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謝傻傻的,呆呆的,茫然地站在瓦斯爐前攪拌著一鍋加了小白菜與雞蛋的泡面。
客廳里傳來影集「24-反恐任務」的背景聲響,還有男主角基佛蘇德蘭低沉有力的嗓音。
那位名喚洛斯•李的不速之客大地登門入室,霸佔她的沙發和遙控器,還搶走了她看東森八點檔「老婆大人」的機會。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尤其她現在還得煮東西來「款待」他。
他從桃園一路喊餓回台北,卻斷然拒絕她去館子吃飯的提議,原因是她這個「貧民」能推薦出什麼好餐廳來?
可惡,真是狗眼看人低。
所以她累積了滿肚子的怨氣不敢發,干脆在晚餐上動手腳,拋棄滿冰箱豐富的魚肉蔬菜,惡意地煮泡面喂他。
如果他吃不慣的話,就會憤然拂袖而去了。
「嘿嘿,嘿嘿嘿……」她臉上浮超一抹難得一見的奸笑。
小謝關掉瓦斯,拿出一只托盤把整鍋面和兩只黃色湯碗,兩雙筷子放入,笑咪咪地端進客廳。
洛斯閑適地半躺靠在米黃色的沙發上,修長的雙腿擱在玻璃矮桌上,兩只大腳丫就差沒有對著她晃呀晃的。
她注意到了他已淋過浴,全身清爽泛香,一件黑色名牌T恤貼身地收束突顯出了他的厚胸和窄腰,藍色低腰牛仔褲露出了隱約的月復肌……哇嗚,是陽光麥子色耶!
小謝慌忙地收回視線,忿忿然地警告自己不可再度為美色所迷。
這個男人已經夠自大、夠霸道了,如果讓他知道她對他的男色幾乎毫無招架之力,那麼她就真的一輩子都翻不了身了。
「吃飯了。」她把托盤放在玻璃矮桌上,不無嫌惡地瞄了眼他那雙沒教養的長腿。
「謝謝。」洛斯看得很專心,濃眉微蹙,大掌將遙控器握得穩穩的,儼然一副「誰得到遙控器,誰就掌控了天下」的氣勢。
「我想看『老婆大人』……」她聲若細蚊地嘀咕著。
「晚餐吃什麼?」他連看也未看她,不過鼻端卻聞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香味。
「中國傳統頂級山珍海味三分鐘全在這一碗……」她故意頓了下才續道︰「的面。」
「菜名這麼長?」洛斯總算把目光從屏幕上調轉王面前,驀地一怔,狐疑地盯著那鍋糊爛爛的東西,「這是什麼鬼東西?」
不過奇怪的是,這鍋「鬼東西」居然散發出濃濃誘人的食物香氣。
「泡面啦。」她最喜歡吃煮得爛爛的面條了,自顧自地盛了一碗,捧著到另外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小小聲地吃起來。
洛斯懷疑地瞪著她,「妳晚餐就給我吃這種……奇怪的食物?」
「台灣的泡面是世界有名的好吃,不信你試試看。」她吞下一口面,掩不住得意地道。
快生氣,快生氣,最好是一氣之下抓過行李就走人。
「我從來沒有吃過泡面。」他猶豫了一下,抱持著「有何不可」的灑月兌心態也添了一賄面,熟練地使用筷子吃了一口。
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香噴可口。
他索性大口大口吃面,唏哩呼嚕地喝著鮮美的面湯,就連青脆的小白菜嚼在齒間都有說不出的清甜美味。
小謝兩眼都直了,她半張著小嘴怔怔看著他心滿意足地吃掉了一碗又添一碗,最後把半鍋的面吃了個一乾二淨,鍋底朝天。
他他他……
「好吃。」他喝完最後一口湯,放下碗筷,滿足地嘆息。「面紙。」
「啊?」
洛斯懶洋洋地掃了她一眼,「我是說給我一張面紙,妳不會連這麼簡單基本的餐桌禮儀都不懂吧?難道妳要我用袖子擦嘴角?」
小謝一口氣卡在喉間,可恨平常沒有罵髒話的習慣,只能悶悶地起身抽了一張面紙遞給他,然後再回去坐下。
長得帥有什麼用?還不是大混蛋一個!
他雙眸盯著她,似笑非笑道︰「在肚子里非議他人是很不道德的。」
她嚇了一跳,臉頰因心虛迅速走紅起來,「我我我……我沒有。」
「沒有嗎?妳滿臉都寫著『你這個大混蛋』呢!」他閑閑地道。
小謝驚駭極了,月兌口而出︰「你會讀心術哦?你怎麼會知道的啊?」
這個小妮子,果然笨到無可救藥。
他又好氣又好笑,卻故意擺出一臉莫測高深,「我有超異能的感應能力。」
「哇……」她簡直信服崇拜到五體投地,霎時把怒氣和老鼠冤忘得光光。
她長這麼大還沒有遇到過擁有超能力的人耶!就連半個乩童也沒看過。
小謝不禁興奮了起來,她丟開吃了一半的面,興匆匆地跑過來蹲在他面前,迭聲發問起來。
「那你知不知道下一期的樂透出哪幾號?還有還有,我弟今年考不考得上大學?我爸的關節炎要吃哪一種藥比較好?我什麼時候可以升主任……啊,不對、不對,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我什麼時候可以遇到我的真命天子,今年的同學會前能夠交到男朋友嗎?我以後的丈夫會不會很愛我?我能夠生幾個小孩?」
洛斯嚇了一跳,眨了眨深邃黑眸。
不會吧?
「妳以為我是神仙嗎?」他沒好氣的說,不過看到她睜著圓圓大眼,滿臉希冀的神情時,又忍不住想笑。
「噢。」小謝頓時像消了氣的皮球,訕訕地撓了撓頭,「對不起。」
「不要緊,我已經習慣了。」他感慨得有模有樣的。
天知道他非但沒有任何一絲的超異能,就連直覺也經常不準,別的就更甭說了。
他寧可相信自己銳利無匹的觀察力,以及頂級發達的腦細胞。
「那你平常最常拿來感應的是什麼?」她好奇的問,「對方有沒有錢付帳嗎?」
洛斯一怔,這是什麼奇怪的文法邏輯?
「我通常可以看出對方是否蓄意欺騙我。」他瞇起眼楮,森森一笑。
「真的嗎?」小謝再度崇拜得亂七八糟,一臉激動地道︰「你可以教我嗎?我常常被騙、被耍都還不知道呢,如果你可以教我該怎麼避免被人騙的話,我一定感激你一輩子。」
可憐的孩子,渾然不知她現在正在被人騙當中。
「這不是那麼容易學得會的。」起碼腦容量要多一點,ID也要高一點。
至于她,那應該是沒救了——他一點都不內疚地訕笑。
「果然很難。」她失望不已,長吁短嘆。
洛斯強忍住一聲嗆笑,揮了揮手道︰「也不是完全沒希望,中國人不是說『近朱者赤』,又說『有志者事竟成』嗎?或許妳經常跟在我後頭,日子久了學到了一招半式也說不定。」
小謝眼神滿是向往,卻還是忍痛搖了搖頭,「可是我沒辦法這麼做,我還得上班。」
他臉色陡地一沉,「不是說好了妳請假嗎?」
「我……」
恁般地惡霸極權,小謝訥訥地想開口抗議,卻又敢怒不敢言。
「我只在台灣停留半個月,說好這半個月都由妳接待的。」
「可是君媚沒這麼說啊,她說我只要把你平安送進飯店就沒我事了。」她一臉認真地指出這一點。
他冷笑,「那麼妳把我平安送進飯店了嗎?」
呃……
「沒有。」她慚愧地低下頭。
「這不就得了?」他又發號施令起來,「我渴了,切盤水果來吃吃吧。」
她好不容易對他產生的一絲絲好印象又全盤破滅了,扁著嘴,小謝只能乖乖地又進廚房去張羅飯後水果。
自然也不能巴望他會幫忙洗碗了,唉,苦命。
做牛做馬像在侍奉太公祖一樣,小謝整晚忙著切水果、泡茶,還有收拾唯一的一間客房,換上了簇新的湖水綠床單和天藍色涼被後,她已經腰酸背痛到真想倒地不起,裝死算了。
「床這麼小?」洛斯不知幾時跟在她後頭,抱胸對著單人床皺眉頭。
以他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勉強塞在這張單人床上一晚,第二天筋骨肯定非折即傷。
小謝忍不住哀怨地瞪了他一眼,「賓館的床比這個大上兩三倍,我不介意你現在轉移陣地。」
「免談。」他唇角往上一勾,「我說過,妳擺月兌不掉我的。」
「是你自己對我的床不滿意的。」
他的雙眸陡然變得亮晶晶起來,熱烈慵懶地笑道︰「我對『妳的床』並沒有不滿意,事實上,我一點都不介意睡『妳的床』。」
「你不介意我介意!」她連耳朵都紅了,氣急敗壞地解釋,「我剛剛並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這樣講的。」
他緩緩上前,從容地微微俯,英俊的臉龐逼得她好近好近。
小謝心髒咚地一聲狂跳起來,口干舌燥地僵在當場,想退步卻又無法移動分毫,腦袋一片空白,又轟轟然如一列火車疾馳輾過。
他怎麼可以帥得這樣沒天沒良?而他身上散發出迷人的男人味,簡直比最致命蠱惑的強力藥還要危險。
她已經在快承受不住的崩潰邊緣了。
偏偏他還低下頭,性感的唇瓣逼近到幾乎貼靠上她的,可是那僅余一寸的距離卻比直接踫觸還要教人心癢若狂。
「妳、有。」洛斯一字一頓的說,溫熱的氣息差點令她心髒停止跳動。
「我……」她頭暈,喘不過氣來,聲音分岔。
但最慘的是,她竟然在暗暗祈求他「近一點,再近一點,你可以再靠近一點」。
咦,這樣近距離地看著他,小謝赫然發現他的鷹眸好黑、好亮,微往上揚的眼角還漾著微微的笑紋,隨便一個眨眼都能輻射出十萬伏特以上的超強電力,電得她全身細胞都暈陶陶、茫酥酥的。
無怪他能成為身價非凡的超級舞男!
舞男?!
對喔,他是舞男,而且還是那種與男人共舞的舞男!
這個鐵一般的事實登時砸醒了她——
「嚇!」小謝跳了起來,指著他的鼻頭大叫︰「你這個舞舞舞……你想干什麼?」
洛斯有一絲絲失望地抬眼,攤了攤手問︰「干什麼像見到鬼一樣?我是五什麼?」
她幾想沖口而出,但在最後一刻總算及時記起江湖道義,把話勉強咽了回去。
「沒事。」她古怪地清了清喉嚨。
不揭人隱私、不道人長短,這是她個人的原則之一。
再說,職業無貴賤……這麼想以後,她又覺得他很值得同情了。
洛斯瞇起眼楮,懷疑地問︰「妳想說什麼?」
「沒啊,我只是想要問你要不要干脆睡我床上。」
他眼楮倏亮,「妳確定?」
小謝這才意識到自己話中的語病,連忙擺手解釋,「不不,我是說你要不要跟我交換房間睡?我可以睡單人床沒問題。」
「太可惜了。」他看起來好象真的挺失望的。
但他是在跟她開玩笑的啦,小謝沒有天真到會以為他對自己有意思。
再說他是那個……Gay呢!
她腦中驀然閃過一個瘋狂的念頭——
人家都說男同性戀溫柔體貼縴細,最了解女人,也很會照顧「姊妹」,所以女孩子最要好的朋友除了同性外,還可以是男同性戀。
既然都是「姊妹」,那麼她或許可以拜托他幫個大忙。
「來來來,請參觀我的房間,如果你滿意的話,盡管睡,就把它當作你自己的床。」她突然殷勤起來,主動拉著他的手走向自己的閨房,口沫橫飛地推銷起來。
洛斯滿臉狐疑地被她拉進布置得簡單、卻顯得寧馨清爽的房間里,她睡的是舒適的雙人床,床上鋪著淡色小紫花床單,空氣中還洋溢著一縷淡淡的幽香。
像是清甜的茉莉花,又揉合了某種她特有的少女香氛。
他胸中驀地一陣騷動,但還是硬生生抑下那異樣的悸念與激動。
洛斯,你別忘了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而「逃」到遙遠的台灣來,難道你身上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他倏地退後一步,咬牙遠離這個「危險」之地。
「我想過了,客人怎麼能佔主人床?」他主動往客房走去,揮了揮手。
「可是我沒關系,一點都沒有關系,真的。」小謝追在後頭懇求著,幾乎趴下來求他賞賞臉,給她的床一個表現的機會。
縱使誘惑強大若鴉片,洛斯依舊強迫自己千萬不能回頭。
「客房可以了,晚安。」他踏進客房,轉過身,二話不說當著她的面砰地關上門。
咦?咦?
小謝傻呼呼地撫著被關門勁風掃得隱隱作疼的鼻子,怎麼也弄不懂他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
只不過她不會讓這些改變破壞好不容易冒出來的絕妙A計畫的。
眼看再十天就到了那恐怖的七月四日同學會,她得在這之前搞定他!
坦白說,那張單人床雖小,可是洛斯必須承認他睡得還滿香甜的。
雖然因為床太短,他的長腿還得擱在一只書桌用座椅上,但是房間很干淨,從窗口吹進來的晚風又那麼清涼,而且被子上有著揉合香皂和太陽的暖和味道……
溫暖的,屬于家的特有氣息,奇異地撫平了他這顆浪子騷動不安的心。
所以第二天他神清氣爽地踏出房門,在稍事梳洗過後,便咧著愉悅的笑容晃進廚房,笑吟吟地輕拍了小謝的肩頭一記。
「早,今天吃什麼?」他興致勃勃,食欲大開的問道。
小謝嚇了一跳,拍著胸口回過神,「早,我以為你會睡晚一點。」
真想不到他作息如此正常,有點不符合她想象中夜夜笙歌舞男的形象。
「我一向習慣早起。」他越過她的肩頭一看,眼眸一亮,「這是什麼?」
「你在美國沒有吃過清粥小菜嗎?」她好奇的問道。
瞧他興奮的神情,好似她煮的不是地瓜稀飯而是燕窩,桌上擺著的花生面筋和涼拌雞絲黃瓜是滿漢全席咧!
不過他的反應也讓她打從心底歡喜了起來。
「我在唐人街吃過煎餃和揚州炒飯。」他想了想又補充一句︰「還有木須肉和幸運簽甜餅。」
聞言,她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那是專門煮給老外吃的廣告菜。」她突然想到一件事,「你不是華裔嗎?中文又說得這樣好,怎麼你家里是不煮中國菜的嗎?」
「我是華裔第三代,祖父早年就移民美國,我母親是香港人,受英式教育很深,所以家中的阿姨做的也是西式大菜或小點。」他突然興匆匆的說︰「不過我爺爺說他最懷念的是台灣的豆漿、油條和熱饅頭,妳會做那個嗎?」
「不會。」她老實地搖頭。
他有一些失望?「太可惜了。」
「可是台北到處都有豆漿、油條和饅頭,我可以帶你去吃好吃的永和豆漿大王。」
「真的?」他一臉興奮。
「你還有其它兄弟姊妹嗎?」擺好了碗筷,小謝在他對面坐下來盛稀飯,忍不住強烈的好奇問道。
「這個真好吃。」洛斯喝了一口清爽甘甜的地瓜稀飯,不禁食指大動,專注吃起來。「我是獨生子。為什麼問?」
她掩不住滿臉的同情和惋惜,「那你家的長輩們知道你……呃,做哪種行業嗎?」
「怎麼不知道?我們是一代傳一代。」見她臉色大變,他不禁皺起眉,「怎麼了?臉色白得跟鬼似的。」
「可可可……」她喉嚨喀喀有聲,無比驚疑地指著他的鼻頭,「可是這樣好嗎?我從來不知道這樣也可以,你們家真開放。」
爺爺是舞男,爸爸是舞男,他也是舞男,呀!那他們是雙性戀?否則怎麼傳宗接代?還是像古時候的太監一樣,是認「干」的?
她打從出生以來還沒遇過這麼勁爆的人與事!
洛斯瞪著她,「有什麼不行的?既然要做就要做得驚天動地與眾不同,妳或許不知道我們的疆域開拓得有多大,不過我想妳這種小平民也想不明白,搞不清楚的。」
她真是自嘆弗如,「在下無比欽敬,真是失禮失禮,今日也算是大開眼界了。」
不過當世襲舞男當得這麼理直氣壯又事業蓬勃的,著實不容易啊!
他滿意地點點頭,「了解就好。」
「那你們的對象只鎖定服務男性同胞嗎?」她小心翼翼地追問,期待地眨著脹楮巴望著他。
洛斯嚼著軟Q甘美的面筋,鄙夷地掃了她一眼,「怎麼可能只針對男性?當然要兩性兼做,男女通吃,大小全包。」
咦,他跟她說這麼多做什麼?這個腦容量不足的小丫頭連訂個飯店都會出錯了,他同她講得太深入復雜也只是徒然浪費口水。
沒想到小謝的反應卻是激動得不得了,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太好了!」她突然忘我地撲過去,一把抓住他握著筷子的手,「那麼請你救救我。」
洛斯險些被口里那團尚未嚼爛的面筋噎死,直著脖子好不容易吞了下去,又驚又詫地瞪著她。
「干什麼?」他大皺眉頭,很不爽滿桌美味被硬生生卡住不能動筷。
而且面前這個女人又做花痴態,緊緊抓住他的手不放,兩眼散放出某種很可疑的瘋狂光芒。
「請你一定要救救我。」小謝大聲哀求,小臉誠懇到了極點,「我會付錢的,我一定會付錢!」
「『我救妳』跟『妳付錢』有什麼鳥關系?嘿,我發現妳的中文不太好喔,文法也不對,妳確定妳說的是正統的中文嗎?」他撩高一眉,老實不客氣地道。
她臉一紅,嚅囁著說︰「對不起,可是我真的很需要你。」
他劍眉抬得更高,透著一絲好笑。「妳該不會把我昨晚的話當真了吧?」
「啊?」小謝怔了怔,茫然不知所措。
「昨晚我說想要與妳共享一張床,那是跟妳開玩笑的,妳該不會當真了吧?我可是警告妳,我對妳一點點興趣也沒有,妳千萬別想歪了。」
小謝胸口沒來由得一痛,呼吸緊窒得連話也說下出來。
真話竟會這麼傷人……
她感覺自己像是被忽然甩了個火辣辣的耳光,又難堪又受傷的滋味齊涌而來,可是更加沉甸甸的是她深深失落的一顆心……
看著她頓時變得蒼白的小臉,洛斯的心倏地一慌,深吸了一口氣,「妳……該不會要哭了吧?我的天,妳都幾歲人了,這麼禁不起開玩笑嗎?」
她咽下喉間的熱塊,堅強地一揚頭,「哈哈,我當然知道你是開玩笑的,我怎麼可能會誤會呢?你不用替我擔心啦。」
他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不,那一點都不好。
可是盡管心頭在淌血,小謝還是擠出一朵笑來,以表現出自己是成熟的,理智的,不會因為他的一番話而受傷流淚。
「事實上,我是想要拜托你一件事。」她踩下自尊心,低低道。
凝視著她低垂著的小臉,他心頭驀地閃過一抹揪疼。
「妳說,只要我做得到的。」
等到意識到他答應了什麼時,已經來不及了。
「真的嗎?」她眼兒倏亮,顫抖著唇道︰「謝謝你,謝謝你,這件事情你絕對做得到。我希望你能夠冒充我的男朋友十天……不不,只要九天半就好了,真的,而且我會付錢,我一定會付錢。」
洛斯先是嚇了一跳,接著在听到她後頭強調的「付錢」一詞時,不禁沉下了臉。
「妳以為我是什麼人?我豈有那麼隨便就收人家的錢?」他一臉惱怒。「而且是一個女人的錢?」
把他洛斯•李當什麼了?
她畏懼地頻頻搖手解釋,「我知道,我知道你身價非凡,不是那種隨便的人,但是……但是你一定要听我說,我真的沒有半點侮辱你的意思,其實我是很敬佩你的勇氣和專業的。」
他瞪著她,「我一點都感覺不出妳的敬意,在我看來,妳好像以為可以用錢收買我或打發我。」
「天地良心,我絕對不敢這麼想。」她戰戰兢兢,忙舉手發誓。「而且我想我所有的存款可能還抵不上你接一次的Case,我這次純粹是病急亂投醫,請你大發慈悲幫幫忙吧!」
見她快急哭了,他滿心慍怒又納悶,最後還是勉強冷靜下來,沉聲問︰「妳為什麼需要我冒充男朋友?快快從實招來。」
「還不是因為七月四日的同學會。」她哭喪著小臉,哀聲嘆氣,「我連續在『有無男朋友』、『要單身還是結婚』的議題上被窮追猛打了好幾年,今年恐怕只有更慘的份,我實在是被念怕了,所以才會想到這個餿主意。」
洛斯一呆,隨即又好氣又好笑地敲了敲她的腦門,「妳是豬啊?年年被念,妳還年年參加,我真佩服妳對廢話的容忍度,不過我想我更應該佩服妳的蠢功。」
也許是被毒習慣了,小謝只是苦笑,不敢有一絲絲的抗議。
再說這也是事實,如果不是天生奇蠢如牛,她又怎麼會變成這副天天被人欺的慘狀?
洛斯看她只敢扁著嘴卻不敢為自己辯白,忍不住大翻白眼。
「妳會被吃得死死的,果然不是沒有原因的,妳就不會反抗嗎?傻女!」
她張嘴欲言,最後只能垂頭喪氣地道︰「我反抗也沒有用啊。」
就像現在,還不是被他隨便罵來罵去的,反抗有個鬼用?恐怕只會惹來他更大的怒氣。
「那些人到底有沒有同情心?」洛斯心頭火起,情不自禁為她打抱不平起來。「這樣欺負一個膽小如鼠的笨丫頭,要知道人笨已經夠可悲了,怎可再落井下石、火上澆油呢?」
小謝听得亂感動一把的,緊緊攀住他的手臂,「謝謝你,謝謝。」
也許就是出自于這一股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沖動,洛斯用力地拍了拍胸膛。
「好!我幫妳。」
「真的嗎?」她一臉驚喜交加的神情深深地滿足了他的男性自尊。
他露出雪白的牙齒一笑,「我一向言出必行。」
「謝謝你。」她激動得差點哭出來,「那至于酬勞……」
「免了,就當作這半個月吃住妳家的補償吧。」他豪邁大方地擺手道。
「你果然是太好人。」她感動到噴淚。「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沒齒難忘!」
洛斯接收到她崇拜到發光的眼神,禁不住滿心愉悅了起來。
反正他在台灣會待上半個月,與其無聊的四處游蕩吃喝玩樂,倒不如好好地利用這個難得的假期做做善事,干些有意義的事。
再說這個小女人也很有意思,超逗趣的,一想到居然有他以外的人敢欺負她,這個發現讓他著實大大不爽了一下。
像這麼好玩的丫頭怎麼可以分給別人消遣?
他眸光炯炯,摩拳擦掌,信心滿滿地道︰「我會是妳最溫柔、有禮、體貼入微的男明友,相信會羨慕死那票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小謝咧嘴笑了,歡天喜地。「我喜歡這個點子!」
七月四日,開始變得不是那麼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