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喬謹來到了跑車邊,音畫撫著因喘氣而起伏不已的胸口,看著他打開車門拿出一條毯子。
盡管羞怯之情不減,她還是忍不住紅著臉問道︰「你隨時都會帶條毯子嗎?」
他聳聳肩,「我一天總會救幾名像你這種想不開的少女。」
她驚訝地望著他,「真的?」
「開玩笑的。」他面無表情。
音畫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被他冷面笑匠的樣子逗樂了。
「你真好。」她用毯子包裹住自己,邊擦拭著濕漉漉的發絲,「我沒有見過像你這樣的人。」
他挑眉,帶著一抹慵懶的興味瞅著她,「喔?」
她又臉紅了,真是容易臉紅的女孩子。喬謹記不得自己什麼時候見過這種愛臉紅的女人。
現代的女人多半獨立自主犀利,不是成天喊著要與男人競爭,就是故做姿態要拐張長期飯票,唯恐男人不領略她的狐媚。女人容易臉紅的歲月仿佛是五、六十年前的事,恐怕只有爺爺和女乃女乃那個年代比較多這類女性吧!
今日倒教他遇著了一個,他不免有種見識珍罕動物的感覺。
音畫近乎著迷地盯著他臉上神情,眸光不自覺流連在他周身上下;總覺得他有種旁人所沒有的英氣魅力,像是古代白袍仗劍行的俠客,眉眼間滄桑卻不失清亮。
倘若手邊有畫筆,真想染墨揮毫畫下他的神采。
「你的注意力一向不集中?」他盯著她。
她一震,這才回過神來,「呃,抱歉,我想事情想過頭了。」
他點點頭,沒有再多問。「毯子給你,我走了。」
「呃……」她陡然不舍得,欲言又止,小手因緊張而顫抖地微絞扭著。
他冷眼一挑,淡淡道︰「還有事?」
她羞怯一笑,「再次感謝你的救命之恩。」
「不算什麼,只要你下次多珍惜自己的生命。」他打開車門。
音畫一愣,「我沒有不珍惜生命啊!」
他身形正要坐入車內,聞言一挑眉,「可是你跳湖了。」
她呆了呆,隨即輕笑了,「我是失足落水的,倘若當真要自盡,我才不會選擇公園這人來人往的公共場合,因為獲救機率太大了。」
他的眸底好似閃過一絲隱約笑意,「說得也是。」
「無論如何,你救我是事實,如果不是你的話,我早成了莫名其妙到地府報到的魂魄。」她溫柔感恩地道。
他緊緊盯著她,驀然月兌口問道︰「你想報答我嗎?」
她眨動著明亮如星的眸子,熱切地點點頭,「你願意嗎?如果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就算拼死也會完成任務的。」
十足一個熱心善良的小女人,難怪「臉紅」這回事經常在她臉蛋上出現。
他不自禁調侃,「江湖險惡,你心眼太老實了,容易吃虧,倘若我是豺狼虎豹呢?他都還來不及打消自己突如其來的念頭呢,她就如此順口的答應。
「如果你是壞人,就不會跟我提醒這些了。」她倒是信心滿滿。
他啞然失笑,隨即恢復一貫淡漠之色,「那你是當真要為我解決難題了。」
「你有什麼困難嗎?」她眨眨眼,很難想像他這般頂天立地的男人,也會有什麼棘手的事纏身。
「你只管回答我願不願意。」他淡淡地道,開始正式打量起她來。
想有好的下一代,必須要有優生的遺傳基因考量;他雖然絕對沒問題,可是也得找一個健康聰慧的「孕母」,否則怕孩子出生之後會遺傳到母系的種種壞習性。
而她……看來清秀動人,頗見慧黠,算來也是上等人選,何況她又自動送上門來,省卻了他不少麻煩手續。
就是她了。
警覺到他的正經嚴肅,音畫收起了羞澀的笑容,努力一挺胸膛,「你救我一命,無論是什麼難題,我都願意幫你度過。」
「很好。」他十分滿意,「我需要一個孩子。」
音畫的腦中有一霎時的空白,不過下一瞬她以為自己搞懂了,隨即松了口氣地笑道︰「吁,我當是什麼天大難題,太好了,你遇見我是正確的。」
他有一絲訝異,「嗯?」
「你不是要孩子嗎?」她熱熱切切地道︰「我們那里什麼樣的孩子都有,男的、女的、高的、矮的、大的、小的,還有頑皮的、乖巧的、听話的、聰明的你要哪一種?」
他倒被她問住了,深邃的眸子透著不解,「你在開玩笑嗎?」
她用力搖頭,真摯無比地道︰「我是說真的,我們孤兒院里什麼樣的孩子都有,你不是需要孩子嗎?那正好,可以到我們孤兒院領養一個,我相信哪個孩子跟了你,都是他的福氣。」
他低頭凝視著這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小女人,「你弄錯了,我要的是自己親生的孩子,並非領養的院童。」
她一怔,還不及細想,眸底卻有受傷之色,「你不喜歡孤兒院的孩子嗎?其實他們也是好可愛、好可愛的,也是惹人憐愛的小天使,所差的只是沒有一雙肯負責任的父母,以至于讓他們流落人間……」
她的眼眶內水光閃閃,好似下一秒鐘珍珠般的淚水便會一滾而落,喬謹微帶震動地望著她,心底暗自低咒了一聲「該死」。
該死!他實在無法模清這聲咒罵是針對自己還是她。
「首先我要澄清一點,我對孤兒院的孩子沒有任何偏見,只是我目前需要的是一個親生孩子交差,所以請恕我暫時不考慮領養孤兒。」他輕咳了一聲,低低沉沉地道。
因為勾起了自己的傷心事,所以音畫粉頸低垂,神色還是有些寂寥。
「我相信孤兒院的孩子都很可愛。」他勉強自己擠出一句安慰話。
音畫可憐兮兮地抬頭看著他,聲音有些不穩,「你說的是真的?」
他無奈地點點頭。
她吸吸鼻子,一抹羞澀可愛的笑容又躍上唇邊,「對不起,誤會你了。」
喬謹聳聳肩,一副無所謂。女人果然是麻煩精,一下哭、一下笑,幸虧他不打算跟這種族群長久打交道。
「你剛剛說你想要自己的小孩,那……不知道跟我要幫的忙有什麼關系?」她輕輕地、好奇又小心翼翼地發問。胸膛內的心兒在亂跳著,好像偷偷預知窺見了什麼秘密。
「我要你幫我生一個。」他淡然地道。
盡管他口氣清淡如風,好像是請她去買一支冰棒那樣稀松普通,但听在音畫耳里卻像落了一個響雷,劈得她頭昏眼花起來。
「赫!」她倒退了三步。
他怪異地瞅著她,「你不願意。」他的口氣是篤定的,更有一些些「我早知道你只是嘴上說說」的意味。
音畫的臉一陣紅辣辣,心頭「砰」地一聲像被撞開了一個大洞。
不,她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更何況是對他。
「我願意!」她還未深思便沖口而出。她不希望他將自己認做是輕浮的驕縱少女,只是嘴皮子隨便說說,心底壓根兒不打算負責任。
喬謹眯起了眼楮,仿佛在這一刻才認真地忖度她真誠的程度。「你願意?」
她硬著頭皮道︰「是。」其實她心底根本不知道自己答應了以後,又將會面對怎樣的翻天覆地情況,只是覺得不該讓他失望。
他滿意地笑了,冷漠明亮的眼眸也柔和了一瞬,「太好了。」
得來全不費工夫,他只要做完該做的動作,等待十個月之後生子交差便是。
一想到家中大老們總算不會再逼婚,喬謹神色輕松了不少。雖然那群老家伙一直不敢對他來硬的,但是這樣天天黏纏畢竟也太惱人,現在總算能夠給他們一個交代,自己也清靜不少了。
剩下的……他低頭盯著她,就是如何擺平她了。
「上車,我跟你說明一下前因後果。」他眼神微一示意。
音畫不能自己地歡喜著上了車,在這一瞬間,就算他要把她載去賣了,恐怕她還是會高興得合不攏嘴吧!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但是他就像一塊吸力強大的磁石,吸引著她這粒小鐵沙投身偎靠過去,就算明知是飛蛾撲火也再所不惜了。
*9 *9 *9
喬謹沒有開車上的冷氣,怕音畫濕掉的衣服冰涼了她的身子。
他只是按照本能,這樣不自覺的體恤卻讓她好不窩心。
「你熱不熱?」她溫柔地問。
他微搖頭,盯著她,「要不要先回你家換件衣服?」
音畫低頭看了包裹在毯子里的自己,有些羞窘,「我住在宿舍,不方便。我不要緊的,你不是要告訴我事情的始未?還有,我該怎樣幫你的忙?」
幫他生個孩子……她光想就臉紅心跳了,可是他的表情如此冷靜,她狂跳的心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安靜了些。
他也不NFDC4K簦低沉地道︰「我家三代單傳,需要一個孩子來傳遞香火,可是我又不願結婚,所以只好找一個女人來做代理孕母。」
她的眸光有些痴,「為什麼你不想結婚?婚姻不是人生最重要的過程之一嗎?」多可惜,這樣器宇軒昂的好男人不願給任何女人機會。
他掌控著方向盤,淡漠地道︰「並非每個人都適合婚姻。」
她緊緊凝視著他,輕柔地道︰「你曾受過愛情的傷?」
他失笑,挑眉道︰「你想像力太過豐富了。」
「要不然你為何不想結婚?你的條件這麼好,相信一定有很多好女人好喜歡你的。」她誠摯地道。
「我不喜歡女人。」他輕描淡寫地說。
音畫一驚,「你、你喜歡男人?!」
真是暴殄天物,這樣英氣勃勃的男人竟然是男同志!音畫眼眶有些發熱,心頭也有些發酸。
上天待女人何等不公,卓爾不凡的男人都成了同性戀,那教女人該去依靠誰呢?
幸虧她尚未面臨已婚年齡,否則可能會為此大哭一場。
音畫震驚的表情讓喬謹又好氣又好笑,她咬著牙道︰「小姑娘,不喜歡女人不表示就喜歡男人。」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有人說他是同性戀,真是啼笑皆非。
她聞言更加迷糊了,不過心頭大石總算落下。「你不是同性戀?可是你說你不喜歡女人。」
「女人不是我生命中的重點。」他瞥了她一眼,「你能理解嗎?小妹妹。」
「不要叫我小妹妹,我年紀不小了。」不知怎地,她就是不愛听他這般說話。她已經十八,不小了,該懂的事她都懂,孤兒的出身已讓她心智迅速成熟。
「那你幾歲?」他這時才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她看起來溫柔嬌怯,該不會未成年吧?如果她還未成年,那麼她就不可能成為孕母人選,他沒有興趣殘害國家幼苗。
看出他眼中的警覺之色,音畫咬了咬唇,急急道︰「我、我……二十了!」
他有幾分懷疑,「是嗎?你看起來很小。」
她蒼白縴秀的小手絞扭著,不得不違心道︰「我天生看起來就小,沒辦法,我也極度不願意。」
他盯了她一會兒,這才緩緩點頭。沒錯,她看起來就像永遠長不大的小女人,而她的心智談吐感覺起來也有相當程度的成熟,未成年少女不可能有她這樣的深度。
就是她了。
他相信自己再也找不到像她這般沒心機,又干干淨淨得像尊水晶女圭女圭的女孩了。
她應當懂得感恩,懂得在完事後兩不牽扯的游戲規則,她也太稚女敕,還不懂得玩任何狡詐的手段,她似乎是最好的人選。
喬謹還在思索間,音畫已經好奇地試探了,「你為什麼不喜歡女人?」
他回過神,語氣微帶調侃,「女人有什麼值得我喜歡的?」
她的女性自尊有些受傷,「你好直接,我也是女人耶!」
「你是女孩子。」他糾正,「還不明白現在世界如何運轉。」
「我不是生長在溫室中的花朵!」她忍不住嘟嘴,「雖然我什麼都不會,但是一有需要,我連打鐵都行。」
他朗聲笑了,眸光炯然,「給你一雙重一點的筷子,只怕你都舉不起來,還打鐵?」
「看不出你也會取笑人。」她臉紅了。
「也不是每個人都值得我取笑的。」他的笑緩緩蕩漾開來,給人一種夏天浸入冰涼海水的痛快感。「尤其是女人。」
「你為何對女人有偏見?」她還是緊抓著這問號不放。
他想了想,「你沒有看過女人爭權斗狠的樣子,那副模樣簡直教人倒盡胃口。」
「也不是每個女人都這樣。」
「剩下的錯把肉麻當有趣,噘著嘴撒嬌就想贏得全世界。」他眸光冷靜,「還有一種動不動就掉眼淚,仿佛這樣就能燙痛男人的心,任她予取予求。」
她驚嘆,「你的見解好犀利,是吃過這些女人的虧嗎?」
他聳起一邊的眉毛,似笑非笑,「我沒有這麼失敗。」
「我想也是,你看起來幾乎百毒不侵的,我懷疑有任何女人傷得了你的心。」她懷疑自己怎麼說得出這麼有智慧的話,想來待在他身邊多少受了影響。
她與學校的同學向來只是點頭微笑,完全好好小姐模樣,只有和芳玉在一起才能一來一往地快意交談。只是沒想到遇著了深沉內斂的他,與他談話還可以自覺長大不少。
「我怕麻煩,不是擺不平女人,只是覺得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頭,男人還有戰場要去廝殺。」他將車子駛向位于近郊的武術館。
武術館有三層樓,佔地廣闊,一、二樓是武術道場,三樓就是他自己的住處,把她帶到那兒比較方便說話,順道還可以找些衣服讓她換下這一身濕。
「所以你只需要小孩,不要老婆就對了。」她總算弄懂了他的意思。
「沒錯。」
她心底莫名地酸了酸,「喔。」
所以她的任務就是當袋鼠媽媽生他的小孩……咦?那就表示得跟他……然後才能懷他的孩子……
她快要暈倒了!
老天,她的心跳越來越快了!
音畫迅速地眨動著眼睫毛,臉蛋蒼白驚惶得像快要昏厥過去一樣,喬謹忍不住別了她一眼。
「你還好吧?」
音畫拼命地吞著口水,如擂鼓般的心跳聲重重地敲動著,她幾乎听不清楚自己的回答,「還、還好。」要幫他生孩子,幫他生孩子……這個聲音像蝙蝠洞里的巨大回音一樣,不斷地在她心頭回繞著,轟得她一陣嗡嗡然。
「你看起來很震驚。」
她嗆咳了一聲,結結巴巴地道︰「還好吧!」有這麼明顯嗎?
「你還有什麼疑問?」簡單潔淨的俠道武術館已在望,喬謹再瞥了她一眼。
音畫絞扭著小手,指關節微微泛白,「你要我幫你生小孩,是不是用試管嬰兒的方式?」
他笑了,唇邊的笑意扎扎實實地魅惑了她。「那樣太不人性化,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從冰冷的試管中培育出來。」
她咬著唇,心亂如麻之余情不自禁問道︰「那生完小孩之後呢?」
他眼神微微一冷,笑容不見了,「你想要母憑子貴,借機攀纏?」
她狼狽又心慌地搖頭,不明白氣氛怎麼一下子變得冷冰冰。「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
他莫測高深地盯著她,黑黝黝的眸子看不出喜怒。
「我是說等孩子生了以後,我就要跟他分開,再也不能見面了嗎?」她抬頭望著他。
「是。」他沉聲地道「孩子歸喬家所有,可是我會給你一筆優渥的獎金以茲補償。」
「你要我為錢賣掉自己的小孩?」她大眼楮里透著不敢置信。
他眯起眼,不悅地道;「這是兩相情願的約定,我並沒有欺瞞或剝奪什麼。」
「可是、可是……」她越想越深入,一開始的意氣用事已經化作了驚慌失措。
她當真要為錢生子,然後把孩子生下來之後就狠心將他丟給親生父親,從此不聞不問嗎?
她無法想像自己會做出這麼殘忍的事。
「你還有機會反悔。」他冷冷地道。
她倏然抬頭,如秋水般的明眸里漾著酸甜苦辣的復雜神色。「我……」
她不想放棄,她想要為他孕育小寶寶,她想要自私地佔有這個甜蜜又痛苦的權利。
可是要她放棄孩子,彼此與他們老死不相往來,她光是想手腳都冰涼了。
「我可以去找別人。」他識破她的矛盾。
「請讓我再想想好嗎?」她秀麗的小臉蒙上濃濃的深思。這是件大事,她無法在短短時間內就理清自己的感覺。
他凝視著她好半晌,時間長到音畫都以為他要放棄她了。
「我給你一星期的時間。」最後他斷然道。
她吁了口氣,感激地道︰「謝謝你,我會用這一星期的時間好好考慮的。」
「你最好要考慮詳細,一旦答應就要簽下合同,證明你是自願生下孩子,無條件將他歸給喬家。」
「我明白。」
他望入她的眸底,低沉有力地道︰「這是一個殘酷現實的世界,你要有心理準備面對這些劫難。」
她輕輕垂下眼睫,覆住了復雜難辨的眸色。「嗯。」
他將方向盤一轉,往來時路駛去。「打開你前面的暗屜,里頭有我的名片,等你想清楚了,打電話給我。」
她輕柔地伸出手去取名片,望著他深邃的眼楮,心兒驀然重重一揪緊。
一個星期後,她是否會再見到這雙幽然神秘的眼眸?
「告訴我你住的地方,我送你回去。」
他一貫淡然卻有力的聲音響起,她本能點了點頭。
*9 *9 *9
驪歌一起,有多少的年輕學子將邁入另外一個人生旅程,去經歷另外一重重關卡的考驗。
有人會在這樣的考驗中越磨越見鋒銳明亮,有人卻會在這考驗中逐漸失去光芒。
音畫不知道自己屬于哪一種人,只知道握著畢業證書和獎狀的她,已經結束了一個美好的時光,接下來要面對的將是另外一種人生了。
照理說,她該像許多同學一樣準備上大學,尤其以她優異出色的繪畫才能,被保送到任何一所大學的美術系都是易如反掌。
校長和老師們也都頻頻規勸她,要她繼續上大學,他們甚至願意幫她爭取獎學金。
可是音畫知道自己除了繪畫之外,其他科目只是泛泛而已,數理科甚至慘不忍睹,憑她這樣的成績就算進了大學,恐怕也有一段長路要走。
再說就算進入了美術系又如何?繪畫不能當飯吃,尤其她學的是國畫,不如西洋畫風那般炙手可熱,等到大學畢業之後又怎麼樣呢?
何況她再也沒有能力供自己上大學,就算憑借著獎學金,那也不夠她在大學四年里的吃穿用度,何況還有高額的學費呢。
她情知不能再這樣拖累老院長,所以她打算畢業後就先找一份工作做,慢慢賺錢攢錢回報老院長多年來的奉獻幫助。
「音畫,總算畢業啦!」芳玉蹦蹦跳跳來到音畫身邊。
現在正是畢業典禮初散的時候,有許多同學和家長都忙著與老師們合影留念。
芳玉的父母因為到美國洽公去了,不克前來參加畢業典禮,所以芳玉今天和音畫一樣,都是孤身一人晃來晃去,不同的是,芳玉臉上堆滿了開朗愉快的笑意。
「畢業了,卻要跟你分開了。」同學三年,她最舍不得的就是好友。
芳玉瞅著音畫泛紅的眼眶,忍不住笑道︰「干嘛,又不是生離死別的,我們還是好朋友,說不定還能考上同一所大學繼續當同學。」
音畫溫柔地笑道︰「我不打算上大學。」
芳玉一怔,「為什麼?」
「環境不允許,再說我也必須工作賺錢了,雖然不用養家,可是我至少得養活自己。」她微笑。
芳玉叉腰,滿面不解,「喂,女人,你一點都沒有把我這個朋友放在心底喔,我早說過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學費的事我會幫忙你的。」
「我無意拖累任何人。」音畫溫和卻堅定地道。
「哎呀,又不是拖累我,付錢的還是我老爸呀,他一定很樂意的。」芳玉毫無心眼地笑道。
音畫幽幽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伯父很好,可是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該由伯父來承擔。」錢債易還,人情債難還,她越貧窮無依,就越不該依靠任何人。
「你好龜毛,我老爸錢那麼多,他才不會介意的。」芳玉咧嘴笑道。
音畫感動地看著她,依舊堅定地搖頭,「還是謝謝你,不過這是我個人一點小小的原則,你不用再勸我了。」
「音畫,難道你不想跟我繼續一同讀書嗎?」芳玉眼圈紅了紅,這才感受到鐵一般的現實。
「我很想,但我不能,我還有該盡的責任和義務。你還記得華院長嗎?她待我如己出,現在她身體也不如從前了,孤兒院的營生又日益困難,我必須要幫她才行。」
「這麼說你要回孤兒院做義工NFDC4#
音畫搖搖頭,「我回去還是改變不了現狀,唯一能做的就是工作賺錢,多少貼補院里的開銷。」
「音畫,你才幾歲?十八耶,你以為外頭有什麼樣的好工作,可以讓你養活一大家子?」芳玉提醒她。
「雖然我的能力不足以擔起整個重擔,可是多多少少有幫助吧!」音畫眉眼神色間有些樂觀,「無論賺一萬、兩萬,至少都是錢,多少有差的。」何況她還在考慮著究竟要不要幫喬謹,幫那有個好听的男性名字的男人生寶寶,如果她答應的話,屆時也會有一筆錢。
芳玉緊緊握著音畫的手,好難想像才十八歲,弱不禁風的她就得承擔面對這麼沉重的將來。
在這一瞬間,她有些明白父親為什麼屢次對她稱贊音畫了。音畫的確有常人不能及的勇氣和堅強,只不過掩飾在溫柔乖順的外表下了。
「音畫,雖然我好舍不得你,但是我會祝福你的。」芳玉吸了吸鼻子,滿眼熱淚,「你答應我,將來不管怎麼樣,你都得跟我保持聯絡喔!」
「我會的。」音畫緊緊將她抱住,像抱住自己的親姊妹一樣。
無論如何,這世界還是有這麼多人關懷她,給她力量,她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呢?
生活上的困頓只是一時的,精神上她擁有比別人更豐足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