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隨心瞪著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長發凌亂糾結,原本美麗的模樣已變得憔悴不堪,大眼下的黑眼圈提醒她,她已經三天三夜無法成眠,平常的那一箭,後作力強大,簡直把她折騰得不成人形。
「可惡的平常!」抓起錦繡抱枕丟向立鏡,她憤然地低吼。
右臂上的傷口深及見骨,可見平常的力道有多大,心又有多狠。
不愧是承天宮里主掌紀律的「右弼大人」,平常的冷血無情早已出了名,只問是非,不問曲直,在他眼中,只有理法,沒有人情,他就像一把尺,以準確的角度衡量著每個人的行為,對與錯,分得清清楚楚,從不容違越。
姓平名常……哼,可一點都不「平常」!那個人,不但面容如鋼,心如鐵,整個人就像硬石雕成,永遠以黑與白來判斷人性,誰觸了法,誰就該罰,絕沒有第二句話。
當年在從容的雲仙洞天,她就經常听一些侍女談論這位鐵律如山的神官,每個人提起他,總會不知不覺畏縮了一下,仿佛連他的名字也充滿了懾人的魄力,每個人都心懷敬意,小心翼翼。
承天宮內四神宮各司其職,「左輔」般若主事政,「右弼」平常掌風紀,「武曲」守劍領軍符,「觀星」從容則為天廷祭司,他們是玉皇最信賴的部屬,四人像是承天宮的四根基柱,位高權重,身分不凡。
而四人之中,最令眾人敬畏的該屬平常了,做事一板一眼,態度剛正不阿,他之所以深得玉皇器重,正是因為他的忠,忠于玉皇,忠于律法,忠于義理。
但在李隨心看來,愈是這種盡忠職守的人,愈是食古不化,沒心沒肝,無血無淚,和他比起來,她倒覺得她自己還比較像個人,比較有「人味」!
恨恨地倒回床上,扯痛了傷口,整張臉又擰成一團。
中箭之後,傷勢惡化的速度真是驚人,若非她有自愈的能力,恐怕早已斃命,只是,她一直百思不解,平常怎麼會找上她?
從容才是她的主子,若要動手,也該是從容,為何出現的會是平常?
難道,承天宮出了什麼事?
正沉吟著,一個輕微的聲音在客廳響起,她警戒地坐起,閃到門邊,貼著門板傾听外頭的動靜。
有人入侵。
是誰?她這間百來坪高級智慧型公寓位于第十六樓,除了一樓的管理保全管制嚴格,要搭電梯上樓還得掃讀指紋、磁卡,更別提她那扇密碼鎖的特制大門,理當防得滴水不漏,一般人未經她允許是不可能進得來的,除非……
除非不是凡人!
她腦中想起了平常那張活像衙門緝捕重大刑犯的捕快嘴臉,俏臉一沉。
是他嗎?來得還真快,難不成是想趁她受傷來緝捕她?
冷哼一聲,她忍著傷口的刺痛,小心地打開一道門縫,正要窺探那名不速之客的身影,倏地,一道黑影閃到門外,撞開了臥室的門,她一驚,舉起手,掌心的火焰還沒來得及竄出,左手就立刻被對方扣住。
「這麼久不見,這是-的待客之道嗎?鳳兒。」
輕佻的語氣,熟悉的聲音,她抬頭一看,怔住了。
眼前這個長相俊朗,一身時髦帥氣打扮的男子,不就是當年月兌逃的四獸之一——貂兒奉滔天!
「是你……」她詫異地望著他,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有多久了?好幾千年了吧!
當初四獸私逃下凡,就四散分別,像是刻意避不相見,就連巧合的偶遇也不曾有過,雖然耳聞一些訊息,但他們從不主動打听,仿佛再也不想回顧在囚籠里的過去,不想再互相提醒彼此自身真正的形貌,大家心里有數,即使在人間相逢,也要形同陌路……
但此時,貂兒突然找上門來,竟讓她有種仿若隔世的迷茫,一股千年來的孤寂哀怨,猶如看見親人般,沒來由地全涌上心頭。
「怎麼了?-嚇到啦?」奉滔天挑了挑眉,勾起一邊嘴角,一雙深沉的眼楮閃著狡獪的琥珀光芒。
帶點邪氣的笑臉讓她想起了當年聰明絕頂又刁鑽難纏的那只銀貂,他可不是個可以當成親人的家伙,他來,絕對沒有好事。
「你怎麼進來的?」她回過神,掙開他的手,戒心頓起。
「就這樣進來啊!在人間界混了這麼久,這些最新科技的玩意兒根本難不倒我。」他自負一笑。
「但你這是私闖民宅。」她冷哼。
「嘿,老友來拜訪,-居然這麼冷淡?」他夸張地喊著。
「幾千年來沒有一句問候,這也算朋友?」她冷聲輕啐。
四獸之間根本沒有所謂的友誼和交情,他們個性迥異,各有各的想法和心思,唯一的共同點,就只有那段同樣被囚在金鋼索籠里的過去,如此而已。
「听-的口氣,好像在抱怨我沒來看-似的。」他半開著玩笑。
「行了,別廢話了,你來找我肯定有事,直說吧!」她蹣跚地走向白色牛皮沙發,無力地倒坐而下。
「嘖嘖嘖,看看-,傷成這樣,最近發生了一些事,對吧?」奉滔天在她對面坐下,盯著她右臂上的傷。
「沒什麼……」她不想多談。
「連承天宮鐵面無私的右弼大人都出動了,-還說沒什麼?」他蹺起腿,冷笑。
她一凜,瞪視著他。「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自從羅隱出事,我就開始注意承天宮的動靜,于是我發現,『左輔大人』般若親自下凡轉生,企圖馴服高銳,將他帶回,只是沒想到兩人後來卻因此相愛,觸犯天條,到頭來竟雙雙被平常射殺……」奉滔天一手支著下巴,說得輕描淡寫。
「平常連般若也……」她大驚。
「沒錯,他對自己人也毫不容情。」
「那高銳和般若後來如何了?他們真的變成了……」她一直很想知道,四獸的不死之身,一旦瓦解,魂魄將何去何從?
「後來?-應該知道才對,後來-出現了,而且以-的重生之火救了他們,使他們免于魂飛魄散,得以下凡轉生為人,再續前緣。」他戲謔地道。
「我?」她愣了愣。
「是啊,就是-,難道-忘了嗎?」
「你在胡說什麼?自從逃出之後,我就再也沒回去……」她急道,話到一半時卻猛地想起平常對她的指控,俏臉微變。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有人佯裝她救了高銳?
「那就表示,有人冒充-出手救人-!但,問題是誰才有這樣的本事煉出『鳳凰之火』呢?」奉滔天-起眼。
她被問得一怔,腦中閃過一張臉……那張始終悠然自得,不問塵俗的臉……
「-和我想的應該是同一個人,對吧?」他銳利地盯著她。
「但,我想不出他這麼做的理由。」她凜然道。
他們的主子從容,究竟想做什麼?
「還需要什麼理由?他把我們弄成這副鬼德行,困在這身獸形之中,就算我們逃了,他這幾千年來故意不追不問,安的也不是什麼好心,他只是在折磨我們,要我們活在隨時會被緝捕的恐懼中……」他冷笑。
「但他卻連續救了高銳和羅隱,釋放了他們……」她喃喃地道,心里感到一陣嫉妒。
高銳和羅隱,已月兌離了苦海,而她呢?她還要熬多久?
「釋放?別太天真了,李隨心,-還不懂嗎?他這是驅逐!把他們逐落凡間,進入輪回,從此,再也別想進入天庭。」他輕斥。
「那,也沒有什麼不好……」她幽幽地嘆口氣。
「-怎麼和高銳說同樣愚蠢的話?我們受了幾千年的苦,到頭來還要感謝他饒了我們嗎?」他霍地起身,一臉陰鷙。
「不然呢?難道你想和他抗衡?你有足夠的能力嗎?」她譏諷道。
奉滔天冷冷一笑,彎身握住她的右臂,一道白煙乍起,封纏住她的傷口,不到幾秒,她的傷迅速愈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疤。
「你……幾時修煉得這麼厲害了?」她驚奇地盯著他。
「我不是修煉,我只是解開了部分魔咒,然後一點一滴要回了我原有的法力。」他放開她,冷笑。
「原有的法力?」她不解。
「我以前曾經懷疑,也許我們四獸原本就是人,變成獸,只是個懲罰,如今,隨著高銳真正的身分曝光,才證實了我的推測。」他哼道。
「高銳的真正身分?是什麼?」她一怔。
「-一定很意外,高銳原是承天宮玉皇座下一品帶刀護衛,他,可是整個天庭的禁衛軍總管那!」他傾向她,語氣諷刺。
「高銳是……禁衛軍總管?」她震驚地瞪大雙眼。
「是的,他曾經貴為承天宮的禁衛軍總管,但卻淪落到被下了咒,成為一只犬……-難道不好奇,當年發生了什麼事?不好奇-我原來的身分是什麼嗎?-可曾自問過,我是誰?-又是誰?」他眼神深沉地看著她。
她心一緊,整個人怔住了。
如果照奉滔天所說的這情況來推斷,她在幾千年前,也可能是某個「人」嗎?
那麼,她……原來是誰?是什麼人?
「我們也許只是犧牲者,整個事件相信只有從容最清楚,而我,則準備從他們這群家伙口中挖出答案,不過,首先-得幫我。」他冷冷地笑了。
「幫你?怎麼幫?」她盯著他。
「-先把平常那個死腦筋的家伙解決掉,再和我聯手對付從容。」
「平常?他的法力太強了,我不見得是他的對手……」她眉峰輕蹙,下意識揉著已愈合的傷口,仍忘不了箭射入骨的可怕疼痛。
「-太小看-自己了,李隨心,如果真要找個能對付得了平常的人,那可非-莫屬呢!」奉滔天正色道。
「我?」她微愣。
「是啊,-忘了-是只不死的鳳凰嗎?」
「那又如何?」她蹙眉反問。
「-擁有重生的力量啊!-的血,同樣具有『洗魂』的作用,只要讓平常喝下-的血液,他的魂魄心靈就會被全數洗空,從零開始……嗯,照人類的說法,就是『失去原有的記憶』……」他狡獪地勾起嘴角。
「是嗎?你確定?」她眸光乍閃。
「非常確定。」
「如果他忘了他是誰……」她興味地笑了。
「如果他忘了他是誰,那他就不足為懼,而且可以任我們擺布。」他惡笑地道。
「但你說得簡單,總要能近他的身才能把血灌進他嘴里吧?」她覺得這才是最頭痛的問題,平常實在太難接近了。
「放心,只要有這個『定仙粉』,就能定住他了。」他說著將一小包粉末交給-,令令一笑。
「你還有『定仙粉』?」她驚喜道,這些粉末正是當年他們四獸能逃出雲仙洞天的利器啊!只要一點點粉末,就能讓那些仙人靜止如石,限住對方的行動,爭取更多時間。
「依平常的能耐,大概只能定住他三分鐘,但我想這應該足夠-接近他了吧?到時,-再好好發揮-的魅力,我敢保證,他絕對逃不出-的手掌心了。」奉滔天意有所指地低笑。
「我可不敢大意,即使他被洗魂了,要誘惑那塊硬石可不容易。」她橫了他一眼,冷哼。
「愈是難馴,愈有挑戰性,不是嗎?他好歹是個男人,-難道不想看看他拜倒在-腳下的樣子?」他傾向她,戲謔道。
馴服平常?
她想象著一臉高傲的平常被她踩在腳底下,乞求著她的青睞,那場景的確太快人心。
但,容易嗎?
不,不容易,但也因此將會更有趣……
「好吧!他就由我來收拾,可是,你最好別要其他的花樣,奉滔天。」她深知奉滔天個性狡獪難測,同樣不得不防。
「放心,我們是立場一致的同志啊!想想,當年我不也想盡辦法讓大家逃出牢籠……」奉滔天俊得帶點邪氣的臉浮上一抹邀功的微笑。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奉滔天,你當時『順便』放了我們,可不是因為好心,而是為了制造混亂,好讓你更輕易逃月兌罷了,是吧?」她漂亮的眼楮里全是明了的譏諷。
「呵……不論是與否,反正大家全自由了,不是嗎?」奉滔天沒有正面回應,倒是心里暗暗贊許李隨心的敏銳。
「自由?逃離了牢籠,就真的自由了嗎?」她神色一轉,竟有些幽淒。
「-啊,就是想太多了,我勸-好好享受這逍遙的日子,別學高銳和羅隱鑽牛角尖,把自己困住了。」奉滔天說著起身。
她臉色微變,省思著他的話。
「我走了,記得-的任務,一旦收服了平常,就找機會除掉他,千萬別遲疑。」他又叮囑一次,轉身大剌剌地走了出去,將厚重的門帶上。
屋內又剩下李隨心一個人,四周一片寂靜,仿佛沒有人來過。
她獨坐在沙發,怔怔地看著客廳四面牆壁,突然覺得一陣郁悶窒息。
這個她精心布置的百坪住宅此刻看起來竟和當年的囚籠沒兩樣,不同的是,以前她是被囚,如今,是她囚住了自已……
她恐懼地瑟縮了一下,好怕自己就要被這份無止境的空虛吞噬,因此起身沖進臥室,坐倒在梳妝鏡前。
鏡里映照出她縴細蒼白的身影,她看著鏡里的自己,孑然獨立,即使有再多的美麗,也掩不住滿溢的孤寂……
這一切是誰的錯?是誰害她如此淒涼?
一股對天庭的憤怒頓時翻涌而來,不斷地轉換成對平常的恨意,他們那些自以為是的仙人,也該受點教訓了。
等著瞧,這次,她絕不會輕易就放過平常,逃逸了幾千年,如今,她不再逃了,她要找到真相,找回自己的過去,她要知道,她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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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天氣,艷陽如火,灼熱的高溫仿佛在燒烤著整個大台北地區,路上的行人都熱得大汗如雨,焦躁難耐,但在這間五星級SPA養生會館里,卻一點也嗅不出一絲絲熱氣,調控得恰當的溫度讓每個進門的貴賓都感到清涼無比,一道道玻璃水簾,以及角落里大量擺放的野姜花,使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雅清香,在這里,驕陽仿佛已遠,四季不再有別,時序被定在春天,一個如夢似水的仙境人間。
這是李隨心的名店——「隨心所欲」,也是台北有名的高級休閑之所,除了外觀如頂級Villa的南洋風格,里頭的陳設更是充滿了低調奢華,簡潔、卻又細膩,整體布置不俗且品味十足,而它與時下一般的養生SPA最大的不同,就是它走的是可與五星級飯店媲美的路線,絕對的人性與禮遇,讓每個會員賓至如歸,進而流連忘返。
「隨心所欲」不但深受許多貴婦名媛喜愛,就連雅痞富商們也非常中意,李隨心更是經常到這里來放松心情,因此,很多會員都知道,這家別致的會館老板是個絕色麗人,對她們而言,李隨心簡直比明星更像明星,有的會員甚至是沖著她才加入,她的她的美貌正好成了「隨心所欲」的最佳代言。
然而,最初李隨心會開這麼一家店,其實並非有什麼企圖心,她只是無聊,只是想打發時間,整日在派對和夜店里流連,總是會膩,于是隨口說想開間養生SPA會館,沒想到幾個男性友人就主動幫她找地蓋屋,連香港那個黏人的建築師也自願攬下所有的設計建造工程,所以,基本上,「隨心所欲」會成型,還真多虧了那些想討好她的男人,她從頭到尾只負責灑錢,直到整個會館完成,她才真正展現她的長才,一座座獨立式水療屋,一些內部的裝潢皆由她一手包辦,其獨到的眼光,連一些室內設計師也忘塵莫及。
倒是,她沒想到和她一樣無聊的人有一大堆,「隨心所欲」還沒開業,預約的會員名額就已爆滿,她故意設了許多限制,甚至還將會費提高,依然有許多人排隊等著後補……
真是瘋-,原來,人類的生活也都是如此貧乏枯竭,如此愛慕虛榮。
她冷冷一笑,果身再次滑進礦泉池,悠然地舒展著雙臂,邊聆听著輕揚的音樂,邊欣賞陽光透過玻璃灑在綠意盎然的室內植物上。
這間位于最隱密的獨立Villa是她的私人空間,里頭有她的個人更衣室和休息區,迥異于其他的布置,這里充滿著一股濃濃的女性浪漫,進口的法式桌椅和名牌家具,還有白色紗幔垂掛,精巧地區隔了休憩的原木屋,以及屋外露天卻隱密的水池。
檜木制成的中型池子里,放的可都是來自阿爾卑斯山的進口礦泉水,別人是拿來喝,她卻奢侈地用來泡澡,偶爾,她還會以珍珠粉牛女乃沐浴全身,所以她的膚質永遠都女敕白如凝脂,吹彈可破。
但這可不是她獨有的專利,「隨心所欲」的白金會員也可以享受同樣的尊榮,只不過,年費可不便宜,得繳交七位數字的年費,才能買到這種等級的「休閑」。
所以,她並非無業游民,在她游戲人間的這段漫長歲月,她也漸漸明白,有錢,才能舒適地生活,才能不依賴任何人,而她更發現,要賺人類的錢實在太容易了,因為從古至今,人性里那份貪圖權勢的弱點並未絲毫改變,反而隨著時代的更替而更變本加厲,每個人都想成為「高等」人士,為了博得旁人的另眼相看,從不吝嗇付出高額的代價,因此,只要投其所好,就能迅速累積龐大的財富。
而正因為不缺錢財,相對的也擁有了名聲和地位,百年前還被人指指點點,如今在這個笑貧不笑娼的年代,人們竟開始稱呼她為「女強人」……
也許,再過不久,人們即便得知她的非人身分,也不會太-異了。
嘲諷地端起擱在池畔的水晶杯,她輕啜一口里頭如血的紅酒,心思很快地轉到她在等的人身上,如果沒估計錯誤,那個人也快來了。
撫著手臂上淡得幾乎看不出的疤痕,她眼中閃過一絲報復之火。
人世間盡是無聊的人,無聊的事,難得出現了像平常這種難纏的對手,正好讓乏味的生命有點新鮮的刺激……
這次她不想再被動地成為獵物,她要主動出擊,所以,她借助奉滔天的法力,將平常傷她的那根箭送回天庭,上頭還附了一張邀請函。
她約他見面,地點正是這里,她的私人水榭。
只要他敢來,她絕對會陪他好好玩一玩……
將酒杯放回池畔,她冷冷一笑,腳尖一蹬,整個人潛入水里,美人魚似的在水底浮沉,享受著冰涼快意……
突然,一道陰影夾雜著一股魄力,無聲無息地欺近,投映在水面上,那份懾人的寒氣,與周遭的軟調柔媚一點都不相融。
李隨心抬眼一看,也不驚慌,慢慢探出水面,水光在她絕美的臉上滾動,使她看來如出水芙蓉般晶瑩剔透,閃閃動人。
「你來啦!平常大人,我等你好久了……」她仰起臉,嫵媚一笑。
平常身著一般凡人衣衫,整個人看起來沒有一絲古味,但他那刀刻出來的五官和簡潔短發卻自然而然讓人想到天兵神將,威猛剛正,不帶俗塵之氣。
「哼!-竟敢向我下帖,好個大膽妖孽!」平常寒著臉,森然地瞪著她。
收到她送回的箭,上頭除了污穢的血跡,竟還系著她的請帖,他當下勃然大怒。
這只火鳳凰當真是膽大包天,上次暫時放過她,她不但不知收斂,竟還敢放帖挑釁,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我只是想再見見你……」她噙著笑意,從水里起身走出,竟是一絲不掛地全果!
細腰豐臀,上圍那兩只酥胸傲人豐滿,如蜜桃般令人垂涎,加上縴細勻稱的四肢,以及雙腿間那抹誘人的黑雲,毫不隱藏一身的妖冷風情。
她婀娜多姿地走向一旁的躺椅,拿起浴巾,就這麼當著他的面,偏著頭,輕拭著烏黑濕漉的長發,燦如明星的眸子直盯著他。
若是一股男人,早就如惡狼般撲上去了,誰能抵擋得了她的野性魅力?
但平常又豈是平常男人?
他不但不為所動,甚至無視于她那足以令人血脈僨張的胴體,他只是擰眉瞪著怒眼,冷冷地道︰「原來,-是想用這種無聊的花招對付我,真是太小看我了。」
「我可不敢小看平常大人,因為你太強了,那天的一箭,我的手到現在還隱隱作痛呢!」她嬌滴滴地撫著手臂上的傷口抱怨。
「-還能在這里放肆,那就表示我上次給-的教訓不夠深刻。」他說著手一伸,長弓陡現。
「你還想再給我一箭嗎?你舍得?真的狠得下心?」她眉一挑,有恃無恐地將浴巾丟向一旁,一步步走向他。
「-幾時見過我執法對誰容情了?」他冷哼,右手掌弓,左手利箭在握,直指她的胸口。
「的確,右弼大人平常的心何其冷硬,眾所皆知,只是,我偏不信邪,我想看看,你那顆跳動著的心,到底還有沒有溫度……」她-起媚眼,仍挺直背脊,修長的腿筆直朝他邁進,每走一步,酥胸腰臀隨著步履輕晃,媚態盡泄。
「哼!我不急著治-的罪,-倒急著自投羅網,那倒也省了我不少事,今天我就將-帶回承天宮,關回牢籠。」平常鐵著一張令人膽寒的冰冷臉孔,完全不受她的誘惑。
「是嗎?你還真以為你能再把我抓回去嗎?」她諷刺一笑。
「-死到臨頭還如此囂張,看來,在這凡間待得太久,-這只野鳳變得更頑劣了。」平常冷凝著臉,箭搭上弓,黑眸閃著厲芒。
「啊,你可真是凶悍哪……」她嬌嗔地看著他,眨著明眸大眼。
他嫌惡地皺起眉峰,再難忍受她的惺惺作態,說罷立刻向後一躍,拉弓放箭。
箭如人,驃悍強勁,直竄向她的胸口——
但李隨心早有準備,她旋身閃過,乘勢逼近平常,手一揚,一道白粉如煙塵漫向平常的口鼻。
平常怔了半秒,下意識想避開,但已經遲了,粉塵一觸及他的臉,他整個人仿佛被下了魔咒,瞬間動彈不得。
「這難道暈……」他驚怒地瞪著她,心中暗凜。
「沒錯,這是定仙粉,它能定住你們這些仙人的行動,但你們的知覺依然存在,不受影響,這可是奉滔天最長時間的發明哩!」她笑咪咪地後掉手中的殘余粉末。
「哼!听說當年你們就是藉由這種下三濫的東西定住追兵,才得以逃月兌,沒想到現在居然又故技重施……」他眼里冒火,非常不齒她的小人行徑。
「下三濫的東西用來對付下三濫的人,不正好?這可是專門對付你們才被制造出來的。」她冷譏,湊近他,一手勾向他的頸項,另一只手則刻意在他身上撫模。
噯,這人長得真是高大啊!寬闊的肩膀,結實的胸膛,即使隔著衣服,那鋼鐵般的肌里線條依然清晰可見,強壯,穩固,簡直就像一棵永遠不會倒下的大樹……
只可惜,等一下這棵大樹就再也無法伸展他驕傲的枝啞了。
她在心里冷笑。
「-到底想干什麼?混帳!把-的手拿開!」他勃然大怒,直想朝她揮拳,但身體仿佛被灌了鉛,就是無法移動。
「問我想干什麼?我啊……只是想讓你變得『平常』一點……變得……像個凡人……」她說著以貝齒咬破指尖,再用力吸出血,血液潤澤了她原本就紅艷的嘴唇,看來更加妖冷驚人。
「-……」隱約猜出她的企圖,平常臉色大變。
鳳凰之血……
「難得你來到人間赴我的約,我就送你一個小禮吧!平常……」她詭魅一笑,整個人貼住他,踮起腳尖,仰起臉,血紅的唇緩緩貼向他的嘴。
「放肆!-給我滾——」他驚怒地大吼。
她沒等他開罵,直接封住他的口,將唇上的鮮血送進他的嘴里。
平常大駭,他亟力想阻止,但連喉嚨卻不听使喚,只能束手無策地任由那溫熱、血腥的液體一點一滴流入了他體內。
但她還不就此罷休,決心更徹底羞辱他,極盡煽惑地狂吻著他,吸吮著他那兩片始終冷硬的唇瓣,想確定它們是否如她想象的冰寒……
平常氣得臉色如霜,他瞪大雙眼,瞳仁冒著烈火,似乎恨不能將她碎尸萬段。
銷魂的熱吻,融化不了平常,但李隨心並不在意,她的目的只是要惹怒他,調戲他,他愈是氣憤,她愈是樂在其中。
足足吻了他好半晌,她才放開他,並且伸手輕拭著他嘴角的血跡,笑道︰「如何?鳳凰之血的滋味不錯吧?」
平常雙唇沾滿了血色,目光如劍,瞪視著她,看來更為嚴厲可怕。
「听說,一旦喝下了我的血,就會記憶盡失,我真的很想看看你到時會變得如何……」她惡作劇地朝他擠擠眼。
「我不會放過-的。」他一字一句說得比刀還利。
「好啊,有本事就來對付我,只是,我開始好奇,一旦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你又能采取什麼行動……」她說著媚眼一瞥,勾起唇角,
「-……」他又驚又怒,如果鳳凰之血真如傳說中能洗魂,那他不但收伏不了這只妖鳳,也許還會就此被困在人間界。
「呵……怎麼樣?沒想過我的一點點血就能擺平你吧?」她勝利地瞅著他。
「-這只……」他咬牙怒斥。
一听他又要怒罵,她耐性頓失,不悅地揪住他的頭發,截斷他的話。
「記住,我的名字叫李隨心,別老是妖孽、禽獸地亂喊,那樣太沒禮貌了。」
「放手。」他的聲音從齒縫進出。
「我偏不放。」她輕佻地拍拍他的臉,盯著他冷酷的五官,覺得痛快極了。
往後,她會讓這張臉一寸寸染上人性,一寸寸隨著她墮落,沉淪。
「把-的髒手拿開!」他暴怒。
「嘖,還是這麼硬脾氣,好吧!今天就到此為止,未來,我們還有很多接觸的機會……不過,我想,在我們交手之前,你最好先學會游泳……」她說著惡意一笑,一把將他推向水池。
平常瞪大雙眼,整個僵硬的身體往後跌落,嘩啦一聲,墜入水中,濺起一大片水花。
冰涼的水很快地漫過他的眼,灌進他的口鼻,將他淹沒……
驚怒中,他依然頑強地想抗拒水的入侵,但水還是迅速地從七孔向他沖刷,仿佛要徹底洗滌掉他的所有意識,不留一絲空隙。
缺氧的疼痛從胸口貫穿他全身,他已瀕臨死亡……
「呵……好好體會吧!這就是凡人的生死掙扎,歡迎來到人間界,平常『先生』……當你再度清醒,你將連你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
在溺窒得知覺即將消失的瞬間,他隱約地听見她清朗嘲諷的笑聲,而透過水的波紋,他無法收縮的瞳仁則狠狠地瞪著她此刻得意又輕蔑的笑容。
可惡,他會記住她的……絕不會忘……
李隨心帶著勝利的微笑,低頭凝視著逐漸下沉的平常,在心里冷忖。
這只是第一回合,平常,我們之間的戰斗才要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