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娘剛剛離開娘家,邊舌忝著香甜好吃的麥芽糖,眯著眼仰頭感受著春天的氣息輕輕地撲面而來的清新滋味。
坐在設計飄逸,全以剔透輕紗掩住的馬車上,她忍不住笑呵呵。
坐在馬車上還能邊看風景邊吹風,這種滋味真美妙。
相公家真是什麼都有,連馬車都比人家的特別。
「十二少女乃女乃,親家老爺真客氣,還給了我這麼多糖吃。」青兒真是覺得幸運極了,她抱著滿懷的松子糖、玫瑰糖、核桃酥……糖香四溢又甜進了心坎。
「我爹要謝謝你平日那麼照顧我呀。」她笑嘻嘻,吃著麥芽糖,咋舌道︰「今天咱們沒有告訴相公就偷跑出來,他應該不會生氣吧?」
「十二少爺哪舍得生少女乃女乃的氣呢?」青兒咧嘴一笑。
「呵呵呵,別消遣我,我會不好意思的。」她害羞地用肘撞了撞青兒,卻沒想到青兒險些飛出去。「青……青兒——」
「少女乃女乃,就算婢子說錯了,也用不著下這麼重的手啊!」青兒邊撿著落在腳邊的糖,邊揶揄。
「對不起,你沒受傷吧?」她擔心地問,急忙地拉過青兒來檢查手呀腳的。
「少女乃女乃,我跟你說笑的,沒事啦。」青兒哈哈笑。
就在這時,疾奔如滾雷的馬蹄聲由遠至近,如一陣旋風涌卷而來,與她們倆擦身而遇。
璞娘警覺地一回頭,望著那快馬和逐漸遠去的修長身影。
「咦?」馬夫首先眨眨眼。
「青兒,你覺得那個像不像……」她也注意到了。
「十二少爺!」青兒低呼,和她面面相覷。「他要去哪里啊?」
「對啊,他到底要去哪里咧?」她認真地盯著他遠去的背影,忽然一把抓住青兒,對著馬夫大叫︰「我們追!」
「可是十二少女乃女乃……哎呀,我的糖又全撒了……」
馬車很快地追趕了起來,可是終究不及前頭兩匹馬的腳力,等到馬夫驅車進了一條出名的花街柳巷時,已經沒有見到他們的身影。
「少女乃女乃,怎麼辦?」
「認馬!」她咬牙切齒,狠狠瞪著一家家金碧輝煌卻粉氣十足的勾欄院。
還有不少妓女涂脂抹粉地在那兒勾引客人呢!
馬夫慢慢驅車,終于眼尖看到那兩匹烙了梅花莊印記的馬兒。
「在這里!含秀樓。」
她看見那兩匹馬,再看了看門口妖妖嬌嬌的女子們,勃然大怒。
「相公怎麼可以這樣?他又騙我,又跑進勾欄院里風流了!」她胸口陣陣刺痛,眼眶濕熱起來。
她的心和胃像是被塞滿了棉絮般又脹又痛又酸,怒氣和傷心不知道哪個比較嚴重,可是她的鬢角抽疼,害她瘋狂地想要槌爛什麼,或是狂吼一頓才能稍稍舒解心底的憤恨。
他不是說從今以後會好好疼惜她,愛護她嗎?為什麼現在又把自己的誓言忘得一干二淨?
璞娘的肩頭顫抖著,拳頭緊緊握了起來,拋下在那兒跺腳噴氣的馬兒,殺氣騰騰地就要踏進那垂著粉紅色誘人簾幕的畫樓。
「十二少女乃女乃,你冷靜點,我相信十二少爺到這里一定是有他的理由。」青兒死命拉住她。
「還有什麼理由?虧我還說我相信他,相信個鬼,他成親不到兩個月就跑來尋花問柳了。」她哽咽著,忿忿然地一抹眼淚,怒火中燒地街了進去。
「噯,姑娘,你哪位啊?你……你找誰……哎喲!」
里頭出來追問的老鴇和龜公被她一拳一個打飛了出去,乒乒乓乓的壓砸了一堆東西,騷動聲使得里頭的客人和姑娘們好奇的涌出來探看。
「什麼事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女的好眼熟……」
她危險地眯起雙眼,大步一邁,雙手擦腰。
「我要找梅十二少,叫他出來!」
「你這個瘋女人,到這兒吵鬧什麼?」有客人忍不住破口大罵。「擾了爺們的興致,還不快走,待會兒有你好看的。」
「你們閉嘴啊!」她怒瞪著全場好奇或議論紛紛的男男女女,鬢邊突突狂跳。「給我滾到一邊去,再羅唆,我統統都打!」
「她……她是惡婆娘,鄂家的惡婆娘啊!」不知誰認出了她,驚聲大叫。
「什麼?是惡婆娘來了……」所有的人你推我擠,爭相逃命。
她無動于衷地看著這一切雞飛狗跳,眯起的美眸想找尋的只有一個——
他到底在哪里?
「梅十二,你不要躲了,我知道你在這里!」她開始大步走了進去,渾身散發著熊熊怒火狂焰。
她想哭,想仰天狂嘯,但是她更想狠狠地砸爛這整個地方。
「少女乃女乃、少女乃女乃,你等等我呀——」青兒著急擔憂地追在後頭。
她瘋狂地搜尋著他的蹤影,踹開一間又一間的門。
而在里頭雅室里的梅十二心思莫名地紊亂了起來,他倏地起身,卻已經是來不及了!
門砰地一聲應聲裂開,梅少硯還來不及反應,就赫然發現清麗可人的少女乃女乃站在門檻上,臉色鐵青,衣服髒了,頭發也亂了,一雙逼人的美目惡狠狠地瞪著這一切。
他臉色一變,莫名地慌亂心虛了起來。
「璞壤?」
「你在這里做什麼?」她像看到了獵物的母老虎,伺機而動地瞪著梅十二,順便還不忘環顧四周,最後凌厲的眼神落在一名懷抱琵琶,婷婷娜娜自里間緩緩走出來的紅衣姑娘身上。
她的心髒瞬間凍結了!
「她是誰?」她沖向前,老鷹捉小雞似地一把將琵琶女拎了起來,凶神惡煞般地大吼︰「為什麼會跟你單獨坐在這里?你來尋花問柳的對不對?」
「不,你誤會了,我……我只是來听听曲子。」他極力安撫她,緩緩走近她,輕柔地勸道︰「你先把人放開,你抓得太緊,她快不能喘氣了。」
「你關心她?你竟然當著我的面關心這個唱曲兒的?」她又氣又心痛,胃也痛得亂七八糟,深深吸了一口氣。「我給你一個機會解釋,你到底是來干什麼的?」
「我——」他的聲音沙啞了。
「就算只是來听曲子的,可你為什麼要來這里听曲子?你想听曲子,我也可以彈給你听、唱給你听啊!」她強忍著淚水,狠狠地揉了揉發熱濕潤的眼眶,「為什麼還要背著我找樂子?難道有了我還不夠嗎?你說只愛我一個,統統都是騙我的嗎?」
她一連串強抑住難過和憤怒的發問,問得他啞口無言,心髒不住絞擰疼楚著,可是他不能解釋,也無法在此刻向她據實以告。
他不能讓三年來的精心計畫毀于一旦,在最後開頭功虧一簣,雖然今天出現在含秀樓的並非是他尋覓已久的那人,但是他有預感,真正的「琵琶女」即將出現。
現在,他更不能讓生性沖動的璞娘壞了大事,最重要的是,他目前沒有多余的心力精神向她好好解釋這策劃長達三年的一個局。
目前,全力找出「琵琶女」才是首要目的。
「璞娘。」他嘆氣,注意到含秀樓里上上下下都偷偷模模擠在外頭看熱鬧,在這個時候更是什麼話也不好解釋。「你先回去,我會好好對你解釋的。」
「有話在這里說,除非你做了什麼不光明正大的事,心虛!」她咬牙切齒,熱淚不住在眼底打著轉,拚了命也不願哭泣。
遇事就逃不是她鄂璞娘的個性,就算今天鬧得全城皆知,她也要親耳听見他說個清楚、講個明白!
為什麼成親不到半個月,他就捺不住風流本性了?
難道……她真有那麼差勁,逼得相公忍不住出外偷吃嗎?
難道他真的不能只要愛一個女人就好了嗎?
「璞娘,別再使性子了,」他迫于無奈,只好臉色一沉,低喝道︰「這樣難不難看?別讓人家以為我教妻無方,連個老婆也趕不回去。」
「你……你說什麼?」她腦里瞬間一片空白,雙腳發軟無力。
「放我下來,求求你,放過我吧!」那個紅衣女子劇烈發抖,拚命哭叫求饒。「我……我和十二少沒有做什麼,真的……我發誓。」
「你閉嘴。」她大吼一聲,淚水終于再也抑不住地掉落,憤怒痛楚地瞪著他。「梅十二,你……你是個大混蛋!」
她扔下紅衣女子,嗚咽痛苦地轉身街出雅室。
「少女乃女乃、少女乃女乃,你又要去哪里?你等等我啊!」青兒氣喘如牛地好不容易趕上,又只能眼睜睜看著少女乃女乃瘋了一般地跑掉。「少女乃女乃……十二少爺,少硯,你們……你
們到底在搞什麼?我從來沒見過少女乃女乃這麼生氣傷心……」
「你快去追少女乃女乃,顧好她,別讓她做什麼傻事。」他急促心痛地吩咐著,回頭對那名抖成一團的紅衣女子道︰「你別走,我還有話要問你。」
「十……十二少,饒了我吧,尊夫人很恐怖的。」紅衣女子牙齒打顫。
「我只是問一句話。」他雙眼綻放出危險的光芒,低沉地道︰「這把琵琶你是從何處購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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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蛋!
男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統統都是王八蛋、臭雞蛋、臭鴨蛋……
璞娘邊走邊哭,小臉哭得紅通通,也不顧路上行人驚疑好奇的目光。
她沒坐馬車,因為她現在完全不想看到跟梅花莊有關系的人!
「看什麼看?沒看過女人哭啊?」她抹掉的淚水又瞬間涌出,發現有人張大了嘴望著自己,不禁暴躁地吼了過去。
吼得那人立刻拔腿狂逃。
若是平常,她可能會笑出來,但是她現在怎麼也笑不出,腦袋疼得就像要裂開來了,她現在只想哭,只想掐死梅十二。
「少女乃女乃,少女乃女乃……」青兒覺得自己的腳一定快斷了,等到她終于趕到璞娘身邊時,她已經臉色發青、嘴唇發白,雙腳抖得不停。「等……等……呼……等等我。」
璞娘淚痕斑斑地回頭看著她,爆發過後的怒氣和痛苦已經榨干了她,現在她只覺得筋疲力竭,一顆心空蕩蕩的,只有隱約的揪刺疼楚感不時閃現出沒。
「你的臉色怎麼比我還慘?」她吸了吸氣,蒼白無力地笑了笑。
「少女乃女乃。」青兒總算慢慢恢復力氣,緊攀著她央求道︰「你別生氣,十二少爺絕對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真的,他是最愛你的。」
「是啊,最愛,但是他的最愛也不只有我一個。」她鼻頭又酸楚了,勉強咽下淚意。「你別再替他說話了,我現在頭好痛,好混亂。」
「可是少女乃女乃……」
「再說,我就回娘家。」她小臉變色,氣惱地道︰「青兒,我現在已經夠煩的了,我真的、真的不想听見任何跟他有關的話。」
「好吧。」青兒輕輕地挽著她,滿面關懷地道︰「我不說了,回去以後我幫你寫一張‘生氣中,狗與相公不準進入’的牌子可好?」
縱然愁腸百轉、悲憤難解,璞娘還是被她逗出了一朵小小的、脆弱的笑。
雖然一閃而逝,看在青兒眼里已經是大松口氣了。
還好,少女乃女乃還會笑,那麼十二少爺就還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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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她把房門鎖了起來,趴在床褥上邊生悶氣邊掉淚。
相公怎麼能這樣待她?
就算他現在馬上滾回來向她解釋,她也不會听的,一個字也不會听!
討厭……混蛋……風流鬼……不要臉的東西……
她手指緊掐住棉被,猛然坐了起來,吹開落在臉上的一綹發絲。
「該死的家伙!居然真的沒有追回來向我解釋!」她氣苦地槌了床一記。真不知道該恨他的尋芳問柳,還是該恨他居然沒有心急如焚地回來安慰她多一些引
結實的紅木床板喀喀兩聲,顯然不太承受得了她的鐵拳。
「好,很好,你有種就不要給我回來!」她忍不住對著門口用盡力氣大叫。「去听你那見鬼的曲子到耳朵聾掉吧!」
外頭靜悄悄,連半只鬼影子或是個丫頭的身形都不見,顯然是大家都接受到青兒的警告,現在絕對不可以再過來惹少女乃女乃生氣了。
解鈴還需系鈴人,十二少女乃女乃的傷心除了十二少爺之外,是沒有人能夠撫平得了。
而且有些事實真相,的確也不該由他們僕人奴婢來告知澄清的。
「梅十二,有你的!」她倏地站了起來,焦躁抑郁地在原地踱步。「好,你說話不算話,又瞞著我去找女人,又這麼半天都不回來同我講清楚。我……我……我去找梅家祖先告狀去!叫他們晚上托夢好好臭罵你一頓。」
她說做就做,怒沖沖地推開房門,朝西廂方向街去。
西廂的落霞梅苑在全莊園最僻靜幽雅的一處,平時璞娘很少會經過這兒,就算經過也只會拚命在嘴里念阿彌陀佛,請祖爺爺祖女乃女乃公公婆婆們好好安息,不需要特地跟她問候打招呼。
因為相公說過,這是個禁地,所以連帶的她也敬畏得不得了。
可是今天她滿月復委屈心酸,已經顧不得那許多,大剌剌地踏進了落霞梅苑的拱門。
這個院子格外的幽靜,花兒樹兒和小草們像是隨著時間靜止了,風兒輕輕拂過,隱約夾帶著一縷縷若有似無的嘆息。
「誰?」她毛骨悚然,本能地撫了撫手臂,疑神疑鬼地看著左右。
果然像是禁地,她忽然覺得這兒的氣氛不太對勁,滿月復想哭訴告狀的心思全不知被嚇到哪里去了,她吞了口口水。
「好吧,我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更不會動不動就勞煩長輩來操心自己的事。」她硬著頭皮喃喃,其實已經做好腳底抹油的準備。
「是誰?」一個沙啞的男聲響起。
「媽呀……我不是故意打擾列祖列宗祖爺爺祖女乃女乃的……你們不用現身,真的,完全不用,我自己可以想辦法解決的,真的!」她抱頭,驚慌地大喊。「孫孫孫媳婦在這兒跟你們請安了,但是請你們真的不用出來,我……我今天沒帶香,也沒帶三牲素果來……」
「姑娘,你到底在說些什麼?」一個平靜中帶著一絲絲好奇的男聲繼續響起。
咦?
她抬頭,勉強睜開害怕而緊閉的雙眼,隨即呆了呆。
一個蒼白、瘦削卻俊美的白衣男子坐在木輪椅上,微帶笑意與濃濃的疑惑打量著她。
「你是誰啊?」她眨了眨眼。「你有影子,那你不是列祖列宗了?」
「我雖然這些年來活得人不像人,但也不至于到像鬼的地步。」他嘆了一口氣,眼神微微和氣溫暖地望著她。「我知道你是誰了,你就是我哥哥的新娘子。」
她傻眼了,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問道︰「你說我是你哥哥的新娘子,那你是我相公的弟弟羅?啊,難怪我覺得你有點眼熟,長得跟我相公好相像,只不過你比較脂粉味,有氣無力的,我相公比較豪邁瀟灑又有男子氣概,而且他說話沉著冷靜的好有架式,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有時候又故意裝出慢吞吞懶洋洋的模樣……」
璞娘已經完全忘記半盞茶前嫉妒和委屈憤怒的火氣了,現在滿腦子都是自己相公的優點好處。
他再嘆了一口氣,眼底卻已明顯浮現了欣慰的笑意。
「我哥哥能夠娶到你,真是他這一生最美好的幸福。」
「呃,不好意思啦。」她笑呵呵,得意地道︰「但是你這人講話真老實,的確我家相公能夠娶到我是他三生有幸,可是他真的太過分了,口口聲聲說喜歡的只有我,願意為我改掉風流的習慣,結果統統都是騙人的,哼!我已經決定不要再相信他了。」
他張口欲為責任感超強的兄長解釋,可是一臉陰沉的梅十二已經出現在他倆面前,英挺的濃眉可怕地蹙擰起來。
「璞娘,你怎麼會來這兒?」他一個箭步向前,鐵臂猛地將她抓回自己懷里,緊緊箍鎖著她柔軟的小身子,怒目瞪視著白衣男子。「你想對我妻子做什麼?」
「大哥,你誤會了,我只是……」
「難道你害得自己、害得……‘她’不夠,現在又要來招惹璞娘了嗎?」他渾身散發著強烈的保護和佔有欲,霸道地將璞娘擁攬在懷中,面無表情,但是長久以來的深郁忍耐負重痕跡已深深刻劃在他眉宇間。
他眼底眉間散放出一股濃濃的倦意,黑色深邃的瞳眸蓄滿了風暴和無以言喻的疲憊。
「大哥,對不起,都是為了我,累你受苦了。」白衣男子心情沉重而懺悔地低低道。
「我就快找到她了,現在任何人都不準再節外生枝。」他咬著牙,神情陰郁地道︰「你應當知道我在說什麼,還有,沒事別踫我的妻子。」
「大哥。」白衣男子啼笑皆非,雙眸綻放出愉快欣慰的光芒。
他從來沒有見過大哥這樣在乎一個人過,甚至不惜對他撂下狠話。
真是的,難道他在大家心底就真是個這麼風流又下流的人嗎?
白衣男子無奈又感好笑地搖了搖頭,對看得目瞪口呆、一頭霧水的璞娘拋去一抹歉然的微笑,然後在梅十二凶狠的瞪視下竊笑著進屋。
「他真是你弟弟?」她恍神恍神的,不由自主被那朵春風般燦爛迷人的笑感動了,仰頭道︰「他笑起來挺好看的,我想也跟你一樣是個風流精吧。」
璞娘這一刻完全忘記生他氣的這回事。
「你也喜歡他?」他臉孔驀地慘白,慍怒地低吼。
「我干嘛喜歡他?」她被吼得莫名其妙,推開他。「他又沒有你好看,我不是說你比較有男子氣概嗎?我愛的當然是只有……喂!等一下,你有什麼資格吼我?你那個唱曲子的小美人呢?怎麼沒帶回來?啊?」
可是來不及了,她月兌口而出的真心話已經瞬間撫平了他所有的焦灼、嫉妒、憂慮和恐慌……
「我就知道你的心里只有我。」他咧嘴一笑,英俊抑郁的臉龐瞬間變得異樣傻氣起來。
看得她心都柔了下來,軟軟得再也生不起一絲一毫的氣。
「既然那麼在意我,為什麼還要去听曲子?」她哼道,撒嬌大過生氣。
他聰明絕頂,怎會看不出嬌妻氣已消?立時把握住機會,輕輕柔柔地將她攬入了胸懷,低沉真摯地嘆道︰「對不起,絕對不會再有下一次了,你原諒我好嗎?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怎麼知道你騙我第一次,就不會騙我第二次?」她睨著他。
他心中一凜,自知她說的完全是實情——他的確還有事情隱瞞著她,但是只要再給他一些些時間,真相就可以大白,他就可以安心卸下這一切沉重的欺瞞與偽裝與責任……
然後,就再也沒有任何人事物能夠阻擋橫互在他們之間,他們彼此將熱烈赤誠地擁抱真心,再也不需擔憂任何蜚短流長和過去的陰影。
他覺得自己就像到敵國臥底的情報探子,迫切渴望著結束一切勾心斗角、陰謀陽略,渴望著完全真正地敞開懷抱與放下顧忌,好好地、暖暖地站在陽光底下的那一天的到來。
璞娘就是他的陽光,他渴盼祈求已久的生命朝陽。
只要他挨完這最後的時刻——
他就能夠徹底完全地擁抱著她,疼寵著她,生生世世︰水永遠遠。
「有需要考慮這麼久嗎?」她氣得牙癢癢,掙月兌開他的懷抱,扭頭就要走。「沒誠意。」
「親愛的老婆!」他倏然驚醒,笑著連忙拉住了她,「別氣、別氣,氣壞了身子我會舍不得的。我剛剛不是在考慮,我只是在想,我上輩子究竟是做了什麼天大的好事,這輩子才能夠娶到你這麼賢淑善良、可愛美麗、大方又體貼的老婆。」
「真的嗎?」她一顆心都樂開了花,暈陶陶地咧笑。
「千真萬確。」他微笑,深情地凝望著她,放柔了聲音,「如果沒有你在我身邊,我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活著,我的日子又該怎麼過下去。一
「不要亂講這種奇奇怪怪的話。」她連忙捂住了他的嘴巴,緊張地叫道。
「那麼你是原諒我了?」他輕握住她的小手。
「好,那以後不可以再瞞著我去風流羅!」她連忙又補充,「還是听曲子、純喝茶、看跳舞……統統不行。除非我坐在你旁邊。」
「是。」他隆重地點頭,眼底笑意盎然。
「那好吧,我餓了。」她模模肚皮,嘟著小嘴道︰「被你氣到午飯全消化光了,我要去吃大餐,你請客。」
「沒問題。」
她高興地拉著他就要走,忽然又想起,「要不要叫你弟弟,也就是我小叔一起去?」
「不用了,那個家伙吃素。」他冷哼了一聲,顯然余怒未消。
「為什麼整個梅花莊里都沒人告訴我,你還有個弟弟?你又為什麼要騙我說這里是列祖列宗睡覺的地方?」她終于想起來了,狐疑地瞪著他。
「我會怕。」他直截了當,老實承認。
「怕什麼?你弟弟看起來比你瘦弱太多了,你一根手指頭就可以把他推倒,有什麼好怕的?」她不以為然。
「我怕他長得太過俊俏,你看到了他之後,就會不要我了。」他眼底的憂慮絲毫未帶半點說笑意味,認真地道︰「你會覺得我活像個大老粗,言語無味,我並不像他那麼樣會哄得女孩子心花怒放。」
「你在說笑話是吧?他怎麼可能贏得過你?是哪個笨蛋喜歡他那種娘娘腔而不愛你這種有英雄氣概的男兒?」她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娘娘腔?!
他神情古怪起來。「從來沒有人說過我弟弟是娘娘腔……也許你現在看到的他是比較委靡不振,但是他以前文采風流,翩翩氣質,折服萬人……」
「啊?」她猶如听到番邦異國語言般茫茫然。「那是什麼意思?」
他失笑,差點忘了這個小妻子胸無點墨。
但這絲毫不損她的快樂和甜美,事實上也讓他更加憐惜、欣賞她的樸拙可愛。
「意思是,他經歷過一段很傷痛的過去,所以讓原本神采飛揚的一個男人變成如今滄桑無力的模樣。」他靜靜地道︰「但是我知道,他還是非常迷人,沒有人不喜歡他。他也控制不了自己天生的風流多情,到最後傷人傷己。」
「听起來好像不太好。」她偏了偏腦袋,思索了一下,隨即抬頭瞪他。「你就對我那麼沒信心嗎?無論他長得俊不俊,講話有沒有個味道,那跟我有什麼關系?我愛的是你,嫁的也是你,你怎麼可以懷疑我?」
「我並不是懷疑你。」他心疼地輕撫著她的發,歉然地道︰「對不起,是我太差勁了,我……頭腦不清楚,亂說話。」
「不可以再冤枉我,也不可以不相信我,以後有什麼事要說出來,讓我跟你一齊分擔,我可是你的老婆呀!」她小臉偎埋人他溫暖的胸前,雙手緊抱著他的腰。「知道嗎?」
「好。」他將她攬得更緊,沙啞地低語,「我會的。」
只除了懸而未決的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