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一夜勇猛未寐,卻依舊精神抖擻的伊格猛,懷著滿肚子怒火和殘留欲火的不爽心情,一大早就決定要去找別人的麻煩。說也怪了,不過就是個女人,有什麼了不起?為什麼會令他如此煩躁難安?
他伊格猛生平睡過的女人不知凡幾,沒理由會對這麼一個小土蛋神魂顛倒才是。
可是當她興奮難耐地嬌喘著、申吟著,在他身下扭動的時候,他就會忍不住獸性大發地將她——
「可惡!」他跨騎在烈火的背上,光是一想到她,忍不住又硬了起來。
伊格猛不舒服地微微挪動一下坐姿,卻越想越火大,煩躁地爬梳過濃密的一頭亂發,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身旁跟隨的勇士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就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一離開那個老是搞得他火大,昨晚還令他失控地將她吃干抹淨的土蛋,甫踏進皇宮的伊格猛又恢復成了往昔那個粗獷威猛、令人望之膽寒的大漠狼王。
這種一切在自己掌握下的感覺真是天殺的好。
他狂悸跳動的心髒又恢復沉穩有力,甚至在見到那狀若溫文爾雅的太子時,嘴角還微微往上勾。
「伊格猛拜見太子。」
「狼王免禮。」爾善朝他微笑,親切地道︰「父皇龍體偶恙,蒙狼王如此關懷,我執子之禮是該好好代父皇款待狼王一番,不知狼王今日可有興致與我一游皇郊?」
「太子客氣了。」伊格猛笑得像頭慵懶的雄獅。「此次本王前來,是為關心慰問皇上的病,不知本王幾時才能親眼面見皇上?」
「父皇的病並無大礙,只不過太醫吩咐,此病有過人傳染之虞,父皇心慈,唯恐前來探視之臣子也染此病癥,因此聖諭除了太醫和貼身侍女外,不許旁人覲見。」爾善語氣平和溫文。
「還請狼王見諒。」
伊格猛笑容依舊,盯著爾善的一雙虎眸卻連絲笑意也無。他和老皇帝曾有過三擊掌,只要老皇帝在位一天,他就不會揮兵南下,霸吞中原。
大漠狼王一言九鼎,比銅打的城牆還要穩扎可靠。可他答應的只是老皇帝在位的一天,他不會進佔中原,要是老皇帝駕崩了,當年的盟誓便冰消瓦解,他也就能實現一直以來雄霸天下的野心了。
所以,他是不會讓面前這個笑容溫和,滿身書卷味的爾雅太子成為擋路石的。
「太子不欲本王求見皇上,恐怕不只是這麼單純吧?」伊格猛的笑意逐漸消失,嚴峻的目光緊緊盯視著爾善,語氣嘲諷的問︰「皇上…真的只是偶染病恙嗎?」
還是,皇上早已崩逝?
他凌厲的目光盯得令人無法喘息,太子身旁的太監和護衛頓覺一股沉重如泰山壓頂的力量當頭襲來,他們呼吸一窒,驚懼不已。
爾善還來不及說話,一個深沉含笑的嗓音越眾而來!「皇兄龍體無虞,指不定過幾日就能起身接見臣子……」十九皇爺磬碩慢步而入,斜飛的劍眉微微往上挑,唇畔笑意隱約。「狼王過慮了。」
「參見十九皇爺。」
接見貴賓的琉璃宮今日是吹了什麼風,居然將這三大巨頭全攏集于此處了。
在場的皇家護衛和太監、宮女紛紛敬畏地下跪請安,伏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狠角色上場了。
伊格猛盯著氣質華貴出眾的磬碩,臉上似笑非笑。「十九皇爺,本王今日終得以親睹皇爺貴顏,實是深感幸之。還未向皇爺答謝貴府管家代為送至狼王府的厚禮,本王不過邊陲之地小小族王,皇爺又何須如此客氣呢?」
「狼王盛名威震大漠,本王素來久仰至極,敬上薄禮不過是聊表心意,狼王就莫須掛懷了。」磬碩英挺無雙的俊顏笑里藏刀。「只是狼王心急面見皇兄,雖說大大有心,怕只怕孝心至純的太子對此盛情卻是無福消受…爾善皇佷,你說是嗎?」
原以為十九皇爺今日是替太子出面擋下,沒想到他話鋒一轉,卻是一記冷箭射向太子。
伊格猛虎眸不著痕跡微微一閃,有三分幸災樂禍看熱鬧。
太子若不是貌若溫文內心精明,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到這一刻依舊笑容可掬,像是絲毫未覺風雲變色。
「來人,看茶,進酒。」爾善笑笑的開口,「十九皇叔,佷兒記得您最喜愛喝晚秋摘取的鳳州楓露茶,恰好昨兒個上進了一批,還請皇叔品評品評。另外,我也聞說狼王善飲烈酒,尤其是漠北私釀狼血燒,方感飽暢淋灕,可惜宮內無此佳釀,不過已備下七蒸七釀烈火燒刀子,醇香勁足,應可略合狼王脾胃才是。」
伊格猛和磬碩目光一亮,心下微微凜然。
沒想到太子暗底里也做足了工夫,竟連他們倆私下的嗜好也了如指掌。
伊格猛咧嘴一笑,嗜血的熊熊斗志被點燃了。
這才叫做有意思。
當小寶醒過來的時候,全身劇烈酸痛到骨頭都像移位了,「哎……喲……」她只要稍稍移動就疼得齜牙咧嘴……
昨晚發生的一切景象瞬間涌回她的腦海里,小寶登時如遭電極!天天天……天啊!她、她……昨、昨晚……真、的…和大王……她-…他……所以…對喔!那、那他就知道她是女扮男裝了呀!
他他他……
天哪,她到底在耍哪門子白痴啊?
小寶頓時又昏倒了。
好不容易再度蘇醒過來的小寶,立時拖著酸痛不堪的身子逃下床,逃出狼王寢房,火速沖向馬房略加收拾,然後立馬向房管家告假,理由是拉肚子。曾被太子面諭過,要讓小寶便宜行事的房管家自然二話不說就允她出府,只是
「那個小寶!」房管家欲言又止。
「哎呀!好疼啊…」小寶壓根不知自己並非唯一的臥底,戲還做得十足十,邊抱著肚子邊苦著臉道︰「謝謝房管家準小寶出去看大夫,您的大恩大德小寶永記在心,您老放心--…哎喲!我的肚子……」她的申吟並非虛假、渾身快散架的骨頭和雙腿間羞死人的疼痛在在提醒著她昨夜的狂歡無度,可是她哪能照實對房管家報告啊?
「我說小寶!」
「小寶必定不敢耽擱,瞧完了大夫立時回來…痛痛痛……」她故意哀聲叫,就怕房管家起疑,不給她出去了。
「我是說小寶!」嚴肅的房管家額際出現了三條黑線。
「您老就不用派人護送小寶了,小寶知道大夫住哪條街哪條巷……真的,您就不用多心了!」她沖口而出,一時漏了口風。
「罷了,妳出府吧。」嘆了一口氣,房管家揮了揮手,也懶得告訴她,要離府看大夫的人是不需要連包袱都扛走的。
想這家伙不引人懷疑,那比叫狗不夜吠、豬不吃餿水還難。
「謝謝房管家!」小寶大大松了口氣,連忙背起鼓鼓的包袱腳底抹油。她走的是專給下人走的後門,那兒看守的勇士只有兩個,而且以她這麼不起眼的小奴僕,憑著出府條子要出去自是輕而易舉之事。所以一個時辰後,小寶就逃回了宰相府搬救兵。
「不好了!大小姐不好了!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一見著主子,她便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悲從中來,羞愧難當。「小寶辜負妳的期待了,對不起……嗚嗚嗚。」
蘇福兒正在逗只小八哥,回頭一怔。「小寶?妳怎麼回來了?」
「小寶搞砸了任務,辜負了小姐和全國百姓的托付,小寶罪該萬死。」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道歉。
都是她,都是她干了天大的蠢事啊!
「小寶,妳該不會想告訴我,頭尾不過才十天,妳就被狼王識破臥底的身分了吧?」蘇福兒美麗的嘴角微微抽搐。
糟了…每次大小姐臉上露出這種笑容的時候,都會發生很可怕的事。
小寶縮了縮陣陣發寒的頸項,趕緊補充道︰「不,不是啦,狼王並不知道臥底的事,他是發現我女扮男裝了︰-…」
「哦?」蘇福兒清麗的臉龐浮起了一抹感興趣的神色。「他怎麼知道的?」
「啊?他怎麼知道的喔……呃……」小寶臉蛋驀然紅了起來,吞吞吐吐,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總不能將昨晚她一腔熱血沖過頭,先對他做、以及他後來對她做的那些羞事,據實稟報給大小姐知道吧?
太害羞、太丟臉了,她說不出口。而且大小姐才是要嫁給狼王的人,雖然她是本著一片忠心,為了大小姐好,才「犧牲小我」,以身喂了狼王那只胃口奇大的老虎,可是這種事,能從實向大小姐一五一十的招來嗎?大小姐會不會氣到把她逐出宰相家門啊?
憶起當時情景,他火熱的踫觸彷佛還在她唇上、心上……她悄悄低下了頭,不由自主地模模自己還微腫的唇瓣,並忍不住夾緊了雙腿。
天啊!
蘇福兒一揚柳眉。「怎麼了?有什麼事不能告訴我的嗎?」
「…沒有,當然沒有。」她心虛地猛搖頭。
「是嗎?」蘇福兒滿富興味地啾著她。
「對不起,小寶無能,都是小寶的錯。」她慚愧地承認。
蘇福兒親自扶起了她,臉上笑意吟吟,居然沒生氣。「傻瓜,向我道什麼歉、認什麼錯?妳忍辱負重混進狼王府里進行那麼危險的任務,我感激妳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怪罪于妳呢?」
小寶猛然抬頭,有些不敢置信。「大小姐,妳真的沒生小寶的氣?」
怎麼那麼好?連一點賞善罰惡的責任歸屬都不追究,完全不像大小姐平時的作風,她該不會是在做夢吧?
不對,都是因為大小姐沒猜中她干了什麼好事,要是知道昨晚發生的事,怕不立刻將她剝掉一層皮,拖去跪在蘇家列祖列宗前洗門風。
小寶打了個寒顫,越發心虛,不敢抬頭見大小姐了。
「我不生氣。」蘇福兒笑咪咪的保證。「這樣吧,妳就把這些天發生的事撿重要的告訴我,這樣我心里也好有個底,才知道要怎麼繼續布這個局呀。」
「是。」小寶趕緊將這十日來發生的大事全數告訴主子。至于那些「不重要」的,令人臉紅心跳、咿咿啊啊的事,她當然連一個字也不敢多提。
听完後,蘇福兒沉吟半晌,這才開口︰「听起來,十九皇爺的動作也不比我們慢,那個叫綠羽的姑娘,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對啊,大小姐,小寶也一直很擔心這個呢。」她一臉為國為民憂心仲仲的模樣。
「妳放心,以不變應萬變,他有他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牆梯。」蘇福兒咧嘴笑得好不危險。
「大小姐,妳的意思是…」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蘇福兒微微一笑,「妳現在可以回狼王府了。」
「什麼?還回去啊」」小寶呆住。
「妳該不會想半途而廢吧?」蘇福兒朝她拋去一抹令人膽戰的笑容。「這是我蘇府中人做人行事的風格嗎?我平常是這麼教妳的嗎?」
「大小姐,妳、妳別生氣-小、小寶當然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她哪敢說不回去。可是回去就有可能會再遇到狼王。她一張小臉刷地紅了起來,心慌得不得了。蘇福兒冷眼旁觀,沒有錯失她小臉紅得很怪異。
「很好。」但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模了模小寶的頭,贊許道︰「這才是我的好小寶,乖丫鬟。」
「謝大小姐稱贊。」小寶顫抖地笑著。「可、可是大小姐,那我回去以後該怎麼做才好?狼王已經知道我不是男兒身了,他怎麼還會留我在身邊?他一定會起疑的!說不定我回府之後,他就會把我抓來嚴刑拷打、痛加凌辱、先奸後殺、再奸再殺……」
糟了!她肯定有病,要不怎麼會對這個淒慘的下場越想越興奮?
小寶死命掐了自己大腿一記,靠著陣陣劇痛才轉移自己莫名其妙的口干舌燥和心跳加速。
「他不會的。」蘇福兒嘴角因憋笑而微微抽搐。「我相信他不是那種人。」還先奸後殺咧。蘇福兒真是有些同情那個遇上小寶的狼王。可憐的家伙,光是要應付小寶腦袋瓜里那堆亂七八糟的想法,以及她令人無法預測的突發舉止,就已經夠讓他頭大了吧?
「啊?」小寶一愣。
大小姐怎麼這麼肯定?難道……難道大小姐真的喜歡上了那個素未謀面的大漠霸主了?
說不出胸口突然竄過的那一股熱熱的、痛痛的是什麼怪異的滋味。
小寶深吸一口氣,長長吐出,趕緊努力恢復正常。
蘇福兒但笑不語,沒有多加解釋。
狼王並非泛泛之輩,像他那樣思慮復雜周密的大男人,對于突然闖入他生命里的一個小小異類,自然會升起滿心研究的興趣。
蘇福兒敢打賭,狼王非但不會將小寶驅逐出府,相反的,還會將她留在身邊嚴加看管,試圖找出她背後的秘密和主使者。
「回去吧,我會教妳怎麼做的。」蘇福兒美麗的笑臉好不神秘。
「……是。」她好想哭,揉了揉眼楮,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咦?怎麼不見二小姐呢?」
她記得滿兒小姐幾乎成天跟在大小姐後頭團團轉的,怎麼今兒個她們相談了這許久,還未見滿兒小姐抱著點心邊吃邊來湊熱鬧?
「她到十九皇府『出差』去了。」蘇福兒閑閑的語氣好不輕描淡寫,好似妹妹去撲蝶逛園似地輕巧簡單。
十、十九皇府?
小寶如遭電極,心口寒氣直冒。
那個傳說中心狠手辣、吃人不吐骨頭的十九皇爺……
天呀,怎麼會這樣?
沒想到大小姐竟然連親生妹妹也不放過,眼也不眨地就把她給推入了恐怖的毒龍潭里?
「妳那是什麼眼神?」蘇福兒沒好氣地輕哼一聲,縴縴素手自她頭頂巴下去。「十九皇府是滿兒自告奮勇要去的,干我底事?」她只是說了一句「國家興亡,匹女有責」罷了。
「嗚,痛痛痛……」小寶雙手抱著頭,疼得齜牙咧嘴,「大小姐,對不起,奴婢又說錯話了…」
可是寶里寶氣,滿腦子只有吃食的二小姐怎麼會無緣無故自個兒往死路闖去,她還是十分不解耶!
小寶滿腦子只顧著替蘇滿兒擔心,完全忘了自個兒面對的男人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好吃的果子。
綠羽仔細地將一小紙絹折迭成方,放入一只琺瑯寶紅胭脂盒的底部,然後再將用得淺薄見底的胭脂紙嵌入,掩住了那小紙絹。
「春紅。」她輕喚一聲。自十九皇府陪侍過來的丫鬟聞聲而入。
「小姐。」
「我胭脂快用完了,妳上街去幫我買一盒。」她淡淡地道,「記住,一樣買老字號『廣和香』的,旁的我用不慣。」
「是,小姐。」丫鬟眸底精光一閃,恭敬地接過胭脂盒。
「快去快回。」
「是。」
就在丫鬢前腳離去後,小寶後腳就磨磨贈贈、滿臉尷尬心虛地來到門邊探頭探腦。
「呃……綠羽姑娘,對不起•••?小寶來晚了。」
「睡過頭了嗎?」綠羽微一揚眉。「現在都過晌午,快黃昏了。」
「對啊,真是不好意思。」她訕訕地模著頭,難掩一絲心慌。「因為……身兼雙職,難免累了一點,而且昨天晚上有匹馬……很難搞……都不讓我睡覺……呃,我是說,昨晚打掃馬房掃太晚了。」
「小寶,妳昨晚都待在馬房里,那麼妳瞧見大王了嗎?」綠羽口氣慢悠悠地問。這話不啻一個驚天響雷在小寶頭頂上轟隆隆炸起,她慌張地漲紅臉,眼神閃爍,吞吞吐吐起來。
「沒、沒啊,綠羽姑娘,妳怎麼、怎麼這麼問?小寶在馬房怎麼會瞧見大王呢?呵呵呵。」
「是嗎?」綠羽見她干笑著的僵硬小臉,緩緩挑高眉,「我還以為大王是騎馬去了,所以沒有收到丫鬟帶去的口信,原來妳也沒遇到大王。」
「當然沒有,呵呵呵。」
「原來如此。」綠羽抿唇一笑,「對了--…」
「怎麼了?」她松了一口氣,滿面熱切地問。
「昨晚馬房里的蚊子特別多吧?」綠羽輕描淡寫地道。
「呃…」
「妳頸子上都是咬痕,真可憐。」
「我我我--…」小寶面紅耳熱地趕緊遮住頸項。「對啊對啊,蚊子太多了,太多了……」
討厭!都是那個臭狼王,干嘛啃得人家一身都是紅紅粉粉的羞人痕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