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祖易在長興集團的輔導工作終于結束,長興與玉成之間的生意在他的巧手安排下也再度談妥,靳珩算是完成任務了。
長興集團的所有缺失和改善方針都已輸入「新生專案」中,方祖易直接將資料寄給親自聘雇他的陳長興,他們之間的合作關系也到此告一段落。
接下來呢?靳珩坐在客廳里,不知道她這個秘書下一步該做些什麼。
自從那天她和方祖易不小心的接觸之後,他們之間的相處就變得不大自在。方祖易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不同,但他對她的態度變得完全的公事化,不再提及私人的問題。
靳珩當然了解他的用意。一個吻而已,不需要想太多,現代的都會男女不可能會因為一個吻而表錯倩、會錯意,她如果夠聰明,就應該把那件事當作沒發生過。
然而,她畢竟是個不夠聰明,又傳統保守的女人!
整日面對著初吻的對象,她怎麼能不心猿意馬?
方祖易原本冷酷的臉部線條在她眼中都活了起來,連額際的疤也成為他魅力的一部分。
他修長整潔的手執著筆流利地書寫著,形成一種特有的韻律。黑亮如鍛的發絲總會在他低首時垂落,展現些許的狂放。還有他堅挺的鼻;線條剛毅卻又異常柔軟的唇……
完蛋了!靳珩在心中哀鳴。她怎麼可以偷偷喜歡上這個不易捉模的男人?才六天-!才六天她就能喜歡上一個男人,這跟花痴有什麼兩樣?
她雙手掩面,對自己徹底的絕望。
或者,她該要求休一天假去向海莉告解。
「你怎麼了?」龍昕一早起床就發現靳珩一個人面對窗外頓足扼腕的,忍不住發噱。
靳珩轉身一看是他,又無力地垂下肩膀。
「我想休個假。」
「休假?嗯,從你來到現在正好工作了六天半,是可以休息一天了。」他輕撫著下巴盤算。
「你說的。好,我出門1了!」靳珩立刻沖回臥室,打算換上輕便的服裝去找海莉。
「喂喂喂,我只是附議,可沒有同意權——」龍昕沒有敲門就直接進來,正好撞見她月兌下外衣。
「啊——」她一聲驚叫,不知該如何遮掩自己。
「天!」龍昕忙不迭地轉身,暗吁一口氣。「你動作那麼快干嘛?我不是你的老板,你想休假自己去跟祖易說。」
靳珩利用時間趕緊穿好衣服,屆怏怏地道︰「他好像在忙,一早就關在書房里打電話,你幫我轉達不也一樣?」
龍听露出賊賊的笑,慢慢轉頭問道︰「老實告訴我,我去香港那一天你和他怎麼了?」
「沒事。」她回答得很快,也很心虛。
「靳珩,你知道嗎?你的臉總是最先出賣你的心思,再來是你的眼楮。」他雙手交環在胸前,斜靠在門上。
靳珩閉著嘴巴,拿起背包,不想再跟他多說。
「告訴我嘛!是不是不小心擦出愛的火花?」他咧嘴一笑。
「沒有。」她低下頭,避開他太過精明的眼神。老天怎能讓她同時遇見兩個厲害又刁鑽的男人?他們只消眨眨眼就能把她看穿。
「真的沒有?」他又靠近一步。
「真的。」她努力維持眼楮和臉皮的正常,可惜事與願違。
「騙人!沒事的話你會無端臉紅,眼楮不敢正視我?沒事的話你們兩個人會生疏得像是剛認識的主雇?祖易甚至不多看你一眼!這其中一定有鬼。」他人雖然不在,但發生了什麼事他多少也猜得出來。方祖易老奸巨猾是套不出話的,但靳珩卻生女敕得一探口風就慌亂,很好騙,他喜歡看她的糗樣。
「你別瞎猜!」靳珩猛地抬頭,臉頰正好撞上他的唇,登時又羞得滿臉通紅。
「你們在談什麼?」方祖易陰冷的臉出現在門外。
龍昕笑著回身拍拍他的肩,」我在向她逼供啊!結果不小心就吻上她的臉——」喲!祖易的臉變了色哩!打從認識祖易以來,喜怒向來不形于色的他難得顯露煩心,但照這情況看來,他對靳珩可能有點……
「哦?」方祖易兩道俊眉挑得高高的。
「靳珩說她要休假一天。」龍昕立刻轉入正題。
「你要出門嗎?」方祖易淡漠地看著靳珩。
「可以嗎?」話一出口,靳珩就氣自己委屈地活像個小媳婦。
「也好。明天我們一起到香港,你去準備一下自己的東西。」
「去香港?又有新工作嗎?」她愣了愣。
「嗯。」
「但我的簽證和護照……」
「交給我辦就行了。」
「要去幾天?」
「不一定。」方祖易看了她一眼,又道︰「我說過這三個月不論休假與否,你都得跟著我。」
沒錯。他好歹沒有食言,幫她解決了「玉成」的問題,她還能說什麼呢?她是他的秘書啊。
龍昕杵在他們之間,瞪著他細長的眼楮,想窺得他們在搞什麼名堂。
「你看什麼?」方祖易瞟了他一眼。
「看端倪。」他煞有介事地說。
「什麼端倪?」
龍昕看了看一旁的靳珩,努努嘴,「靳珩,你不是要出門嗎?還不走?」
靳珩知道他們有話不便在她面前說,識相地拎起背包,「那我走了。」
龍昕一直到她出了大門才轉頭問方祖易,「你真的要帶她去香港?做什麼?」
「休假。」
「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一個報復的游戲。」方祖易冷笑。
「你打算讓她愛上你?」這是個最差勁的方法!龍昕皺了皺眉頭。
「有何不可?」
「這樣太過分了!你也看出來了,現在的靳珩只是個平凡縴柔的女子,她不是你的仇敵,更不可能是你的對手!」他實在看不過去了。
「那又如何?你干嘛這麼替她緊張?三個月後我就放她走,從此不再有任何瓜葛。」
「是嗎?只怕到時候她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你了!」
「那不是更好?失戀也是一種成長。」方祖易說得不帶感情。
龍昕就是看不順眼他的冷酷。在商場上,他面對那些富豪鉅子一樣氣焰高張、無堅不摧,這種強硬的手腕用來對付男人的確無可厚非,但是拿來對付一介女流,委實太過火了點。
「她早忘了你們之間的恩怨了,你就不能原諒她?」
「我說過,你要跟著我是你的自由,但千萬別干涉我的事。」方祖易眸中冷光乍現,掃過龍昕無辜的臉。
「好,算我多事!反正愛情本是雙面刃,我就不相信你傷了她之後,你自己還能安然無恙!」不是龍昕多心,他可以感受到祖易的動搖。愛情這玩意兒是誰也說不準的。
「那是我的問題。」
「隨你。奉送你一句話,玩火的人遲早也會賠上自己!」龍昕說完便大步走出去,不想待在屋里。
方祖易不吭聲了。他何嘗不知道自己松動的心,但是,他不想輕易放棄這個機會。靳珩就在他身邊,他只不過是略施薄逞,這又何妨?
至于出了門的靳珩,她當然不會知道自己離去後引發了兩個男人的口角。
她搭車來到海莉的「謫仙咖啡坊」,急著想向她尋求清醒的法門。
一進門,眼前的景象就讓她怔住了!
店內沒有半個客人,服務生也躲得不見人影,只有海莉一人趴伏在吧台上,四下靜悄悄的,寧靜得出奇。
「海莉。」她輕聲喚著好友。
海莉沒有回答。
「海莉?你怎麼了?」靳珩搖搖她的手。
海莉終于抬起頭,卻是滿臉淚痕。「小珩。」
「你怎麼了?」靳珩被嚇了一跳。從認識海莉到現在,她幾時有過這樣脆弱的表情?
「葉剛走了。」海莉淚眼婆娑,紅腫得不像話。
「你們吵架了?」唉!真是對免家。
「他說要跟一個女畫商到日本參展,我不準他去,他竟然對我吼。」再強悍的女人踫上愛情,終究也會流淚。
「這是他的機會,你為什麼不讓他去?」
「那個女人對他心懷不軌,我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海莉憤恨難平。
「你又知道了?你連人家長什麼樣都沒看過。」
「剛才葉剛就帶她來店里了。騷貨一個,她有幾兩重我會看不出來?想在我面前打我男人的主意,簡直太不上道了!偏偏葉剛這個死心眼,楞頭楞腦的,我伯他出狀況,好心提醒,竟換來他的斥責……你說他過不過分?我的好意他全拿去喂狗了!這個死沒良心的,竟還護著那個女畫商,說他不要再看見我這個‘潑娘們’!該死的,他有種就不要回來……」
海莉全盤托出心事,更是哭得淒厲。靳珩陪著她,也只能說些搔不到癢處的安慰話,自己的問題就暫且擱下了。
女人一旦沾惹上愛情就別想全身而退。這是靳珩的結論,也是對自己的警惕!
方祖易一行人在中午時分飛抵香港,靳珩沒有帶多少行李,她認為自己不會待太久。方祖易和龍昕之間似乎有些不對勁,兩人從昨天開始就不太說話,沉悶的對峙讓這趟旅程更加無趣,靳珩幾乎忍不住要大喊幾聲來發泄心中的郁悶。
在啟德機場準備入境時,龍昕竟不打算跟他們一道,靳珩不免覺得有些奇怪。
「龍昕,你不跟我們走?」
「不了。我還有事,得在這里轉機。這一趟可能要兩個星期才會和你們會合。」龍昕的眉頭輕鎖。
「發生了什麼事嗎?」靳珩擔心地看著他。看慣了他的嘻皮笑臉,她一下子不能適應他的嚴肅。
「沒什麼,我義父要我回‘聖維斯島’。」
「聖維斯島?」那是什麼地方?在地圖上找得到嗎?
看出靳珩的不解,龍昕微微一笑道︰「我義父是個商業鉅子,他在南太平洋群島中買下了一座聖維斯島,將那里建立成屬于自己的王國。」
「天!你義父有錢到買座島自己當島主?」她總算明白了,龍昕的來歷可能也不含糊。
「是啊!無聊吧?」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那他要你回去做什麼?」
「不知道。就怕那老狐狸在打我的主意!」
「哦?」龍昕竟然稱呼他義父老狐狸,真是沒大沒小的。
「算了,說了你也不會懂。反正,我是被點召了。
你一個人和祖易在一起可以吧?」他比較擔心她。
「當然,怎麼了?」她抬頭望著他藏著心事的眼瞳。
「沒事。小心點。」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尚未弄清楚,方祖易就阻止她繼續發問,淡淡地朝龍昕點點頭,「龍太爺要你回去兩星期,你走吧。」
「我知道。倒是你,別玩得過火了。」龍昕意有所指。
方祖易的眼中射出精光,抿緊了唇不說話,轉頭就走。
龍昕哂然一笑,瀟灑地向靳珩揮揮手。
靳珩笑了笑,一路隨著方祖易來到機場大廳。
「上車。」他攔了一輛計程車,回頭等她。
「我們要去哪里?」待坐定了,她才問道。
「去我的住處。」
方祖易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是龍昕惹惱了他嗎?靳珩有點怕他這種沉怒的表情,好像世人皆與他結了仇一樣。于是她安靜地閉上嘴,不再多問。
約莫過了四十分鐘,車子來到一幢依山傍海的華宅。它比喚雲山閣的中式別墅大得多,前庭後院加起來不下百坪,圍牆內的前院植滿了花草樹木,一片綠意之中,一幢由白粉牆和大石塊砌成的兩層樓建築依稀出現在她眼前。
這是另一個國度!靳珩不知道方祖易是個「富豪級」的人物。
他領著她進門,才走到步徑,一個五十來歲的婦人便沖出來,熱情地擁住方祖易,用廣東話叨叨地念了一串。
「少爺,你可回來了!這一年你都待在美國嗎?還是在各地亂跑?真是的,也不找個地方安定下來,老是喜歡當空中飛人,就算經過香港也都忘了來看看我這個老媽子。來來來,我已經做好了午餐,有你最愛吃的清蒸秋蟹和煨堡鮑魚,快進來……」
「鳳姨,你一點都沒變!」方祖易開懷地笑了。
靳珩心頭又是一陣抽緊。完全放松的方祖易像個大男孩似的,讓人心動不已。
「這位是我的秘書,我在電話中說的那位靳小姐,她要在這里住一段時間。」他介紹靳珩給鳳姨認識。
「你好啊!真是個標致的姑娘。請進,房間我都幫你準備好了。」
「謝謝。」廣東話靳珩多少還听得懂。
在風姨的招呼下,他們進到屋內,稍做休息便上桌大快朵頤。
用過了餐,方祖易在沙發上抽著煙,靳珩則四處參觀房子的布置。
屋內的擺飾很樸實,沒有大量的裝飾品,米白的法國沙發和桌椅,樓中樓的天花板上垂掛著水晶吊飾,簡單、明朗,很有家的味道。
靳珩瀏覽著四周,對這個充滿溫馨的屋子有了好感。她的眼光隨著旋上二摟的階梯而看見了一幅掛在牆上的畫。
那幅畫好眼熟!好像在哪里看過……
她的腦中閃過一絲火光,凌亂而晦暗,迅即又消失。
方祖易冷眼觀察她的反應,嘴角揚起一絲詭異的笑容。這幅畫和當年方家別墅牆上的名畫一模一樣,只不過損毀的那幅是真跡,而這一幅是復制的。他很高興這幅畫達到困擾她的目的。
「怎麼了?」他故意問。
「呃?沒什麼,很美的一幅畫。」靳珩沮喪地笑了笑。有些事始終是一團模糊,這種感覺真是糟透了。
「那是法國名畫家勞垂克的畫作。」
「哦。」她對畫的本身一點興趣也沒有。
「樓上還有一些,你要看看嗎?」
「不必了,謝謝。我對畫一向沒有研究。」她坦承。
「那我帶你去你的房間。」他的態度突然變得特別親切,讓她惶恐莫名。
她的房間位在二樓左側,米色系和原木的搭配展現出閑適的氣氛,向海的落地窗外有個陽台,可以看見整個海灣,賞盡美景。
「好漂亮!」靳珩走到陽台上驚嘆道。有錢人的確較能享受人生!
「當初買下這幢房子就是因為視野極佳,又遠離市區,很適合休假。」方祖易跟在她身後解釋。
「有錢確實是能提升生活品質。」
「當然。那些說‘錢不是萬能’的人多少有些酸葡萄心理。」
「不這樣說的話他們會更不平衡,這也是一種發泄。」她笑。
「是嗎?」
「是的。像我,一個平凡的上班族,以前從不敢奢望能走進這種華宅,更遑論住在里頭。」
她的話讓他想起十年前她冒然闖人別墅時的憤然神情——
一個向用金錢衡量一切的現實世界抗議的少女!
「現在你住進來了,有何感想?」方祖易斜靠在欄桿上,微風吹亂了他的發絲,他的目光灼灼,緊緊鎖住她的眼眸。
「一樣!不管是哪種房子,人一樣要吃要睡。有錢的確能使生活舒適,但如果沒有人氣和家的感覺,那我寧可舍富貴而求平實。」
她細致的臉上有著向往,清澈靈活的瞳仁正凝眸著遠處的青山綠水,巧鼻紅唇、完美的骨架、均稱的肢體、飄動的衣衫,宛如仙人……
方祖易有一陣恍惚。
他想起她紅唇的熱度,想起她柔若無骨的身軀,想起她在他懷中的戰栗,驀然間,他好想狠狠地吻她,把她鎖在胸口,撫慰他的心靈……
「你怎麼了?」靳珩看見他蹙眉,忍不住走向前。
「我沒事!」他遮掩得有些狼狽。
「你太累了,去休息吧,不用陪我了。」如果可以,她想抹去他眼中的冷峻。
「嗯。有什麼事可以問鳳姨,她在方家已經二十多年了,就像家人一樣。」
看他走向門口,靳珩囁嚅地喊住他︰「方先生,那我來香港的工作是……」
「陪我。」他定定地看著她。
陪他?她不明白。
「我要休假十天,這十天你什麼也不必做,只要陪著我就好了。」
「呃?」有像她這麼輕松的秘書嗎?
「你先休息一下,晚上我們出去吃飯,順道逛逛香港。」說完,他迅速地離開她的房間。
平空飛來的假期!這種好事要是讓海莉知道,肯定又要懷疑方祖易的居心了。但她無所謂,只要能跟著他,不管是工作還是游玩,她都會很開心。
沒救了!靳珩自己知道,她對方祖易的好感愈來愈強烈,強烈到會控制不住想去撫平他眉眼間的心事。
但是,她不敢表露出來。為期三月的秘書工作結束,她還是原來的靳珩,她得替自己留後路。方祖易對她的若即若離雖然飄忽,但她可以在自己的幻想里編織愛的劇情,不會受傷。
望著淺水灣的美景,靳珩發現,方祖易竟是第一個出現在她身邊的男人!二十五年空乏的心因他的介入而波動,這算不算是種緣分?
難道,他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的那個人嗎?
她搖搖頭,不敢多想。方祖易不會是屬于某個女人的男人,他是一匹孤冷的狼,只能欣賞,不能豢養!
她從不做過分的著想。聰慧的女人是不會不自量力的,這是母親給她的訓誡!
夢幻般的一個星期過去了,靳珩每天過著優閑的生活,陪著她的老板走訪東方之珠——香港。香港融合了東西文化,新舊事物雜陳,展現出一種獨特的韻致,非常特別。
方祖易雖然在美國長大,但他對香港也相當熟悉,在他的帶領下,他們逛遍了各個觀光點,並在著名的餐廳享受香港的各種美食料理,這種愜意的「工作」,只能用「棒呆了」來形容。
在這段期間,方祖易雖然不改其漠然,但他不經意流露的溫柔與和悅,常常讓靳珩益發不知所措。她自知不能太沉溺在自編自導自演的愛情里,但她就是沒辦法控制自己,總在不知不覺中被方祖易吸引,對他的言談舉止著迷,也對自己的無可救藥心傷。
像昨日,他們到澳門小賭一番,方祖易一身黑色西裝神秘亮眼,書卷味十足的金邊眼鏡,加上前額充滿陽剛的長疤,引來賭場內不少女人的眼光,他那介于賭徒和貴族之間的獨特風采,的確令人目眩神馳。
有多少女人能抗拒他的魅力?
靳珩愈是了解自己的淪陷,就愈是傷心。昨晚她輾轉反側,一早醒來便在後院的花叢間漫步,氤氳的水氣與山嵐將四周披上一層白紗,迷漾而虛幻。
這種日子太不真實了!
「在想什麼?」她愛情悲劇里的男主角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
「沒什麼。」她慢慢轉頭,看著他清爽的俊臉。
「這幾天你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他側低著頭問。
「不會啊!有哪個秘書過得像我這樣舒適的?」她虛弱地笑了笑。
「但你的眼神不快樂。」
「有嗎?」她眨眨眼。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眼楮很容易泄漏情緒?」
有!龍昕就這麼說過。靳珩頹然地坐在休憩的涼椅上。
「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她鼓起勇氣。
「什麼事?」他在她對面坐下。
「你為什麼將我留在你身邊當秘書?以你的能力和財勢,你大可以請個更機伶、更專業的女人來協助你,根本不需要我。」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她,尤其在過完這幾天只拿俸餉而不工作的日子之後,她的困惑更甚。
「你嫌棄這種輕松的工作?」他揚起嘴角。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怕我意圖不軌?對你不懷好意?」他笑得很奇怪。
她有些臉紅,不自在地低下頭,「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
「你怎麼知道我是哪種人?」他的微笑變得有些僵硬。
「你是個好人,不是會玩把戲的男人。」她肯定地抬起頭,眼中全是信任。
方祖易的臉罩上寒霜,他倏地走到她身邊彎子,臉湊近她眼前,冷冷地說︰「如果我是呢?我把你留在我身邊就是為了要得到你,這一點難道你猜不出來?」
靳珩有些錯悍,他的臉色陰晴不定,看著她的黑瞳也充斥著危險。
「方……方先生……」她不禁向後靠著椅背。
「叫我祖易,我們認識快三個禮拜了,你的稱呼還這麼生疏干什麼?」他一把拉起她的身子,讓她與他面對面。
「你是我的老板……」靳珩感覺得到他在生氣,卻不明白為了什麼。
「從現在開始不是了。我們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心意,何必苦苦掩飾?」他雙手抓住她縴細的手臂,幾乎要捏碎她。
靳珩開始害怕了,眼前的方祖易變成另一個陌生的人,像要撲向獵物的狼,令人畏懼。
「我……」她的心思難道都被他看出來了?她對他的愛慕真的無從遮掩?
「讓我們拋開顧忌吧!男人與女人之間還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彼此有好感就別隱藏……」他的臉逐漸向她靠近。
「方——」不該是這樣的!靳珩想把事情說明白,但她的話消失在他的狂吻中。他的粗暴像驚濤駭浪般卷去她所有的理智,在他緊箍的雙臂中迷失一顆蠢動的心。
方祖易幾乎是愛怒交雜!他布下這個陷阱就為了讓靳珩沉溺,誰知道這些日子來他也深深被她的溫婉和純真吸引。一方面要復仇,一方面又對她情不自禁,這種煎熬讓他更加恨她,也更想要她。
多矛盾的心情!
偏偏一早就被她全然信任的表情引發!她為何要這麼相信他?為何要用那種愛慕又自制的眼光看他?
老天,他受不了了!
只有抱住她、吻她,才能宣泄心中的掙扎和情仇!
慢慢的,他狂暴的吻緩和下來,他感受到她的震驚和迷惘,但仍然任他隨心所欲地侵略她的唇瓣,沒有抗議,毫無怨言。
他的激情霎時化為濃稠的甜蜜,深情繾綣地纏住她的嬌軀和口舌,在初秋的沁涼與霧氣中,兩具火熱的人體互相撫慰著空虛的靈魂……
不知過了多久,靳珩才將臉埋進他的胸口,粉頰酡紅地在他的懷里喘息。
怎麼會這樣?她紛亂的心根本無法歸納出結論。
剛剛她還在自憐單戀的愁緒,現在卻和心愛的男人相擁……天!這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他也喜歡她?
這個推測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對了,我是來告訴你,今晚‘赫杰聯盟’的總裁舉辦雞尾酒會,你和我一起去。」撫著她的背脊,方祖易想起找她的目的。
「酒會?可是我沒帶禮服來……」靳珩以為她只是來工作的,所以只帶了套裝和便服。
「我昨天幫你訂了一件,剛才送來,就放在你房里,等一下去試穿看看。」隔著薄薄的絲質上衣,他撫觸著她誘人的身段,眷戀不已。
「你幫我訂了一件?」這種感覺像——情婦。靳珩連忙揮去這種假想。
「嗯。我知道你什麼也沒帶。」
「可是,我去那種場合適合嗎?」她只是一個秘書而已,未免……
「放心,在非正式場合,誰也不會去管你身邊人的來歷和身份。」他忍不住輕吻她黑柔的發絲。
靳珩一下子不太能適應這種親昵,稍稍推開他,「但我不太會說廣東話。」
「說英文也可以。別忘了,這是香港。」他笑了。
靳珩喜歡看他笑,他的笑容能掃去臉上的陰霾,有如陽光沖破雲層,閃亮奪目。
「好,我去試禮服。」她也笑了。
他雙手插進褲袋,閑散地點點頭。
她不經意又瞥見他額際那道長疤,忍不住月兌口問道︰「你額上的疤是怎麼來的?」
方祖易好不容易才平復的心情又再度翻涌,兩道濃眉擰成一團。
「被人弄傷的。」很好笑,肇事者在問他事端的起因。
「發生了什麼事嗎?」她心疼地瞅著那道傷痕。
方祖易無言了。靳珩是真的將那個事件忘得一干二淨!是什麼原因讓她深埋那段記憶?
他得請征信社的老畢去查個清楚。
「一個意外,不提也罷。」他不想多說。當她記起了她和他之間的過節後,會有什麼反應?
「還會痛嗎?」她伸手輕踫他的前額。
方祖易愣住了,她冰涼的手撫過傷口,不可思議地舒緩了他多年來的隱痛。
「不會了。」他抿緊唇,撇過頭去。
心中的藩籬悄悄褪去,剩下的,竟是莫名的悸動。方祖易為這種難以控制的情愫擔心,再和靳珩在一起,不可自拔的說不定會是他自己。
「下午早點準備,六點鐘出門。」他丟下這句話轉身回屋內。
靳珩深深吸了一口氣,對他的忽冷忽熱和若即離感到頹喪。愛上這種人很累,也很容易心碎,是,她已經抽不了身了。
他張開了一張裹著刀和蜜的網,等著她往里跳,盡管要同時忍受愛與苦,她也無怨無悔。
唉,可憐的愛情!
可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