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寨上寬闊的議事廳里,氣氛詭譎緊張。
一百零九名好漢陰森森的眼神你看我、我看你,有的手掌緊緊按在身側的刀柄上,有的手指已悄悄探入懷中捏住了暗器。
「準備好了沒有?」二寨主莫飛幽幽地開口。
「好……」一個個渾若霸王似的一百零九名強盜聲音卻跟蚊子一樣,外加顫抖個兩下,聲音剛出口就隨即飄散消失在空氣中。
「沒吃飯啊你們?」三寨主杜小刀蹺著二郎腿,用飛刀邊削指甲邊幸災樂禍地笑道。
嘻嘻嘻!風水輪流轉,輪流轉啊!
小刀的笑容在下一瞬間被巴上後腦勺的重擊嚇掉了,這觸感、這力道……他差點月兌口而出的「哪個王八蛋暗算我?」登時化為滿面堆歡,陪笑地抬頭望向來人。
「我的親親好老婆……手疼不疼?為夫的如果有什麼讓-生氣的地方,盡管吩咐便是,何必勞動用到-的玉手呢?」小刀諂媚地握住愛妻的小手,不忘愛憐疼惜地摩挲了兩下。
「大哥、二哥,不好意思呀!」黃杏兒小臉紅通通的,白了他一眼,然後對君實秋和莫飛甜甜一笑,「我把我家的『賤外』帶回去了,不打擾大家開會了。」
「哪里、哪里。」
「好說、好說。」
君實秋和莫飛強忍住笑,一本正經地點頭-
那間,一百零九條好漢原本抓住家伙的手全改捂住嘴巴,可惜不斷顫抖的肩頭還是泄漏了內幕。
小刀尷尬地牽著親親老婆的小手,惡狠狠地瞪了全場人士一眼。
好你們這群王八蛋,看老子下次怎麼整治你們!
虧他習文三年來好不容易有一絲絲文人氣息,有一度甚至以為當今狀元郎非自己莫屬,雖說最後是敗在女飛賊黃杏兒愛情的魚網……呃,情網之下,乖乖自半吊子的書生回復大強盜的身分,但是他一向引以為傲自己與眾不同的「氣質」……可偏偏被這群王八蛋搞破壞!
「老婆,我們回去練刀哦,別理這堆沒文化又沒禮貌的東西。」他呵護備至地扶著老婆走了。
待他一離開,一百零九條好漢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
哈哈哈……這就叫百煉鋼化為繞指柔啦。
「好笑吧?」莫飛慢條斯理地問。
「好笑、好笑。」一百零九條好漢狂笑著點頭如搗蒜。
「快樂吧?」
「那當然、那當然。」
君實秋自然知道二弟在想什麼,滿眼同情地望著一百零九條好漢。
「笑完了,快樂夠了,那可以開始了吧?」
什、什麼?!
登時議事廳里多了一百零九座僵掉的石像,一陣冷風咻地緩緩卷了顆球果經過。
虎背熊腰,登記零零一號大盜,江湖人稱「霹靂無敵之鎮膽雙刀流星手」的王大彪,首先自震驚過度的石化狀態中蘇醒,他悄悄地往後退了兩步,試圖躲進零零二號和零零三號的背後。
只可惜在一群嚇傻的人當中移動也太顯眼了,他當場就被點名。
「老王,就你先吧!」莫飛贊賞地叫道。
「啊?俺、俺……」王大彪差點嚇得屁滾尿流,「俺肚子痛呀,二寨主!」
「聖人曰︰『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所以忍著點,完事了以後再去上茅房。」莫飛苦口婆心勸著他。
「什麼?天將降大刀于死人也?!」王大彪听得臉色發青,「俺還不想死呀,二寨主!」
「去你姥姥的……」莫飛險些被氣死,「虧我和三弟給了你們那麼多聖賢書,統統讀到哪里去了?又拿去包油條了是不是?」
他真的……好想哭,這票混蛋是怎麼回事?怎麼教都教不懂?
「沒有、沒有,我們沒再把書拿去包油條了!」他這麼一問話,其余一百零八條好漢趕緊搖頭否認。
他們現在可都把聖賢書供在案上,早晚三炷香外加一只長生牌位哪!只有在打麻將的時候偷偷用塊紅布給蒙住──這打麻將總不能老是見書(輸)吧?
「好,姑且再信你們一次。」莫飛皺緊眉頭,痛心疾首卻也只能捺下怒氣諄諄教誨,只見他不知從哪兒模出一本唐詩,「現下誰都別再-唆,準備開始──」
眾人面面相覷,只得暗吞了吞口水。
「老王,還是從你先開始。」他緩緩翻開唐詩,「唐詩里隨便一首……夠寬松了吧?」
「是。」王大彪苦著臉,畏畏縮縮地走上前,拉出雙刀,同手同腳地指天畫地的跳了起來。「白日依山盡呀,黃河入海流……那個黃河入海流……入海流……」
全場沒人敢笑,因為待會兒誰都輪得到。
君實秋憋住笑意,好整以暇地瞥了眉頭越攢越緊的莫飛。
「已經不錯了,他總算背了兩句。」他搖了兩下書生扇。
「不錯什麼?」莫飛咬牙切齒,簡直是悲從中來。「虧我每天早上讀唐詩、念宋詞給他們听,一天至少讀個兩時辰,我嗓子都快啞了,沒料到這些個混蛋還不識好歹,這樣對得起我嗎?」
「呃……入海流……入海流……」王大彪還在那邊遲疑地邊跳邊苦思下一句是什麼,其他人則是慌得交頭接耳滿面憂心。
「正所謂強扭的瓜不甜,強求的姻緣不圓,世上最遙遠的距離是你站在我面前,我卻一點也不了解你,在茫茫人海中得一知己何其太難……」君實秋最近不小心誤看了相思先生新出版的懺情錄──「風流公子俏姑娘」,發現里頭字字警語余香滿口,忍不住捐出心得。
「大哥啊,你最近腦子沒事吧?」莫飛警覺地瞪著他。
「哪有什麼事?」君實秋望向窗外的一株桃花樹,「呵,春天來了。」
「春天來了?」莫飛愣了愣,懷疑地隨著他的目光望向窗外那一株快被雪壓歪了的桃花樹。
「是啊,你仔細感覺……」他深吸了一口氣,滿面陶醉。
「嗯,我感覺看看。」莫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緊雙眼死命盯著那株雪壓桃花樹,盯到眼楮發酸泛紅濕潤了起來。
透過模糊的淚花望出去,干枯的桃花枝上的白雪逐漸隱隱約約朦朦朧朧成朵朵花瓣,隨著陣陣山風吹來,有些許飛墜落地。
「有有有,我感覺到了!」他不禁神魂顛倒了,緊緊握著手中的唐詩,歡天喜地道︰「啊!真是好個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的詩意啊。」
「咦?」君實秋大大不悅,「不是這樣的,二弟,這是一種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的意境才是。」
「大哥,非也、非也,眼前這景致不是這般解釋的,你听我說……」
「不不不,你才听我說……」
「你先听我說啦!」
「我是大哥,你听我說才對,正所謂聞道有先後……」
「可術業有專攻啊!」
「好你個莫小飛!竟然敢忤逆大哥……」
一百零八條好漢外加累得氣喘如牛的王大彪愣愣地站在議事廳,一時也不知該乘機落跑好還是前去勸架好?
總之,春風寨熱鬧的一天就這樣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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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我可是個有思想有學問有深度的好兒郎,為什麼……」莫飛瞪著銅鏡里自己臉上泛著淤青的右眼,邊齜牙咧嘴邊輕輕上藥,「大哥老是不信我呢?」
早上和大哥因文爭而演變為武斗,他沒留心地踹中大哥一腿,眼楮卻也著了大哥一拳。
啐!大哥還說要向滿月復文采、風流又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文人看齊,可砂鍋大的拳頭還不是照樣海扁人?
「看來,我一定要想個法子才是……噢!」他上好了藥,邊皺眉頭邊痛嘶。「他是我的大哥,我也不能趁夜蓋他布袋,可我就是不服氣啊,明明我策論寫得比他好,詩也背得比他多……耶?」
听說江南王爺師牧余要廣征天下文人雅士,在春季時比試一場牡丹花宴會詩仙的活動,奪魁者將代表江南和京師的北方代表決一死戰……呃,是爭奪「首席特別狀元郎」的殊榮。
哎呀!這不正是個天大的好機會嗎?不用等到後年開春的大考了,他馬上就可以搶到個「首席特別狀元郎」來當當,讓大哥知道味道!
當下不-唆,莫飛偷偷環顧了四周──沒人!便火燒眉毛逃命似地打包起行囊,沒三兩下便帶著心愛的詩書和銀兩溜出春風寨。
三個時辰後,氣消了的君實秋走路一拐一拐地來敲莫飛的門。
「二弟?二弟?出來吃包子了,熱騰騰剛出爐的……二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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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飛偷跑成功,沿路上笑到嘴巴都咧到耳朵邊了。
可是他騎著騎著,大張著狂笑的嘴巴被突如其來的大雪塞得險些噎死。
「哈哈哈……唔,咳咳咳……」他連忙吐出飛入嘴里的團團雪花,趕緊壓低紅袍滾銀貂毛的帽子,在雪白如銀的大雪中策馬疾奔。
在白色的大雪中紅袍銀貂對映得好不美麗,若不是雪真的大到不行,莫飛還真想要對此「佳景」好好吟上一首詩呢!
好不容易趕到東升連鎖五朵梅花級客棧,他帥氣地翻身下馬,抖落了帽檐和袍子上的雪花,對殷勤鞠躬哈腰的店小二道︰「幫我的馬兒刷刷毛,多喂兩斗的豆子。」
小二接過韁繩,笑咪咪地道︰「小的遵命。敢問客倌是吃飯還是投宿?」
「都有。」他扔了塊碎銀子給店小二,悠然地拾階而上,走進溫暖的大廳里。
東升客棧不愧是中原知名的連鎖五朵梅花級客棧,一走入里間,就聞到了陣陣臘梅清香,在炭熱暖氣烘托下花香更加濃烈,一下子就安撫了旅人寒冷的身心。
「此情此景,真是動人至極也。」他不禁佇立在原地,對著那兩盆雪白和嬌紅的臘梅搖頭晃腦驚嘆不已。「讓人不禁聯想到古人曾說過『臘八臘梅香,情長路更長』的絕妙好句,正所謂……」
「客倌要不要先來盞燙得暖暖的黃酒呀?」另一名店小二迎上前來,笑容滿面。「再加兩個小菜,臘肉炒蒜苗,冬菇燜燒肉,還是要無錫排骨?京脆絲卷?山東大鹵面?還是您吃素?我們有麻辣素十錦,清水炒豆干,還有……」
「得了、得了。」唉,害他一肚子的詩情畫意盡掃而空。「隨便兩樣菜一壺酒就是了。還有,我要住店。」
「請這邊櫃台登記一下。」店小二指指身後遙遠的靠牆處的櫃台,笑吟吟地道︰「小的去幫您吩咐酒菜。」
還要登記?這麼麻煩。
他暗暗嘀咕走向櫃台,身形頎長、器宇軒昂的神采令大廳里其他用飯的客人不禁為之驚艷,目不轉楮。
「好帥哦!」陶家大娘看得偷偷流口水。
「是啊、是啊,-瞧他模樣長得英俊,身材又好,人又高,那一身紅袍銀貂毛的打扮更是出色……」李家姑娘毫不掩飾滿眼的傾慕。
「我看連咱們蘆東城里號稱最佳穿著三連冠的趙公子也比不上他呢。」歸家小妞掏出了最新一期「蘆東衣著指南」,戳戳上頭畫著的趙公子形象,忍不住就比較了起來。
听到背後紛紛討論贊美的聲音,莫飛忍不住回頭對眾人拋去一抹笑眼。
「哇……」果不其然,眾姝芳心紛紛中箭落馬,如痴如醉。
他強忍住雀躍得意的心情,故作從容有禮地輕輕一拍櫃台,「掌櫃的,我要投宿。」
「來了!」原本背向他身穿青色布衣的掌櫃轉了過來,二話不說地將一本厚厚的投宿登記簿放到櫃台上,並打了開來。「客倌這邊登記詳填。」
莫飛的目光還來不及看清楚個子矮小的掌櫃,就先被登記簿上密密麻麻的待填項目給懵傻了。
見鬼了,這是什麼東西?
「姓名?年齡?職業?出生年月日?興趣?嗜好?專長?馬牌?金庫位置及開鎖方式?心目中理想對象的形象?」他的眼楮越瞪越大,幾乎吼出聲。
「你漏看了一項,最重要的。」掌櫃的用毛筆在其中一項畫了個圈。「已婚?還是未婚?」
他愕然地猛抬頭,卻沒料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掌櫃」,遠比這莫名其妙的登記簿還要離譜。
年約十七、八歲,鵝蛋臉,笑咪咪的丹鳳眼,卻是一身男裝俗氣的掌櫃打扮,在左邊胸襟上頭還別個小金牌,上頭寫著「東升連鎖客棧掌櫃姚金風」。
「-會不會是搞錯了?」震驚了好半晌,莫飛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是掌櫃?」
「怎麼?瞧不起女人嗎?」就算她口里說著不客氣的話,聲音還是軟軟女敕女敕,臉上笑意嫣然,一點也令人感覺不出任何一絲不善之意。
他愣了一愣,隨即皺眉,「怎麼會有這種事?」
「別皺眉頭了,客倌,來!」她把毛筆塞進他手里,小手在觸及那溫暖寬厚的大手時,不禁心兒卜通亂跳了一下。
手掌寬大、指節修長、指尖圓潤,掌心微微赤紅厚實,是富貴之相,可是手背關節處布滿厚繭,顯示此人非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嗯,不錯、不錯。
再看他的面相……天庭飽滿、地閣方圓,英氣濃聚眉宇,正氣眸底欲發……嗯,很贊、很贊。
她小臉不禁悄悄羞紅了,眸光注意著他心不甘情不願卻仍龍飛鳳舞地一一填寫登記簿上的項目,邊寫還邊蹙攏眉心,頗有一番籠煙含翠的輕愁味道。
「這樣行了吧?」莫飛將毛筆塞回她手里,俊臉悶悶不樂。
「嗯,莫飛,今年二十五,午年寅月酉日卯時生,肖馬……你等等啊,我算算。」她開始屈指算著,臉上神情嚴肅無比。「咦,你廉貞左右羊刃同宮,注定為盜成賊,兼天機逢煞,所以不做則已,一做必定是名驚天動地的大強盜。」
他不敢置信地盯著她,「-……-怎麼知道我這麼多?」
「可是你又安命于亥宮,表示你是多愁善感型人物,有豐富充沛過人的感情,天生有犧牲奉獻的精神……」
嗯?怎麼會這樣?
她納悶了起來,忍不住揉揉眼楮,重新屈指再算。「我看看,你的四柱命盤紫微斗數……這樣加這樣……那樣加那樣,沒錯呀。」
準!好準,簡直是神準哪!
「原來-是一位鐵口直斷的大仙!」莫飛驚喜地一把握住她的手,激動地抓著猛搖。「大仙呀大仙,-可否幫忙看一下我今朝考運如何?不不,還是看我命底有無官祿命,啊還是不要好了,這樣會太緊張……」
「施主,啊,不是,是客倌,我不是大仙。」她被他溫暖的掌心包覆著,小心肝不由自主地卜通卜通狂打起鼓來,雙頰爆開兩酡紅暈,熱暈暈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他的手好大、好暖……這還是她頭一次被一個英挺昂然的男人握住手……
她情不自禁飄飄然了起來。
「不,-肯定是大仙。」他斬釘截鐵,熱切地道︰「我曾在古書上看過,神仙總是會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幻化成任何我們想都想不到的形象出現,來指點迷津、破解疑難、引導方向,-肯定就是普渡眾生的大仙。」
否則這世上怎會有人這般了解他的心思志向和身分呢?
「啊?可是我……」她終于回過神,睜大雙眼。
「大仙,-為何面有難色呢?」他隨即恍然大悟,神秘兮兮地點點頭,「啊!是了,天機不可泄漏,-的身分自當是不能讓太多人知曉的,我明白,我明白。」
她的嘴巴大張,傻眼地瞪著他。
「大仙,不知道您下凡來所為何事呢?」他專注地凝視著她,滿面誠懇的問道。
不會吧?他當真把她當神仙看了?
她噗哧一笑,干脆將錯就錯,戲謔地道︰「我呀,就是來指點『你』的。」
「我?」他有些迷惑。
「你……」她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著他,「是不是常常覺得沒有人真正了解你?」
一句「-怎麼知道」幾乎沖口而出。
她真是大仙啊!實在太準了。莫飛猛點頭,連話都說不出來。
「你是不是對你目前的職業不是很滿意?」
「對對對。」他終于擠出聲音,滿眼崇拜。
「你是不是覺得其實你的能力不止于此,有點懷才不遇?」她強憋住快笑得打結的腸子,一本正經的問道。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的!」他熱烈地贊同。
「嗯咳!」她清了清喉嚨,「你現在正面臨一個重大又有些困擾的決定,是也不是?」
「真是太神了。」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還想繼續听嗎?」她微挑丹鳳眼,笑得有點媚。
「嗯嗯。」他猛點頭。
「五十兩銀子。」她小手伸到他面前,獅子大開口。
「是,大仙……」莫飛低頭掏錢的動作驀然一頓,抬頭疑惑地問︰「大仙,-要銀子做什麼?」
「大仙在凡間生活也是要銀子的。」她的嘴角已經因憋笑不住而顫抖,晶瑩的眼楮直直盯著他,強自鎮靜的開口。
「說得也是。」他低下頭自懷里模出五十兩銀子遞給她,「這樣夠嗎?」
「可──以。」她連忙將銀子收起來,笑咪咪地道︰「既然是指點迷津,自然會給你個答案的。听我說,你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無論遭遇到什麼事都只是小小的考驗,在風風雨雨過後,陽光一定會到來,明白嗎?」
「大仙說得真是太有道理了。」莫飛听得好不感動。「是啊,人生在世豈能無挫折?無非是考驗身心意志矣,聖人說『玉不琢,不成器』,亦當通此理也。」
不知怎地,看眼前這個眉宇英氣颯爽,卻活似愣頭青、呆頭鵝的家伙,她很想在肚里狂笑他的天真單蠢,但是當她凝望著他深邃明亮,真摯誠懇的眼神,還有一副深深為她所說的「道理」贊嘆不已的模樣時,她突然胸口覺得熱熱的,緊緊的……有點喘不過氣來,雙眸怎麼也無法自他宛若散發光芒的臉龐轉移開來。
這是怎麼回事?她有一絲慌亂地緊緊按住左胸,試圖壓下那陌生又危險的灼熱翻騰感。
「如果沒有別的問題的話,你……你可以上去了,左轉第一間,待會兒店小二會送熱水上去給你梳洗。」她聲線有些不穩。
「可是……」他微微遲疑,「就這樣?」
「對,就這樣。」她毫不考慮地道︰「你可以上去了,客倌,呃,我是說施主。」
「可是……」
「天機不可泄漏。」她把食指擱在唇前,噓了一聲。
「天……哦,是是是。」他乖順地猛點頭。
待他有些遲疑地轉身,緩緩走上二樓的樓梯時,她痴痴地望著他偉岸的背影漸漸離去,這才收回視線,若有所思地輕輕嘆了一口氣。
唉……
「奇了,我在嘆什麼氣呢?」她喃喃自語。
可就是……忍不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