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捷佯裝到處擦拭,借機來到這面白牆旁,她先用抹布測試這片牆有什麼感應警報,確定沒有任何異狀,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踫觸。
「玻璃?」她蹙著眉,驚訝之余,指尖傳來的溫熱又立刻讓她恍然。
這是種只要加熱就會整個霧化的特殊玻璃,一些高級主管辦公室都會拿來當隔間。
但這面牆使用的材質似乎更加頂極,整面玻璃霧化得相當均勻,讓人完全看不出它居然是一大片玻璃。
「這面牆後面有什麼東西嗎?」她喃喃自語,找尋著讓玻璃冷卻的開關。
牆的四周沒有任何啟動裝置,她思索了一會,目光自然落在計算機上。
這個空間一定裝有隱藏的監視器,她可不能掉以輕心,最好先癱瘓整個監控系統再行動。
她隨即走到計算機前,戴上手套,在鍵盤上迅速敲入一些指令,很快的,計算機中有關保全和警鈴的部分全被她移除或關閉,接著她又在檔案中找到了一則「寶藏」,眼楮一亮,于是試著進入查詢,赫然發現了「珍珠」的字樣。
「這是指那八顆珍珠嗎?」她心急地移動鼠標,點了進去。
倏地,整面白牆瞬間變得透明,她轉頭一看,驚喜地低喊一聲︰「就在這里!」
就在那道玻璃內,八顆珍珠正珍藏在一只木盒里,而木盒就放置在一個靠著里頭內牆的櫥櫃內。
她高興地奔向玻璃,盯著那些珍珠,血脈為之奔騰。
女乃女乃為了這些珍珠而死,她無論如何都要把它們搶回來。
轉身回到計算機前,她搜尋著如何將這扇玻璃門打開,沒多久,她就找到了「門禁」的總檔案,同樣在里頭看見了「珍珠」字樣,她毫不遲疑地點了一下「開啟」字樣,這時,玻璃左方緩緩開啟一扇門,她幾乎沒有多想,忙不迭地就要跨進去──
突然,一種詭異的感覺攫住她的心頭,她在門前霍然站定。
等等!不太對勁!
她臉色一沉,後退一步,警覺這整個過程順利得讓人不得不起疑。
不該是這樣的,事情比她想象的還要簡單,從潛入祥和會館到找到這八顆珍珠,她沒有受到任何阻礙,這樣可不像祥和會館的作風。
就算他們以為她是個女僕,也不該這麼大膽把她單獨留在這個主控整個祥和會館的計算機中心。
這……會不會是個陷阱?
她躑躅了片刻,心思迅速轉動。
該進?還是該退?進了怕其中有詐,但退了就不見得還有機會進到這里了。
以她平常的作風,沒十足把握就絕不會冒險,但此刻玻璃里的珍珠正散放著迷人的幽光,彷佛在催促著她快點下手,別再猶豫。
女乃女乃的一生都為了尋找這些珍珠,所以才會將店名取為「珍珠坊」,得到這些珍珠是女乃女乃最大的心願,為了女乃女乃,她說什麼也得冒這個險……
下定決心之後,她便不再遲疑,迅速地閃進了玻璃門內。
里頭的空氣異常冰冷,她吸口氣,謹慎地走向那個櫥櫃,整個空間散發著一絲詭譎的氣氛,但她全副心思已被那些珍珠緊緊吸住,沒有留意到自己的周圍全是些奇異的燈光。
慢慢踱到櫥櫃之前,她伸出手便要打開櫥櫃的門,詎料她才要踫觸,那座櫥櫃竟然就在她眼前平空消失,而更令人驚異的是,整個空間開始變形,不過短短幾秒,情景一轉,她已置身叢林之中,周遭全被林木包圍。
她驚駭地看了四周一眼,抽氣低喊︰「這是……虛擬實境?」
心中警鈴大作,她舉步便要往門口處逃離,可是一轉頭,早已分不清東西南北,眼前就好比亞馬遜叢林般,她被困住了。
可惡!她還是中計了!這里果然是個陷阱!
她又急又氣,立刻閉上眼楮,試圖讓自己定下心。
「別急,這些全是假象,我只要不看,憑著記憶就能走出去了!」她對自己說著,模索地向後轉。
這個空間其實並不大,她相信她出得去。
可是,才沒走幾步,一個驚人的怒吼聲伴隨著有如地震般的腳步從遠處飛快逼近。
「吼──」
她嚇了一大跳,睜開眼,立刻傻眼。
一只約三公尺高的凶猛怪獸正張著血盆大口朝著她沖過來。
「這不是真的!別理會就好,這不是……」她喃喃地說著,可是無論如何還是不能視而不見,因為那只怪獸正張大尖牙利口,準備把她一口吞噬。
她向一旁竄開,展開了最拿手的「移形換位」。
但那怪獸已盯上了她,見她逃,追得更凶,巨臂上的爪子還不斷地朝她的背後抓扯。
她驚白了小臉,心里明明知道是假的,可是那迫人的殺氣,虎虎生風的爪子,以及大地的震動,都逼真得教人害怕。
更讓她難以理解的,是那怎麼逃都無止盡的空間。
這里不是只有三十坪大小嗎?為什麼她跑了這麼久卻還沒踫到牆壁?為什麼?她想不透!
一陣狂走,那野獸愈來愈近,不管她左閃右躲,-都緊咬不放,她閃躲出一肚子氣,愈想愈不對,如果這只怪獸只是個虛擬的東西,那她干嘛要逃?
一想到此,她陡地轉身,直接面對這個虛擬的怪獸,不聞不動。
這根本只是假的!都是假的──
她瞪著那朝她揮來的巨爪,在心里怒喊。
然而,盡管她如此告訴自己,一陣刺辣辣的勁風迎面直撲而來,那力道之大還是徹底挑起她潛意識的防備反應,瞬間,她閃過攻擊,支手撐地,兩條長腿已凌空翻起,踹向怪獸的巨爪。
「砰!」一個打到實體的強烈撞擊震得她向後飛出一大段距離才落地。
她震驚地瞪大雙眼,腿上因反作用力而產生的疼痛感正在清楚地提醒她,這只怪獸是個實實在在的個體!
怎麼可能?她有點混亂,整個空間理應是個虛擬實境,這只怪獸也應該只是幻覺啊!
但那怪獸沒有讓她有太多驚愕的時間,再度沖了過來,她倒抽一口氣,再也不敢大意,使出了真功夫和-對打。
靈捷的步伐加上凌厲的拳法,如果是一般人早就被她擊倒了,可是這怪獸的力氣似乎無窮無盡,無論她怎麼回擊,-依然不減勇猛,反而更加殘暴。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喘息愈來愈沉重,體力也已快消耗光了,但怪獸的攻擊並未稍緩,彷佛要考驗她的極限,巨爪的威力一次比一次加重,死纏著她不放。
「可惡……」她低聲怒怨著,雙腿酸痛得幾乎無法再使出「移形換位」,于是抓起貼身的飛鏢,全數射出。
但那怪獸似乎無懼于她的毒鏢,依然活力充沛,而她只能定在原地不停急喘,再也使不出力氣。
這只怪獸到底是從哪里跑出來的?這整個空間又是怎麼回事?她是中了什麼機關嗎?這一切詭異得簡直像場噩夢。
就在她恍神的-那,那怪獸冷不防又揮出巨爪,她急急回過神想跳開,卻赫然發覺自己的腳不慎踩入一攤水窪處,她大驚地低頭,怎麼也想不透原本平坦的石英磚地板是如何弄出這窪水坑的?
而就這麼一停滯,巨爪已揮到,她暗叫不妙,來不及抬頭躲開,整個人被掃得向後飛出,撞上牆壁,刺痛貫穿她全身,她眼前一黑,當場昏厥。
「GAMEOVER!」
戴捷倒下的同一時間,一個聲音乍然響起,接著那只怪獸以及整個叢林立刻化為烏有,回復成原來三十坪的白色房間。
這時,江洵出現在玻璃牆外,一派優閑地看著昏迷在地板上的戴捷,開口道︰「怎麼樣?神通,她的表現如何?」
「戰斗力八十,持續力七十,雖然輸了,不過以一個女人來說,能撐一個小時算厲害的了。」神通稱贊地道。
「的確,她比我想象的還要強,只不過,這麼容易就抓到她讓我有些失望呢!」江洵笑著走進虛擬室,在戴捷身旁蹲下。
戴捷的假發有點月兌落,露出黑色的短發,他將那頂丑陋的假發拿開,歪著頭仔細看著她的真正面目。
短發很適合她的臉型,而且她的發色很黑,正好與她冷白的膚色相稱,參差的黑發瓖著小臉蛋,冰冷的眼瞳此刻輕輕合著,但就算不省人事,她的眉心卻依然蹙著不放,雙唇也倔強地緊抿著,好像時時刻刻都與全世界誓不兩立。
「她大概是急了,才會中了你的圈套。」神通從剛才就一直監視戴捷的一舉一動,對她的想法大概也猜得出一二。
「是啊!太心急是會誤事的……嘿,神通,你看,她就連昏過去了看起來都好凶,真不知道哪來那麼多恨意。」江洵嘖嘖地道。
「沒辦法,她親眼目睹父母被人整死,心靈上受到太大的打擊。」神通早就查清楚戴捷的所有背景資料了。
「再加上有個古怪的女乃女乃,她更無法活得像個正常人。」江洵搖頭嘆道。
「依我看,任彩老太婆根本只是在利用她而已。」神通又道。
「可不是嗎?就為了那些珍珠……」人為財死,貪婪的下場就是一無所有,只可惜很少人學得會這個教訓。
「她的情況如何?」他接著又問。
「心跳正常,血壓正常,不過剛才的撞擊可能造成一點淤血。」神通掃描著戴捷的身體。
「淤血?有這麼嚴重啊?」江洵一怔。
「你不知道你設計的這個游戲有多危險嗎?不但虛擬實體,連地板都會動,害她怎麼跑也跑不出去,而且感應器的力道也定在最大值,被打到不死也去了半條命了,她是因為腳下功夫高明才只有受點小傷,要不然早掛了。」神通覺得主人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這個與精密機關結合的虛擬游戲別說女人了,連男人玩也會受傷。
「會嗎?我自己玩的時候不覺得……」江洵搔搔頭。
「你不是平常人,主人,不能和一般人相提並論。」神通的話半帶著奉承半帶著嘲諷。
「你愈來愈會耍嘴皮了,神通。」他眉頭高高一挑,瞪了神通一眼。
也許他真的給了這個虛擬計算機太多人性,這會兒竟也學會諷刺人了。
「不敢。」神通特地恭謙地應了一聲。
「好了,我可以向滕霽那小子交差了事了……」他是有那麼點迫不及待想去向滕霽邀功,滕霽給的期限還沒到,他就搞定戴捷,這下子,那小子無話可說了吧!
說著,他伸手打算將戴捷拉起,但手還未踫到她,她的身體卻突然動了。
幾乎快到讓江洵反應不過來,戴捷已乘勢扣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扭,將他壓倒在地,並從短靴中拔出一把小刀,從後方抵住他的脖子。
這一變化讓江洵措手不及,他睜大眼楮,低呼一聲︰「咦?」
「別動,再動一下我就割斷你的喉嚨!」戴捷在他背後冷冷地警告。
神通也大吃一驚,立即遙控監控器上的電流裝置,準備射出電流救人。
「你也最好別亂來,計算機人,我的刀子有毒,見血封喉,在你撂倒我之前,你主子一定比我先斷氣。」戴捷口氣森冷,手中的刀子刀尖正頂擠江洵的頸子。
她此刻心情充滿了憤怒和屈辱。
剛才使詐昏倒,她才震驚地發覺,江洵其實早就將她的性別、身分查得一清二楚,所以說,她混進這里的事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包括那則征人啟事,包括引誘她進入這間虛擬室,全都是他事先擬好的計劃。
真該死!她太大意了!竟會中了水麒麟的詭計。
「主人……」神通顧忌地看著江洵。
「你听見了吧?神通,你一亂動她就會殺了我,真的太嚇人了,你可不要胡來啊!」江洵苦笑。
「水麒麟,情勢逆轉了,現在我佔上風,你還笑得出來?」她擰著眉,聲音從齒縫迸出。
「不笑難道要哭嗎?反正都落進-手里了,只是,沒想到-假裝昏倒,真是狡猾!」江洵譏諷地道。
「論狡猾我還比不上你,那則征人啟事全是你的陰謀,是吧?」她一想到自己從頭到尾都被盯上了還不自知,心里真不是滋味。
「呵……那不是陰謀,只是個邀請函,邀請『貔貅』來祥和會館作客的請帖。」江洵仍然面帶微笑。
听他說得得意,戴捷心里更火,她將刀子往他脖子一抹。
「主人!」神通驚喊。
「別怕別怕,神通,她用的是刀背,不會真的殺了我的。」江洵還反過來安撫神通。
「你一定以為什麼事都在你掌控之中吧?但現在不一樣了,只要我一個不高興,還是隨時能讓你在這世界上消失。」她傾身向前,陰狠地-起漂亮的眼楮。
「可是-不會殺我的。」江洵很有把握地笑了。
「哦?你憑什麼這麼有自信?」戴捷眼露殺機。
「就憑-要的那八顆珍珠只有我才能拿得出來。」江洵以眼尾瞄她一眼。
「珍珠在哪里?」她臉色一沉。
「我不太想說耶……」江洵本想多吊一下她的胃口,但話聲剛落,涂著毒液的冰冷刀鋒便貼緊他頸子上的動脈。
「你說不說?」她怒道。
「我不能對不起丁略……」
「我快沒耐性了,姓江的。」她的唇因怒氣而抿得死緊。
「就算告訴——也得不到,那里只有我進得去。」江洵聳聳肩。
「到底在哪里?」戴捷用力將他的手臂往上轉擰,怒喝道。
「啊!」他痛得悶哼一聲。
「請別傷害我的主人!-要的東西就在地下二樓。」神通急道。
「地下二樓?」她一愣,這里不是只有地下一樓嗎?哪來的地下二樓?
「神通,你怎麼……」江洵臉色一變。
「對不起,主人,但我的程序是以你的安全為優先考量,而不是那些珍珠。」神通抱歉地道。
「真是個忠誠的僕人哪!令人感動。」戴捷冷笑。
「地下二樓不是一般人能進得去的,我勸-最好別冒險……」江洵正色道。
「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打退堂鼓?走,帶我下去。」戴捷手一提,將江洵整個人拉起,尖刀抵在他的背部。
「-會後悔的……」他搖搖頭。
「閉嘴!」她冷喝一聲,朝神通命令道︰「快打開通往地下二樓的門。」
「主人……」神通在等候江洵的指示。
「開門吧!神通。」江洵嘆道。
「是。」神通啟動密室的門,頓時,虛擬室最上方角落的地板緩緩往下降,露出一道通往地下的電動起降階梯。
「原來珍珠就藏在這麼隱密的地方。」戴捷眼楮一亮。
「我奉勸-最好再考慮考慮……」江洵轉頭道。
「走!你跟我一起下去。」她二話不說,強押著他就往入口走去。
她相信,有他當人質就絕對不會有問題。
「主人!」神通著急地喊著。
「沒關系,我沒關系,你別擔心……」江洵安慰它。
「你最好別輕舉妄動,計算機人,要是我沒辦法安然出來,也絕對會拉著你的主人陪葬。」戴捷邊推著江洵走進入口邊轉頭對著神通恫喝。
「我明白。」神通的聲音悶悶的。
戴捷于是和江洵踏上那塊起降板面,兩人慢慢往下降落,這時,神通捕捉到江洵對著監視鏡頭眨了一下右眼的小動作。
待他們兩人整個沒入地底之後,神通才喃喃地自言自語道︰「我真擔心哪!真替那只貔貅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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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二樓很昏暗,戴捷一時難以目測整個空間有多大,不過,就那流通得極為順暢的空氣看來,這里似乎比地下一樓還要寬闊。
會是陷阱嗎?
她警覺地蹙起眉峰。
「把燈點亮,江洵。」她以刀尖指著江洵的頸側,冷冷地道。
「這里並不適合開燈,戴『小姐』。」江洵故意加強了小姐兩字的口氣。
戴捷臉色一變,扯住他的衣領,將高她一個頭的他拉得在她面前彎下腰。
「不準你用那種字眼稱呼我!」她瞪視著他。
「為什麼不準?明明是那麼秀麗的一張臉蛋,還有屬于女性化的漂亮五官,為什麼偏偏不想當女人,而要學男人逞凶斗狠?」他揚起頭,湊近她的臉,語帶輕佻地道。
「住口!」火氣倏地在她全身飆竄,她揮掌往他的臉頰摑去。
江洵陡地向一旁閃開,避開了她的巴掌,直喊︰「-干嘛打人啊?」
她眉心一擰,沒想到他竟然閃得開,內心更怒,旋轉尖刀,再度抵上他的喉嚨。
「再多嘴我會讓你變啞巴。」要不是得藉他的手拿到珍珠,她一定會立刻殺了他。
「嘖,-真是凶狠。」江洵不敢亂動,僵直地道。
「快帶我去拿珍珠!」她喝道。
「好吧好吧!那-總得先將刀子收起來吧?這樣太危險了。」他朝那把黑得發青的刀努努嘴。
「放心,要是不小心劃到你,我有解藥。」她譏諷地看著他那膽小的神情。
「那就好,有解藥就好,不然我一不小心被劃到不就糟了。」他笑了笑,帶著她走向前。
戴捷跟在他身後,愈走愈黑暗,愈走空氣也愈冰冷潮濕,漸漸的,她連江洵的背影也盯得很吃力,驀地,一股不好的預感攫住她的心頭,她對著江洵怒道︰「我叫你開燈,听見沒有?」
江洵沒應聲,仍一直往前走,她大怒,伸手抓住他的手臂,豈料那明明近在咫尺的人影竟化為烏有,江洵整個人不見了!
她大吃一驚,杵在原地。
緊接著,整個空間突然亮了起來,她瞪大雙眼,呆立如石。
眼前的世界彷佛是剛才虛擬室的延伸,居然是一個更大的原始叢林,而回頭一看,入口早已不知去向,她整個人已被這個詭異的空間困住了!
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氣,一股林木間特有的潮腐味頓時涌入她整個胸腔,刺激著她早已爆燃的怒焰。
「江洵──」狂怒的聲音在林梢回蕩著。
她又中計了!
江洵那臭小子再一次把她騙進了虛擬世界!
「後悔了吧?我早就叫-別進來……」江洵的聲音在右前方響起。
她沖向出聲之處,那里卻空無一人。
「江洵!你給我滾出來!」她氣得破口大罵。
「不要。」江洵的聲音又出現在左後方。
她轉身奔過去,仍然只有一片蒼郁的原始森林。
「江洵!」她生氣地大喊,暗誓只要再看見他一定不饒他。
「別緊張,只要-闖過十個關卡,就能看到珍珠了。」江洵的聲音還是忽遠忽近。
「我沒空和你玩這種無聊的游戲!」她咬牙道。
「這可不是一般的游戲,這是我最近設計完成的虛擬實境,別以為眼前的都是假象就掉以輕心哦,這里虛虛實實,到處有機關,太大意還是會丟了小命的……」江洵的聲音飄忽難尋。
她鐵青著小臉,眉頭擰得死緊。
闖過十關?又不是小孩子的把戲,他把她當成了什麼?
「怎麼還不行動?-該不會是怕了吧?難道-不想要珍珠了?」江洵激她。
「珍珠根本不在你這里吧?」她冷冷地問。
「-可以自己找找看啊!很好玩的,就當是尋寶……」
「讓我找到你,你就死定了!」她撂下狠話,隨即大步往前走。
撥開遮住去路的樹枝,她飛快地往前沖,不想在這鬼地方多待一秒鐘。然而,她才穿過樹林,身後就傳來一聲動物的低鳴,她定住腳步,緩緩回頭,只見一只黑豹就立在她身後兩公尺處,碧綠的眼發出騰騰的殺氣。
第一關就是這只豹嗎?-是虛幻的,還是真實的?
她留上了神,不敢像之前那樣輕忽,小心地跨出一步,倏地,黑豹朝她撲了過來,她「移形換位」閃開,伸腿踹向黑豹的月復部,黑豹吃痛地低吼,摔向一旁。
她心頭凜然,腳上的麻痛告訴她,這只黑豹和之前的怪獸一樣都是實體,絕不是虛擬。
難道江洵真的在這個地下二樓養著一頭豹?
她正狐疑著,那黑豹已再次反撲,身影呈一道弧線抓向她,她大驚,立刻向後躍開,尖刀對準黑豹射去。
可是,她的刀居然從黑豹的身影中穿過去,掉落在地。
她驚駭得瞪大雙眼,怎麼也想不透這是怎麼回事,明明是實體的黑豹這時卻成了幻影,究竟她面對的這只野獸是真是假?
「吼──」一聲,黑豹再次向她展開攻擊,她倉皇逃向一棵樹,想也不想就爬了上去。
但她忘了豹也會爬樹,直到懾人的氣息一路尾隨,她低頭一看,才驚覺自己犯了錯。
那只豹不但也爬了上來,而且動作快捷,一路攀沿而上,她焦急地想抓住上方的枝干,正要爬吊上去,不料左肩似乎在剛才拉傷,無法使出全力,她悶哼一聲,手沒抓牢,竟往下滑落。
她大驚失色,眼見黑豹就要咬住她的腿,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紅光朝黑豹射來,那只黑豹痛嚎一聲,巨大的身影往下墜落,砰地一聲,當場斃命。
而她則正巧滑坐在一根橫生的枝干上,驚魂未定地看著那只黑豹的尸體化為煙塵,一時回不過神。
「-不太會玩游戲哦!戴捷。」江洵的聲音在樹下響起。
她搜尋樹下,這回江洵沒有躲藏,不知從哪里換了一身銀色勁裝的他立在樹下抬頭看著她,一臉嘲弄。
「你……」她眉一擰,氣憤填膺,縱身跳下樹,沖向他。
「-不懂游戲規則會很難搞定這些怪獸……」他話未說完就見她的拳頭朝他揮來。
「臭小子,我要殺了你!」她惡狠地罵道。
「等等,我救了-耶!」江洵後退避開她的拳頭。
「救?你故意耍我!」她又連續補上好幾拳。
他左閃右躲,迭聲埋怨︰「我出手幫——居然恩將仇報……」
「閉嘴!」她真想打扁他那副有恩于她的嘴臉。
他被追打得有點煩,倏地以一記擒拿手扣住她的雙手手腕,皺眉道︰「下一關的怪獸很快就要出現了,-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她驚愕地瞪著他,壓根沒看清他是如何出手,就被他抓住雙手,而且怎麼也掙月兌不了。
更驚人的是,她剛剛無論怎麼打都沾不到江洵的衣邊,這小子不是身手很差嗎?他剛才不也一下子就被她制住……
難不成……他是故意的?
突然,一股驚凜劃過她胸口,她恍然明白,江洵也許並非外傳的文弱,相反的,他的身手很可能比她想象的還要強。
而剛剛他被她輕易制住完全只是他的詭計,引誘她到這里來的詭計!
她愈想臉色愈蒼白,一種被耍弄的恨意整個沸騰起來。
「你這個騙子,故意讓道上的人以為你水麒麟弱不禁風,結果……」她語氣冷冽。
他笑了笑,放開她的手,聳聳肩。「我可什麼都沒說,只是總有些人喜歡胡亂猜測。」
「但你卻很喜歡被誤解,這麼一來,就會有人像傻瓜一樣被你耍得團團轉。」她目光如刀地盯著他。
「-要承認-是傻瓜我也不反對。」面對她一臉陰鷙,他還是笑得很自在。
「你……我非宰了你不可!」她頭一次發這麼大的火氣。
「哎哎,省點力氣,不然-過不了剩下的九關。」看她似乎又要對他出手,他連忙勸阻。
「過不過都無所謂,我只要制伏你就行了。」她說著彎身撿起掉在腳邊的小刀。
「不不不,我不和-打,我要走了,這個游戲還在試驗階段,我很想自己玩一次看看。」他說著轉身就跑。
「慢著──」戴捷正想攔下他,忽然,一聲尖銳的嘯聲在頭頂大作,她抬頭一看,臉色微變。
一只類似翼龍的怪鳥不知何時竟在她的頭頂盤旋,一雙火紅的眼楮似是在找尋食物。
「這只飛怪很強,被-盯上就糟了!快走!」江洵回頭對她低喊。
「這一切都是你在玩花樣,所有的東西都是假的,我再也不上當了。」她怒叫道,立在原地不走。
「好,那-就留在這里當那只鳥的晚餐吧!」江洵也不勉強,說完掉頭就閃進樹林。
「站住!你別走!」她怎能就這樣放過他,怒喝一聲,疾步追上前。
然而,她這一動立刻被那只怪鳥發現,-尖聲嘎叫,隨即朝她俯沖而來。
她警覺地抬起頭,雖然驚駭,但見識過那只黑豹的消失,便認定「一切都只是虛幻」,因此固執地雙腳釘在原點,決定賭賭看。
「小心!」江洵大聲警告,但她卻置若罔聞。
他不禁暗暗啐罵,這丫頭還真是又扭又倔,這個夢幻游戲場里的每樣東西雖是虛擬,卻因計算機設定了武器,絕對具有攻擊力,要是不管她,她說不定真的會死在這里。
眼看著那只怪鳥愈來愈接近,戴捷仍固執地不願移開。而那只怪鳥已經鎖定了她,又尖又長的喙大大地張開,直接對準她的後腦飛撲。
就在她快被怪鳥一口啄掉腦袋時,江洵沖了出來,朝怪鳥射出好幾發激光束,那怪鳥痛得吱吱大叫,不停地拍著龐大的雙翅,而隨著翅膀的撲動,一根根羽毛卻像箭一樣射出,-那間,整個上空布滿了箭雨。
戴捷轉頭一看,一根羽毛咻地朝她射來,她臉色刷白,一個奇步閃開,但那羽毛還是射中了她的大腿。
好痛!
她愕然地低頭一看,被那實實在在的羽毛和腿上傳來的疼痛感震撼住了。
這場景已超過虛擬的尺度,江洵是如何做到的?
「哇!這麼快就使出這招,太危險了!」江洵嚷嚷著,沒想到自己設計的怪鳥這麼厲害,連忙將手中的雷射槍調成火焰,對著那片箭雨強力發射。
如箭的羽毛一一著火墜落,江洵乘機抓住兀自發呆的戴捷,朝林木的深處奔入,那怪鳥無法飛進密林,只能心有不甘地在林外嘎嘎怒叫。
戴捷被江洵拉著狂奔了一陣子,才在一處岩石區停下。
「放手!」她氣喘咻咻,嫌惡地掙開他的手。
「-的腿沒事吧?」他關心地走近。
「滾開!這點小傷死不了!」她閃到一旁,尖銳地怒斥,直接將那根羽毛拔掉,眉頭卻連皺也不皺一下。
「喂,流血了。」他盯著她的傷處,傷口雖然不大,但血仍浸濕了長褲。
「哼!」她臭著臉,撕下衣-,利落地綁住腿部止血。
江洵看著她,搖搖頭嘆道︰「小姐,有句俗話說,-被同一個人救了三次,命就是那個人的了,-還不知感恩?」
「我從沒听過那種蠢話,我的命永遠屬于我自己。」戴捷話里說得冷硬,不過心里卻很清楚,這兩次加上上次在地洞里那次,江洵已救過她三次了……
不!這兩次根本不算,明明是他害她身歷險境,還敢邀功。
「算了,我也不和-計較了,連續過了兩關,先休息一下!」江洵說著在石頭上坐下,從後腰拿出一罐水,大口猛喝。
她一看到水,才發現自己不但疲倦,甚至還又渴又餓,但此時此刻,她寧可渴死也不向這個臭小子要水喝。
江洵以眼尾瞄她一眼,暗笑一聲,故意遞過水,好心地問︰「-要不要喝?」
「不要。」她斷然地道。
「真的不要?跑了這麼一大段路,不渴嗎?」他晃了晃水罐,特地制造水聲。
「我就算渴死了也不會喝你的水。」她郁怒地撇開頭,卻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
「好吧!不喝就算了,我最不喜歡勉強別人了。」他也不和她客氣,打算直接將水喝個精光。
她瞪著他,瞪著那一截截消失的水位,心念陡地一轉,都什麼時候了,她干嘛還讓自己受罪受苦?她愈逞強搞不好還反而稱了他的心。
這麼一想,也不管什麼驕傲和自尊,她沖過去一把就將那罐水搶過來,大口大口地灌著。
江洵愣了一下,隨即笑出聲。
這個女的真有趣!輕輕一激就會立刻有反應,太好玩了!
「你笑什麼?」她用手背擦著嘴角,瞪他一眼。
「沒什麼,只是覺得-沒必要老是這麼渾身帶刺的,玩游戲就應該開心一點……」他好心建議。
「玩?」她臉色一沉。從十歲之後,她就不懂什麼叫做「玩」了,她的日子已被練武和讀書填滿,就連所謂的電玩及網絡游戲她也從沒踫過。
「對啊!用快樂的心情去玩,-就會發現,在玩的過程,任何痛苦的事都會從腦中消失。」
「無憂無慮的你以為痛苦的事都這麼容易遺忘嗎?」她冷眼盯著他。
他知道她多少事?他連她是女人的事都一清二楚,這家伙到底查到多少有關她的過去?
她愈想愈不安。
「其實,人比自己想象的更健忘。」他向後仰靠,迎向她冰冷的眼瞳,直視著她。
她一臉的剽悍和嘲弄,那刺蝟般的個性搭上利落短發,與他以前設計過的電玩軟件中的女主角極為相像,同樣都有著憤世嫉俗的尖銳個性,以及以暴力武裝的脆弱心靈。
難怪他愈看她愈是順眼。
「少自以為是了,你懂什麼?」她不悅地攢起眉。
「我是不懂-的恨有多深,不過既然進到這里了,就放膽去玩,來,我教-游戲規則。」他說著起身拿出另一把雷射槍遞給她。「這槍是專門對付怪獸用的,只要打中怪獸的要害,虛擬程序就會中斷,這樣怪獸就會消失,懂嗎?」
「我才沒空玩,你馬上把珍珠交出來……」她生氣地接過槍,直接槍口對準他。
「這槍傷不了人的,這雷射光只是感應器,只能用來對付我設計的那些怪獸。」江洵笑道。
「那要這把槍有個屁用?」她不屑地將雷射槍丟還給他。
「-真的不要?到時可別向我要槍。」他把槍收回,轉身就走。
「你要去哪里?」她怒喝。
「下一關的怪獸就要來了,那只是我花了一天才設計出來的,我得準備闖關。」算算時間,下一關的機械怪獸也該出現了。
她真搞不懂,怎麼有人會設計各種怪獸來虐待自己。
正發著愣,突然之間,彷如地震般,整個地面動搖起來,而且震動的頻率還愈來愈快,她驚愕地全身警戒。「怎麼回事?」
「沒什麼,大怪獸來了,-玩不玩都由不得-了。」他轉頭看著岩石後方,估計著怪獸接近的速度,硬將槍塞給她,然後興奮地道︰「準備好了嗎?我們要開始闖關了。」
「什麼?」她不解地攢起眉。
「別問了,跟我走!」他說著緊握住她的左手,開始狂奔。
「嗄?」她來不及反應,只能任他帶著跑,而背後的震動卻緊緊跟隨,一股凜人的迫力逐漸逼近。
她好奇地回頭瞥了一眼,立刻被那猙獰的岩石巨獸嚇白了臉。
這……這是什麼和什麼啊?
為什麼她會陷入這種荒謬的困境?為什麼會被江洵這個臭小子硬逼來玩這種無聊卻致命的游戲?自從遇上這小子之後,她就像只困獸一樣,不但被困得死死的,連自己的計劃和步調都亂了……
水麒麟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她是愈來愈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