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半,紫陌心想母親已經睡了,晚一點回去應該不要緊,因為她早上出門前就準備好了三餐,只要放進電鍋蒸一蒸就有熱熱的飯菜可吃。
她唯一擔心的是母親會認為她藉故不回家,不願多陪伴她。可是她管不了那麼多了,受恩必報,她若沒有向恩人道謝,絕對會寢食難安的。
坐在司徒律師身旁,紫陌緊緊攢著手,好不緊張。
上了車之後,他簡單地幫她包扎傷口,雖然吩咐過她千萬不要妄動受傷的那只手,可是她還是忍不住雙手交握……沒辦法,這是她緊張時的習慣動作。
她腦中不斷想著︰她另一個恩人是誰呢?怎麼知道她正在水深火熱之中,怎麼有辦法及時請來律師為她解圍?
她不知道在自己認識的人里有人會這樣關心她、拯救她的……這一切就像是在作夢。
車子到一棟巍峨大樓前停下,他帶著她走向大廳,拿出證件給面容嚴肅的警衛看。
「你好,我是司徒律師,我找杜法醫。」
警衛顯然認得他,目光流露出一絲恭敬,點點頭道︰「請。」
他們進入電梯,片刻後電梯在某一層樓停下,紫陌看著陌生的環境,突然有些害怕起來。
「我應該……不認識在這種地方工作的人吧?」
這里看起來跟督局有點相同,雖然新穎寬敞了許多,但是那種肅然沉悶的氣息卻是不變。
他停住腳步,側頭看著她,唇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他就在走道盡頭的那扇門後。」
紫陌睜大眼,「我自己進去?」
「是。」他轉身就要離開。
她突然有點膽怯,這種詭譎的氣氛壓迫得她有點喘不過氣來。「你要走了?」
「嗯,你放心,里頭那個人會保護你的。」說完,他轉身走進電梯,電梯門隨即關上,獨留她一個人在大理石走道上。
應當不會害她吧?如果要害她的話,把她扔在警局里不管就行了,何必要救出她後才又害她呢?
可是……如果是那個殺人凶手蓄意要把她滅口……
她小瞼瞬間蒼白了,腳步停頓了一下,「應該……不會吧?」
不行,她不能再這樣自己嚇自己了,那是驚悚電影里的情節,不會發生在她的生活里,何況她今天撞見命案和尸體已經夠嚇人了,老天應當不會再對她這麼殘忍吧?
她吞了口口水,走到那扇鋼制的大門前。
紫陌深吸口氣,鼓起勇氣拉開厚重的門,闖入腦際的第一個感覺是——怎麼有一股寒氣沖出來?
她眨眨眼,視線直盯著映入眼簾的物體,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是死人,一個被開膛破肚的死人僵硬地躺在一張大台子上!
「咚」地一聲,紫陌昏倒在地板上。
☆☆☆
「小丁丁、小丁丁……你別嚇我呀!那個該死的司徒……」
一個記憶中輕快好听的熟悉聲音,此刻卻變得苦惱焦慮,還隱約帶著龐大的怒氣在紫陌耳際響起。
是誰?誰在生氣?聲音好熱卻又好陌生遙遠……
有一個人曾經叫她小丁丁,一個有著溫柔的眼神和陽光般燦爛笑容的男孩。
她的心砰然一動,一股突如其來的沖動令她蘇醒了過來,可是當那張熟悉的臉龐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卻又看呆了。
見她清醒,杜豫如釋重負,歡然道︰「你終於醒了。」
「你怎麼會在這里?」她不解地凝望著他。
他臉上掠過一抹懊惱之色,「我在這里工作,對不起,嚇昏你了。」
「不是你嚇昏我的,是一個死人……」她臉色又發白,「我剛剛一定是在作夢,我夢見我看到一個死人。」
她是不是快死了?要不然怎會三不五時就看見這種有的沒的?
他憐惜地輕撫她的發絲,「你不是在作夢,我是法醫,你剛剛闖進我的工作室,所以……」
「啊?」她張口結舌的看著他。
「是司徒帶你來的?」
她點點頭,「你就是司徒律師說的那個朋友?是你救了我?」
杜豫溫柔地撫去她眉心殘存的懼意,「是的。」
她的眼神溫暖了,「謝謝你,雖然我不知道你怎麼曉得我有難,但是你救了我。」
「我怎能眼睜睜看無辜的你被偵訊?」
聞言,紫陌心底涌現一股暖流,鼻頭一酸,「你怎麼能確定我是無辜的?」
「你那麼單純,連說謊都不會,假如你真殺了人,必定是第一個跑去投案的,哪還用得著像逼供般的被人偵訊?」他看著她身上單薄的衣衫,立刻月兌下外套裹緊她。「你臉色好蒼白,手好冰,是不是這里太冷了?」
紫陌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他的外套那麼溫暖,哪還有一絲冰冷能侵襲她呢?
她臉有些紅紅,不習慣接受這樣親昵的舉止,但是又不舍得推開他。「現在好很多了。你是個法醫?」
「是的,你怕嗎?」
「你不怕嗎?」她反問。
「習慣了。」杜豫扮了個鬼臉,「有時活人還比死人更可怕。」
她唇邊浮起一朵小小的笑花,隨即消失,「你怎麼知道我被警察抓了呢?」
「我剛好有事到警局,看到你在偵訊室里,里頭還有個凶神惡煞般的警察咄咄逼人的質問你。當我看到你小小的身子挺直腰桿,努力不被對方嚇倒的時候,我的心里……」
他覺得驕傲又不舍,那種異樣的情感連他自己都大感驚訝。
聞言,她的眼神更加溫柔,「謝謝你。」
她的心跳得好快呵……
不不不,他只是同情你,丁紫陌,你千萬千萬別想歪了。
「現在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知怎地,紫陌並不想回到那個冰庫般冷清的家;和家里一比,這里簡直可算是暖洋洋的溫室了。
可是她有什麼藉口和理由留下來?
她輕垂眼睫,輕聲道︰「謝謝。」
「你怎麼了?」杜豫察覺到她突然憂郁的心情。
「我沒事。」話聲方落,她的肚子突然傳來咕嚕聲,她不禁漲紅了瞼。
「你餓了?」
緊張過後,她才發現自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我晚餐沒有吃。」
杜豫倏地將她自長沙發上抱了起來,輕若羽毛的重量令他眉頭一蹙,「你太瘦了,為什麼不好好吃飯?」
她瞼更紅了,一雙小手不知該往哪里放。「我……我……」
「我帶你去吃飯。」他大踏步走出辦公室,「沒吃完飯不準回家。」
她聞言松了口氣,卻立刻感到萬分愧疚。她怎麼能這樣想呢?難道在潛意識里,她真的畏懼回到那個家,回到媽媽身邊嗎?
可是她實在太餓也太累了,而且他的懷抱這麼溫暖有力,她覺得他好強壯、好溫柔,在他懷里像是天塌下來也不用擔心。
她滿足地嘆了口氣,臉頰偎著他的胸膛。
只要一下下就好了,這樣的溫暖懷抱,恐怕她一生也只能擁有一次。
什麼矜持守禮、該與不該,統統都飛走吧!
今夜,她只想要拋開一切,好好享受這片刻的燦爛溫暖。
☆☆☆
杜豫帶她到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極有名的歐式餐廳。
輕柔的薩克斯風吹奏起爵士風的「綠袖子」,輕快的曲子迥蕩在空氣中,和食物美酒的香氣交融出美好的氣息。這家餐廳用天藍色彩繪出翡冷翠的夏日天空,壁畫上拾著裙擺笑著踩葡萄釀酒的農家少女們,洋溢著恣意的青春之色,在畫的另一角則是結實累累的葡萄園,美麗的景致雖然只是一幅畫,卻可以讓人感受到畫中人的快樂。
有多久她沒有看過這麼美麗的東西了?
紫陌目光掠過一位農家少女愛笑的臉龐,她眉眼間的歡樂氣息好令人羨慕。
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杜豫緊緊盯著她,微感困惑地問︰「怎麼了?」
她緩緩回頭,嫣然一笑,「我好喜歡這幅畫,好喜歡畫里少女們無憂無慮的神情。」
她們的青春與快樂、水遠停佇在這一瞬間,永遠不老,而她呢?
她的青春早在多年前就凋零了。
杜豫深深地凝視她,不明白單純的她因何眉眼間滿聚滄桑,「你也可以無憂無慮,何需羨慕他人?」
她听了只是微笑,沒有說話。
杜豫突然覺得她充滿了謎,單純可人的外貌下,她的心究竟經歷過怎樣的風霜?
他想探究下去,但是首先得把她喂飽。
他招來侍者,溫和的對她說︰「想吃點什麼?」
紫陌捧著燙金邊的菜單,那菜單完全遮住她的小臉,不過奇怪得很,他竟察覺得到菜單後的她正在猶豫不決。
「不要看後面的價錢。」
她放下菜單,靦腆一笑,「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我就是知道。」他黑亮的眼楮直瞅著她,「別怕吃垮我,我只擔心喂不胖你。」
她羞澀地笑了,抬頭對侍者道︰「請給我一個義大利海鮮面,謝謝。」
「再給她一個覆盆子沙拉,一個藍莓派,一杯熱牛女乃,餐後上。」杜豫對侍者道,「我要一杯藍山黑咖啡,一個普羅旺斯蝴蝶面,謝謝你。」
「好的,兩位請稍候。」
待侍者離去後,紫陌忍不住小聲抗議,「我吃不了那麼多東西。」
「慢慢吃,我有一整晚的時間監督你。」
她眸光一黯,「可是我沒有一整晚的時間吃飯。」
「明天請假。」他輕輕握住她的小手,目光倏地被她包扎著紗布的手吸引住。
她受傷了?該死,他剛剛怎麼沒有發覺?
「你的手怎麼受傷的?」他的聲音有些危險。
「不小心割傷的,司徒先生已經幫我包扎好了,不要緊的。」
杜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司徒幫你包扎的?」
紫陌點點頭,溫柔道︰「他真是個好人!今天如果不是你跟他,我現在可能還在警局里捱餓受凍,我真的要謝謝你們。」
「謝我就好了,不用謝他。」他像個小男孩賭氣道。
她訝然地笑了,不解地問︰「為什麼?」
「因為……」他頓住話尾,總不能說,因為司徒未經他允許就踫她的手吧?
「為什麼?」
他連忙轉移話題,「你還沒有告訴我事情發生的經過。」
「什麼事?」她突然領悟他指的是什麼事,低嘆一聲,「噢,那件事。」
「我知道大致發生了什麼事,卻不明白你怎麼會在現場?」
「我……我是一家清潔公司的員工,今天晚上是到那棟房子打掃的。」她低垂著小瞼,幾乎快要貼到桌面。「就在我用菜刀想刮掉黏在地毯上的大片口香糖時,不小心劃破了手掌,我想要去沖洗傷口,就發現了躺在料理台後面的……尸體。」
她在發抖,杜豫暗罵自己一聲,為何還要她再回憶起這件事呢?
他連忙安撫道︰「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你現在很安全,沒有任何人能夠傷害你,我會保護你的。」
紫陌抬起頭,眼神悲傷的看著他,「杜……我只是個清潔工,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他一怔,隨即不悅道︰「你以為我會因為你的職業而看不起你?我是那種混蛋嗎?難怪你上回不讓我送你去上班,原來你是怕我瞧不起你。」
她咬著下唇,「我的身分和你相差好多,我不認為你會希望有我這種朋友。」
這下他真的生氣了。「我才不是那種人,何況你的工作有什麼好令人瞧不起的?職業無貴賤,只以人品定高低,你為什麼要把自己瞧得那麼扁?」
「對不起。」她覺得好愧疚,聲音小得不能再小。
杜豫瞪著她,倏地大嘆了一口氣,「笨蛋,為什麼要跟我對不起?你根本沒有做錯什麼,何必向人道歉?」
「我誤解你了。」
「你沒錯,不用跟誰道歉。」他心一激蕩,沖動地將她的小手放在唇邊一吻,「你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是多麼值得人寵愛憐惜的,听見你在做清潔工,我只覺得很心疼,你這麼瘦、這麼小,怎麼做得來那麼粗重的工作?」
她怔住了,覺得有種熱熱的激流往四肢百骸竄去。
她好想落淚,好想偎入他懷里訴說多年來的疲憊,好想把手交給他,讓他的大掌緊緊包覆住,只因從未有人這般真心關懷疼惜她,就連她的親生父母也不曾。
他怎能這麼好呢?
紫陌拚命吞咽下喉頭的熱硬塊,努力不讓淚水沖上眼眶,「謝謝……」
杜豫靜靜地看著她,彷佛明白她、心中的激動,大手依舊緊握著她,用掌心的熱度溫暖她一顆冰冷的心。
直到侍者送上他們點的餐,才驚動了他們倆。
紫陌看著面前烤得金黃的面條,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香氣,「好香。」
他將蝴蝶面叉了一匙起來,通至她嘴邊,「吃點我的。」
她小瞼一熱,依言張口吃下。
「好吃嗎?」他神情自然的問。
見他態度大方磊落,她的羞澀才稍稍消褪了些。
「很好吃,很有嚼勁。」她也拿起叉子卷起面條,那層層絲絲牽連而起的起司十分誘人,他期待地看著她。
紫陌手上動作一頓,微微羞紅瞼道︰「你要不要吃吃看?」
杜豫露出了歡喜的笑容,重重點頭。
她有些笨手笨腳地卷著面條,輕顫著手送到他唇邊,他張嘴吃了,心滿意足的咀嚼著。
她倏地覺得小月復一緊,一種非關肚子餓的騷動隱約而起。
她連忙低頭吃起面前的義大利面,卻不知道為什麼,吃進嘴里的面瞬間沒了什麼特別的味道,而令她吃驚的是,她發現自己拿叉子的手指不斷在顫抖。
杜豫注意到了,心里莫名的欣喜,嘴上卻沒有說被。「明天請一天假吧?經歷了恐怖的一夜,你有權利讓自己休息一天。」
她吃到了一絲紅辣椒,正端起水杯喝水,聞言一怔,「放假……」
她似乎幾百年沒放過假了,的確該好好休息一天。可是她不能放假,放假就表示那天沒有收入,少了那幾百塊,她得有一個禮拜必須勒緊腰帶別吃飯。
再說,她休假在家里做什麼呢?她想陪陪媽媽,可是家里那種沉悶的氣氛會令她更加郁結,她更害怕媽媽指責她為什麼不去工作。
唉……
「我不能。」她失神地攪弄著面條,已沒了胃口。
「你想把自已累死嗎?」杜豫心疼地看著她的黑眼圈,再這樣下去,她很有可能在二十五歲前把自己送進棺材里。
她抬頭看他一眼,「相信我,我已經沒事了,真的。」
「你騙得過誰呢?你看起來這麼累。」他愛憐地撫過她的黑眼圈,堅持道︰「听我的話,你明天在家睡上一整天,睡醒之後,我保證你會覺得好過些的。」
「好,我明天會休假。」
「真的?」
她點點頭,勉強出口己再吃一口面,長長的睫毛掩住歉疚的眸光,「真的。」
他松了口氣,這才露出笑容,「那我明天晚上去接你吃個飯,好嗎?」
她微一吃驚,「明天……」
「有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她明天還要上晚班。
紫陌吞下驚愕,勉強道︰「好……」
「那你快吃,等會兒我送你回家。」他微笑的說。
她點頭,低頭慢慢地吃著義大利面。
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立刻掏出手機,「我是杜豫……二哥啊,什麼事?」
趁著他在講電話的時候,紫陌朝他指指洗手間,他笑著點點頭。
就在他和電話那頭的人談話時,她悄悄地走向餐廳里間,再繞了一圈偷偷溜出門。
紫陌很快地攔了輛計程車坐進去,在車子起動的剎那,她本能地望向餐廳。
「謝謝你,杜豫,再見了。」她喃喃低語。
計程車奔駛在午夜的街頭,轉瞬間消失了蹤影。
☆☆☆
杜豫沉著瞼,在偵二隊組長辦公室里來回踱著步。
杜維低頭批合公文,忍不住抬腕看了看表,沒好氣道︰「你在我這里走了二十分鐘,我看我得交代今天打掃的歐巴桑不用來了,因為你已經快把我的地板踩穿了。」
一听到「打掃」兩字,杜豫的瞼色變得更古怪。
「二哥,你真狠心,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做了什麼事?」杜維詫異地問道。
「你……」他甩了甩頭,未語先嘆息,「唉!」
杜維像見到鬼一樣,愕然地看著他,〔你在嘆氣?你竟然在嘆氣?」
他這個小弟是天塌下來當被蓋的人,就算天大的事情落在他頭上,他也只是笑嘻嘻地四兩撥千金彈掉,可是他今天猛踱步不說,竟然還嘆了一口氣?
杜維突然有種沖動,想要打開窗戶看看,外頭是否開始下紅雨了。
「我也是個人,怎不會嘆氣?」杜豫瞪著兄長,沒好氣的問。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該不會老媽正式向你施壓,要你找個女孩子結婚吧?」杜維猜測。
杜豫懊惱地撞撞頭,「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還好辦。」起碼他已經有對象了。
杜維吃驚地看著弟弟,「你的意思是……」
「我沒什麼意思,我只是在苦惱,我心情不好。」他乾脆一坐在沙發上,開始哀聲嘆氣起來,「給我杯咖啡。」
杜維起身倒了一杯,然後放在他面前,「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吧?」
杜豫啜著黑咖啡,澀澀地道︰「我覺得……我戀愛了。」
他挑起一邊濃黑的眉毛,「那是件悲慘的事嗎?」
「誰說的?」
「你的表情告訴我。」杜維也幫山口己倒了咖啡,嘆了口氣道︰「小弟,我最近在忙那件凶殘命案,小梨子的胃又不舒服,我正打算抽時間陪她去檢查身體,然後老媽又一天打三通電話直纏著我要孫子。老大躲到歐洲去清閑,現在只有我們兩兄弟「相依為命」,你到底要不要亙截了當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我喜歡的女孩逃掉了。」他悶悶地道,看著杯里的咖啡。
杜維差點被口里的咖啡嗆住,「逃掉?」
他點點頭,愛笑的臉此刻布滿苦惱,「我猜她討厭我。」
「沒有女人會討厭你。」杜維老實說,「女人一定會怕老大,也或許會怕我,可是沒有一個女人會怕你、討厭你,甚至不喜歡你。老天,就連小梨子都喜歡你了,還有誰會討厭你呢?」
杜豫沒精打彩地抬頭看著他,怎麼也提不起勁來,「可是她就怕我討厭我,要不然為什麼會在跟我吃飯的時候逃掉?」
「我越听越迷糊了。」
「小丁丁……她叫丁紫陌,老媽也見過她的,她是個很可愛、很單純的女孩子,沒什麼心機,看起來卻像吃過很多苦,她很容易就會覺得對人愧疚,拚命跟人家道歉,驚慌得像只小白兔,又善良得像只小白鴿……」
杜維看著小弟,忍不住笑出聲,「對不起,咳……我必須承認,你的嘴巴實在很甜,我懷疑有哪個女人能抵擋得住你的魅力?言歸正傳,這個像兔子又像鴿子的女孩究竟對你做了什麼事,讓你覺得她討厭你?」
「她昨晚趁我在跟你講電話的時候,偷偷溜出餐廳。」杜豫」副深受打擊的模樣。
「那又怎樣?」
杜豫瞪著他,「這還不算怎樣?我足足難過了一整晚,今天上班的時候還差點解剖錯尸體,你說嚴不嚴重?」
「你的反應太嚴重了,她會逃走的原因有很多,比方說她突然有事,突然身體不舒服又不想讓你知道,甚至她身上沒帶錢,所以只好偷偷跑掉。」杜維隨口猜測著,「總之,你從小到大就是太無往不利了,所以才沒有辦法接受女孩子的拒絕。」
想當初他和小梨子相識的時候,小梨子不只一次要他滾蛋,他還不是又自動滾回來了。
如果連這點小挫折都無法承受,還當什麼男人?
杜豫搖搖頭,悶聲道︰「她不可能為了身上沒帶錢而跑掉,她不是這種人。」
「既然如此,你何不登門拜訪問清楚呢?」
「我不知道她家住哪里。」他的聲音听來好沮喪,看來這就是他郁卒的主因——人家女孩子不想讓他知道她家住何處,而他又找不到。
「笨蛋,你不會找呀!」平時看這個小弟挺機靈的,怎麼一陷入情網,連這點常識都沒有?
「如果她真的不想看見我,我這樣自動上門去,豈不是會令她很為難嗎?」
「那你準備怎麼辦?繼續賴在我這里喝咖啡嘆氣?」
「你沒有兄弟愛。」他指責道。
杜維濃眉蹙起,「我還算沒兄弟愛?在事情一大堆的時候還抽出時間陪你喝咖啡、听廢話,我看老大也做不到這點。」
「老大會二話不說,直接把我踢出去找丁丁。」
「知道就好,我對你算仁慈的了。」杜維笑道︰「既然你喜歡她,就主動上門去,身段放軟些,像我當初追求小梨子一樣感動佳人芳心嘛!」
「小丁丁跟小梨子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丁丁比較脆弱單純,她很容易受傷的。」杜豫何嘗不想將她緊緊握在掌心里?可又怕把單純易驚的她嚇跑了。
瞧,他昨晚不過說今天要帶她出去吃飯,就把她給嚇跑了。
杜維微挑一眉,「那好吧,你就龜縮在這里籍咖啡澆愁好了,等哪天你那個小丁丁被白馬王子給追走了,你可別到我這兒來哭訴。」
杜豫聞言心頭一緊,「不會的!」
「既然她單純又可愛,既像小白兔又像小白鴿,你可別忘了,外頭多得是大野狼想吃掉這種小天使。」杜維故意危言聳听,「哼哼,你自已三思……喂?你去哪里?」
已經跑到門口的杜豫頭也不回的嚷道︰「我去找丁丁!」
杜維看著小弟疾奔而去的背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我就不相信趕不跑你。」
不過話說回來,小弟戀愛了,這還直一是件天大喜事呢!現在只等後續發展了。
杜維搔搔頭,將注意力轉回公事里。
那件凶殺案的刑事鑒識報告出來了,命案現場幾乎沒有可疑線索,可見凶手是個冷靜又殘暴的罪犯,下手時會瘋狂得失去理智,待收拾痕跡的時候又顯得冷靜鎮定。
唉,希望這別是另一樁連續殺人案件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