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大爺很喜歡妻子的胸脯。
事實上是太、太、太喜歡了!
他喜歡到常愛把俊臉埋入那雙女峰之間,然後深深嗅聞,吸食那片肌膚散發出來的馨甜,那氣味帶著乳香,而拜老大夫開出的那帖補湯以及所教授的乳穴按揉法所賜,妻子雖已哺乳將近一年時間,女乃水仍充沛。
她的乳峰從以前親膚的粉女敕色澤變成略深的粉紅,尤其在剛哺育完孩兒之後,顏色會脹成殷紅色,總讓他想到野地里的小小莓果兒,然而,妻子胸前的鮮紅果實泌出的是乳白汁液,一滴滴盡是養分,他嘗過,微甜微咸,有妻子的體溫和香氣,他真的好喜歡……
「秀爺,擠到孩子了……唉,你們爺兒倆別鬧啊!」
禾良被兩顆擠在胸前的大小頭顱頂得直往後仰,娃兒本來邊吸女乃、邊扯著她腕間的開心銅錢串,眼皮半合著快要睡著了,被親爹這麼一鬧,兩條胖小腿胡蹭著,小肥腿賞了游岩秀下顎一記。
「你敢踢你老子?」游大爺眼看就要火爆了。
「啊!」禾良忽地畏痛般縮了縮身子。
「怎麼了怎麼了?」火爆頓時凝結,游岩秀緊張地扶住妻子肩頭。
禾良雙頰酡紅,羞澀地搖搖頭。
「沒有,沒事的,只是曜兒沒好好吸女乃,咬了我一口。」
「什麼?!」火爆再起,游岩秀兩眼瞪得比銅鈴還大。「難怪前晚你胸乳頂端會出現紅紅的傷痕,我就記得我沒咬那麼大力。這種情況常發生嗎?」
禾良的臉蛋更熱了,紅暈迅速拓開,進攻頸子和胸前的大片春光。
「咳咳,這種事很正常,曜兒長牙了,常是抓了東西就往嘴里塞,又啃又咬的……但通常我喂女乃時,他都挺乖的。」她拍拍孩子,無奈這小子此時精神來了,眼楮滴溜溜打轉,開始不安分地扭動。
游大爺心里浮現一絲愧疚,全因他作亂,才害禾良女敕女敕的胸房挨那一下。
不過,這一切的一切真要追究起來,罪魁禍首當然不會是他!
「都是你!」他雙掌一抓,把賴在妻子懷里的「小人物」抓起來,大手撐著孩子兩邊腋下,臉對住臉,大眼瞪小眼。
「秀爺?」
「禾良,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男人的事就留給男人自己來解決,你乖乖的,別插手,去,自個兒把補湯先喝了。」瞪瞪瞪!哼,要比賽誰瞪眼瞪得久嗎?來啊來啊.他游岩秀要是輸了,就跟這個小子姓!
「秀爺啊……」禾良當然知道他不會對孩子怎樣,只是爺兒倆三天兩頭就鬧上,他跟孩子鬧,孩子還以為有人逗他玩,他大爺臉紅脖子粗,認真得很,孩子倒樂得呵呵笑,渾沒把「大人物」放在眼里。
她搖搖頭,內心一陣好笑。
攏了攏前襟後,她端起擱在矮幾上的湯碗慢慢喝著,隨便他們爺兒倆去斗。
就听游大爺義憤填膺、義正詞嚴地訓著——
「听好,小子,你要再敢咬你娘,老子就……就咬你!」
「阿嚕滴……答答答打打……」眼眯眯,咧咧嘴,肥短四肢開心揮動。
「對!還要打打!你不乖,老子揍得你小屁開花!」
「阿屁……阿皮阿皮花……」
「對!就是小屁開花!」
「噗——噗、噗——噗——」「飛雨」連三陣。
孩子的小屁還好好的,倒是游大爺的俊臉先花了,被噴得滿臉口水。
「你、你竟然先下手?」棋局如商場,商場如戰場,寧棄十子,莫失一先,他游岩秀竟然被搶得先機,可惱啊!那就別怪他心狠手辣了!「我……我也噗——噗、噗——噗、噗、噗——」
「秀爺!」禾良險些嗆到,更差點砸了手里的碗。
游大爺鼓起雙腮噴出的口水,如狂風掃大雨,罩了孩子滿頭滿面。
娃兒被噴得一時間沒法兒反應,怔怔地眨著眼,皺著眉,表情呆憨呆憨的。
「禾良你也看到了,是他先噴我的!」先告狀的先贏。
「曜兒還小,不懂事,秀爺怎麼跟他較真了?」她嘆氣。
「慈母多敗兒.禾良,你別以為這小子年紀小,啥都不懂,他其實很奸——」說時遲、這時快,孩子的胖臉突然揪成一團,「哈啾」、「哈啾」、「哈啾」地連打了三個響亮噴嚏,打得游岩秀柳眉飛挑,急聲嚷嚷︰「你瞧你瞧!他在裝無辜、扮可憐,意圖博取你的同情!」果然是他游大爺的種,他沒心沒肺沒天良,又奸又險又狡詐,這孩子肯定跟他有得拼!
禾良實在無言了。唉……
伸手將孩子抱回,她重新坐回榻上,拿帕子輕輕拭淨娃兒的臉。「曜兒乖,曜兒乖乖的。」小家伙「咿咿呀呀」發出聲音,禾良很認真地點點頭。「這樣啊,這麼可憐啊,沒關系沒關系,娘抱抱、娘疼疼。」
晴天霹靂啊……一、聲、雷……
游岩秀見到這一幕,整個人就像朵瞬間枯萎的花,垂頭喪氣。
大受打擊,他身子一癱,倒坐在榻上,一手握緊拳頭擱在大腿上,另一手的食指則慢吞吞地在軟榻上畫著……一個圈、兩個圈、三個圈,再一圈、再兩圈、再三圈,他下意識畫起圈圈。
禾良在生他的氣嗎?
他覷著她再次松開前襟,讓孩子吸吮另一邊漲女乃的胸乳。
她喂著女乃,垂眸注視孩子的模樣讓他想起春天時節的白梅湖,柔風柔水,情意綿綿,然後,她察覺到他的凝注了,溫馴慧黠的眼看向他,鵝蛋臉暈暖著,嘴角勾起溫柔的弧。
噢,她沒惱他!她對著他笑呢!
「禾良,你補湯還沒喝完,怎麼辦才好?」他擺月兌要死不活的狀態,全面復活了,畫圈圈的指爬了過去,拉拉她衣角,揉揉她幾縷垂落的青絲。
「我得把孩子哄睡,秀爺可以端過來喂我嗎?」
「當然可以!」
他渾身是勁,忙起身端來碗,把補湯一匙匙小心翼翼地喂進妻子嘴里。
喂完一碗,他再添一碗,直到整盅湯品都喂光光。
而等他喂完,孩子也在妻子懷里睡熟了。
「我來。」他彎身接過孩子,將那頗沉的大胖小子放進一旁的搖籃里。
孩子的小腦袋瓜在繡著虎頭的軟枕上蹭了蹭後,歪向一邊繼續睡。
他幫孩子蓋好小棉被,壓壓被角,確定孩子不會受涼,最後卻又偷偷細眯美目、帶著報復意味地戳戳孩子的胖頰,然後才心甘情願地直起身軀。
這一邊,禾良趁他安置孩子時攏好衣襟,起身步出寢房,來到內廳。
銀屏在稍早之前已提來一大壺熱水擱在內廳的小火爐上,禾良取來她吩咐丫環準備的一只臉盆,提壺倒進約七分滿的熱水,然後端回到寢房。
游岩秀見到她端著冒白煙的水盆進來,二話不說便開始解衣。
「我來。」禾良柔聲道,擱下盆子。
她走上前替丈夫松開腰帶上的玉扣,拉開他腋下和腰側的衣帶,再解開幾顆盤扣,然後月兌去他的外袍收在一旁。隨即,她回到他面前,輕輕推他胸膛,游大爺順勢往後倒,坐在榻上。
「禾良……」
「嗯?」輕應,她從屏風後的臉盆架那兒舀來冷水,和進熱水里,探手試了試,水溫剛好。
游岩秀望著她俐落且安靜的身影,臉紅紅,嗓音微啞道︰「我喜歡你方才推倒我的樣子。」
禾良抿唇一笑,蹲下,抬起他的腿,月兌掉靴襪。
「我沒推倒你,只是要你坐下。」
「我知道,你要幫我洗腳。」妻子輕垂的臉容浸潤在熒熒燭光中,游大爺眼神有些痴了,一瞬也不瞬地瞧著,乖乖依著她的擺布,將大腳丫放進熱水盆里。「你每晚都幫我洗腳。你總說,洗完腳才好上榻歇息。」
禾良揚睫瞅了他一眼,唇角始終有笑。
她雙腮的紅澤加深,秀臉紅紅暖暖,整個人柔柔軟軟。
「我喜歡幫秀爺洗腳。」她聲音也明顯輕啞了。
雖然只是洗腳,卻覺得很親昵。
他的腳好大,腳板修長而略厚,每根腳趾頭都圓潤漂亮,踝部優美而有力,當她十指伸進水里搓揉他的腳丫子時,他的腳趾也可愛地扭動著,有些怕癢、又舍不得退開似的。
游大爺眼兒彎,桃唇綻笑。「我還喜歡禾良幫我月兌衣月兌褲。」
禾良忍不住「噗哧」笑出,怕吵醒孩子又趕緊忍下,但柳眼桃腮春心已動,被丈夫直白又帶憨氣的話惹得心音如鼓。
洗好了,她拿來干淨棉布包住那雙男性大腳,仔細拭去水氣,讓他清清爽爽。
她想把用過的水端出去,手還沒踫到盆子,一只有力的臂膀已勾住她的腰,她往後一倒,跌坐在丈夫的大腿上。
她笑,習慣性地揉揉他的耳。「秀爺忙了一天,該上榻歇息了。」
「唔……咳……我還有話要說。」他被揉得眼神微茫,差點學貓喵喵叫。
「好,秀爺說,我听。」
游岩秀眨眨眼,好一會兒才記起要說什麼。
「禾良喜歡‘丈稜坡’那批麥子?」
「秀爺不喜歡嗎?」她不答反問,對于丈夫欲談的事已抓個七七八八。
游大爺道︰「能替‘太川行’賺到白花花銀子的東西,我自然喜愛。」
「可是秀爺不喜歡‘丈稜坡’的那幾位地主老爺。」雖說男主外、女主內,但前年那些以魯大廣為首的爺兒們和「太川行」之間的不愉快,她這當家主母全都曉得。
游岩秀嘟起俊頰,眉眸含著輕怨。「那你今天還幫著他們?」她是故意的,放任孩子「滾」出來攪弄一番,之後再出面圓場。與她做了三年多的夫妻,對于她的這些伎倆,他已了然于心。
禾良螓首微偏,低聲笑,沒想跟他打迷糊仗。
「我怕秀爺一惱火,和那些地主老爺一拍兩瞪眼,那就可惜了。秀爺不是常說,在商言商嗎?既是好貨,就得想法子得手。再說,這次是對方先上門求咱們,彼消我長,彼下我上,要真談起來,咱們肯定能以較低的價買到上等貨,我幫的是‘太川行’可不是那些地主老爺們,秀爺以為呢?」
他以為……以為……有什麼好以為的?!
事實上,他跟貨棧的大小管事已商議出一套對付「丈稜坡」的做法——貨是勢在必得,價則削到不能再低為止!
你不喜歡我做的事,我不做就是。
如果非做不可,也會偷偷做,做得天衣無縫,不讓你曉得,不惹你傷心……
他曾對她如此承諾過,而他打算開給魯大廣那些人的價錢是低到一整個沒天良,這事,他可沒想讓禾良知道。
她帶笑說出那些話,說進他心里,他左胸怦怦跳,跳得很重,那力道讓他呼息急促,不想、不想放開她。
撇撇嘴,他收攏纏在她腰上的雙臂,紅著臉耍賴。
「我以為……那個……吼,還是不痛快啦!」
禾良軟軟嘆氣,模著他的發。「那秀爺要怎麼才痛快?」
她沒有得到回答,因為游大爺的嘴開始忙碌,沒空說話,他臉龐貼靠過去,吮住她的雙唇,舌尖有縫就鑽,吻得很深。
禾良雙手攀著他的肩,身子柔軟如水,當那記吮吻退出她小口,迤邐到她躁紅的耳畔和細膩的頸窩時,她終于勉強擠出話來——
「秀爺,那盆子水……」
「明天丫環會收拾。」舌忝舌忝舌忝。
「秀爺……孩子……」
「孩子睡得很香。」吮吮吮。
「秀爺.蠟、蠟燭還沒熄……」
「燒到底時,它自然會熄。」啃啃啃。
然後,她被放倒在榻上,繡花鞋都月兌了,床帷整個覆下。
男人爬到她身子上。
她听到他低聲又笑,極其得意一般。
然後,他灼燙氣息烘著她。
「禾良,還有啊,孩子也該斷女乃了吧?他要喝女乃,等他長大找自個兒媳婦討去,你不能一直寵他,你只寵他,都不寵我了嗎?」
又是好氣加好笑的無奈感,禾良心底嘆氣。人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嫁了這個孩子氣的大老爺,不寵他,寵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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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業于永寧城南大街上的「杏朝堂」,坐堂的老大夫是宮里出來的御醫,據老大夫所說,那帖「七星豬蹄湯」和乳穴按壓、推揉的手法若能雙管齊下,要女乃著小娃兒至三歲絕非難事。
雖有老大夫的保證,但禾良並未打算喂上三年母乳。
一年時間差不多。
老大夫也說了,頭一年最緊要,孩子滿周歲前多喝母女乃,身子骨會長得好些,再來就該多給孩子吃些不同養分的食物,好讓小身子茁壯,生肌長肉,她希望孩子打好底子後,健健壯壯長大。
所以,是該慢慢幫孩子斷女乃了。這件事似乎不太難,畢竟近兩、三個月除哺育母乳外,孩子也開始喝起米漿、豆汁,有時禾良會喂他吃肉糜粥、十青野菜粥,而長了牙後,他還喜歡啃果子。
前些時候從來陽縣返回永寧,過沒幾天就是娃兒的生辰日,游家老太爺的頭一個曾孫滿周歲,盡管禾良不想張揚,老太爺卻由不得她。他老人家吩咐下來,游府大管事德叔听令辦事,熱熱鬧鬧地辦了場宴席,受邀前來的貴客除「春粟米鋪」的親家老爺外,其余的皆是商場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既是這般,送進游府的禮自然不一般。
而那天,送走賓客後,禾良去老太爺的「上頤園」要將孩子接回,甫踏進「上頤園」前廳,滿地「繁華」,就見老太爺把人家送的禮能拆的全拆了,丟了一整地,給寶貝曾孫玩「抓周」。
孩子爬爬爬,抓到一顆比他腦袋瓜還大的極品香隻果,抱在肥短胖腿上啃將起來。老太爺竟是拊掌大樂,呵呵笑道——
「這娃兒識貨,就挑最香、最甜的吃.能吃就是福啊,我游家有福了!」
對上他們游家的太爺、大爺和小小爺,禾良這口氣實在越嘆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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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霜降剛過不久。
「太川行」碼頭倉庫昨日進了五船西南地方的藥材,今兒個一早,那批漢藥已被拆成三份,一份進了游家四行二十八鋪的鋪頭零售,一份出貨南運,現賺中間差額,最後一份則扣在倉庫里,等待年前好價。
「少夫人,這一簍大黑棗乾和這兩大袋枸杞子,是秀爺特地吩咐要留下來的,說是要送去給親家老爺。這東西好啊,能煮湯,能泡黑棗枸杞茶,也能當零嘴吃,明目益精、滋補肝腎,咱等會兒就讓人送到‘春粟米鋪’去。」
禾良捧起一手黑棗干,那顏色呈紫黑色,外皮油潤光澤,還散出淡淡甜香,她揚睫,對著在「太川行」已是「兩朝老臣」的老掌櫃微笑道︰「那就有勞您和行里的伙計了。」
「哎呀,少夫人千萬別這麼說,咱們吃東家這口飯,本該做事啊.再說了,您對底下人這麼好,咱也是……咦咦?呃?」
老掌櫃身子僵了僵,回頭往底下看,一個胖娃兒正攀在他腿後,娃兒沖他咧嘴笑,笑容無敵燦爛,笑得他……嗯……心頭有些毛啊!他暗暗吞咽唾沫,下意識抱緊懷里的竹籃子。
今日隨主母一塊兒出門的金繡和銀屏兩丫環,已跟著小小少爺幾乎晃遍整個「太川行」,禾良僅吩咐她們看著他,讓孩子自個兒玩去,只要不危險、不妨礙行里伙計們做事即可。結果,娃兒實在精力旺盛,邁開不太穩的小步伐,小肥腿爬上爬下,照樣能闖蕩江湖。
闖一大圈後,終于又回到堂上,娃兒扶著老掌櫃的腿搖搖晃晃繞到他身前。
「阿糕……咂咂咂咂……」孩子烏黑大眼發亮。
「曜兒,不可以喔,那是娘送給掌櫃爺爺的白糖糕,你不能吃。」禾良語氣柔軟卻很堅定。
「糕糕……糕糕咂咂……」不理娘親,繼續仰高胖臉,邊笑邊眨眼。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出門前,曜兒都已經舌忝了兩塊白糖糕,還抓得兩手都是糖霜,你不能吃那麼多。」
「少夫人,既然小少爺愛吃,就……就讓他多吃一塊吧。」老掌櫃忍痛道,兩眼差點含淚。這少夫人親手做的白糖糕……嗚嗚嗚,他很愛啊!他年歲漸高,齒牙松動,沒什麼好東西能吃了,而這味白糖糕甜而不膩、入口即化,好吃得讓他痛哭流涕,現下要他舍出一塊來,著實,心痛啊!」
「那一份是給您的。而且,這孩子也吃過了。」禾良心堅如鐵,輕聲吩咐。「金繡、銀屏,把小少爺帶過來,咱們該離開了。」
「是。」兩小婢才走上前,娃兒精靈古怪得很,竟搶先避開她們的左右包抄。
「小少爺——」
「啊!小少爺,別跑、別跑啊!」
金繡和銀屏尖叫著,怕孩子跌倒。
有人尖叫,孩子最開心了,「呀啊啊——」地叫得比她們倆還響亮,肥腿跑得更賣力,而且盡管一路跑得歪歪斜斜的,竟然連個跤也沒跌,眨眼便往垂著長長灰布簾子的側門鑽進去。
咚!
娃兒剛擺月兌那面灰布門簾的糾纏,小身子隨即撲中某物。
一只大掌撈住那圓滾滾的身子,提將起來。
娃兒眨巴烏圓眸子,待對上親爹那雙刷過銀輝的杏仁核眼,小娃樂得放聲尖叫,四肢像小烏龜劃水,在親爹的五指下亂劃。
「秀、秀爺……」掀簾子追進來的兩個沒膽婢子陡地定住身,被「大魔」眯眼一瞥,臉色頓時慘白,就算沒想哭,眼眶也要含淚。
「少夫人來了?」游岩秀冷冷問。
「來、來……」銀屏結結巴巴,金繡更沒用,只會點頭。
此時,灰簾子又被掀起,禾良從堂上過來,老掌櫃跟在她身後。
「秀爺。」她先是一怔,隨即勾唇一笑,朝站在丈夫身後的兩名富態老爺有禮地頷首。「滕老板、牛老板,許久不見,您兩位好。」
「托福托福,您也好啊!」滕老板拱拱手。「方才與秀爺談著永寧今年‘搶花旗’的事時,也問起了少夫人,沒想到一出來就見到您了。」
「哈!上回見到您家這位小小少爺時,他可還被包在襁褓里,現下都長這麼大了呀!」牛老板笑得像尊彌勒佛。「听說府里老太爺替這孩子辦了個周歲慶宴,可惜我和老滕一直窩在江南,沒能上門討一杯好酒喝啊!」
禾良溫聲道︰「是老太爺想找大伙兒熱鬧熱鬧,才藉著孩子滿周歲辦這麼一場,兩位老板要喝好酒,我回頭讓人送去您兩位下榻的客棧吧?」
「哈哈哈,那好那好!酒要喝,小少爺的周歲禮也得送,雖慢上好些時候,但少夫人您可千萬別推拒,咱回頭會讓人采辦一份禮,給貴府送去。」
禾良和兩位從江南來訪的大商家說著話,游岩秀一直听著,但那些聲音是左耳進、右耳出,嘰哩咕嚕、咕嚕嘰哩,他們究竟聊些什麼,游大爺已無心神多想,因為啊因為,有股熟悉到引人垂淚、誘人犯罪、惹人心悸的香甜滋味,幽幽漫漫飄在鼻尖、蕩在四周。
甜味從哪兒來的呢?
到底從哪里散發出來的啊?!
他盯住兒子,盯兒子的胖胖小手,再盯兒子的胖胖粉頰,盯盯盯,用力盯、盯得無比仔細,終于,發現胖娃兒的小嘴角沾有幾顆白白粉狀物,他俊目厲瞠,腦門發麻,是……是糖霜粉!
「糕糕……咂、咂咂……叭比皮嚕咕嚕咕嚕阿答滴呼哩咿呀糕糕咂咂馬皮哩嘰喳噗呵……」娃兒「說」了長長一大串。
「什、麼?!」還真听懂了,一時無法自制,游大爺猛地低吼,兩眼直直射向老掌櫃……緊摟在懷里的那只竹籃!
在場的人全被他這一吼嚇了一大跳,老掌櫃甚至還往後退了兩步。
「……秀、秀爺,您這是……哪兒不暢快了?」老掌櫃硬是磨出聲音,枯瘦十指下意識把竹籃子抓得更緊,明知不會有誰來搶他的白糖糕,還是荒謬地感到身陷險境。
大爺我全身都不暢快!
把我的白糖糕還來!
「沒事。」游大爺暗暗磨牙。「我喉嚨癢,喊一喊舒服。」
「我來。」此時,禾良上前沉靜地接過孩子,與丈夫近距離四目相交。
游大爺目中流露哀怨之情,楚楚可憐、可憐楚楚,像是她有多對不起他,把他欺負得多淒慘似的。
抱著孩子,她對他眨眨眼,柔聲道︰「秀爺今早匆匆出門,連早膳也隨便用過而已。我炖了一盅補藥帶過來了,就放在後頭瓜棚小院那兒,秀爺若怕漢藥味薪重苦澀,我還備了一盤子白糖糕,您喝過藥,把糕吃了,嘴里就不苦了。」
游岩秀死瞪著她。
瓜棚小院是他的私人地盤,在尚未成親之前,他還滿常在小院那兒睡下,直接在行里過夜。而「太川行」這兒的掌櫃、帳房、伙計等等,沒他允可,誰也不敢輕易踏進他的那處小院。
他動也不動,仍死死、死死瞪住她。
「秀爺……您、您您……」老掌櫃頭暈目眩,被嚇得心、肝、脾、肺、腎都快嘔出來。「您怎麼哭了?!」這是怎麼啦?
見過大風大浪的老掌櫃都嚇成這樣,更別提那兩個沒膽丫環,竟也跟著哭了,至于兩位大商家則一頭霧水。
這是感動的眼淚!
我太感動了,不成啊?
「我哪里哭?!」游大爺凶狠道,一把抹掉淚珠。「就說不要進那批高麗花粉,我今早去倉庫驗貨,一驗,那些花粉就全沾上,弄得我眼發癢!」
「……那批花粉明明是秀爺堅持要進的。」老掌櫃嘟嘟囔囔,莫名其妙。
這一方,禾良抓下孩子塞進嘴里舌忝的小肥手,抿唇笑,輕嗓柔軟。
「秀爺,那我帶曜兒走了,您別忘了那盅補藥。」還有那盤白糖糕啊!
「你們去哪里?」游岩秀內心好不容易寧定下來,盡管雙眼仍略帶濕氣,表情已一轉沉峻,又著著實實變回那個在外走踏的游大爺。
「帶孩子回一趟‘春粟米鋪’。」禾良溫順答,略頓,接著又說︰「爹說他那里有一批極好的紫仁花生和麥芽,他今日要做拿手的一品花生甜湯,也要炒香花生做花生麥芽糖,吩咐我帶著曜兒回去吃糖、喝甜湯。」
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那小子總是比他這個老子幸運,什麼甜頭都不會錯過?
這世間還有沒有天理啊?
悶……好悶……極度悶!
游大爺好不容易高高升揚的心情,再次從雲端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