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
「唉,又下雪了。」她望著窗外,支著臉頰,無奈極了。
好不容易放晴了兩天,又下雪了,這雪一下就不會有那麼多人願意出來溜達,她把自己嫁出去的機會又變得小小小……多了。
對她而言,是沒有那種坐在家里頭,媒人踏破門檻的好事啦!
「難道我的標準真的太高,人也太凶了?」她想起今兒白天梅十二少說的話,不禁怔忡了一下。
想到他的話,就想到他那雙好看的大腳,還有他一身翩翩然的白衣,還有他笑起來的模樣。
當他快樂地對她訴說分享著光著腳丫子的好處時,那雙比女人還漂亮的鳳眼閃閃透著光,害她心兒也不知怎地亂了好幾拍。
「但是他怎麼可以取笑我呢?」她眼底因回想而迷蒙的笑意又沒了,鼓起腮幫子暗生悶氣。「我是真的很在意嫁不出去這件事,他那麼風流,那麼受歡迎,又有那麼多女孩子喜歡他,搶破頭想要送上門去,他怎麼可能了解我的心情呢?」
壞蛋,明明瞧見了她落魄到得四處逢人就問「你要不要娶我?」,卻還說話說得那麼直接。
再怎麼說她也是女兒家,她也會難過的。
「唉……」她索性整顆頭擱在桌上,彷佛不勝負荷。
原來他就是那個說要後宮搜集滿三千佳麗的風流梅十二少呀!
他看起來……好像也沒那麼風流輕佻惹人厭。
璞娘腦子一片亂哄哄,可是反反覆覆顛來倒去想的都是那個可惡又漂亮的梅十二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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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幸虧雪停了,否則璞娘可能會郁悶到槌牆壁出一口悶氣。
她是無所謂,但是爹和帳房先生應該會很有意見。
這已經是她家不知道第幾次重新砌牆了。
「冷靜,冷靜,放、輕、松。」她努力對自己說。
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居然沒人要,嫁不出去,她滿心又開始燃燒起熊熊火焰。
尤其鄂老爺又在此時興奮萬分地拿著一張紅得刺眼的帖子踏進來。
「好消息!好消息!璞娘呀,你表姑媽要嫁人了。」
「表姑媽?住在城南今年四十八歲五短身材一口黃牙人稱火雞母的表姑媽?」她悚然一驚,連口氣都來不及喘地追問分明。
「是啊,你說說這是不是天大的好消息?」鄂老爺沒注意到女兒臉色慘變,自顧自的在那兒感動得亂七八糟。「嗚嗚,我還以為她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了哩!正想著以後死了哪有臉見你表叔公?」
璞娘也快哭了。
「連表姑媽都嫁得出去了,為什麼我就是沒人娶?」她淚汪汪,大聲地擤著鼻涕。
鄂老爺頓時呆住,尷尬不已地看著憤慨無奈又難過的女兒。
「呃,往好的方面想,連你表姑媽這樣的人都嫁得出去了,你更加沒問題的。」他結結巴巴的安慰。
「是嗎?」她嘆了口氣,低頭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兒?」鄂老爺緊張兮兮地追問。
「出去走走。我怕我會忍不住替咱們家拆房子。」她起碼出去拆的會是別人的房子。
「讓薛嬤嬤陪你一起去,免得你又闖禍了。」鄂老爺急忙叮嚀。
她大感受傷地猛回頭,瞅著父親。「在你眼里,我就是個到處闖禍的麻煩精對不對?」
「不……不是的,寶貝女兒,你听我說——」鄂老爺一時間手足無措。
「算了,听你承認我更難受。」她一臉憂郁地搖搖頭。「我出去了,中午不回來吃。」
「你不回來吃要去哪兒吃?爹跟你賠不是,你別嘔氣啊——」
就在這時,薛嬤嬤急喘著氣,滿面紅光地沖了進來。
「老爺!小姐!天大的好消息啊!」
「又是誰要嫁了?」璞娘沒把握自己的心髒是否受得了連番打擊。
「是小姐你呀!」薛嬤嬤激動到口齒不清了,握著她的雙手一陣亂搖。「恭喜小姐、賀喜小姐,這真是開春以來最大的喜事,我就說嘛,我們家小姐長得干嬌百媚的,怎麼會沒有人愛呢?」
她的心猛然一跳,失聲道︰「你……你說清楚,什麼跟什麼?」
「有人來提親。」薛嬤嬤笑彎了眼兒。「有人來提親哪,小姐。」
「感謝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和十方神仙保佑……」鄂老爺已經狂喜到雙手合十頻念佛號了。
璞娘又是歡喜又是納罕,一顆心不自禁微微一揪。
真的有人提親了?
那個有一雙好看大腳、白衣似雪的梅十二少若是知道了,他會很驚訝吧?
或者……可會有一絲絲的失望?
不知怎地,璞娘心底有莫名的失望。
提親的人是誰呢?怎麼也不可能會是他。
「提親的人就在大廳里頭等著,老爺,小姐,我們快過去吧。」薛嬤嬤極力催促,生怕讓人家等久了改變主意,若是跑了可怎麼辦?
「是啊,璞娘,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你不是盼了很久嗎?」鄂老爺拉著她,微感納悶。「你怎麼臉兒臭臭的,不是該高興嗎?」
她深吸一口氣,甩去莫名其妙的念頭,咧嘴一笑。高……興,我高興得不得了。走羅、走羅,讓我看看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人敢上門提親。」
「璞娘丫頭,溫柔點,溫柔點哪!」鄂老爺拚命惡補,「不要擦腰,不要瞪眼楮,不要……」
「你干脆拿塊布把我蒙起來好了。」她沒好氣。
「唉,總之待會兒你別開口,牢牢的閉上嘴巴,坐的時候別一甩進椅子里,還有別抓頭發,別動不動就撾壞桌子……」
「我改變主意了,你還是拿條繩子把我從頭到腳綁緊一點。」她哼了哼。「免得壞了大事。」
「你到底想不想嫁人,揚眉吐氣一番?」
鄂老爺一句話說得她整個人又消了氣,乖乖地點點頭。
「那就什麼都別講,只管笑,知道嗎?」鄂老爺恐嚇道︰「說不定這次是最後一次人家主動提親了,搞砸了可不是好玩的。」
「好……吧。」她無精打彩。
「要說‘是的,爹’。」這下換作鄂老爺擦腰神氣了。
「是的,爹。」她強忍瞪人的沖動。
「還有,說以後我再也不會砸爛牆壁,還會學下廚,做女紅,讀詩書……」鄂老爺可樂了,迭聲說下去。
「喂,老先生,做人不要太過分喔!」她眼角在抽動,話自齒縫進出。
鄂老爺吐了吐舌。「好好,總歸一句,咱們先去見客再說。」
她點點頭,覺得有點窩囊地嘆了口氣。
誰說模樣兒長得美麗就是佔了便宜?她敢打賭,這京城里就沒有人像她嫁得這般辛苦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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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
她一踏進大廳,登時渾然忘卻爹爹的叮嚀,失聲大呼小叫起來。
可是教她怎麼忍得住?因為此刻坐在大廳太師椅上笑得好不得意的竟是那因風流而聲名遠播的梅十二少;︰
鄂老爺不識得他,但是一見這雪白素淨英挺的貴公子,兩只昏花的老眼瞬間綻亮了起來。
「哎呀,真是太失禮了,竟然讓公子你在這兒等了這許久。」鄂老爺看著貴公子前呼後擁的人馬,個個手上都捧著紅緞子掩住的禮盤,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笑了再說,「小老兒敝姓鄂,請問公子尊姓大名?」
梅十二微微一笑。
身旁的梅管家已經不卑不亢地道︰「鄂老爺,我們家公子是梅花莊主十二少,今日來訪是為了貴干金小姐。」
「你……你就是梅十二少?」鄂老爺驚傻眼了。
就是那個揚言要搜羅天下絕色美女的梅花莊主,京城有名的風流公子?
一時間,鄂老爺真不知該為女兒高興還是難過好。
雖說梅花莊有錢有勢名動天下,梅十二少更是人盡皆知的俊美俠客,但是他風流的名聲更驚人,舉凡王公貴族的千金或青樓花魁,多多少少都與他有那麼點桃花債……
可是梅十二少居然親自來提親,這……這更是莫大殊榮啊!
鄂老爺剎那間覺得頭好暈,完全不知該怎麼辦才是。
「為了我?」璞娘已經把爹爹的交代拋在腦後,皺眉頭瞪著他們。「是來尋仇的吧?我可先說清楚,五個對一個我不反對,可是你們不準打我爹和女乃媽。」
「噗!」梅十二忍俊不住。
梅管家則是一臉尷尬。「鄂小姐,恐怕你是誤會了,我們今日是來提親的。」
「咦?」璞娘眼珠子大睜,險些掉出來。
梅十二少來向她提親?!可……可是她昨天才揍了他一拳。
「是的,我來提親。」梅十二笑吟吟開口。
「我昨天揍的是你的肚子,可是壞掉的怎麼會是你的腦子?」她錯愕地問。
「噗!咳咳咳……」這下子忍笑的換作梅管家和三名手下了。
「昨兒的事就讓我們把它忘了吧。」梅十二牙癢癢,但是為了他的目的,還是綻出了招牌笑容。「據我所知,你想嫁人,正好我也想娶親,我昨晚思前想後,怎麼想都覺得這一切都是天賜良緣,所以今天不再耽擱,就直接上門來求親,唐突失禮之處還望鄂老爺和小姐海量包涵才是。」
「哪兒的話,」鄂老爺就算撿到大元寶也沒這麼開心,「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你為什麼想娶我?」她直接走到他面前,秀眉微蹙,逼問道。
見是他來求親,她的心底自然覺得一陣甜絲絲的,可是她不是笨蛋,知道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更何況他倆昨兒是頭一次相見,他又正好看見她沿街想搶人做丈夫,還看見了她惡形惡狀扁人的模樣兒……
若是正常人早嚇得有多遠閃多遠,怎麼可能還會在隔天一早上門求親?
……唔,有古怪。
「我對你一見傾心。」他凝望著她絕艷的小臉逐漸貼近,她的鼻尖就快對上自己的鼻尖,笑意漾得更深了。
啊,近看她更覺得嬌艷無瑕,眉目如畫,撇開凶巴巴的皺眉樣不說,吐氣如蘭似麝,幽香輕襲人來——他沒有飲酒,也像是醺然欲醉了。
他忽然覺得她皺眉齜牙咧嘴的模樣也挺有趣可愛的,不禁笑得更愉快。
「那你愛我哪一點?」
「從發頂至腳尖,由你的眼神至你的笑容,無一不愛。」他輕輕地道。
璞壤小臉緋紅,呼吸急促起來,連忙捂住狂跳的胸口試圖冷靜。
風流公子名不虛傳,三兩句就害她心跳得亂七八糟,一塌胡涂。
「可是我昨天揍了你。」她拚命想找出理由,好拆穿面前的溫柔假象。
「我說錯話,該揍。」他的眼神似乎越發深邃柔和了。
要命了,他的眼楮會勾魂哪!
璞娘連忙眨了眨眼,不敢去看他會說話的眼眸。「可是我們才見過一面,這樣就成親會不會太隨便了?」
不會比你滿街抓人當丈夫隨便吧?他心想。
但是實話自然不能說出口,于是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幽幽地道︰「愛上l個人是最最身不由己的事,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昨日未曾遇見你,這樣就免受那輾轉反側、魂牽夢縈之苦。」
薛嬤嬤和鄂老爺在一旁是听得如痴如醉,差點爭著說「我願意!」、「我嫁給你!」。
那樣銷魂深情的眼神啊……
「噢。」她也說不出話來,總覺得還是有什麼地方怪怪的,不對勁,可是他的話又是那麼樣自然,教人怦然心動。
是真的嗎?他真的對她一見鐘情?
可是……
「你願意答應嫁給我嗎?」他眼眸盛滿愉悅和自信得意,光芒閃耀。
凡是他梅十二少出馬,沒有女子不動心留情的!
「可是你長得太漂亮了。」她有一些遲疑,最後還是老實道︰「我想嫁給一個比較像男人,有男子氣概的英雄豪杰,不想嫁給比我還漂亮的……呃,公子。」
剎那間,廳里吹起了一陣寒風,全場的人盡皆目瞪口呆地盯著她,然後慢慢地、畏懼瑟縮地望向梅十二少——
糟了,十二少一定大發雷霆!
他看起來像是遭受強大打擊般,俊臉先是煞白,然後是鐵青一片。
「你寧可在街上隨便抓一個張三李四王二麻子,也不願意嫁我?」他滿臉烏雲密布,咬牙切齒。
「你長得太漂亮也能怪我嗎?」她一臉無辜。
「那麼我是不是該在臉上劃一刀,落下個疤就豪邁點?」他危險地眯起雙眼。
听到他冰寒徹骨的語氣,所有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倒不用那麼委屈,如果長些胡碴出來,效果看起來應該不錯。」她還真的考慮了起來。
「你……你……」他氣到指著她的指尖都在顫抖。
「那就這麼說定了。」她像是唯恐自己改變心意似的,連忙轉身就跑回房間。
哎呀呀,她可是花了好大的自制力才壓抑住沖動點頭答應嫁給他的念頭,像他這麼俊俏迷人的男兒,要拒絕他真是太痛苦煎熬又艱難啊!
可是原則就是原則,她不能違背自己的原則。
大廳里,人人你看我、我看你,完全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也不知道究竟是該講話,還是該閉嘴好。
「哈哈哈……」
梅十二少大出眾人意料之外,笑得眾人吃驚萬分。
但見他邊笑邊拭去了眼角的淚花,鄭而重之地宣布︰「我一定要娶她。」
鄂老爺一顆心本來吊高高,現在又迅速跌入了一團迷惘卻甜絲絲軟綿綿的喜悅中。
「十二少,你……你是說正經的嗎?」鄂老爺作夢也想不到,這天底下居然真有男人會對璞娘生出容貌以外的興趣。「我知道小女長得千嬌百媚,但是她的脾氣……」
「我就喜歡這樣的她。」他露齒一笑,眼神友善,愉悅地道︰「鄂老爺,如果不介意的話,咱們先來商量婚事吧。」
「我當然是一千個一萬個好,只是璞娘她……」
「我會讓她答應嫁給我的。」他迷人地微笑。
就算賭上他的男兒氣概和男性自尊,他也要馴服她。更何況她對于他的計畫有著莫大的推波助瀾之力……
「是是。」鄂老爺已經樂昏頭了,只要有人肯娶他的母老虎女兒,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世代恩公。
「聘金是這樣子的,南海上好粉紅明珠一百斛、奇玉翡翠一百片、黃金一千兩、大紅珊瑚寶玉五十串,還有……」梅管家得到指示,已經開始取出禮單一一念起,念得鄂老爺和女乃媽下巴齊齊掉了下來。「以及今日見面禮,紅寶石、黃金鐲子二十對,琥珀二十對,白銀五百兩,象牙精雕八仙過海一對……」
「薛嬤嬤,你扶扶我,我覺得……頭暈腳軟……」鄂老爺心髒和四肢有些不支。
有人肯娶女兒已經是大恩大德,沒想到對象不但是風流俊俏、權勢滔天的梅花莊主,還有這麼多見面禮和聘金……
雖說他不是在賣女兒,可知道女兒在未來夫家心目中是如此價值連城,他忽然覺得多年來被左鄰右舍取笑的委屈和窩囊氣全煙消雲散了。
「恭喜老爺,賀喜老爺!」女乃媽笑得合不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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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一身雪白長袍、瀟灑如故的梅十二又來了。
但是今天他俊美臉上有著明顯的胡碴,看起來非但不突兀,反而有股憂郁不羈頹唐的味兒。
鄂府里的丫頭們看得個個心旌搖蕩,恨不能上前去以萬斛溫柔撫去他那抹滄桑……
「我蓄了胡子。」他來到璞娘面前,愉快地道︰「依照約定,你肯嫁我了吧?」
「什麼?」蹲在小園子里的璞娘回過頭來,小巧的臉蛋上滿是泥巴,活像是個小乞丐。
「喝!」他倒退一步,臉色微變。「你……你發生了什麼事?」
「我在研究冬天蚯蚓們都到哪兒去了。」她得意地捧著滿手的條狀物事湊近他。「你瞧!它們在睡覺耶,凍得一條條跟小棍子沒兩樣,真好玩。」
他目瞪口呆,怔怔地看著那一條條僵掉的蚯蚓。
換作是平素的梅十二少可能會嚇得退避三舍,但是此時此刻的他卻不能退卻。
雖然他最討厭這種軟軟的,條狀的東西……
他深吸一口氣,擠出笑來。「你好大的興致,不怕冷嗎?」
「我穿很暖。」她嫣然一笑,身上原本雪白的兔毛襖子,此刻已經變成灰撲撲,慘不忍睹。「啊,我又弄髒了,女乃媽又要生氣了。對了,你臉上是怎麼回事?吃燒餅的時候不小心沾著芝麻了嗎?」
「我臉上沾芝麻——」他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憤怒地岔入氣管。「這是胡碴,胡……碴。」
「原來是這樣。」她恍然,連忙恭恭敬敬地研究起他蓄著胡碴的模樣兒,瞧著瞧著,驀然小臉一紅。
他留著胡碴還挺粗獷好看的,也比較不像個漂漂亮亮的男人了。
璞娘忽然覺得有點感動。他真的為了她的一句話,就舍棄了干干淨淨秀秀氣氣的習慣,留了這滿下巴亂糟糟的胡碴。
「你願意嫁我了嗎?」他修長的指節輕輕揩去她鼻尖的一小團泥巴,柔聲問。
她心兒不知怎地怦怦跳,被他指頭踫觸遇的鼻端漸漸發燙,蔓延到整張小臉蛋……
他的動作好輕柔,卻又帶著一絲絲陽剛的氣度意態,長長的睫毛底下是黑幽幽的瞳眸,若有似無地在對她放著誘引的光芒。
璞娘破天荒地低下了頭,扭捏起來。「我……我也不知道耶。」
該答應嫁給他嗎?她明明就想嫁人想瘋了。
可是就為了他長了胡碴就嫁給他嗎?這種理由會不會太丟人了點?
但是這是第一次有人求她嫁,他看起來又是那麼希望她嫁給他……哎呀,她的腦子亂成了一團,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樣才好。
「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他心坎泛起了一絲喜悅,莫名地蕩漾著。
「可是我很凶的。」她仰頭,有點不好意思地承認。「我學不會什麼叫溫柔體貼,說話走路吃飯樣樣都不像樣——這是我爹說的,還有,我拒絕跟另一個女人分享丈夫,一張床不能睡三個人,一枝傘下也只能有我和你,無論如何絕對不能拋棄我,別人欺負我你一定要出來挺我,就連說夢話喚的也只能有我。這樣你還要娶我嗎?」
「要。」他笑了,黑眸炯炯發亮。「我答應你,從此以後不再風流,不和別的女子眉來眼去,想的只有你,抱的也是你,替你打傘,不讓別人欺負你,夢里喚的只有你。」
璞娘痴痴地仰望著他。「真……真的可以做到嗎?」
「沒問題。」他展顏一笑,輕輕俯在她額上落了一吻。
輕若蜻蜒點水,卻在她的心底投下了無比震撼的甜蜜,泛起了無數個圈圈兒。
「好,我嫁你。」她感動不已,甜甜地笑了,一拍胸膛慨然地道︰「從今以後我會努力不去闖禍惹事毆打鄰居——不管他們有多惡劣,不打你、不揍你、好好地學著怎麼做一個好老婆。」
「啊,我是不是在作夢呢?」他撫額,夢幻地嘆道︰「你真的答應嫁給我,還答應不打我……捏我一下,我生怕這不是真的。」
「好。」她二話不說就朝著他的手臂大力捏了下去。
「嘶——」他驚跳起來,俊臉又是好笑又是吃驚,邊揉著劇疼的手臂邊無奈道︰「你還真的下手?」
「我爹說做老婆的得盡量听丈夫的話。」她眨眨眼,迷惑地道︰「怎麼?不是啊?」
「是是是。」他嘆了口氣,哭笑不得。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也。
但是一記擰捏換來她往後日子的言听計從,怎麼算也值得。
「好了,那咱們就這樣說定。」她小臉滿是期待。「你的大花轎幾時來抬我呀?」
「很快,非常快。」他失笑。唉,真沒想到她真的想嫁人想瘋了,連女孩子家一絲絲的矜持與嬌羞都不顧了。
話說回來,他懷疑她全身上下可有一根柔順羞怯的骨頭?
對她來說,彷佛天大的事用拳頭就可以解決吧?這樣也好,沒有太過縴細敏感,傷春悲秋的性子,這正是他計畫中最需要的。
他眼神有一絲矛盾猶豫地看著她,心底驀然掠過一抹不忍。「你當真不後悔嫁給我嗎?」
「不會呀。」她給了他一朵燦爛天真的笑容,又蹲去繼續挖她的蚯蚓了。「你別後悔就行了。還有我爹可能會要你簽一份‘貨物出門,概不退換’的契約,簽的時候千萬記得再安慰安慰他,同他保證你絕對不會二天後就給我休書的,呵呵呵。」
他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蹲在跟前這小小的身影,真能堅韌得不畏人生中的狂風暴雨嗎?
而他,有權利讓她去面對這一切嗎?
他搖了搖頭,硬下心腸不去顧慮其他。棋子已就定位,誰也無法終止這一盤的命運棋局。
是輸是贏……就連他自己也沒有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