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是開始,婚姻卻是一輩子。
新樓卻像變了個人似的,親切笑語不再,濃濃重重的郁悶籠罩在他的眼角眉梢間,將他整個人壓縮得完全失卻了平日的瀟灑熱情。
宿棋坐在他身旁,看著駕駛座上的他沉重憂郁的臉龐,一顆心亂糟糟的不知該往哪兒擺。
公司的氣壓變得很低很低。
雖然董事長的辦公室在遙遠的最頂樓,可是因為平常董事長溫和笑語慣了,所以當他憂郁深沉的時候,從最上層的主管一直到層層疊疊的下屬單位都感受到了那種悶得人透不過氣的低氣壓。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除了宿棋。
不過新樓極有原則,他說到做到地下了一紙公文指派,升宿棋為董事長特助,並且從星期三就開始上任。
宿棋接到這通知的時候有些為難和心痛,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辦法在這樣的狀況下繼續在他身邊做事,除了害怕尷尬外,她更怕見到他越發心痛。
她並不想傷他呵!
只是她愛得越深就越害怕,這種情緒和心緒如何解?她也無法對他解釋……
所以星期三一到,她還是戰戰兢兢地帶著公事包坐入直達頂樓的電梯。
董事長的秘書小姐已到,看見她的時候不禁對她扮了個鬼臉。
「宿棋,自己當心一點,董事長這幾天不知吃了什麼藥,脾氣大得很。」
宿棋想對她露齒一笑,卻發現自己的笑容里有著太多的苦澀,「我會當心的。」
是她害的,她害一個原本明朗熱情的溫柔男子變成了一頭暴躁易怒的獅子。
她努力地深吸了一口氣,走向董事長辦公室,微帶遲疑地舉起了手敲門。
「進來。」一個微慍低沉的聲音隔著厚重的門響起。
宿棋腦袋空白了一瞬,還是堅強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新樓濃密的黑發微微紊亂了,像是煩躁間被無數次的爬梳過,而原本俊美性感的臉龐有明顯的鷙猛。
他一抬頭,見是她,有一絲的狂喜,然而隨即被冷漠和痛楚給取代了。
「你遲到了。」他冷冷地道。
素來愛笑的他冷漠著表情的樣子,讓宿棋一顆心都揪結在一起了。
「抱歉。」她只得吞咽著淚水,努力讓自己的表情平靜如昔。
可是好難呵,相愛的兩個人卻變成了相敬如冰……
「你的辦公桌在那邊。」他的手略微一抬,指出了角落的那張核桃木辦公桌椅,上頭已經堆滿了待處理的雜瑣文件,還有一台電腦和一具電話。
看來他早已經準備好「伺候」她了。
她苦澀地一笑,恭敬地走向她小小的辦公桌。
往日的火爆氣焰在他面前已然消失無蹤,已是心存愧對,教她又如何能理直氣壯地為自己的權益爭辯?
是她不敢相信他的真心,也是她狠狠地拒絕了他的求婚,一切後果都要由自己來嘗。
「如果你發呆完了,就把桌上的報表整理一下。」他又冷冷地道。
「是。」她麻木地動作著。
新樓何嘗不痛苦?在冷淡無情地對待她的同時,也同時狠狠傷害了自己;可是眼見他的一片真情被她踐踏,男性的自尊心和受傷的心都燒炙疼痛得像淪入地獄,這口氣這口怨教他如何能平?
他唯有藉著遠離她、冷淡她,才能稍稍安慰自己的傷口。
于是他狠下心不去看她蒼白的小臉,努力埋首在自己的工作上。
一個上午過去了,十二點的午餐時間到來,大門準時地被推開。
沈曼曼穿著一襲清爽的白色繡花小可愛,底下是一條桃紅色的七分褲,雪白的頸間垂掛著一條晶光閃閃的碎鑽項煉,那款式好生眼熟……
宿棋看呆了,因為那條碎鑽項煉的款式和新樓送給阿梨的手煉是同一型式的,莫非……
手煉送阿梨,項煉卻是買來送沈曼曼?
他還敢說沈曼曼只是他好友的妹妹?
宿棋一口火氣就從心底冒起,可是當她看見沈曼曼毫不避嫌地嬌聲飛撲向新樓身上,而他也笑著輕舒健臂擁住她的縴縴柳腰時,她的臉色瞬間慘白一片。
原來如此!
他是存心約沈曼曼來這兒,好讓她親眼見到這一幕的!
就算是為了氣她,他也未免太狠了吧?
宿棋眼眶一熟,熱淚差點不爭氣地滾落,她迅速地低下頭去,用滿桌的文件擋住了那悄悄墜落的一顆淚水。
新樓故意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沉聲道︰「羅倫斯的那份文件我下午就要看,你盡快弄好。」
「是。」她吞下了哽咽的淚水,硬著聲道。
沈曼曼睜著好奇的眼光望著她,嬌聲地道︰「咦?新樓,這不是你的朋友嗎?她怎會在這里上班呢?」
「她本來就是我的員工。」新樓語氣里有幾分嘲訕。
宿棋緊緊捏著文件的邊緣,那輕薄的紙緣都壓入了她的掌心……
「要不要請張小姐跟我們一道出去吃飯?」沈曼曼最高興見到新樓為她冷落了別的女人,她逮著機會糟蹋道︰「要不然她好可憐的樣子,如果中午沒有吃飯的話,她下午說不定沒力氣上班了呢!」
新樓閉了閉眼,狠著心道︰「我雖是董事長,卻沒有那個義務照顧到每位員工午餐的問題,我們走吧!不用理她了。」
「好哇,那我要吃港式飲茶喔,你昨晚在人家那里說好的,絕不能食言。」沈曼曼得意地瞥了宿棋一眼,嬌喃道。
「我怎麼會對你食言?」
宿棋就這樣听著他們打情罵俏離開,等到厚重的門扉關上的一剎那,她的淚水再也抑止不住,瘋狂地涌了出來。
他怎麼能夠……這樣懲罰她?
宿棋雙手緊緊捂住臉頰,卻怎麼都捂不住那竄流出手指的、滾燙的心痛……
折磨,這一整天就是活活在折磨她,新樓從中午和沈曼曼吃完飯回來,他就邀請沈曼曼坐在他腿上邊看他批公文。
宿棋從來無法想像怎會有一雙男女無恥到這種地步,有本事當著第三個人膩在一塊兒依來偎去的。
江新樓對她太殘忍,沈曼曼也欺她太甚!
宿棋緊緊地、緊緊地握著原子筆,力氣之大幾乎將筆身折斷,可是還是無法讓耳朵不去理會那近處傳來的調笑浪語。
她又心痛又憤怒,最後再也忍不住了……
就算她拒絕了他的求婚,質疑抹殺了他的一片真情意,可是也不至于要淪落到這種地步!
「……唉呀,你又搔人家的癢……噢,別再搔了,好壞喔!」沈曼曼咭咭笑著,樂不可支。
新樓懶懶地、壞壞地挑著眉笑吻她的臉頰,「不準我搔癢?那給我親一個。」
宿棋倏然站了起來,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不過她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動了膩在一起的兩人,他倆不約而同望向她。
新樓眼底有著挑釁之色,沈曼曼則是一副仗勢欺人的嬌媚得意狀,沒人把她放在眼里。
宿棋緩緩地走向他倆,明亮的大眼楮里有著無可掩飾的怒火和鄙視,「兩位要你濃我濃請到賓館去,不用在這里活活上映A片給我這個不相干的觀眾看。」
沈曼曼氣惱地叫了一聲,抱著新樓的脖子撒賴道︰「新樓你看,她對我好凶……而且一點都不把你放在眼里。」
新樓則是危險地眯起眼楮,望著宿棋,「注意你的舌頭,你還是我德氏的員工。」
宿棋緊握著拳頭,毫不退讓地迎視著他,「虧你還記得這里是德氏,就請拿出一個董事長的格調來,不要老做一些笑掉人大牙的舉動。」
「你好大的膽子!」他的眸色更深。
宿棋把拚命趕完的羅倫斯文件丟在他桌上,恨恨地道︰「這是你要的文件,我用中午沒吃飯的時間趕出來的,現在我要去吃飯了,你不高興的話盡可以炒我魷魚!」
她氣勢洶涌地轉身,大踏步走出大門。
沈曼曼呆住了,新樓則是眯起了眼楮,氣憤之外也情不自禁掠過了一抹敬佩之色……
宿棋有一下沒一下的扒著飯,失神落魄的樣子。
阿梨擔憂地盯著她,連筷子都忘了動。
她從沒見過姊姊吃晚餐吃得這麼心不在焉,究竟怎麼了?
「姊,姊?」她索性把姊姊眼前的碗搶過來,卻見她還是有一下沒一下地刮著桌面,「你傻掉啦?」
宿棋回過神來,只是勉強一笑,「你太頑皮了,搶我的碗干嘛?」
「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宿棋低頭望著碗里的飯粒,憂郁地道︰「我會有什麼心事?你別亂想了。」
「姊姊,你是我唯一的姊姊,從小到大有哪件事可以瞞得過我的?」
宿棋看著妹妹,只覺心頭一酸,「阿梨。」
可惜她什麼都說不出來,千頭萬緒梗在喉頭里,教她要說什麼?
說她因為害怕而拒絕新樓的求婚,結果導致新樓報復她,故意帶著紅粉知己在她面前做出親密的舉動?
阿梨崇拜極了新樓,她又怎忍心教她夢想破滅?
「姊,你告訴我,是不是和江大哥吵架了?」阿梨敏感地道。
「沒有。」她回答得極快。
「那為什麼他最近都不來了?」
「因為公司與美國在合作一件大案子,他身為董事長當然要全權處理,就沒有多余的時間可以出來溜達了。」她掩飾道。
阿梨半信半疑,「真的是這樣嗎?」
宿棋勉強自己再挾了幾筷子菜塞入口,以證明自己胃口很好,「你想太多了。」
「噢。」
宿棋吃過飯後,將碗筷收拾到廚房里洗滌,當流水沖擊著碗身,洗碗精的細白泡沫褪去原本的油污時,她陡然望著手中潔淨了的碗發呆。
如果人生、感情,都可以像一只髒了的碗一樣,只要拿水沖一沖,再用柔柔軟軟的泡沫刷洗過,即可褪去所有的不堪與髒污,現出雪白清澈的本來面貌……那該有多好?
只可惜人類永遠逃月兌不開七情六欲愛恨嗔痴,所以才會在紅塵俗世中載浮載沉自尋苦惱……
她也不例外。
「姊,電話。」阿梨在她身後叫喚。
她悚然一驚,喜悅霎時涌入了她全身血液里;她轉過頭,脆弱的,又希冀地道︰「電話?誰找我?」
會是他嗎?
「是一個老先生的聲音,我不知道他是誰。」
宿棋心驀然一沉,臉上的笑容也搖搖欲墜,「哦,是我們老董事長,我去接。」
她慢慢地走到了茶幾邊,接起電話才喂了一聲,老先生急怒攻心的聲音已經搶先入耳。
「宿棋,你對新樓做了什麼呀?他現在每天回家暴躁得像頭蠻牛,再不然就是頹廢的灌酒喝,而且還公然招來女人陪宿,我這老爸問他也不回答,只是冷冷地對我說︰去問宿棋!你究竟對他做了什麼事,讓他變成了這樣?」老先生又氣又急又傷心,擔憂兒子的心情已經凌駕了一切。
宿棋鼻頭一酸,眼淚瞬間落下。
有父母的果然不一樣,他受委屈了可以自暴自棄,自有父母憐惜,而她呢?還是得佯裝笑臉地過活,努力不讓別人看出她的傷悲。
人生啊人生,有什麼喜樂可言?
老先生沒有注意到她的情緒,只是一味焦慮地發泄著自己的擔心,「我還以為你們兩個終于想開了要結婚了,可是怎麼又會變成這樣?早知道我就不要拚命叫新樓追求你了,唉,早知道情況會變得更嚴重……」
宿棋心好痛,剎那間覺得被兩個自己所深愛敬愛的男人給出賣了──
「原來新樓並不喜歡我,他只是被你逼著追求我的?」一瞬間,天崩地裂,所有的認知統統被打破,原來的親憐蜜愛也不過是一場謊言!
「也不完全是這樣……我只是……」老先生這才注意到宿棋哽咽憤怒的聲音,不覺一呆。
「我明白,我不過是你們權力游戲之外的一場閑暇賭注吧?你們是不是在暗處大笑著我這個笨女人終究還是上勾了?」她激動得渾身發抖,心口一片冰涼。
老先生這才知道宿棋誤會了,可是他一時之間也反應不過來。
宿棋心都揪成一團,痛得無以復加,「游戲結束了,早在江新樓對我厭倦的那一刻開始,很抱歉無法再成為你們的游戲對象,再見。」
她匆促地掛上了電話,生怕自己再也控制不住地哭了出來。
她死也不要在敵人面前哭泣!
「姊,你為什麼在哭?」阿梨從未見過姊姊掉眼淚,自從父母親去世後,她再也沒有見過堅強的姊姊崩潰。
宿棋轉頭見到小妹,忍不住抱住了她,放聲大哭起來,「阿梨阿梨,為什麼我們無父無母,就要被別人這樣欺凌?」
阿梨也哭了,緊緊抱著姊姊哭泣得顫抖的身子,「姊,是誰傷害你?你告訴我,我幫你去討這口氣……」
宿棋熱淚撲簌簌地紛紛滾落,燙痛了心也燙痛了靈魂。
「不,我們離開這里,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再也不要讓這里的人傷害我們了……」
窗外,黑夜正。
宿棋第二天沒有去上班,她和阿梨在討論了一夜後決定離開台北。
原本宿棋不打算讓阿梨離開那所師資好又有名的中學,只是自己要離開德氏到外縣市去找工作,而阿梨又堅持要與她同進退,寧願找一家不那麼勢利的學校讀書。
她的理由是,寧為雞口不為牛後,寧願找一家有人情味的學校享受讀書學子之樂,也不要再花心力應付那些不時找她麻煩的貴族千金。
宿棋這才知道原來阿梨在學校里也不是完全如意的,因此她當下果斷地決定要讓妹妹與她一同離開。
離開這個讓她傷心的地方,離德氏、江家父子越遠越好!
于是宿棋帶著憔悴的眼眶,到阿梨學校幫她辦了轉學手續。
她們打算到南部去,在那個純樸寧靜的鄉村里該可以平靜地過日子吧?台北的煩煩擾擾,就讓它變成一場夢淡去。
她們的動作極快,只有把衣服和細軟收拾了就退掉房子,然後搭火車南下台南。
新樓摟著沈曼曼,故作風流地走出了電梯。
他近日來憂郁頹廢的氣質更令人著迷了,可是一向被他的魅力給電得無可招架的秘書今天臉色卻怪怪的,在見到他時有些畏縮。
「董事長……」她嚅囁地出聲叫喚。
新樓微微挑眉望了她一眼,「什麼事?」
懷中的沈曼曼柔若無骨的偎著他,小手還不忘撩撥地在他胸前轉圈圈,果然是美國回來的,作風開放大膽。
秘書蹙了蹙眉頭,有些不齒。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
「呃,是的,張特助今天早上打電話來辭職了。」
新樓渾身一僵,臉色瞬間刷白,「什麼?」
秘書只得硬著頭皮再說一次,「她打電話來辭職,不等我多問什麼就掛上了電話。」
「該死,是誰準許她這麼做的?」他的心像被剮了一個大洞,又驚又怒又痛。
沈曼曼嬌媚的偎著他,撒嬌地道︰「唉呀,有什麼關系?她不是一向對你很不敬嗎?這種員工不懂得職場倫理,辭了也就算了,你千萬別為了她氣壞身子啊!」
萬千情緒酸甜苦辣地齊涌而來,新樓嘴里干澀不已,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沖動地想要立刻拋下一切去找她,狂搖著她的肩膀問她為什麼?
可是強烈的自尊卻讓他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拉不下這張臉……他絕對不會忘記在他生日的那一天,她無情的拒絕踐踏了他的一片心……
「辭了就算了。」他不自覺地引用著曼曼的話,眼底卻是一片茫然空洞。
像是要跟誰賭氣似的,他一咬牙,摟著曼曼大踏步進辦公室。
該死,他絕不會就此屈服的!
第二天過去了,第三天過去了,新樓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般無動于衷,反而一天比一天更加煩躁不耐,火氣大得很。
該死的,這個女人可真會跟他熬,居然整整一個星期都沒有來公司,而且連通電話都沒有,不聞不問的……這口氣她可憋得比他還長。
新樓越來越煩,他負著手在辦公室里踱來踱去,眉心攢得越來越緊。
他再也受不了了,急急沖出門去。
黑色跑車飛快地駛向宿棋租賃的老舊公寓前,門口張貼著大大的紅紙「出租」,遠遠就燙痛了他的眼楮。
他屏著呼吸,胸口悶得劇痛,隨隨便便就將車子往路邊一停,急切地下車跑向公寓。
大門深鎖,唯有那張紅紙觸目地張貼著,上頭簡陋地寫了出租字樣和聯絡的電話號碼。
他取出手機,微顫著手按下紅紙上的號碼,在響了幾聲後,有一個蒼老的聲音接起電話。
「喂?」
「請問原本住在你們房子里的張小姐呢?她們姊妹為什麼搬家了?」
「哦,她們搬了將近一個禮拜了,急急忙忙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是誰呀?」老婦人疑惑地問。
「我是……她們的朋友,那您知不知道她們搬到哪里去了?」
「我是有問啦,可是她們沒有說耶!」老婦人在電話那頭搖頭,「不知道為什麼搬家搬得這麼急,連訂金和家具都沒有拿就走掉了。」
他大大一震,臉色漸漸慘白,「真的走了?」
「是啊,年輕人,你有沒有朋友要租房子啊?我可以算便宜一點喔!」老婦人殷勤地道。
「謝謝你。」他匆匆收了線,掌心一片冰冷。
走了,她真的這麼匆忙不留情的就走了?難道她一點都不顧念他倆相愛一場嗎?
還是她在生氣,氣他這些日子故意做出來嘔她的舉動?
一顆顆汗珠悄悄地滲出了他的額頭,他行尸走肉般走回了車旁,鑽入車中,雙手搭上方向盤後,整個人突然沒了力氣。
他癱倒在椅背上,痛苦地閉上了雙眸。
宿棋,你為什麼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