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得證明自己的實力,她一定得讓爹爹安心將風家轎交托給自己。
而最好的法子,就是學得一身雕刻好功夫,叫爹爹再也不能小看她。
可是全轎坊里的老師傅個個見了她就想逃,壓根沒人願意教會她這些。
「看來想回轎坊搬救兵也是沒指望的了。」她愀然不樂地邊走邊踢著地上小石子。「唉,難道我風尋暖就真這麼人憎狗厭嗎?」
走著走著,風尋暖眼角余光驀地瞥見一旁牆上張貼的告示,不禁停下腳步,睜大了雙眼——邢家老鋪,徵人啟事。
凡十四歲以上,四十四歲以下心智健全之男丁,有意願加入邢家參與制棺行列者,請入內洽詢。
另每月待遇四兩銀子,供食宿,享棺木員工價四折。
機會難得,遲者向隅,非誠勿試。
不知怎的,這份黑紙白字的徵人啟事看得人心頭一陣發寒。
所有不小心經過這啟事旁的老百姓全滿臉驚恐,雙手合十頻念阿彌陀佛,低頭快閃。
風尋暖卻是兩眼亮了起來,激動地雙手貼在啟事上。「天助我也,真真天助我也……」
二話不說,她立刻撕下啟事!
***
邢家老鋪大廳內擺放著一張書案,除開坐在後頭的靈子一人外,整座大廳由早到晚,空空蕩蕩。
「呵——」靈子打了個大呵欠,一手支著下巴,滿臉無聊地望著大門。
奇怪了,為什麼告示貼出去都三天了,居然連一個應徵的人都沒有?
「是我在啟事上寫得不清楚嗎?」靈子納悶不已,扳著手指數算著,「沒錯呀,月俸四兩銀子,供食宿,還有當世少有的員工福利,到底是哪兒出錯了?」
「為什麼他們百年邢家老鋪想新增個學徒人手就這麼難哪?
正在自憐自艾間,一個嬌俏清脆的聲音響起——「我們是來應徵的!」
終于有人來了?
靈子大喜,猛然抬頭,頓時失望至極。
眼前是個笑吟吟俏生生的小姑娘,身邊還帶著一個孔武有力的丫頭,手持被撕得爛爛的告示……來同他開玩笑不成?
「姑娘,我想你是搞錯羅。」靈子挖了挖耳朵,不感興趣地道︰
「‘萬花樓’在隔壁街,不在這兒喔!」
「啐,你瞎了狗眼啊?我們家小姐全身上下有哪一點像青樓艷妓了?」風尋暖還沒開口,一旁的丫頭阿香先沉不住氣了,銅缽大的拳頭砰地一槌書案,險些把桌子劈成兩半。
「呃,阿香……」她趕緊攔住力大如牛的貼身丫頭。「莫氣莫氣,咱們是來應徵當學徒,不是來拆人家房子的。」
「是是是……是啊,有話好說,有話好說……」靈子早嚇得躲在椅子後頭。
「是,小姐。」阿香狠狠瞪了他一眼,乖乖依言退後。
「這位小哥兒,我們是來應徵當學徒的。」正所謂迎面不打笑臉人,杏眼桃腮、嬌俏動人的風尋暖朝他盈盈一笑,「勞駕錄取我們吧。」
「可是我們徵的是男丁,不是姑娘喔!」靈子看得眼都直了,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姑娘,你真的搞錯了。」
「我沒搞錯,我就是來應徵學徒的。」風尋暖滿眼興奮與期待。「听說邢大公子一身出神入化的雕刻好功夫,能夠雕得花朵栩栩如生、姿態動人,我就是來學這門功夫的!」
靈子滿眼的粉紅泡泡登時消失,愕然地瞪著這位快樂得小臉都發紅的小姑娘。
她究竟是哪兒來的自信?
邢家雕刻鬼斧神工,可是代代傳子不傳女,傳媳不傳外的至高無上神秘奇技,又不是路邊那等教人家做糖人兒的小販,可隨意傳授的?
「姑娘,」靈子覺得有必要替主子聲明一下立場。「這是不可能的,你請回吧。」
「不不不,我是很誠懇的來學藝,請小哥兒你務必給我這個機會……」
「唉,不是我不幫忙,而是我們邢家老鋪做的是棺材,甭說一個小小學徒沒法學到邢家獨門雕刻密技了,就憑你一個女孩子,光是要你刨棺木,怕就把你給嚇哭了吧?」靈子雙手抱臂睨著她,一臉了然于心。
「我不怕!」風尋暖滿眼燃燒著熊熊決心,一臉堅持。
「可是……」
「小哥兒,你就把我和阿香當成是男的就行了。」她美麗的鵝蛋臉上寫滿了強烈的說服力,「無論是什麼粗活兒,我都能行的!」
「當成男的……」靈子目光瞟向一旁濃眉大眼、孔武有力的阿香,嗆了一下。
「她是沒問題啦,可你……」
「還沒找著人嗎?」一個好听的男聲悠悠響起。
靈子一呆。
風尋暖詫異的回頭,望入了平生所見過最清靈澄澈的一雙眸子里。
「鬼啊——」阿香慘叫一聲,登時惡人無膽地暈了過去。
「鬼?」風尋暖一驚,四下張望,滿面疑惑。
整座大廳里也就只有小哥兒和那個白衣翩然、玉樹臨風、氣質月兌俗不若塵世中人的好看男子……哪里有鬼?
靈子忍不住跳出來扞衛主子,忿忿不平的斥道︰「我們家公子才不是鬼!」
公子充其量只是高了點、臉色蒼白了點、衣衫輕飄飄了點、黑發長了點……哪里像鬼?
「對不住,我家阿香打小就有點斗雞眼,還口無遮攔慣了,請公子和小哥兒莫見怪才是。」風尋暖小臉一紅,趕緊對那位英俊的公子爺解釋。「你……不會生氣吧?」
邢恪靜靜地佇立在當場,仿佛早就見慣了這種場面,只是瞥了眼嚇昏在地上的丫頭,口吻淡淡的說︰「需不需要叫大夫?」
「喔,不用不用,我家阿香暈得快醒得也快,不用叫大夫了。」
她心不在焉地道,目下轉楮地傻傻望著他。
原來他就是傳說中那個神秘、詭異、擁有龐大「黑暗勢力」的邢大公子呀!
可是他看起來就像天上謫落的仙人,哪里像是外頭流言流語流傳的那麼駭人可怕?
邢恪點點頭。
神情幽淡,身形修長,白衣清逸的他,通身上下飄然若仙的氣質,仿佛隨時欲乘風歸去。
而他的確也是來時悄然去時翩然,簡短一句問罷,轉身就要離去,有些看傻眼的風尋暖豁地醒覺過來,急急喚住他。
「邢公子!」
他回頭,神色平靜地看著她。
「我叫風尋暖,今年十八歲。」她沖動地月兌口而出。
靈子愣愣地張大嘴。這姑娘又搞錯了,今兒也不是在舉辦相親大會哪!
邢恪眼底掠過一抹迷惑。
「呃,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們徵人告示上頭說凡是年滿十四歲以上,四十四歲以下,都能來應徵學徒的!」她小臉微紅,連忙澄清解釋。「我今年十八,已經符合資格了。」
原來如此。
「你是女的。」邢恪指出。
「對,雖然我是女的,但是我有一顆充滿理想、抱負和熱誠的心,我是真心誠意想來邢家老鋪學功夫的。」她誠懇又激動地道,「請大公子能夠教我雕出,像你刻在喜材上頭那樣高潔傲骨的菊花紋飾!」
「你怎知那是我雕的?」他凝視著她問道。
她嫣然一笑,「那麼精奇高妙、出神入化的雕工,除了邢家老鋪的大公子,還有誰能雕得出來呢?」
邢恪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她,半晌後,點點頭。「多謝夸獎。」
「呃……」她愣了下才回了句;「不客氣。」
「那,風姑娘請自便。」
「喔,好,好啊。」她怔了怔。
然後……他就翩翩然地走了。
顧不得暈倒在地上的丫頭,回過神來的風尋暖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等一下!等一下……」
沖得太快,腳下一個收勢不及,她猛然朝人家背脊撞了上去!
「公子——」靈子驚呼。
在撞上去的那一剎那,風尋暖心下暗叫糟糕——像他這麼弱不禁風、風吹會倒的文弱公子,哪禁得住她橫沖直撞牛似的蠻力?
該不會師還沒拜成,人就被她給撞死了吧?
可沒料想到,險險被他堅硬結實肩背彈飛的卻是她……「當心。」他回身長臂一撈,穩住了她往後倒的身子。
「咳咳咳……」她撞得一陣頭暈眼花,哽在喉頭的氣登時也走岔了。
他他他……他的背是鐵鑄的不成?
邢恪低頭看著額頭發紅還流了鼻血的她,心下有些歉然。
「沒事沒事,我、我沒事。」雖然鼻頭疼得緊,還有股熱熱的液體不斷流下來,但望著他深邃的雙眸時,她依然沖著他擠出了一朵大大的笑。「邢公子,我可以留下來當學徒了嗎?我、可以嗎?我一定會努力做事的,可以嗎?可以嗎?」
看著她嬌巧小臉流著兩管鼻血,額頭紅腫,卻還殷勤咧嘴滿面堆歡的表情,那個「不」字突然很難從邢恪嘴里說出。
***
春暖花正開,清風入簾來。
邢恪低頭執筆,在一方雪浪紙上細細繪著松葉。
噗嘶!噗嘶!
突然,他像是听見了什麼,停住了筆,微微側耳,面帶沉吟。
是專心過度以致出現幻听嗎?要不怎麼窗外頻頻出現奇怪的聲響……他終于抬眼望去,平靜無波的臉龐難得地一愕。
風家姑娘那張嬌俏得像隻果的臉蛋在窗外探頭采腦,還不忘朝他打暗號使眼色。
他放下筆,起身走近。
「有事嗎?」
「邢公子,請問你什麼時候可以教我雕刻?」風尋暖抬起頭笑嘻嘻的,臉皮奇厚大言不慚地問。
「風姑娘,我只答應你留下當學徒,沒答應教你雕刻之技。」
他懷疑究竟是她耳朵有毛病,還是他表達能力有問題。
話說回來,她既然名為學徒,為何沒有待在鋪子里幫手,反而在這里閑晃?
「我知道我知道。」她滿面笑容,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那些都是小細節啦,可我還是希望邢公子你能看見我的誠心、了解我的決心,而且我相信有朝一日,你一定會被我感動的!」
她笑意晏晏,燦笑若花,就連死纏爛打的時候都表現得誠意十足。
邢恪盯著她,半天沒說話。
「怎麼樣?怎麼樣?」她的臉因期待而發光。
「不怎麼樣。」他只是聳聳肩,然後繼續畫他的歲寒松友圖。
無動于衷?沒關系,她有的是滿滿的時間和熱血澎湃的體力,她絕對不會放棄的!
「大公子,我一定會好好表現給你看的!」她在窗台喊得興高采烈,然後一縮頭,又不見了。
邢恪專注描繪的動作一頓,隨即恢復如常。
刨制棺木喜材是件苦活兒,極致勞心勞力,歷年來多得是人鋪學了三天就熬不住,自動打退堂鼓的大男人,更何況她這麼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家?
相信過沒幾天,她自己就會放棄了。
***
但是邢恪萬萬沒想到,三天後,當他帶著雕繪圖走進鋪子里時,在松木沉郁香氣之中,卻意外瞥見了在一群揮汗如雨的漢子堆里的那抹縴巧身影。
「這木頭得挑沉實的,卻又不能太堅固死硬,而且——」鋪子里主事的姚老師傅瞥見主子來了,連忙立正站好。「大公子,你來啦。」
「大公子好!」所有師傅恭恭敬敬喚道。
他點點頭,目光移向一旁的風尋暖,俊秀如玉的臉龐微帶一抹遲疑。
「大公子好。」她笑嘻嘻地開口。
「你還在?」他難掩詫異。
「呵呵呵,大公子說笑了。暖兒是來當學徒的,當然在啦!」
她愉快地回道。
邢恪聞言,只是微挑眉,不發一語,隨即帶著雕繪圖到內間,在其中一具刨得光滑並以桐油刷制得亮晶晶的喜材前,挽起袖子,取過自己專用的雕刻刀具箱。
風尋暖直覺就要跟過去看,但甫邁開腳步,卻發現那兩扇竹門倏然被關上!
「噯噯噯!」她立刻抗議。
「噓!」十幾個師傅和學徒不約而同對著她比出噤聲的手勢。
她呆住的看著眾人。
「大公子雕刻的時候,是絕不能有任何閑雜人等在場的。」
姚老師傅一本正經地解釋,「暖兒,每家鋪子都有自個兒的店規,尤其是工藝之家,都有本門不傳之秘,外人偷師是最大的禁忌,知道嗎?」
「是,暖兒知道。」
她自然明白的,因為他們風家轎也有這條鐵打的規矩。
可她不是來偷師的,她是真心誠意要來拜大公平為師,想學習能夠雕出那種輕描淡刻間,就能夠扣人心弦、震人神魂的美麗雕飾。
假如她學成了他精妙的雕刻功夫,再加上她與眾不同的設計品味,屆時為寶嬌公主設計出的花轎必是天上地下絕代無雙啊!
到得那時,爹就不會再成天逼著她嫁人,也會放心將風家百年基業交付到她手中了。
光想,風尋暖就滿眼發光,興奮難禁。
可是在大公子還未正式收她為徒前,她的確也不好強人所難,硬要進去偷看。
「小姐,剛剛管家叫咱們去劈柴。」阿香突然冒出來。「不過你在這兒休息就好,那麼點木柴,奴婢去砍就行了。」
自從知道小姐要來邢家學藝後,貼身丫頭阿香便是死活也要跟著自家小姐,就唯恐小姐吃虧受罪了。
「不行,咱們都是進來邢家干活兒的,一切平等。」風尋暖有些依依不舍地望了那緊閉的竹門,隨即回頭對阿香一笑,「走吧,咱們劈柴去。」
「可是小姐……」
「走啦!」
待她倆離去後,姚老師傅和其他人忍不住面面相覷,三天來心里的疑惑再也憋不住了。
「說也奇怪,堂堂風家轎的大小姐,居然為了學雕刻就跑來咱們鋪子當學徒?」福師傅撓頭。
「他們風家是做花轎的,跟咱們做棺材的,未免也離了十萬八千里了吧?」感師傅搔耳。
「風家雕刻也是一絕,她為何不去繼承家業,反而舍近求遠,卻來求咱們大公子教習呢?」常師傅摩挲下巴。
「風家轎該不會打算轉行,也要改做棺材,和咱們競爭了吧?」滿師傅抱臂沉吟。
「呔!」滿師傅那句話登時惹來眾人一陣恥笑。
人家風家轎最近才蒙皇上聖旨欽點為公主制轎,風光得不得了,榮顯得了不得,哪可能在這時轉行賣棺材呀?
在竹門之後,正以絲絨厚絹謹慎磨拭鑿刀的邢恪,對于師傅們的疑問全听在耳里。
「是啊,」他溫潤俊雅的臉龐也有相同的疑惑,「她究竟所為何來?」
***
入夜。
邢家大宅在夜色掩映下更顯幽靜無聲,園林和亭台樓閣間,連燃上幾盞紗燈也無,更顯得陰暗駭人。
饒是膽大包天的風尋暖,在提著燈籠走過小橋的時候,也不禁吞了口口水,下意識環顧了一下靜謐得讓人有點發毛的四周。
「啐!風尋暖,你這個膽小鬼,不過就是晚上罷了,有什麼好害怕的?你這幾日白天不都把整座大宅逛遍模透了嗎?」她忍不住自我唾棄。
自從住進邢家大宅後,她才發覺世上的流言蜚語果然都听不得,什麼邢家陰森恐怖,邢家人個個詭異難纏,一招惹了邢家便會衰事上身,霉運下絕?
這幾日住下來,她發現邢家人只是行事低調,脾氣有些古怪,不太與外人打交道,除此之外都很正常嘛。
所以原本就沒把邢家詭異名聲當一回事的風尋暖,這下子更是自在地在邢家大宅遛達來遛達去的,全當自個兒家灶房一樣。
但是白天閑逛是一回事,晚上模黑走夜路又是另一回事了。
手上提著燈籠,一顆心也高高吊著,她每踩一步就听見自己的心髒重重卜通一跳。
好不容易拐過小橋,步過幾叢在夜色里顯得黑壓壓的竹子,她終于看見了燃著溫暖燭光的院落,不禁松了口氣。
風尋暖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都要感動邢恪,讓他能放心傳授她獨門雕工——而她捧在懷里的這一小鍋物事,就是她今晚誠意的展現啦!
躡手躡腳走近門口,她心兒莫名緊張得怦怦然,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鼓起勇氣敲門。
叩叩!
她抱著那鍋暖熱的物事,迫不及待地揚起大大笑臉。
等了像是有一世之久,門終于咿呀開啟。
「大公子,我給你送夜宵來了。」她仰起頭,笑得好不燦爛。
邢恪一臉困意,兩眼無神地望著她,良久不發一言。
「大公子晚安,暖兒給你送夜宵來了。」她臉上的笑容有些發僵掛不住了,只得再重復一次。
白晝里那個斯文爾雅、沉靜淡然的邢恪好似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個像睡得正熟又被叫起來的小男孩,他看起來像是站著的,實際上卻是睡眼迷蒙、身軀東倒西歪。
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一個沉重的頭已經咚地倒在她的肩上!
「哎喲,大公子小心……」她差點被他看似瘦弱實則結實的身子當場壓扁,忙死命的以腳尖釘地,努力撐住一轉眼又睡著了的大男人。
他他他……真是大公子本人嗎?
她一時驚疑不定起來。
可是眼看他身子越加發沉,她的雙腳已經撐不住在發抖了,風尋暖顧不得燈籠和夜消,忙拋在一旁,努力扶住他的身子。
「娘呀!」她連吃女乃的力氣都給使上了,拚得汗流浹背,死拖活拖地才將他「扛」回寢房里。
等到終于得以將他「卸貨」到床上時,風尋暖也腿軟虛月兌地癱坐在床底下,靠著床沿氣喘如牛。
「公、公子,你……呼……呼……」她抹了把滿頭汗水,差點喘得斷氣。「未免也太……太……好睡了吧?」
邢恪依然睡得不省人事,就算天塌下來也毫無所覺。
真難想像他剛剛究竟是怎麼會听見她的敲門聲,還能夠起身來開門。
「嚇!」她悚然一驚,盯著他沉睡中的英俊臉龐,突然吞了口口水。
難道這邢家大宅里真的有、有……什麼……風尋暖渾身寒毛一炸,忽然打了個寒顫。
「呸呸呸!百無禁忌、百無禁忌!」
睡著的人總有各種怪癖的嘛,像她爹就是鼾聲如雷,阿福管家則是夢話不絕,阿香則是拚命流口水,至于她自己……嗯,自己睡著了倒是不曉得有什麼怪癖,可是說不定她的睡癖比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還要更嚴重多多呢!
思及此,所有雞皮疙瘩又安安心心回復原位,笑容回到了她眼底。
「話說回來,大公子,你這樣的睡法真的很危險耶,萬一我是‘采草賊’的話,只怕你都被我吃干抹淨了還不知道呢!」她噗地笑了出來,隨即支著下巴,小臉湊近他俊秀如玉的臉龐,細細地打量研究著。
老實說,她還從沒這麼近距離地看著一個大男人……風尋暖好奇的目光直盯著他,自那寬闊的額頭往下移至長長毛睫毛覆蓋住的、弧度優美的雙眸,然後是英挺的鼻梁、緊抿卻迷人的嘴唇……她這才發現,他的俊美絲毫不帶任何脂粉氣息,盡管臉色蒼白得像是從未曬過太陽,可是依然隱藏不住他眼底眉梢之間散發出來的英氣。
風尋暖心下沒來由地一陣怦怦然,雙頰微微發燙。
大公子怎麼……看起來這麼可口呢?
她的腦中空白了一瞬。
下一刻,她突然跳了起來,像是後頭有幾百頭老虎在追咬似地,嚇得落荒而逃。
完了完了完了,她中邪了中邪了,不然怎麼會突然有想要朝他臉頰咬一口的沖動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