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桑被緊急地送入急診室,雲雙則哭喊著要追隨進去,卻被醫師和護士擋在門外。
「請放心,我們會救她。」
急診室的門就這麼毫不留情地在她眼前合上。
雲雙捂住了臉,痛哭失聲,「桑桑,桑桑……」
櫻井鷹沉默地看著她,輕輕地將她攬入懷中。
雲雙依靠在他堅硬暖和的胸膛前,哭得像個淚人兒。
「是我害她的,我害死她了……」為什麼要讓她一個人待在家里?為什麼不能夠陪在她的身邊?
她算什麼狗屁姐姐?
連保護妹妹都做不到,她還有什麼面目去見爸媽?
「她不會有事的,醫師會救她的。」櫻井鷹緊抱著她,心疼地低語,「相信我,你妹妹一定會好起來的。」
「是我害她的,是我無能,是我……」她所有的心痛、恐懼和壓力統統潰堤了,再也無法抑制自己,哭得渾身顫抖,「為什麼?為什麼我沒有能力給她更好、更安全的生活呢?為什麼?」老天爺……你待桑桑實在太不公平了……她還這麼小,你就讓她承受這麼多的殘缺和打擊,現在又要給她這麼大的苦難,你太不公平了!
櫻井鷹將她抱得更緊,心痛極了,「雲雙,你為什麼要責怪自己?這是意外,誰也想不到的意外,根本和你無關。」雖然他並不知道事情究竟是如何發生的,但是他怎舍得見她痛責自己?而且她的痛苦是如此深重,他又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將自己的罪判得這麼重?
「爸媽把雲桑囑托給我,我卻沒有盡到做姐姐的責任,我沒有保護好她,我死了也沒有臉見爸媽了。」雲雙哀痛淒絕地道。
櫻井鷹臉色微變,「別說傻話,你不會死,你妹妹也不會死;我絕對、絕對不允許你們遭受任何傷害。」
雲雙吸著鼻子,淚水縱橫,「嗯?你說什麼?」
他凝視著懷中哭得慘兮兮的小臉蛋,心兒柔軟得幾乎淌出水來,「我說……」
「白小姐,你怎麼會在這里?」緣中穿著一身白袍,抱著一疊病歷表走了過來,看見雲雙時呆了一呆。
「李醫師……」她看見他,又氣又恨又難過。
緣中瞥見她的神情,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中般,一個箭步沖向前,「莫、莫非是……」
櫻井鷹手臂一緊,攬著雲雙閃避了一瞬,戒慎地瞪著他,「你想做什麼?」
「你中午帶她出去對不對?」雲雙狠狠地盯著緣中,模樣活像要撲過去咬住他,「你對她做了什麼?你說!」
緣中的臉色慘白若死,「告訴我,她怎麼了?她在哪里?」
「她暈倒了,藥丸撒了一地……」她眼楮充血,「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要殺了你!」
「她暈倒了?」緣中慘然一退。
他們不是男女朋友關系?!櫻井鷹沒來由地松了口氣,立刻就和雲雙站在同一陣線,沉聲道︰「雲雙的妹妹現在正在急診室里,昏迷不醒,這件事跟你有關系嗎?」
緣中痛楚自責地道︰「我今天中午沒有去找她……我失約了……該死!如果我去了,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櫻井鷹听得一頭霧水。
雲雙則是急促氣苦地道︰「你真的沒有去找她?那她為什麼會暈倒?她的病情本來已經控制住了,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發作了,為什麼你偏偏要招惹她?」
「我不知道。」緣中痛苦地握緊拳頭,好似恨不得狠狠地捶自己幾拳,「該死!如果我今天中午去了……」
她急怒攻心地道︰「不管怎麼樣,從今以後你給我離雲桑遠遠的……不要再來打攪她……如果她這次還醒得過來的話……李緣中,你該死!」
「我是該死。」緣中失魂落魄地倚在牆壁上,死命地盯著急診室的門,好似想沖進去。
雲桑、雲桑……
等等!他是雲桑的主治醫師,她的病情和病歷他比誰都要清楚……緣中恍然一醒,身形一動就要沖進急診室。
「你不要再進去傷害她了,從現在開始,你已經跟她沒有關系,也不是她的主治醫師了。」雲雙的聲音陰惻惻地傳來,毫無商量余地。
緣中驚痛地抬頭,「傷害她?我保護她都來不及了,怎麼會傷害她?」
「總之,」她咬牙切齒,「我不準你再見她、再踫她一根寒毛……」
櫻井鷹冷靜地觀察這一切,他吁了口氣,輕輕地道︰「雲雙,你冷靜一點,再這樣下去于事無補,你的身體也會支撐不住的。」
雲雙回頭,滿眼痛楚地道︰「櫻井先生,你不明白。」
他溫和地撫慰道︰「我明白的,我明白你迫切要保護妹妹,但是你現在怎麼生氣、自責、痛罵也沒有用,只會傷害你自己……听我說,一切等到醫師出來再說吧,你現在最需要的是保持體力,等會兒妹妹還需要你的照拂呢!」
他的最後一句話說服了雲雙,她吞下所有的怒氣,神情悲哀地道︰「你說得沒錯,雲桑等一下會需要我的。」
櫻井鷹銳利的眸光瞥向一臉消沉傷心的緣中,他沉著地道︰「你也是,不管怎麼樣,你現在的身份是醫師,保持冷靜和鎮定是你的責任,等到病人情況穩定之後再說吧!」
「你是誰?」緣中自滿心痛楚的迷霧中驚醒,愣愣地問道。
「我是……」他低頭看了淚痕斑斑的雲雙,輕柔地道︰「我是她的守護者。」
雲雙迎視著櫻井鷹的眼光,心底酸楚、甜蜜又復雜。今天如果不是他,她可能至令還抱著雲桑站在街頭茫然失措。
「謝謝你。」她低低地道。
櫻井鷹輕輕地拂開她額前紊亂的一綹發絲,「不客氣。」
醫院走廊的燈火暈黃明亮,柔柔地映照著雲雙烏黑的發,白皙清減的臉龐淚痕猶濕,淒楚美麗的眼楮依舊閃著隱隱淚光。
「先坐一會兒吧!」櫻井鷹攬著她來到一旁的沙發長椅上坐下,對始終守候在一旁的司機道︰「麻煩你幫我們兩個……不,三個買杯熱咖啡來。」
「是,櫻井先生。」
緣中抱著病歷表,頹然地倚在牆角,整個人像是死了一大半。
廣播聲陡然響起,「李緣中醫師,李緣中醫師,請盡速回會議室。」
緣中震動了一下。
櫻井鷹抬眼道︰「你先去忙吧,守在這里也于事無補,接下來還有需要你的地方,又何需急在這一刻?」
緣中臉色蒼白,點了點頭,沙啞地道︰「請你……」
「我會照顧她們的。」櫻井鷹也點點頭。
緣中這才稍稍放心,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
經歷過這一切,雲雙已經筋疲力竭了,她現在再也無力支撐住什麼,只能夠放任自己偎在他的胸膛前稍稍歇息。
她已經沒有力氣再思考那麼多了……
以後的擔憂以後再說吧,此刻她只想蜷縮在這個溫暖堅實的懷抱中,汲取寸寸暖意和力量。
「累嗎?要不要先閉目養神一會兒?」櫻井鷹抱著她,大手緊緊地包覆住她的小手,「你的手好冰……等等……」
「不要離開我……」雲雙被微微地放開,乍離溫暖的她不禁輕聲抗議。
他將外套褪了下來,密密實實地包住她,復將她攪進懷里,「我不會離開你的,現在暖和點了嗎?」
她無言地點點頭,渾身都被他獨特的古龍水香氣和溫熱包圍住了,外頭的寒冷已經傷害不了她了。
司機買來了熱咖啡,再將咖啡端給櫻井應與雲雙。
雲雙小手捧著咖啡杯,讓滾燙的溫度熨貼著手掌心。
突然間,急診室亮著的紅燈熄滅了,醫師推門而出。
雲雙驚覺地站了起來,猛地撲向躺在活動病床上的妹妹。
櫻井鷹則緊緊地跟隨在她身邊。
「雲桑?」雲雙的臉色比靜靜地躺在活動病床上頭的雲桑還要蒼白,「醫師,她怎麼樣了?她沒事了嗎?」
「幸虧送來得早,她現在已經沒事了,只要好好休養一陣子。」醫師摘下口罩,看著他們倆,「你們是病人的……」
「我是她的姐姐。」她急急地道。
「她的心髒是不是有先天性的毛病?」
雲雙噙淚點頭。
「她在我們醫院里有病歷,我會與她的主治醫師共同商量……主治醫師曾經跟你提過開刀換心的可能性嗎?」
她再點頭,「是,李醫師有提過,可是……要找到適合的心髒不容易,再說……龐大的醫療費用對我而言……不過不要緊了,只要能夠徹底地治好她,我會湊得齊錢的。」
「沒錯,除了開刀費用外,健康的心髒來源的確是一個問題,目前只能等待器官捐贈者的遺愛,還要看看是否適合令妹……」醫師安慰道︰「幸好她並不是迫切需要換心手術,只要好好地靜養,不要有太大的情緒波動,應當還是不妨事的。」
「謝謝你,醫師。」她絕對要將雲桑的病歷整個轉診到這個醫師手中……李緣中休想再踫雲桑一根手指頭!
「現在我們要將她送進病房,需要你辦一些入院手續……」
「醫師,方便給她一間獨立清幽的病房嗎?」櫻井鷹開口。
醫師訝異地看了他一眼,「我們有獨立的頭等病房,但是這要私人給付,並不包含在健保給付範圍內……」
「沒有問題。」櫻井鷹微笑,握住雲雙的肩頭,「我們先去辦手續,讓護士推她進病房吧!」
雲雙含淚依依不舍地握著雲桑的手,好半天才勉強放開。
櫻井鷹靜靜地凝視著她,一顆心被她們倆濃厚的姐妹之情深深地撼動了。雲雙為了體弱多病的妹妹不知背負了多麼沉重的擔子?
想著、想著,他不禁動容了。
☆☆☆
蒼白瘦小的手臂打著點滴,雲桑粉女敕的臉蛋已經有了一抹淡淡紅潤,不若早先的慘白。
夜晚一點一滴地流逝,她卻依舊未醒。
雲雙的臉色也好憔悴,她緊握住妹妹的手,緊盯著她的臉龐,好像害怕一眨眼,妹妹就會消失。
這間頭等病房非常靜謐,鵝黃色系的房間里有舒適的病床、小冰箱和電視機,還有一個大大的窗台,和幾張圓形沙發椅和茶幾。
櫻井鷹高大的身影佇立守候在雲雙的背後,靜靜地、憐惜地看著她。
而在另外一頭,俊秀儒雅的緣中默默地倚在房門邊,渴望著踏進病房握起雲桑的手。
他多想進去看看雲桑啊,可是他不能……
白雲雙已經夠恨他了,而且此刻的雲桑需要的是安靜和休息,他又怎能引起風波呢?
何況他的自責已經深深地啃噬著心髒,痛得他無力,也不敢走向前去面對雲桑。
都是他的錯!
中午他該打一通電話告訴雲桑他有事不能過去的,這樣至少還听得到雲桑的聲音,確定她沒事。
都是他該死!
病房內靜悄悄,沒有人有心思說話,也沒有人願意打攪這片寧靜。
雲桑長而翹的眼睫毛陡然動彈了一下。
雲雙見狀睜大眼楮,屏息了一瞬。
雲桑緩緩地睜開了眼楮,美麗的眼兒迷迷蒙蒙,她低低地輕吟了一聲,「嗯……」
櫻井鷹眼兒倏亮。
呆站在門口的緣中身形動了動,渴求地凝眸眺望。
雲雙驚喜地撲向雲桑,「桑桑?你醒了?」
「姐姐?」雲桑困惑地看著滿面淚痕的雲雙,「姐姐,你為什麼哭?」
雲雙又哭又笑,黑眸亮晶晶,「你終于醒了,老天!嚇死我了。」
緣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疾速奔了進來,「雲桑!」
雲桑震動地望著他,眨了眨明亮的大眼楮,痴痴地道︰「李醫師……你也在這兒?」
「是。」他顧不得雲雙狠狠的警告眼光,半跪在床榻握住她的手,痛憐地道︰「我在這兒,可憐的雲桑,都是我害你的。」
「你中午不是說要來帶我出去的嗎?」雲柔純真黑亮的大眼楮蕩漾著淺淺的哀怨,看在雲雙眼底益發心驚。
「是,我該死,我食言了。」
「沒關系,下次你再帶我出去好不好?不可以再騙我哦,」雲桑輕易地原諒了他,笑容虛弱卻燦爛美麗,「要不然雲桑的心會好痛、好痛的……」
原來雲桑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心髒病發暈厥過去的?!
雲雙大為駭然,她本能的想把妹妹的小手自緣中手里奪回,櫻井鷹卻飛快地握住她的手,暗示地搖了搖頭。
雲雙順著櫻井鷹的眼光看過去,妹妹的眸光早已和緣中的緊緊地交纏著,怎麼也移不開了,她心一痛,咬著唇,緩緩地站了起來。
櫻井鷹握著她冰涼的小手,低語道︰「醫師說過,別讓她情緒過度波動。」
她欲言又止,「可是……」
「愛情像水銀,一旦來時無孔不入,你怎麼擋也擋不住。」櫻井鷹溫和道。
雲雙沉默了,只得緩緩地後退了幾步,「我現在可以成全他,但是我不會放棄拆散他們的,為了雲桑好……就算要我背上惡人的罪名也在所不惜。」
他震動了,「雲雙?」
「我們先出去吧!」她落寞苦澀地道︰「現在先讓雲桑安心再說。」
他們退至走廊,雲雙站立在落地窗前,眸光迷蒙地遠眺著窗外的黑夜與點點燈火。
萬家燈火燃起了溫暖和希望,可是她怎麼覺得黑夜還是那麼巨大、無邊無際?
她的痛、她的苦要背負到幾時才能稍稍放得下?
恐怕只有到她死的那一天了。
可是就算死,她也放得下雲桑嗎?她這雙眼就能放心閉上嗎?
她現在分外能夠體會出父母臨終前的萬分不放心……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可惜吐不出胸中滿滿的郁結。
「你為什麼阻止他們相愛?」櫻井鷹溫和、不帶一絲譴責地問道。
她沒有回頭,只是幽幽地道︰「因為他們注定沒有結果,愛了只是徒增痛苦,趁現在陷得還不深,早早分手為妙。」他難得地蹙起了眉頭,不贊成地道︰「就因為她的先天性心髒病?」
「你不會了解的。」
「你為什麼不願告訴我所有的事,為什麼不讓我幫你分擔這些責任和壓力?」
雲雙總算回頭了,眼底已經沒有脆弱,取而代之的是一貫的獨立、堅強和防衛。「因為你不是我的誰,我沒有必要也不應該讓你分擔這些。」
櫻井鷹輕輕地道︰「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把我當作自己人,只是你始終不願意這麼做,為什麼?」為什麼有人真心想幫助她,她還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不能靠別人。」雲雙淡淡地說道。
她心底深處的恐慌有誰知道?
一旦倚靠了別人,而那人突然抽身離開,那麼她誓必會跌得好慘、好慘……恐怕連心都會跌碎了。
她絕對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就算背著雲桑再苦、再累,她也要獨自走下去,因為她並沒有任何本錢可以倚靠別人。
只要松懈一次,代價有可能是萬丈深淵、粉身碎骨。
「雲雙……」
她執拗地道︰「櫻並先生,我真的很感謝你今天的援手相助,如果不是你的話,我今天可能會失去妹妹,失去一切;但是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病房的錢和住院手續費我會還給你,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休息了。」
櫻井鷹盯著她,「現在換我了嗎?」
雲雙眨眨眼,「我不明白。」
「現在換成把我推諸千里之外了?」他吁了口氣,英俊的臉龐嚴肅而落寞,「現在要將我當作是陌生人,遠遠地推離你的生命了?」
她眼眶不自覺地一熱,「我們本來就是陌生人。」
「我們是嗎?」櫻井鷹熱切地望著她,「在經歷過這一切之後,你還把我當作藍天酒店的一名客人嗎?」
「是藍天酒店的貴賓。」雲雙往後退了一步,卻被牆壁抵住,退無可退。
她沒有忘記他是高高在上的上流社會大人物,她的世界距離他有數萬光年般遙遠,偶爾交會只是注定將來會擦身而過,距離得更遙遠。
何況她算得了什麼?這一夜又代表得了什麼?她只不過是他偶然出手援助的一個女人罷了。
櫻井鷹向前一步,低頭俯視著她,語音低沉而危險,又帶著一絲異樣的誘惑意味。
她的心一陣驚跳,傻傻地瞪著他。
「貴賓?我對于你的意義只是藍天酒店的一位貴賓?」他執起她的下巴,黑眸熠熠地盯著她,「嗯?」
雲雙口干舌燥、眼神慌亂地道︰「你……你靠我這麼近做什麼?」
櫻井鷹慵懶地,雙眸誘惑地搜尋著她柔軟的唇瓣,只不過是眸光的流連,就教她無端地打了個寒顫。
「我想……吻你。」他輕輕地覆上她的嘴唇。
雲雙整個人都僵住了,她雙手下意識地抗拒著,試圖推開他,然而他滾燙熱情的唇舌卻緊緊地攫住她,她想反抗逃避,卻怎麼也逃月兌不了自心底燃燒而起的渴望火焰。
「唔……」雲雙被心底狂涌而出的熱浪嚇住了。
然而他的唇、他的吻老練性感得像是汽油火種,將她竄自心底深處的火焰導引撩撥得更加烈火熊熊。
櫻井鷹輾轉地探索著、吸吮著她柔軟如玫瑰瓣的唇,汲取著她幽香的芳津,一手支撐在牆上,另一手則是緊緊地掌握住她小巧的下巴,堅硬的胸膛緊緊地貼靠著她輕軟有彈性的酥胸。
老天!她的滋味實在誘人極了,他就知道自己會情不自禁地上了癮。
他愛憐不舍地離開她的唇瓣,眼神若醉,「從今以後,你不能再說和我毫無關系了。」
雲雙自迷蒙痴迷中驚醒,這才醒覺自己做了什麼事。
她的臉色瞬間慘白,想也不想地揮手摑去——
「啪」地一聲,輕脆響亮的摑掌聲回蕩在長廊。
打完之後,她立刻後悔了,驚徨地盯著他;可饒是他一邊的臉頰已被她用力摑掌得微微泛出了紅色,但他半點兒也沒有生氣惱怒之色,相反的,他撫也不撫自己微腫的臉頰,而是深深地、溫柔地凝視入她的眼眸。
「不管你怎麼想,我已經決定不放你走了。」櫻井鷹堅定不移地說著。
她冷硬著臉,怎麼也不願接受他的說法,「你該走了。」
「讓我留下來陪你。」
「你是要逼我立刻幫雲桑轉院嗎?」雲雙冷冷地道。
他嘆了一口氣,無奈地道︰「雲雙,你何必這麼固執?固執到不惜使用最傷人傷己的方法?」
她動也不動,臉色一直冷硬著,沒有任何表情。
他低語,「你今天也很累了,盡量早些休息吧!我已經讓他們另外準備一張床,如果困了可以躺下來歇歇,我明天再過來看你。」
她還是沒有任何回答,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反應,整個人像是土塑石雕的女圭女圭一樣。
櫻井鷹再次暗暗地嘆息。可憐的雲雙,她究竟要把自己煎熬禁錮到幾時?
究竟什麼時候,她才願意敞開心胸接受他的關懷?
「答應我,至少好好地照顧你自己,好嗎?」他神色溫柔地道。
雲雙寒若冰霜的表情有一絲絲的瓦解,很輕的,幾乎察覺不出地點了點頭。
他大喜若望,總算稍稍安心一些,再深深留戀地凝視她一眼,這才優雅瀟灑地離開長廊。
見櫻井魔高大颯爽的背影緩緩地消失在長廊盡頭,不知怎地,雲雙的心揪成了一團,好想喚住他的腳步,卻又硬生生地克制住。
直到他的身影真的不見了,她才頹然地緊倚牆壁,任由失落攫住她的身心,久久不能自己。
好半天,雲雙才疲憊地走進頭等病房內。
雲桑已經睡著了,甜美可愛的臉龐滿是笑意盈盈,仿佛沉睡中也做著美麗的夢。
緣中守候在雲桑的身畔,輕輕地撫著她的額頭。
「你該走了。」雲雙幽幽地道。
「求求你,讓我陪著她。」
「我辦不到。」她硬起心腸,不去看他祈懇的眼神。現在對他寬容,就是以後對雲桑殘忍,她說什麼也不能夠答應他!
「白小姐,是不是我做得還不夠好?所以你還不相信我對雲桑的心?」緣中眸光痛楚真誠地道。
雲雙緩步來到病床邊,愣愣地望著妹妹,「你做得夠好,可惜我們不夠好,無力承受。」
「白小姐,你還要繼續對我打這種啞謎嗎?」他急促微惱地道。
她疲倦地道︰「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如果你自始至終都認為我只是蓄意跟你打啞謎,那麼就證明你想得還不夠深入,你考慮的現實層面還不夠大。」
「我說過,我的父母尊重我的任何抉擇,包括對未來妻子的選擇。」緣中堅持道。
雲雙搖頭,「這是不可能的。」
開明的父母親能夠接受的是兒子娶一個健康正常的妻子,只要是兒子喜歡的都行,可是鮮少有父母親能夠接受一個原不屬于他們的缺憾和屈辱。
雲桑是她的心肝寶貝,但是看在外人眼里,她身上、心上的缺憾都是無可彌補的致命缺點。
雲桑美好而善良,她不希望雲桑去面對、承擔世人不公平的眼光。
因為雲桑絕對、絕對保護不了自己,屆時她受到的傷害會有多麼嚴重。雲雙寒毛直豎地想道。
「白小姐,我會用事實說服你的。」緣中毅然地道。
雲雙只是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滿臉掩不住的倦色,「你走吧!」
緣中站了起來,依依不舍地望著雲桑,離去前還拋下一句話,「我不會讓你有任何借口阻撓我和雲桑,我會向你證明,我會寵愛、照顧她一輩子。」
她沉默無語,只是關好了門,回到雲桑身邊坐下。
「桑桑,我又何嘗想阻撓你們?」雲雙好累地道︰「我已經沒有力氣了,但是我不能眼見悲劇發生而不去阻止。」
她也好想、好想相信李緣中的父母會歡歡喜喜地接受雲桑做媳婦兒,李緣中也會一輩子好好地對待雲桑,愛她、疼她、憐惜她,而且不去挑剔、嫌棄她先天與後天的缺憾。
她渴望相信人性,卻不能不防備。
她真的好累……
雲雙緊緊地握著雲桑的手,伏在她的床榻,好久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