有什麼事我幫得上忙的,跟我說一聲。」
她拭淚一笑,「嗯,我好愛你。」
「我也愛你。」
她掛斷電話,深吸口氣,將淚水擦干後,敲門聲即起。
「進來。」
韓江雪開門進來,小臉上也還有淚痕,但她話問得直接,「大姊,你知道二發生什麼事對不對?是不是跟亞伯特有關?」
韓楓看著她。這個小妹雖然天真單純,但一點都不笨,要跟她隱瞞媽咪職業的事可能得更小心了!「嗯,他放棄了羽,所以羽很難過,不過你放心,她會沒事的,你也去休息吧!」
「嗯。」
韓江雪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將只要是由亞伯特•唐所拍攝的封面雜志全部從書架上拿下來,再搬到大樓地下室的回收桶里。
敢欺負二姊,我以後再也不看你的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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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家的女人似乎都有一個習慣,遇到問題就會選擇搬家,為的自然是不想讓家里的人看到自己患得患失、魂不守舍的模樣而擔心。韓楓是過來人,而她親愛的媽咪當然是始祖,所以,一早起床听到韓羽要一人搬到外面去住時,韓楓雖然能理解,卻不答應。
「江雪怎麼辦?你知道我老是來來去去的。」
「可是她已經十八——」
「我知道,你擔心自己目前的灰緒會影響到我們,但我們是姊妹,我們一定要留在你身邊。」她也知道自己的言行不一,但她是大姊嘛!
「是啊是啊,二姊,好男人一定很多,是亞伯特沒眼光!」韓江雪當然是挺自己人。
聞言,她詫異的看向大姊,韓楓僅給她一個眼神,示意她並沒有說出全部的詳情後,即看向小妹,「你該去上學了。」
「可是我現在應該在英國耶!」
「我會打電話向學校說明,你既然回國了就去上課吧!」
「好吧。」她一向最听大姊的話,雖然想留在家里多陪陪二姊,但還是乖乖的背著背包上學去。
韓楓見小妹出門了,她才一臉嚴肅的看著韓羽道︰「我昨晚有打電話給唐阿姨,但一直無人接听,我覺得你的事應該跟媽咪說。」
「不行,媽咪只有她這麼一個朋友。」她想也沒想的就否決了。
韓楓受不了的看著這張臉——一張跟自己一樣一模的臉,卻有著完全不同個性的妹妹,「她那算哪門子的朋友?!利用你對媽咪的愛,威脅要讓媽咪無法在她的生活圈里立足,強迫你假結婚——」
「是我自願接受契約婚姻的。」
「不用幫她說話,你姊又不是笨蛋!」她沒好氣的瞪了韓羽一眼。
韓羽臉色微微一白,「算我拜托你,好不好?上回行葦大哥接近你的目的是為了幫他母親報仇,那件事媽咪嘴巴上沒說什麼,但她好內疚,如果她知道因為她當情婦的關系,又把我卷進另一場災難里,她一定會更難過的。」
韓楓長嘆一聲,心疼的說︰「羽,你知道嗎?你的缺點只有一個,就是太善良了。」
她勉強擠出笑容,不想讓大姊擔心,但也明白大姊不會再勉強她了!
「好吧,當下該計較的也不只是唐阿姨一人而已,我也要找唐毓修算帳!」
「算帳?姊,他也許已經離開台灣了。」想到他,心又痛了。
「那又如何,他的新書發表會難道不會回來宣傳?!就算沒回來,我也可以找人探听他在哪兒,故意去堵他!」韓楓怒氣沖沖的道。
「姊!」
「他太可惡了!設計你搞外遇,來個捉奸在床,丈夫、情夫他都一人包辦了!呿!」她氣呼呼的喘一口氣又道︰「所以,在還沒有找到他之前,我一定要把你從天使變成惡魔,呃,不是,是美麗迷人的魔女,讓他再看到你時,後悔他甩了你!」
韓羽搖頭,「可我不想——」
「你那麼善良,當然不想,但姊的心腸就是壞,一定要這麼做,姊對你也有信心。」韓楓說得咬牙切齒,也說得自信滿滿。她—定要將媽咪教給她,如何把男人掌握在手中的伎倆全數傳授給妹妹。
只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發現自己錯了,因為羽的身上真的沒有半點魔女基因,根本扮不來妖嬈的惡女!
至于唐阿姨,那就更奇怪了,她沒有再找羽,就連從歐洲返台的媽咪也不明白唐阿姨原本要帶羽至美、甚至認干女兒一事為何沒有下文。
但她很明白,這事不會就這麼無端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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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烈日下,一望無際的非洲草原,唐毓修高高的站在突起的山丘上,拿著長鏡頭攝取在草原中一對競速奔馳的黑豹。
卡喳、卡喳……他拍了一張又一張,但腦海里卻不停的回繞著他曾經思索過的念頭。
一個女人怎麼比得上自由?一個女人又怎麼比得上那些精彩的珍貴畫面?!
他究竟是怎麼了?眼前的畫面如此珍貴,此時的空氣如此自在,他一個人,隨心所欲,為何心里想的念的,仍是韓羽那張美麗純淨的臉孔?!
他抿緊了薄唇,拿著相機的手突地變得沉重,頓時也沒有拍照的心情,胡亂的收拾隨身物品,背起背包後步下山丘,一輛當地導游所開的吉普車就等在那兒。
他沉默的搭上車,對導游興奮的話語全沒搭上半句,只是抬頭看著天空那片不可思議的深藍,不知台灣的天空——韓羽所仰望的那一片天空是不是也一樣的美麗?
唐毓修濃眉微擰。他到底是怎麼了?這段日子,他做什麼事都不對勁,過去,女人投懷送抱,只要有生理需求他就帶上床,而今,他當禁欲的和尚多久了?!
回到飯店後,來這兒純度假的莊冠堯也跟著另一個探險路隊的吉普車回來,一看到天都還沒黑就回飯店的好友,長得斯文俊秀的莊冠堯是一臉錯愕,「你休息了?」
他這麼問自然是太了解這個好友,他也算工作狂,尤其等待的功夫更是了得,怎麼可能會在這時就收工?!
唐毓修心情欠佳,啥也沒說就搭乘電梯走進飯店房間,再從冰箱里拿出啤酒,走到陽台,看著寬闊無垠的遠方。
莊冠堯不請自來的一路跟進,所以這會兒,他手上也拿著一瓶冰到不行的啤酒愉快暢飲,跟著好友倚靠在陽台,看著那漸漸收起烈焰的太陽,直到變成一團火紅落日。
唐毓修轉身進入房間,一眼瞥到早上出門時被他塞在枕頭下的攝影集露出一角,正走向前要塞得更進去時,莊冠堯的動作更快,從後面一把抽起,一看封面後,他吹了一聲口哨,「書出來了?」
「昨天以國際快遞送來的,溫總要我先過目,若沒問題,他希望我能寫個序、簽個名,媚兒回去給他。」他邊說邊要拿回來,但莊冠堯才不輕易讓他拿去,逕自拿到桌上去翻閱,看著看著也不得不佩服好友的目光獨到。
原本攝影集再找個插畫家來畫插畫他總覺得有些奇怪,又不是童書或MV,但如今,他可不這麼想。
這些照片生動活潑、動人心弦外,一幅幅小插畫也完全發揮配角的功能,讓人看了不由得會心一笑,看來韓羽真的是個很棒的插畫家。
他回頭,挑眉看著床上躺平的唐毓修,「我以為你只是為了接近韓羽而搞出這本書,不也听你說過她沒那個能耐完成嗎?那現在是怎樣?」
唐毓修自己也很難回答,因為他一開始的想法確實是如此,但韓羽很用心,她的認真也都反映在每一幅插畫上,他不能因私人因素而否決了她的努力,應該要讓社會大眾看到她杰出的插畫能力,所以在離開台灣前,他花了不少時間整理她的作品。
莊冠堯繼續翻閱著,看到里面夾著一張溫裕翔親筆寫的邀請信函,內容是希望唐毓修能回去參加下個月舉行的新書發表慶祝酒會。
「你會回去吧?」他忍不住的又回頭問。
「為什麼?」唐毓修從床上起身,走到他身邊後,一把拿走他手上的書扔進抽屜里。
莊冠堯但笑不語。不看就不煩了?!他的眼神可清楚得很,明明在想念某人還嘴硬!
「我就是不會參加那種無聊酒會!」他有些微動怒,但氣自己的成份居多。
「你不參加?!」莊冠堯受不了的瞪他一眼,「你可不可以誠實點?這是一個回去看看她的正當理由,不是嗎?沒有人知道你是因為放心不下她、想念她才回去台灣的。」
他冷冷的打斷好友的話,「我想休息了。」語畢,他又躺回床上,閉目假寐,自然是要莊冠堯懂得閉嘴。
只是他當真不明白,自己酷愛的自由現在怎麼會成了他最大的折磨?!
少了韓羽在身邊,一切的感覺都變了調,難不成他真的愛上溫柔多情而令男人悸動的她?!
不,不會的,他花了那麼多時間跟心力和她離婚後,卻驀然發現自己愛上她?!這豈不荒謬可笑?!
「嘿,你要是不在乎她,還怕回去面對她嗎?你這樣顯得太小家子氣了,她是插畫家,一定會出席的,你是男人,怎能當卒仔?!」
還是再見她一面,好確定心中的答案?嗯,也許這才是解決之道。
「好吧,為了不讓你再碎碎念,我會回台灣,但只是回去證明我不在乎她,明白嗎?」
自欺欺人!分明就牽牽掛掛、朝思暮想的,何必嘴硬?!莊冠堯在心中嘀咕幾聲後,這才開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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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陽光晴朗,無際的天空見不到一朵雲。
今天,也是亞伯特•唐在台灣發表攝影書《孩童臉譜》的重要日子。
韓羽很早就從出版社那里得知,唐毓修會在今早飛抵台灣後直接到新書發表的慶祝酒會上,但她不會去參加,既然他把話都說得那麼白,她又何必去?這一去,只是增加他的困擾而己。
但有人的想法顯然跟她不同。
韓羽有點無奈的看著正從房間里走出來的大姊,她穿了—件性感的白色洋裝、酥胸微露,但由于這並不是韓羽的穿衣風格,因此,為了更像她,韓楓還刻意在頸間多披了一件薄薄的玫瑰絲巾。
盡管大姊看來美麗動人,但她還是要阻止大姊以她的身份參加酒會。
「姊,我覺得沒必要,我的生活已經從絢爛歸于平淡了,只想安靜的——」
「你說絢爛?!那叫慘痛的經驗!」韓楓可听不下去。
「不,我的生命如果沒有他,不可能經歷那麼多美好的事。」
她抿緊了美麗的唇,很認真的看著妹妹,「羽,你可別告訴我,要是你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跟他不期而遇,還會跟他說『謝謝你曾經讓我幸福』的蠢話!」
她笑,「我會,因為那是事實,也是抹不掉的記憶,所以,姊——」
「不行!天下的好男人多得是,你別一副這一生已經愛夠了的樣子,我也絕不能讓他瞧不起你,這是為了爭一口氣,也是讓他明白,你可沒有閑工夫當棄婦!」她就是不要妹妹那麼委屈,她傷有多重,她這個孿生姊姊最清楚。
這段日子,和羽心有靈犀的她還是莫名的心痛、莫名的眼眶濕潤,但她沒再跟羽說,就怕羽會更加的壓抑自己的情緒。
「姊!」她真的只想靜靜的生活。
「羽!你幫他急什麼?他也許看了一點感覺也沒有呢!」傻妹妹!
是啊,她怎麼還會以為自己足以影響他呢!韓羽勉強的擠出笑容,「那我回房畫畫了。」
她走回房間,深深的、深深的吸了好幾口長氣,好壓抑那快要浮上的淚水,再拿起畫筆,進入不再灰黑的彩色世界。
不久,杜行葦就開車過來接韓楓,如準老婆所要求的,他一身高檔名牌行頭,頭發當然也是請名發型設計師做的,看來高大英挺,絕不遜裴勇俊、金城武。
韓楓看到他,眼神一亮,還主動擁抱的送上一吻。
杜行葦看來好得意,他相信要把她拐來當老婆,應該不會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