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笨蛋,死混蛋,爛雞蛋……
夜涼如冰,杏兒緊抱著包袱蜷縮在屋檐上,邊低咒邊掉眼淚邊痛恨自己的掉眼淚。
為什麼要為了一個根本就避她如蛇蠍的男人哭?她堂堂一個女飛賊,又不是那種天真活潑又爛漫的千金小姐,她哭個什麼勁?
男人不要她就罷了,她黃杏兒又不是沒有男人會死。
一想起她好不容易追到他,他臉上閃過的那一抹驚嚇,她的心就似被凌遲般劇痛起來。
從小到大被當怪物看待長大的心痛,又再一次席卷而來。
是啊,身為姑娘家就是要溫文秀弱、知書達禮,不能說粗話,不能動手動腳,不能舞刀弄劍,不能任意而為,不能爭取自己想要的,更不能不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一直努力學著乖,當個好女兒,直到爹娘不顧她的反對,硬是要逼她嫁給村子里那個酸秀才,她積壓多年的心酸和怒火終于爆發了開來。
所以她逃了婚,帶著師父送給她的鴛鴦刀,寧可只身孤獨闖天涯,也不願回去嫁給一個只有滿屋子書、成天喃喃自語當狀元有多好,卻永遠不敢踏出家門進京趕考的酸秀才。
爹娘從來不了解她,他們罵她貪圖榮華富貴生活,也不願嫁給一個品行高潔、安貧樂道的好書生。
但他們從來不懂,酸秀才什麼都不會,只會死讀書,舉凡煮飯、劈柴、補衣、種田、養豬、趕羊,甚至是修茅草屋頂,都要他那可憐的老娘做,除了書,他什麼都不動,她有預感自己嫁過去只是接替他死去的老娘當他家的最新奴隸。
這樣男人,真的可以給她幸福嗎?就是她黃杏兒的歸宿嗎?
闖蕩江湖兩年了,她不是沒見過更多惡形惡狀的強盜和翩翩斯文的書生,但是從來沒有人像杜小刀一樣,讓她想要全心全意地保護他,也從來沒有人像他一樣,能夠逗她笑,他甚至……還給她饅頭和燒雞吃到飽。
她可以盡情伶牙俐齒強辭奪理而不擔心會嚇著他,不用在意自己是否不夠淑女,也不用壓抑本性,她以為他跟她是同類人,他會了解她的。
可是今天早上他拋下她走掉,還在見到她時一臉「糟糕!我怎麼被你逮到了」,在在都傷透了她。
「不要在一起就拉倒,我希罕嗎?」她揉了揉眼楮,拚命咽回淚水,一臉倔強神情。「我黃杏兒什麼都沒有,就是勇氣骨氣一堆,這輩子別想我求人,尤其是求男人,你不要搭理我,我也不愛搭理你,咱們扯平了!」
就算沒了銀子又怎樣?她的武功可高強得很,在這城里打听了一天,便打听到這城里最為欺善怕惡、亂坑百姓血汗錢的劉員外家,又埋伏觀察了兩天,待會兒就下手去盜他個千兒八百兩銀子,哼,保證輕松如探囊取物。
可惡!氣死人了,都三天了,他真的沒有追來?
她痛罵自己別再一千零一次地回頭望了,可偏偏就是忍不住。
劉家大宅靜悄悄得仿佛睡著了,杏兒深吸一口氣,收斂心神,耐心地守候到最後一盞燭光被吹熄,又等了片刻,她蒙上黑色帕子,背著鴛鴦刀悄然地飛落地面,越過涼亭奔進長廊。
庫房在哪兒呢?
陡然一陣腳步聲由遠至近而來,她警覺地閃身避進一處黑暗角落,等待幾名家丁邊打著呵欠邊持燈籠巡視而過。
她研究過這樣的大戶人家,庫房通常是在最中心處,所以她一等家丁走過後,便順著回廊來到大宅深處。
終于找到了庫房,還有兩名家丁守在門口,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她暗暗竊喜,拈了兩顆小石子輕彈射出。
兩名家丁分別被擊中後腦勺的睡枕穴,登時暈睡癱軟了過去。
耶!易如反掌,大功告成。
她強抑住喜悅,閃身來到大門前,抽出鴛刀輕輕一揮,門鎖應聲而斷。
杏兒一躍身而入——
半晌後,她懷里揣著兩大包的銀子和幾疊銀票,悄然輕若貓足地離開了庫房,掩不住興奮之色地一吸氣要施展輕功躍上屋檐……
可是她開心過頭忘了懷里的銀兩重死人了,哪還能飛得起來?身子才躍到一半就被股重力往下拉墜。
「哎喲喂呀!」眼看就要摔進錦鯉池里,她失聲驚叫了一聲。
可是預期中的冰冷池水並沒有迅速將她吞沒,因為就在她腳尖沾濕的那一剎那,一只溫暖有力的手臂攔腰摟住了她。
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就已被那股強大的力量拎起飛上屋頂。
「什麼人?」整個劉府都被她方才的尖叫聲驚動了,亮晃晃的燈籠,奔跑的腳步聲和人聲叫嚷交錯成一團。
「有賊啊!」
「府里失盜了!」
「大伙快幫忙捉賊呀!」
那股方量又將她自劉府的屋頂帶離,速度之快連破風聲都在她耳邊疾然劃過,杏兒眼楮睜不開,只能震驚僵愣地感覺到自己宛若在空中飛行,恍惚間幾疑抓著她的是只巨大的神鷹。
終于,那個強大的力量摟著她停在一片山坡上。
過了好一會兒,耳畔的破風聲和擂鼓般的耳鳴心跳聲逐漸平靜下來,一陣青蛙咯咯呱鳴聲和草叢里的促織聲取而代之……她安全了。
杏兒驚魂未定,才剛要喘一口氣,隨即又驚覺到自己的腰還被人緊緊地環住,心頭再次一驚,不禁氣憤慌亂地掙扎起來,甩手肘往身後重重撞去。
「模什麼模!你這個天殺的登徒子!」
「噢!」
咦,背後的那一聲悶哼怎麼那樣耳熟?
可是她情急之下根本顧不了那麼多,轉身就要開扁這個雖然救了她卻也唐突她的登徒子。
「杏兒,你的力氣還是這麼大。」月光下,小刀英俊的臉上帶著一絲溫柔,無奈地邊苦笑邊揉肚子。
她呆住了,腦子里轟轟然亂響。「怎麼……會是你?」
「除了我以外,還有誰會擔心你失風被逮呢?」他眼底的笑意更深,溫和的聲音里滿是討好。
他真的來找她了!
她心頭一熱,櫻桃小嘴險些快樂地往上揚,幸而又硬生生忍住了。
「誰要你幫?我自己一個人也行!」她倔強地抬起下巴,「剛剛我是故意假裝失風的,否則輕輕松松就把銀子盜到手,那不是太沒有挑戰性了嗎?」
「是是是,你說的都是。」小刀溫柔的凝視著她,陪著笑道︰「那看在我苦苦找了你三天,沒有功勞但是有苦勞的份上,你可不可以考慮一下原諒我?」
她差點笑出來,又急忙憋住。
哼,別以為耍個寶就能讓她心頭這口氣消。她告訴過自己了,既然他不希罕她,那她也不希罕他,大家扯平。
她伸手入懷,掏出了鼓脹脹的兩大包銀子和銀票,「喏,你一份,我一份,就這樣,誰也不欠誰了。」
「慢著!」小刀急忙拉住她的手,將銀子和銀票放回她懷里。「我不要,這是你辛辛苦苦盜來的,我怎麼能拿?」
「杜三寨主,」她的稱呼令他瑟縮了下。「你救了我,我把盜來的銀兩分你一半,合情合理。我不想欠你,你也不要欠我,我們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你進你的京城,我往我的京師,這上京的路也不止一條,你大可放心,我倆不會再相會的,就這樣。」
「不行!」他心一緊,又抓住她的小手不放。
「不行?」杏兒皺了皺柳眉,隨即點點頭,小手自他掌心抽開又分起銀子。「好啦、好啦,銀票輕的多的給你,銀兩重的少的我拿,這樣可以了吧?」
「原諒我,好不好?」他緊緊地握住她的手,黑眸里流露出深深的愧疚和心疼,姿態低得不能再低了。「求求你不要假裝不認識我,不要跟我這麼生疏的樣子,我……受不了你這樣。」
三,四天前的這個時候,她還害羞地抱著一床被子給他,今天這個時候卻面若寒霜宛若陌生人,他的胸口像被人猛揍了一拳,痛得不得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他要看見她笑,不要她裝作不認識他!
她鼻頭酸楚了起來,內心強烈交戰——原諒他?還是不原諒他?
杏兒承認自己一開始對他太唐突冒進了,可是他什麼都不說就惡意拋下她實在太傷人,她也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沒有他也行,結果他又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以英雄救美之姿又低聲下氣如斯,這實在太不公平了。
「如果你真的很討厭我,趁現在讓我走。」她的聲音微微顫抖,烏黑滾圓的大眼楮在月光下晶瑩濕潤,心頭已然松動融化了。「不要讓我對你有期望,然後又被澆了盆冷水,」
留住我呀,傻瓜,拜托你再多說點好听話!
「杏兒,我們之間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但你是個好女孩,我也不希望你路上還到危險,我……」他耳畔有點熱辣辣的,胸口有陣又冷又痛的什麼在絞擰著,但是他仍然硬著頭皮道。
王八蛋!
她小臉陡然變色,忿忿然地甩開他的手,轉身就走。
「杏兒!」他嚇得魂都快飛了,不知道她為什麼又生氣,連忙追上去。「對不起、對不起,我又說錯話了是不是?我跟你道歉。」
「不用了。」你這個死豬頭。
「你起碼也得告訴我,我做錯了什麼事,這樣我下次好改呀。」他心慌意亂地緊跟在她身後。
「你離我遠一點!」她惡狠狠回頭,瞪了他要伸過來搭肩的手。
小刀瑟縮了一下,「好好好,我離你遠一點,但是你不要趕我走,你先听我解釋。」
她看都懶得看他,就怕越看越生氣,更怕再看又心軟。
真是個笨瓜,呆頭鵝,大笨驢……嘴巴就不能說點甜話嗎?什麼叫做他們的關系不是她想的那樣?既然這樣,那就他自己這樣,她自己那樣,一人一個樣,她就不信他還想怎樣?!
「杏兒……」
她低頭疾走,充耳不聞。
「杏兒……」
她暗暗咬牙,拳頭發癢。
「杏兒……」
「叫魂哪你!」她惡狠狠回頭,朝他揮了揮拳頭,警告道︰「再叫我揍你!」
小刀驚嚇地往後一跳,隨即一臉可憐兮兮的開口,「對不起,你別再生氣了。」
她目不轉楮地瞪著他,忽然有點想笑,跟著又被自己想笑的沖動惹毛了。
「不要再跟著我,否則我見一次打一次。」她惡聲惡氣的撂下話。
「杏……」他一見到她的臉色連忙噤聲,不敢再說話,只是一直跟在她身後。
杏兒也懶得搭理他,當作背後沒人地逕自走回城里,趁著夜黑風高去了幾家外觀明顯破舊的老屋舍,偷偷將一些銀子扔進他們的窗子里。
直到懷里的銀兩去了大半,她才心滿意足地走回客棧。
小刀就這樣一路無聲地跟著她,心思激動地看著她做著和自己一樣的慈善義舉,還在分送了大半錢財後露出了滿足坦然安心的笑容。
在那一瞬間,沐浴在月光下的她,讓他覺得她是自己這輩子所見過最美的女人。
「小二,送一盆熱水和一壺白干到我房里。」這個最美的女人依舊狠心不回頭看他,腳步不停地走進客棧、走上二樓,隨口吩咐道。
真的連瞧都不再瞧他一眼了。
「噯,馬上來。」店小二一轉身,疑惑地看著一臉失魂落魄卻緊跟在杏兒後面的小刀,「喂喂喂,這位客倌,你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是要吃夜消還是住店啊?」
「廢話,當然是住店。」他煩躁地擺了擺手,「別吵我。」
「可是要登記一下你貴姓大名,我也好替你帶房間。」店小二可堅持了,擋在他面前神氣地道︰「我可是本店的金牌店小二,舉凡點菜端菜,擦桌送酒,帶房間都是我的責任……你別瞪這麼大眼嫌煩,我知道你想住那位姑娘隔壁房對吧?」
店小二曖昧的笑臉看得他很刺眼,小刀臉色陡地一沉,一把拎起店小二猛搖晃。
「不、準、笑、得、這、麼、婬,蕩!」
「是是是……」店小二嚇得牙齒打顫人發抖,褲子都快掉了。「客、客倌,您先放小的下、下來吧!」
他悶哼一聲,這才將店小二放回地面,隨即掏出二兩銀子塞給還在眼冒金星的店小二。
「幫我安排她隔壁的房間。」
「啥?」店小二傻眼了。
「你耳朵沒毛病吧?要不要我幫你檢查?」小刀窮凶極惡地瞪著他。
「不不不用,小的馬上準備!馬上準備!」店小二拎著松掉的褲腰帶,腿都軟了。
「慢著,再幫我沏一壺普洱濃茶,還有兩樣小點和一盞亮點的燭台,我要讀書。」他橫眉豎目地道。
就算店小二有一百二十萬個疑問也不敢問出口了,只管點頭如搗蒜。
「沒沒沒、沒問題。」
一室燭光暈黃,淡淡普洱飄香,小刀穿著特意為上京趕考而訂作的藍綢袍子,手持「論語」坐在太師椅上,煞有介事地搖頭晃腦苦讀著。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他看似專心背誦著,黑眸卻不時自書上飄開,飄向身邊的這堵牆。
真是氣死人的厚,他完全听不到在這面牆另一側的杏兒在做些什麼。
他記得她叫的是白干,難道她今晚打算藉酒澆愁嗎?
小刀心一痛,沖動地就想劈開牆,把她手中的酒搶過來喝掉,這樣她就不會傷心又傷身了。
「為什麼我要這麼在意一個不過認識沒幾天的女子?她在想什麼,她要做什麼,認真來說與我一點干系都沒有,而且她那麼凶悍潑辣蠻不講理,我要是真聰明就離她越遠越好,決計不要再跟她有任何牽扯,並且要好好讀我的書才是。」
他甩了甩頭,強迫自己再拿起「論語」,可是念了幾句又不禁擔憂地喃喃自語,「好像……也不對呀!」
這麼久都听不到鄰房的動靜,實在不像她的脾氣和個性,她該不會是一怒之下做了什麼傻事吧?
他的臉色頓時蒼白了,想也不想地扔下書,旋風般地沖出房門往隔壁跑。
房門被猛烈踢開的那一剎那,杏兒正擦完身子穿上鵝黃色的鴛鴦小肚兜,還未來得及穿中衣,門板砰然巨響嚇了她一大跳。
「是哪個……啊!!」她花容失色地緊擁著中衣背過身,又羞又惱又氣又慌。「你、你來干什麼啦?」
小刀也被自己踹飛門的動作嚇住了,但真正讓他整個人呆掉的是電光石火間瞥見的一抹瑩然凝脂酥胸和小巧圓潤的肩頭。
但是她隨後喊的那聲令他驚駭氣憤地四下張望,滿眼想殺人——
「?在哪里?好大的膽子敢偷看我的杏兒,是誰?給我滾出來!讓我挖掉你的雙耳、閹掉你的小雞雞!」他怒吼道。
「還看哪里?我說的就是你啊!笨蛋!」杏兒忍不住回頭,又好氣又好笑又羞惱地猛跺腳。
他迫不及待要保護她的樣子實在滑稽得要死,但又讓她窩心得要命。
「我?」小刀茫然的指著自己,「你說我?我嗎?」
她害羞得不單小臉滾燙飛紅,連晶瑩柔女敕的肌膚都染上一片桃花紅暈。
他痴痴地望著這美麗絕倫、讓他怦然悸動的一幕……
在曹子健所寫的「洛神賦」里,只怕洛神翩翩然的現身也比不上這一瞬間羞若桃花靨,眼若星光流轉的杏兒吧?
他看痴了,看傻了眼,高大的身軀直釘釘地在原地,腦子動不了,手指頭也動不了,但是身體某一個部位肯定在長大,而且劇烈悸動得比他想得到的還要快。
要命了!
「快……快穿上衣裳。」他花盡所有力氣才擠出這幾個字,氣息粗喘濃重而慌亂。
「我、我也知道呀,可是你要先出去。」
「什麼?」他一愣。
「你不出去我怎麼穿衣裳?」天哪,她不敢抬眼正視他,只能顫抖地嬌嗔叫道。
「什麼?呃,對,我要先出去……」他英俊黝黑的臉龐也紅了,僵硬尷尬地轉過身,同手同腳走了沒幾步又發覺不對勁,「等等,你的門被我踢壞了,萬一我一走,有別的壞人進來了怎麼辦?」
「這客棧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還有比你更壞的人嗎?」她又羞赧又害臊又生氣,可是要命了她居然更想笑?
他的反應和表情真的太可愛了,靦腆失措得像個小男孩,可是他眼中熾烈燃燒的熊熊火焰卻是很男人的。
她不禁覺得自己的肌膚也被他的眸光燃燒得酥麻灼熱了起來……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小刀拚命教訓、警告著自己,可是他的眸光還是情不自禁自她受驚又羞澀的眼楮緩緩游移向她小巧細致可愛的臉蛋,粉櫻色的唇瓣,弧度優美的玉頸、鎖骨,還有她美好瑩潤的肩頭和……
他的鼻頭一熱,鼻血噴了出來!
「天啊!」杏兒完全忘記自己幾近赤果的窘樣,急忙沖過去用雪白中衣捂住他的鼻子,「你還好吧?怎麼流這麼多血?你鼻子以前是不是曾受過傷?糟了,怎麼辦才好?我去叫大夫吧——」
小刀沒有回答,只是緊緊抓住她的手,深邃黑眸目不轉楮地瞅著她。
「杏兒,別管我的鼻子了,你原諒我好不好?」他聲音輕柔似水,深深懇求著她。
這些天找不到她,他真的過得好淒慘,尤其是良心上的內疚日日啃噬折磨著他,可是在找到她之後,看見她緊繃的小臉上毫無笑意,他的胃就像被誰重重踢了一腳。
杏兒背脊竄過了一陣無關寒冷的戰栗,小臉羞紅欲醉,直覺想要推開他卻怎麼也掙不離,尤其她的手還緊揪著中衣……等等,她的中衣在她的手上,她的雙手又被他的大手緊緊握住,她的肌膚覺得涼涼的,那——
「我的天啊!」她小臉變得更加通紅,拚命想抽回手好遮住自己僅著肚兜的白女敕身子。「放,放開我啦!」
「我為什麼要放?你都還沒有原諒我。」小刀還沒反應過來,疑惑地問道。
「你、你……你這個大呆瓜!」她吼了出來,「人家只穿件肚兜啦!」
他像是觸電般猛然放開她,鼻血又狂噴了出來。
「對不起!」他慌忙轉過身,用袖子壓住了鼻子,陡然覺得頭暈。
不知是因為血流太多了,還是方才瞥見的春光太刺激了,他就連站都快站不穩了。
杏兒羞得整個人跟只煮熟的蝦子一樣紅,七手八腳地抓過衣衫穿了起來,直到包得跟顆粽子一樣才放心。
「呃……你的鼻子,還好吧?」她怯怯地,小小聲地問。
「我沒事。」小刀連聲保證,僵硬的寬肩連動都不敢動,更別說回頭轉身了。「偶爾流流血有助身體健康,不礙事,不礙事的……你穿好衣裳了嗎?」
「對。」她低下頭害臊地絞擰著翠綠色的腰帶穗子,雙頰的酡紅怎麼也消褪不掉。「你血流得挺多的,真的不要緊嗎?」
「不要緊,明天多吃點豬血湯就好了。」他松了口氣,有些遲疑靦腆地道︰「我……可以回頭了嗎?」
「嗯。」她頰邊的臊熱更深。
小刀緩緩地轉過身,歉然而溫柔地凝視著她,「對不起,我好像常常惹你生氣。」
經過方才這麼臉紅心跳地一鬧,杏兒滿肚子悶燒著的火氣也消失無蹤了。
總不能真的氣他一輩子吧?何況他真的追到她了,還這麼溫柔體貼小心陪禮的
「那你以後還會無故把我扔下嗎?」她咬了咬下唇,明明心里已經被他給感動得亂七八糟了,表面上還是要矜持考慮。
「不會了,我保證永遠不會了!」他大喜若狂,一把握住她的小手猛搖。「杏兒,你的意思是原諒我了嗎?」
她再也憋不住笑意浮上唇畔,白了他一眼,「給你一次機會,以後再這樣對我你試試看。」
「遵命,小的不敢。」他感動到差點飆淚,笑了笑了,她終于笑了。
甜甜的,自晶瑩明亮的眼底蕩漾開來,然後是微微輕皺的俏鼻,最後落在那桃花櫻果般紅女敕的唇上……他覺得她仿佛在發光,他的心也在發燙。
不知道為什麼,光是看她笑,他就覺得自己也很快樂。
她的笑容好似有一種神奇的傳染力……
「好啦,別耍寶了,我渾身腰酸背痛的,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杏兒紅著臉拚命把他推出房外,小手在觸及他強壯溫暖的胸肌時不禁又害臊了一下。
「要不要我幫你捏捏臂膀?」他猛獻殷勤。
「不用了,回去睡你的吧,乖!」
「沒問題,」他看著房門在面前關上,仍舊一臉傻笑。
懸在心頭好些天的大石頭終于放了下來,她原諒他了,他今晚總算能夠安心睡個好覺了。
不過他的腦子自動回想起了方才見到的那一幕旖旎春光,還有方才觸手感覺到的軟玉溫香,霎時鼻腔又一陣蠢蠢欲動的濕熱。
哎喲,血又流出來了。
他得趕緊回房吞幾顆雪蟾止血生津丸,並且狂讀聖人書中所有「發乎情,止乎禮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