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面南移,入夜後下起了一場雨。
吳春光明知不應該,卻還是忍不住自工作的手工縫紉飾品店里買了一台裁縫機放在房間桌上,隨時隨地、興之所至地車縫出一個個小巧趣味的票袋,照史老板叮嚀的擺在店里寄賣。
她也替管娃做了兩件白底黃點圍裙,幫體質虛弱怕冷的貝念品做了件背心,甚至還給肚子里的胎兒縫制潔白透氣的女圭女圭紗布衣。
今天晚上,她用一塊漂亮的珠灰色零碼布車出一只放太陽眼鏡的長型袋,以一條黑色皮繩穿過袋口……她口里哼著歌,神情愉快地做完後,這才驚覺到這只袋子是為誰做的。
她作賊心虛地忙把鏡袋塞進抽屜深處,匆匆整理好滿桌的布塊線團,關了天花板的頂燈,只留下一盞床邊的綠色銀行小台燈。
不能再胡思亂想了。
她長長吁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掀開柔軟的被子鑽進床里。
窗外雨浙瀝曄啦地下著,秋意漸濃,半開的窗戶吹送進幾許沁涼的晚風。
就在她即將迷迷糊糊陷入睡夢之際,窗台突然傳來啪地一聲響,好像是某個重物落地……
她睜開眼,霎時寒毛直豎,幾乎被嚇掉了呼吸。
出現在窗口的高大黑影迅速進來,一把捂住了她換氣過度的口鼻,「噓!噓……別怕,是我。」
听見熟悉的聲音,她的心髒依然狂跳不已,等他一放開大掌,立刻破口大罵︰「你做什麼?我差點被你嚇死!」
「抱歉,我必須靠飛檐走壁才能躲開那個巫婆的監視。」翟恩渾身濕了一大半,濕淋淋的黑發黏在英俊的臉頰上,看起來既狼狽又令人……心跳加速。
吳春光只得將陡然升高的體溫歸咎于驚魂未定,惱怒地低斥道︰「你在這種雨天翻牆還爬上二樓來,不怕摔斷脖子嗎?」
「我當年好歹也是系上有名的體育健將。」他揚唇微笑,深邃迷人的黑眸在昏暗的燈光下隱隱閃亮,害她暗暗吞了口口水,這才想起在寬大的舊T恤底下只穿了條小內褲……
呸呸呸,那個跟眼前的場景一點關系也沒有!
「請你馬上出去。」她環緊被子坐了起來,暗自慶幸房里光線不明亮。「我們之間已經談完了,沒什麼好聊的了。趁房東小姐還沒發現前,你最好——」
「哈啾!」翟恩恰恰打了個大噴嚏,在唯有雨聲的寂靜夜里分外清晰。
群有一剎那,他們倆不約而同屏住呼吸,警戒地望向房門。
聊「你門是鎖上的嗎?」他黑眸炯炯然,看起來非常嚴肅。
獨她點點頭,正感疑惑,卻見他開始動手月兌掉黑色套頭毛衣,嚇得她不斷眨眼,結結巴巴起來。
家「你、你想干嘛?」
「我看起來像在干嘛?我冷死了。」因為一身濕答答的衣服把自己搞到重感冒,可不是件羅曼蒂克的事情。
在夜色下,他寬肩窄腰線條誘人極了,宛如一頭美麗優雅的黑豹——吳春光呆住,登時也看傻眼了。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在解牛仔褲褲頭的銅扣了,她氣急敗壞地一把抓住他的手阻止。
「喂!」
翟恩倒抽了一口氣。
那不是她的本意,可是吳春光太低估了流竄在他倆之間的激望電流,不管是生物的本能,或是源自心底深處真正的渴望,她的指尖在踫觸上他因而疼痛得腫脹堅硬的時候,一切就這麼自然而然地爆炸開來了。
總算在他倆同時跌回床上的時候,翟恩勉強記起身下的縴瘦小紅帽懷孕了,所以他沒敢放縱自己狂野地長驅直入,抵死纏綿直到她哭喊著再也不敢離開他為止,而是用一連串火熱又溫柔的吻撩撥得她渾身顫抖,輕憐蜜愛地吻遍她身上每一寸柔軟細致的肌膚。
她緊緊咬著他的肩頭,不允許自己因極致的高潮歡悅而叫喊出聲,夜色是那麼地黑,浙瀝雨聲模糊了真實,讓這一切變成了午夜里最私密渴望的春夢……
沒有理性,沒有顧忌,什麼都不需要去想。
只有懷里赤果的肌膚體溫,淡淡的麝香味,沉重結實又宛若絲絨般的觸感,扎扎實實地入侵,仿佛直達她體內和靈魂深處……
這一夜,大野狼再度吃干抹淨了小紅帽。
完了。
吳春光一早醒來,還來不及進行慣常的晨間孕吐,就急忙自那強壯又熱呼呼的猛男身上連滾帶爬下床,逃進浴室里。
「慘了慘了慘了……」她光著坐在冰涼的馬桶蓋上,雙手徒勞無功地緊揪著頭發,懊惱的申吟出聲。
昨夜甚至不能用酒後亂性的借口來搪塞,從頭到尾她都是清醒的,並且樂在其中。
「吳春光,你行的,你可以的。」她望著鏡子里那張雙頰紅暈、明顯一夜銷魂過的羞愧臉龐,拼命自我說服。「不過就是一次火辣辣的性,不需要負責任,也沒有什麼未來不未來的,你依然可以理直氣壯把他逐出生活外。」
一切都沒有改變。
當她裹著浴袍打開浴室門的時候,床上英俊陽剛、雄偉有力,擁有強勁如鋼肌肉的漂亮果男正對著她綻露一抹萬人迷的微笑。
害她心髒漏跳了一拍,幸好雙膝總算勉強撐住,努力維持面無表情。
「昨晚很美好,」她聳聳肩,「不過天亮了,你可以走了。」
翟恩迷人的笑臉頓時垮了下來,「可惡的小紅帽,你天亮後就打算不認帳了嗎?」
「昨晚只是一時激情,並不代表……」一陣胃酸翻騰上涌,她來不及說話,臉色發白,急急忙忙沖回浴室。
「小紅帽?」翟恩臉色也變了,顧不得渾身赤果,大步飛奔跟隨進去。
「嘔……」她趴在馬桶上吐得唏哩嘩啦,不斷嘔出一口口酸水。
「怎麼會這樣?你哪里不舒服?吃壞肚子了嗎?要不要緊?我馬上帶你去看醫生。」翟恩輕柔拍撫著她的背,心疼的語氣怎麼也掩飾不住。
吳春光吐得七暈八素,滿頭冷汗,虛月兌無力地被迫靠在他那溫暖強壯的胸前。「我只是孕吐而已。」
他臉色鐵青。「快連膽都吐出來了,什麼叫作‘只是孕吐而已’?」
「我休息個五分鐘就可以了。」她閉上眼楮,極力做深呼吸,壓抑下那翻攪的胃酸。「沒事的。」
「不行,懷孕也不該吐得這麼慘!」他下顎緊繃,二話不說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我們回台北,我立刻請來頂尖的醫療團隊好好替你做全面性的會診檢查——」
吳春光有一剎那感動得不得了,但是下一刻立即恢復理智。
「放我下來……」她掙扎著就要下去,「我沒答應你回台北——放開我」
他完全不打算放開她,就算得這樣一路抱回台北他也甘願,但是她太激動了,翟恩唯恐弄痛、踫傷了她和肚里的小寶寶,只得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回床上,然後用床單將她捆得像卷握壽司一樣,讓她無法可逃。
「放開我。」她仰頭瞪著他,恨恨道。
「游戲結束了。」他霸氣十足地手叉腰,「你非跟我回台北不可,我絕不允許你再拿自己和我的孩子開玩笑!」
「我看起來像是在笑嗎?」她咬牙切齒。
「很好,我也是。」他臉上迷人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客商量的冷硬強悍。
吳春光一凜,這一刻,她真正見識到了那個在金融界戰場上呼風喚雨、叱吒風雲的商業鉅子最真實懾人的模樣。
「就算我從來沒有當過人家的老爸,沒有任何經驗,但我也知道這麼劇烈的嘔吐對孕婦和胎兒並不是一件好事。」翟恩目光銳利地盯著她,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就算你不信任我,但為了孩子著想,你也該給他一個穩定安全的環境健康長大,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顛沛流離,隨時想著要落跑——挺著個大肚子,你還想逃到哪里去?還想要自私地讓孩子跟著你到處流浪多久?」
吳春光張口欲反駁,卻發現腦中一片空白,完全無話可回。
「我知道你對我沒信心,也知道我花名在外、前科累累,但你是要繼續像個膽小鬼一樣逃避所有的可能,還是要跟我回台北,勇敢面對發生在我們之間的一切?」他明亮的黑眸緊緊盯視著她,仿佛直直望進她靈魂深處最脆弱的地方。「如果你想證明我就是個沒有責任感的公子,那麼你是不是也該給我一個機會去證明,或許我也可以成為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吳春光呆住了。
「逃避一向解決不了問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我也想知道,我究竟能不能成為一個居家好男人,而不只是個永不安分的派對動物……可是如果你未審先判,那麼你我永遠不會知道我們能不能建立一個美滿的家庭,是不是可以擁有一個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的童話故事結局。」
她瞪著他,好像剛剛從他嘴里吐出的全是火星話。
但,如果有可能呢?
「所以呢,你怎麼說?」翟恩眼神專注地緊盯著她,「你要逃走,還是留下來做個了斷?」
「你不了解……」她腦子亂烘烘,喉頭緊縮,試圖擠出一串正確的句子,「你不是真的要我,總有一天你會發現這一切只是個錯誤……」
「如果它真是錯誤,那為什麼當我看著你的時候,會該死地覺得這麼的對?」他咬牙切齒,沖口而出,「你告訴我啊!」
「我……我不知道。」淚水不爭氣地自她雙頰滾滾而落,「發生在我們之間的像是個奇跡,後來又好像注定會演變成一場災難。」
翟恩氣憤的目光被管不住的心疼取代了,伸手輕輕拭去她頰上的淚水,咄咄逼人的語氣也軟化了下來。
「我保證不會背著你鬼混,不會做那些明知會讓你傷心的事,也許最後我還是會令你失望,但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想要對某個人好好認真一次……」他低頭看著她,想微笑,卻破天荒認真得要死,緊張得胃打結。「我不想像我媽一樣放開生命中最該愛的人。」
剎那間空氣凝結,時間仿佛也靜止了。
靜到她可以听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也感覺到他故作鎮定下潛藏的脆弱。
最該愛的人……
吳春光充滿戒慎防備的心像鍋子里的女乃油塊般瞬間融化了。
她目不轉楮地盯著他,腦子轟轟然,心跳加速,霎時領悟了一件事——
這就是他不斷搜集古董表的原因嗎?他想要留住的,是那段尚未被母親遺棄的時光?
吳春光覺得喉嚨發緊,眼眶發熱,心為他揪成了一團。
原來,他身上也背著舊日的傷痕。
原來對這段關系的生死存亡感到害怕的,並不只有她。
她怎麼能夠繼續自私地漠視他鼓起勇氣對自己伸出的手?
吳春光,這樣逃避的日子你還要過多久?
什麼時候你才能真正擊退恐懼,轉過身來面對一切你在乎的、害怕的、渴望的人與事,給你自己和你所愛的人一點支持下去的力量?
沉默持續了很久很久。
翟恩熱切的眸光漸漸黯淡了,他微一咬牙,極力克服著心中的落寞,正尋思著如何改變戰術才能說服她時,她終于開口了。
「好。」吳春光凝視著他,語氣里有著明顯的恐慌,眼神卻無法自抑地溫柔了起來。「我……跟你回去,看……後續會怎麼發展。」
他霍然抬頭,雙眼發亮地緊緊盯著她。
「我會努力對你、也對我自己有信心。」她喉頭吞咽的動作越發困難,覺得淚水又要涌了上來,但她極力強忍住。「我不能保證我不會再退縮或者逃避,可是我答應你不管做出任何決定,都會和你面對面講清楚。」
「不再一走了之?」
「對。」吳春光擠出一絲笑,嘴唇卻在顫抖。「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翟恩如釋重負地咧嘴笑了起來,閑適輕松地應允。
只要小紅帽答應回家,他有信心絕對不再讓她有機會、有心思自他身邊逃開……
像失去她的這種事,一次就夠令他惡夢連連了。
「如果有一天你後悔了,」她眸光直直望入他眼底,語聲清晰的說,「我希望你能讓我第一個知道,絕不要是因為我撞見了你和另一個女人在床上,可以嗎?」
他不喜歡這種被預料一定會做壞事的感覺,但情知自己花名在外、紀錄驚人,就算指天誓日也不見得有絕佳的說服力。
「我答應你。」他還是忍不住露出一貫顛倒眾生的萬人迷笑容,自信滿滿,「但不會有這一天的。」
在這一刻,她真的相信他,但,也只有這一刻而已。
吳春光的心軟弱抖動如風中秋葉。
她像是閉上眼楮自懸崖往下跳,在未墜地之前,完全無法確認自己身上系的安全繩夠不夠牢靠、會不會斷掉?
也許最後她將能擁有所有渴望的一切,也或許到最後,她只會落得一無所有……
管娃和貝念品知道她的決定後,並沒有做出任何激烈的反對。
貝念品只是用那雙溫柔而憂傷的眼神默默地看著她,上前擁抱住她。
娃和貝念品知道她的決定後,並沒有做出任何激烈的反對。
貝念品只是用那雙溫柔而憂傷的眼神默默地看著她,上前擁抱住她。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麼就去做吧!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幸福,好嗎?」
「我盡量。」吳春光緊緊回抱著她,鼻頭泛起酸楚。「你也是。希望你愛的那個男人,終有一天會記起該如何去好好愛你。」
貝念品悵然笑笑,一如往常地不敢抱任何希望。
管娃則是抱臂走近翟恩,盡管兩人身高差距了二十幾公分,她依目露出殺人鯨般的可怕微笑。
「你要是對她不好,我就把你撕成一塊塊丟進台中港。」
「你們管區知道這邊住了個暴力狂嗎?」他渾身散發相同的危險和威脅感,顯然早已對她有所提防。
上次是出乎意料,這次他絕不會再被房東小姐甜蜜嬌美的外表欺騙蒙混。
「我為人一向低調。」管娃伸出大拇指,對他做了個劃過喉嚨的警告動作。「記住,膽敢欺負我的人就死定了!」
「我不會讓你有理由修理我的。」翟恩佔有欲濃重地將小紅帽抓回自己懷里,閑閑地對依依不舍的「逃妻們」道︰「我們走了,希望下次再見面的時候,這屋里的男人能多一點。」
最好她們的丈夫能有點職業道德,快快把這窩子的逃妻逮捕歸案,免得他的小紅帽三天兩頭就想落跑。
「想得美。」管娃嗤之以鼻。
他想也是。
管娃轉向吳春光握住了她的手,關切的說︰「我說過,沒有誰有資格剝奪我們安居樂業的權利。我知道這很難,但盡量不要因為某些廢人和屁話而踐踏自己的人生,听見沒有?」
「好。」吳春光強忍住淚意,緊緊回握著她的手。「我會牢牢記住的。」
「把我的電話號碼記好,我隨時樂意替你踢爆那些爛人的。」
她噙淚笑了出來,吸吸鼻子,「一言為定。」
「加油,給他好看!」管娃不忘再拋給翟恩一個「小心我會盯牢你」的眼神。
在最後一輪笑中帶淚的擁抱後,吳春光終于坐上他的保時捷,帶著喜悅與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台北。
「你以為你在干嘛?」
吳春光瞪著那張寬得可以在上頭擺一桌四人麻將的國王級夢幻大床,然後回頭瞪他。
「很明顯,不是嗎?」翟恩愉快地打量著堆在大床上頭,他在路上抽空打給秘書安排好的床褥和孕婦專用長型抱枕,笑道︰「我該幫我秘書加薪了,她的效率果然很好。」
「我不跟你睡同一間房間。」她跟他回台北不代表就答應成為他暖床的工具。「我又還沒答應要嫁給你。」
「遲早的事。」他自身後將她環進懷里,心下有種前所未有的踏實滿足感。「我們可以提早練習一下。」
吳春光毫不遲疑地以手肘朝後重重撞他結實的小月復,滿意地听見背後傳來的悶哼聲,並成功地自他懷里逃月兌開來。
「你想太多了。」她邁開腳步往房門口走去。「房務小弟,請幫忙提一下行李。」
翟恩提起那只早該扔掉的迷彩大背包,懊惱地跟在她挺翹的小後頭走——努力呼吸、再深呼吸,別被眼前美妙的風景干擾了戰斗到底的決心。
「我以為我們都談好了,我們回台北,我們結婚,我們從此以後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如果這是一篇童話故事,寫到這里差不多要打上完結篇了。」她回頭瞥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他哪來的樂觀和信心。「但這是真實人生,我們還有心魔和殘缺有待克服。」
比如說,她得建築好心理屏障,擊退女人們不斷對他投懷送抱的種種心靈陰影,以及當有朝一日終于被母親與叔叔堵到時,她是不是可以找到力量,真正做個成熟的大人,夷然不懼地對抗那來自過去的惡夢與威脅……
不!
管娃說得對,誰也不能剝奪她安居樂業的權利,就算是她的親生母親也不能。
她已經厭倦再逃下去了,況且做錯事的人並不是她。
叔叔,我已經懂得報警了。我是說真的。
吳春光臉色緊繃卻堅定無比。
再有下一次,她一定要告到那禽獸爛死在牢里為止!
「以後不準看那些心理叢書,你會被洗腦。」翟恩咕噥,「依我看事情很簡單,我們高高興興在一起,一天過了又一天,什麼問題也不會有。而且就算要進化,也得一個步驟一個步驟來吧?」
「謝謝你幫我提行李。」她走進客房,在門口站定,接過行李。「你說得對,一個步驟一個步驟來,所以我決定先從在客房住下開始。晚安。」
「什麼?」他猝不及防地看著房門在面前關上,愕然無言。
半晌後,翟恩臉上遭拒的苦惱之色,漸漸被釋然的笑意取代了。
不要緊,只要現在她是留在他身邊,和他共處一室的,那就好。
雖然沒有比此時此刻就在他床上、在他懷里那麼好,不過第一次考一百分就不好玩了,往後還哪來的進步空間好驚喜呢?
翟恩心情無比愉悅地哼著歌,笑容滿面地回自己房里沖澡去。
早晨,吳春光坐在熟悉得像家的寬敞餐室里,啃著拿來鎮定胃酸用的烤吐司,若有所思地瞅著對面大口吃培根,顯然心情很好的翟恩。
狼吞虎咽的,他是多久沒有吃正常的早餐了?
她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動不動就心軟,也許他只是胃口好,而不是對她做的每樣食物特別捧場喜愛。
「那些表袋你喜歡嗎?」完全沒打算要說的話突然不經大腦地月兌口而出,她頓時被自己嚇住了。
翟恩喝著香醇咖啡的動作一頓,緩緩抬起像有陽光在其間閃躍的英俊臉龐,綻放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只是隨便問問,」她心一跳,趕緊低頭喝五谷燕麥牛女乃。「並不表示我有在在意這件事。」
他一手支靠著下巴,興趣濃厚地盯著她,「你希望我喜歡嗎?」
她抬頭惡狠狠地瞅了他一眼,粗聲粗氣道︰「你用不著想太多,我只是那時候太閑太無聊,所以才——」
「跟我來。」他突然推開椅子站起來,對她伸出手。
她心髒漏跳了兩下,難掩迷惘又有一絲戒備地望著他,「干嘛?」
「放心,小紅帽,我九點有個會要開,如果我要把你拉上床纏綿,短短三十分鐘是滿足不了我的。」他低頭朝她豐潤微翹如櫻桃般的唇親了一下,趁自己還踩得住煞車前牽著她往客廳方向走去。
吳春光拼命假裝那個小小的吻沒有造成她心跳加速、渾身發熱的失控反應,跟著他來到客廳的一角。
「看。」他溫暖有力的雙手輕握住她雙肩,讓她站在那座專門收藏古董表的琉璃展示櫃前。
昨天夜里燈光昏暗,她又因疲倦而睡得早,今天起床晨吐完後又忙著到廚房做早餐,所以她完全沒有察覺到展示櫃里有何異狀。
直到此刻——
吳春光屏住呼吸,不敢置信地瞪著那一只只各繡著品牌文字與專屬商標的淡藍色表袋整齊地排列在琉璃櫃里。
她一個一個數著,直到眼眶灼熱,漸漸迷蒙了起來。
一百零二個。
他每一個都用上了?
「我不只是喜歡,」翟恩溫柔地開口,「是愛死了它們每一個。而且我喜歡我的表有歸宿的感覺,也許這是個好預兆。」
她想微笑,卻發現自己熱淚盈眶,「什……什麼樣的預兆?」
「我們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他目不轉楮地注視著她,這輩子從沒這麼嚴肅認真過,真誠地道,「也許童話故事里的真愛是確實存在的。我有預感,這次我們已經找到方法把它做對了……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瘋了。」討厭的淚霧再度模糊了眼前,她仰望著他,鼻子發紅,嗓音有一絲顫抖,「而且我一定也瘋了,因為我居然開始相信你說的這一切會成功。」
「我們一定會成功的。」他滿眼蕩漾著笑意,輕輕扯了下她亂糟糟的短發,「因為就連頂著可怕的刺蝟頭,我都覺得你美呆了,由此可見我為你神魂顛倒得多嚴重,我再也想不出比這個更有說服力的證據了。」
吳春光忍不住笑出來,卻又哭了。
「看,哭得這麼丑,眼淚鼻涕糊得滿臉,還是無法阻止我想把你拐回床上的沖動……」翟恩假意嘆了一口氣,眼底卻盛滿了深深憐愛,「這不是麻煩大了是什麼?」
「也許那只是你獸性大發,而我剛好在你附近?」她還是有一絲不甘心與無法確定。
不,那是因為我愛你。
這個念頭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自他心底、腦海中冒了出來。
溫暖、滿足、快活,扎扎實實得像是原本就根生柢固長在他靈魂的最深處。
翟恩性感的嘴角緩緩地、慢慢地上揚。
他終于知道了,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麼。
「答錯了。」他低下頭,用黑色絲質襯衫的袖子憐惜地擦去她滿臉涕淚,聲音更輕更柔了,「嘿,小紅帽,我愛你,你願意嫁給我嗎?」
吳春光突然發現吸不到空氣,巨大的喜悅像電流不斷在她體內亂沖亂竄,她暈眩得像喝了太多克魯格香檳,震撼得嗡嗡然的雙耳幾乎听不見他接下來說的話。
「不回答,我就當你同意了。」他露出自大狂的迷人笑容,樂不可支地道,「下午我們就先去登記,免得你再有機會改變心意落跑,半個月後舉行盛大的婚禮,就這麼決定。」
吳春光一句反駁抗議的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她滿腦子還沉浸在由這個花名遠播、卻從不說愛的大野狼嘴里拋下的那一句「小紅帽,我愛你」的強大震撼彈之中。
然後,就在他俯下頭充滿感情地深深吻住她的剎那,吳春光這才終于想明白——
幸福不會從天而降,幸福是要靠自己一點一滴、一磚一瓦建築出來的堅固城堡。
沒有任何人能夠替自己打包票,斷定未來幸福、抑或是不幸福。
可就像童話故事里的三只小豬一樣,只要用心、努力,房子蓋得穩,就不怕外頭的大風吹,不是嗎?
因為幸福就在他們手里。
「大野狼,我想我們一定會過得很幸福、很幸福的。」吳春光緊緊環住他的頸項,熱切地回吻著,至此終于得以全心全意、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獻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