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翠湘才要走到恩義廳門口,就听見里頭的對話,連忙又踅了回來。
「……怎麼會這樣?你們有沒有搞錯?」
是爺爺的聲音,她暗忖。
福長老冷冷一哼,口氣充滿憤該,「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你不信。現在我們連隸屬在五堂之下的人馬都差遣不了,可以說是名存實亡,要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回鄉下養老去了。」
「可是,我們有權——」壽長老還是不肯面對現實。
「那是過去,看來我們太小看丁沖那小子了,他一定知道我們有意廢了他,所以早一步和五堂的人連成一氣,只要五堂堂主站在他那邊,我們就沒有勝算。」祿長老一臉扼腕,
「可惡!就差那麼一點點,都是丁瀚那沒出息的東西害的,成天抱著那些死書有什麼用?這下我們麻煩大了。」
他納悶的問︰「問題是五堂為什麼會突然決定和丁沖聯手?」
「我得到一個消息,最近這幾天仇子強頻頻和丁沖那小子有很密切的接觸,好像在商談什麼,仇子強既是刑堂堂主,又是五堂之首,只要他出面表態,其他四堂也會跟隨,看來問題出在他身上。」福長老不解的說︰「只是,他向來看不慣丁蔚的風流,兩人之間又有心結,實在很難相信他會選擇支持丁沖那小子。」
壽長老屈起指節敲著桌面,「不管是什麼原因,現在最重要的是想出個解決之道,再這樣下去,我們這四、五十年來的辛苦全都白費了。」
「不用你說我們也明白,唯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了。」祿長老微駝著背,來回踱步著說。
「什麼辦法你快說?」其他兩人間。
祿長老的雙眼射出冷冽的寒光,「毀了丁沖!」
「你是說……」壽長老心跳驀地加快,「不行!再怎麼說他也是翠湘的丈夫,我怎麼能親手毀了我孫女的幸福?」
祿長老泛出冷笑,「他現在跟那個死丫頭打得火熱,難保有一天不會將翠湘一腳踢開,到時,她一樣沒有幸福可言,你就不要再寄望你那個寶貝孫女了。」
「我……」
福長老陰寒著臉,「我贊成祿長老的計劃。」
「怎麼連你也……」壽長若驚詫的問。
祿長老啜著剛徹好的香茗,心中早已料準他會答應。
「干不干就在你一念之間了。」福長老回他一句。
在天人交戰中,對權力的終究獲勝了。
「好,我答應。」壽長老點頭同意。
在外頭的溫翠湘听得心都涼了。
這天中午,丁沖載著範桃花驅車來到「溫馨育幼院」,在她最彷徨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被她視為母親的李院長,所以她決定在醫院作檢查前,想來听听李院長的意見。
兩人並肩走進育幼院,迎面走來的是一位不曾見過的中年婦人。
「兩位有事嗎?」
範桃花有些困惑,「我想找李院長,請問你是?」
「我姓程,是這家育幼院新來的院長。」對方自我介紹。
「新來的院長?那李院長人呢?」她鉻愕的問。
中年婦人打量她一下,「我想你應該就是範小姐吧?」
「我是姓範沒錯。」不知怎麼搞的,她的心髒忽然跳得好快、好亂,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
「非常遺憾,李院長在半個多月前就病逝了。」
這位新來的程院長一宣布噩耗,範桃花有好幾秒鐘沒有反應,在下意識中告訴自己,一定是她听錯了,那不可能是真的。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的對不對?我一個多月前才見過她,她那時候還活得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就……」她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用力的搖頭,拒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院長不會死的,她不可能會死的……」
程院長憐憫的看著她,「她得的是胃癌,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末期了,就算開刀也沒用,原本醫生斷定她還能活三個月,不過病情發作的太快,送到醫院時,就已經回天乏術了。」
「胃癌?」範桃花輕輕念著這兩個字,想到李院長常常犯胃痛,原來是得了足以致命的癌癥。「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早點陪她去醫院作檢查,也許她就不會死了,都是我不好。」
丁沖搖晃著她,「不是你的錯,你不要這樣想。」
「院長死了、院長死了……」她茫然的張著大眼,一顆顆豆大的淚珠就這麼沿著兩腮滾下去。「我不要!我不要她死!我已經沒有親人了,我不能再失去她,我不要地死。」
再多的安慰也于事無補,他只有緊緊的抱著她,讓她哭個痛快。
範桃花掄起拳頭捶打著他,放聲大哭,「不要、不要!」
去而復返的程院長拿來一封信,「我在整理李院長的遺物中,發現這樣東西,上面署名是要給你的。」
丁沖代她接了過去,「謝謝。」
「嗚……」她的哭聲依舊設有停歇。
他只好先帶她出去,來到車旁,將信交到她手上。
「你想現在看,還是等回去再看?」
範桃花因為哭得太猛,所以抽搐的很厲害,膝著捏在手中的信封,直到嗚咽聲漸漸變小,才撕開封口,抽出里頭的信紙,上頭還附了一張某某律師事務所的名片,而丁沖則點了根煙,等她把信看完——
孩子,我知道自己快不久于人世,也許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不在了,不過,不要為我傷心,因為每個人早晚都會走上這條路,我已經為育幼院做了最好的安排,所以走得很安心,唯一掛念的就是你了。有件事我隱瞞了二十年,就是在等你長大成人,可以分辨是非的那一天,再向你坦白。
還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在二十年前,你是被人遺棄在育幼院門口,不過,卻隱瞞了在你八歲那一年,有位王律師受客戶的請托前來拜訪我的事。他的客戶是一對姓蔣的老夫婦,也就是你的外祖父母,他們在臨終前,決定將全部的遺產留給你。
後來我才從王律師的口中得知,當年他們的女兒,也就是你的親生母親愛上一個他們極力反對的男人,那男人也就是你的親生父親,當他因殺人而被判刑入獄後,你母親才發現自己懷了身孕!
不論你的外祖父母如何激烈反對,她也堅持要生下自己與深愛的男人的骨肉。在孩子落地後,她原就虛弱的身體目為耗損太大,熬了不到兩個月就過世了,獨生愛女的粹逝,讓他們在悲痛之余,對你產生了一股怨恨,才會狠下心來拋棄你。
孩子,不要認為你的外祖父母殘忍無情,其實在他們的內心深處,依然記掛著你,畢竟你身上也流著他們的血液,在女兒過世後,他們夫妻也在幾年內相繼辭世,在臨終前,才會委托律師,希望能對你做些小小的補償。等你年滿二十歲,就可以動用你外祖父母留下來的遺產,上面我附上王律師服務的事務所名片,好好的善用它們吧!不要再以為這世上沒有人真心愛你,不然就大對不起用自己的生命讓你來到人世的親生母親了。
孩子,愛並不可怕,放心的去愛你所發的人吧!
我相信總有一天,你去找到一個值得你全心付出的男人,院長會像過去一樣,永遠默默的看護著你。
滴滴答答……
不听使喚的眼淚不停的滴在信紙上,將上頭的字跡都渲染開來。
「院長……」範桃花悲從中來,那種埋藏在內心底層,長久以來被親生父母拋棄的憎恨,被這封信給化解了。
她不必再自卑了,因為她不是沒有人要的孩子。
她是帶著父母的愛來到這人世間。
想到這里,她真的好高興,高興得想痛哭一場……
丁沖眼看她的淚水又要泛濫了,將指間的煙頭彈出去。
「你還沒哭夠嗎?」
她嗚嗚咽煙的說︰「仇叔他、他真的是我的親生爸爸。」
「既然這樣,你還哭什麼?」真是搞不懂女人!
範桃花用一雙「核桃眼」白他,「就是因為高興才要哭嘛!連這個也不懂。」
「好、好,隨便你,只要你開心就好,要回去了嗎?」
「那當然,趕快開車!」她率先打開車門鑽進去,興奮的催促,口里開始碎碎念,「我好緊張喔!這二十年來,我從來沒叫過爸爸,萬一等一下叫不出來怎麼辦?你說我待會兒見到他,是要先哭著抱住他?還是要先叫他一聲爸爸?」
他斜睨她一眼,「順其自然就好了。」
「跟你無關的事,你當然可以說得這麼輕松了。」她輕斥道。
丁沖覺得被罵的根冤枉,「是你自己要听我的意見,怎麼又反過來怪我?」
「算了,我不要問你了。」
他往上翻個白眼,女人就是這麼不可理喻,尤其是他身邊這一個。
車子從台中市開到郊區,過了大約半個多小時,範桃花還在反反覆覆看著那封信,偶爾會低頭擦了一下眼淚,心情漸趨平靜。
「把安全帶系上。」丁沖突然說。
範桃花抬頭目了他一眼,見他神色異常沉重,就照他的話做。
「怎麼了?」
他握穩方向盤,分神注意著後照鏡,「我覺得後面有輛車從市區或一直跟著我們,希望只是我神經過敏。」
「哪一輛?」說著,她便轉頭要看。
丁沖馬上出聲斥喝,「坐好!不要讓他們知道被我們發覺了。」
「哦!」她不敢再妄動。「你想會是誰?」
他譏嘲的勾起一邊的嘴角,「很多可能,如果不是仇家派來的,就是那三只老狐狸已經打算干掉我,好水除後患。」
範桃花的雙眼在發光,「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你好像一點都不害怕?」她以為這是在演戲嗎?
「你不是常說自己很厲害嗎?有你保護我,我有什麼好害怕的!」她給了他一頂高帽子喊,說完不忘拋了個媚眼。
「我對你有信心!」
丁沖被這麼一捧,尾椎都翹起來了。
「那當然了,如果連這種小角色都對付不了,就不配當你的男人了,看我的!我很快就可以把他們甩了。」
過了不久——
「已經甩掉了嗎?」她問。
他確定沒見到那輛寶藍色轎車。「這還用問。」
就在這時,一輛白色轎車形跡可疑的超車追了上來。
「媽的!到底有幾輛車在跟蹤我們?」丁沖低咒一聲,收起輕忽的神情,踩下油門,「坐好了。」
「哇——」範桃花嚇得閉上眼楮。
他從後照鏡中看見那輛白色轎車也已同樣的速度追了上來,如果不是在路上行駛的車子太多,對方早就開始攻擊了。
「可惡!」他再加快速度。
範桃花臉色微白,不過,仍強作初定,她就算幫不上忙,也不要讓他分心。
當車子駛向山區,路上車輛也漸漸少了。
丁沖有預感,對方會選在這里出手。
果不其然,當他從後照鏡中見到對方的車窗降了下來,探出一把手槍,他依照本能的反應,準備將車速減慢下來。
「砰!」
就在這一剎那,兩人听見槍聲的同時,車子馬上產生劇烈的擺動。
丁沖牢牢的握住方向盤,努力讓車子保持平衡。
「啊——」範桃花尖叫的抓住扶手,感到一陣天族地轉,在失去知覺前,她心里只想著再見親生父親一面,她還沒叫他一聲爸爸,還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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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她申吟的醒來。
「桃花、桃花!」有人在叫她。
她掀動眼皮,但但看清叫喚她的人的臉孔。
仇子強見她終于蘇醒過來,心頭的大石也落下了。「你醒了?頭還暈不暈?醫生檢查後說你只是受到驚嚇昏倒,沒有其他外傷,有沒有覺得哪里痛?」
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範桃花只是怔怔的看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的關注之情溢于言表。
她眼圈剎那間紅了,這是她盼了多年、想了多年的滋味,今天終于嘗到了。
「爸、爸爸!」
「你叫我什麼?」仇子強的眼眶也跟著濕了。
範桃花抬起雙臂抱住他,大聲的哭喊,「爸爸——」
「你終于承認我是你爸爸了。」縱是鐵漢,也抵不住親生女兒一句呼喚,伙子強親手抱著女兒,不禁淚如雨下。
她不必再苦苦壓抑自己,可以盡情的痛哭了。
「我早就承認了,爸,我想了二十年,終于可以把這兩個字叫出來,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仇子強撫著她的頭發,「我也是,對不起,一切都是爸爸的錯,是爸爸辜負了你媽,害得你也受了那麼多的苦,原諒爸爸。」
「爸——」她哭道。
父女倆不必言語,心靈早已連結在一起。
「對了!」範桃花在褲子口袋里翻找一陣,把信交給他。「爸,這是有幼院的李院長寫給我的信,你看一下。」
他迅速的看過一遍,才把整件事都弄清楚。
「原來他們一直不能諒解我,所以,我寫給素琴的那些信才會像石沉大海一般,就連她懷孕的事也不讓我知道,雖然我可以體諒他們的心情,但是,我不能原諒他們把你丟在育幼院的事,我出獄後曾經去找過他們,他們卻只字不提,如果早點告訴我真相,我們父女也可以早點相認。」
範桃花釋然的笑說︰「爸,過去的事就算了,外公外婆他們也都死了,再怪他們也沒用,反正我們已經找到彼此,還不算太晚。」
「你說得也對。」他嘆道。
她看了一下周遭的環境,發現自己身處在醫院的個人病房里。
「對了,我是怎麼到醫院的?還有丁沖呢?他怎麼樣了?」
仇子強安撫她,「幸好他及時用自己的身體護著你,你才沒有受傷,這點我得要感謝他,他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不過左手臂受了傷,右腳也骨折,醫生交代他需要住院治療。」
「真的嗎?那就好。」她這才放下心。
「我也是听翠湘說,長老們可能會對他不利,所以你們今天出門時,就派人跟在你們後面,結果在半路卻被那小子給甩了。」他嘆道。
她驚詫的瞪圓雙眼,「嘎,原先那輛車是爸的手下?」
「沒錯,等他們趕上,剛好看見你們的車子遭到襲擊,還好那小子的開車技術不賴,沒有讓車子翻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他光用想的就心驚膽戰。
範桃花扮了個淘氣的鬼臉,「我們怎麼知道嘛!還以為那輛車是仇家派來的,誰知道螳螂招蟬、黃雀在後。可是,對方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襲擊我們?」
「這點我也已經派人調查過了,對方在道上雖然還不成氣候,不過,各個都是狠角色,只要出得起高價,要他們殺什麼人都行,他們也只知道出錢的老板是個姓馮的,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姓馮?難道會是他?」範桃花愕然。
他沉聲問道︰「你知道是誰?」
「嗯……我想應該不可能才對。」馮仲凱雖然曾經威脅過她,不過,買通黑道殺手……不可能!
仇子強沉吟的說︰「這件事我會查清楚,絕不會再讓它發生。」
「爸,我要去看了沖。」
「他在隔壁病房。」
「少幫主,你傷成這樣,叫我怎麼踉幫主交代?早知道我就應該帶幾名兄弟跟你們出們,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高忍在病床旁碎碎念。
丁沖的右腳打上厚厚的石膏,只能無助的躺在那里,還得力受高忍的疲勞轟炸,真是苦不堪言。
「都是我未盡職守,要是少幫主有個三長兩短,我不就成了鸞天幫的罪人了!少幫主,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啊!」
「你哭什麼?我又還沒死。」他像困獸般的吼道。
高忍噤聲不語,生病的人心情本來就不佳,還是不要惹惱他比較好。
「扶我起來。」丁沖命令說。
「少幫主想做什麼?」
他火大的吼道︰「我想上廁所可以嗎?」
「當、當然可以了,我去跟護士拿導尿管。」
「回來!」丁沖鐵育著酷臉,咬牙切齒的說︰「誰說我要用那個玩意兒?扶我起來,我要自己走到廁所去,誰也別想要我用‘那個’。」
「可是你的腳——」
丁沖困難的撐坐起來,「我還有另一只腳,快點!」
「是、是。」高忍用自己的肩膀讓他當拐杖,歷經千辛萬昔後,才得以走進廁所,好解了生理需求,然後又百般折騰的回到病床。
他用沒有受傷的那只手揉了揉眉心,「幫我到隔壁房看桃花醒了沒有?」
「是。」只是高忍還沒走到門口,就有人進來了。「大姐頭,你來得正好,也只有你克得住我們少幫主。」
範桃花才沒空听他廢話,早已如箭般的奔向病床。
「丁沖,你沒事吧?」
「哎喲!」丁沖有點消受不起的逸出申吟,「抱輕一點行不行?我現在可是病人耶!」雖然比較嚴重的是右腳,不過,身上還有多處的擦傷。
她一臉心疼,「把你弄痛了是不是?我幫你呼呼。」
「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只要抱小力一點就好了。」看到她平安沒事,他就有心情說笑了。
「爸爸說你是為了救我才會受傷,人家听了真的粉感動耶!」她愛嬌的趴在他胸口撒嬌,「謝謝。」
丁沖和隨後進來的仇子強交換一個眼神,想來他們父女已經相認了。
「這點小傷又算不了什麼,要是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我就不是男人了,只要你沒受傷就好。」就算痛得要死,他也要裝作沒事于
她故意敲了敲他腿上的石膏,「真的只是小傷而已嗎?」
「喂!你想把我的腿敲斷是不是?」他驚恐的叫道。
範桃花橫他一眼,「誰教你這時候還逞什麼英雄?痛就說痛嘛,我又不會笑你,有什麼好害羞的?」
他微赧著酷臉,「好啦!是有一點點痛。」
「噗!」高忍趕緊掩起嘴巴閃到一邊去,就連向來不苟言笑的仇子強,表情也柔和許多,雖然他並不贊成女兒無名無分的跟著丁沖,可是看他們言談間的那份甜蜜,也不好棒打鴛鴦,像素琴的父母那樣拆散他們。
「這還差不多,你住院的這段時間,我會充當你的特別護士,其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思。」她誠懇的說。
丁沖心中粉感動,「你以前不是說嫌照顧我很累人嗎?還是讓阿忍來就好。」
「不行!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我會好好的‘照顧’你。」
她驀地笑得很恐怖,讓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爺爺!」溫翠湘喚道。
壽長老瞄了一眼孫女,忿忿的冷哼,「你還有臉來見我?」
他們三個自認為治謀深算,在鸞天幫里可說是縱橫了快五十個年頭,結果在短短的時間之內,權力不僅被大大的削減,也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呼風喚雨,真的是名存實亡了。
她在老人坐的太師椅旁蹲了下來,「爺爺,經過了這麼多的大風大浪,您到現在,對名利權勢還這麼多不透、放不下嗎?」
「就是因為它們都是我費盡心思得到的,我才不甘心放手。」他越想起不甘心。
溫翠湘溫婉的曬道︰「所有的人都會記得爺爺和福爺爺、祿爺爺的功勞,可是,時代已經不同了,以前的那一套不再管用,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如果爺爺更意孤行,只會加深行里其他兄弟的反感,也抹殺了爺爺從前的努力,我真的不希望看到那種事發生,所以,請爺爺放手吧!」
他著惱的問︰「翠湘,你這個傻孩子,爺爺這麼做不只是為了自己,也是重的嘆了一口氣。「你已經長大了,就算爺爺再怎麼反對下去,你也不會再听了。」
她淚光閃爍的微笑,「爺爺,您不要這麼說,感情是不能勉強的,我只是不想違背自己的心意,如果您真的是為我好,那麼就由我自己選擇自己要走的路。」
壽長老一臉挫敗,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隨便你,反正我也沒有權力再管了,你自己看著辦吧!」古人說,兒孫自有兒孫福,說得一點都沒錯,說完了話,他兩手背在腰後,嘆著氣踱開了。
「爺爺,謝謝您成全我。」溫翠湘知道她贏了,只希望上天能听見她的祈求,讓她最愛的男人早日清醒。
丁沖拄著拐杖在客廳里來回走動,每天只要到了吃飯時間,他就有股想奪門而出的沖動,雖然他的傷勢已經好轉,醫生也讓他回家休養,不過,在腳上的石膏沒有卸下前,他還得繼續忍受這種極為不人道的茶毒,早知道就該拒絕接受她的「照顧」,就不會落到今天的下場了。
「高忍在干什麼?怎麼還不把人帶上來?」他暗中祈禱著救星快快出現。
他腦了一眼在廚房里忙碌的嬌小身影,不曉得這餐要給他吃什麼?
自從範桃花決定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就包辦了他的三餐伙食,從那一天起,注定了他深陷水深火熱的悲慘歲月。
起初還有仇子強和高忍作伴,結果三個人在拉了幾次肚子後,他們就借故躲得不見人影,而他根本跑不動,只有含著淚水,將東西吃進肚子里,經過一個星期,他的胃似乎適應了,不過,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大功告成!海鮮炒面煮好了。」範桃花大聲宣布,巧笑嫣然的端出她的「精心杰作」。「你快吃一口,看看味道怎麼樣?」
丁沖站得好遠,畏懼的瞟了一眼那盤菜色豐富的炒面,上頭捕了滿滿的蝦仁、花枝、附和青菜,從外觀來看大致還可以,但由以往的經驗顯示,外表通常都是會騙人的,還是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她將筷子塞進他手中,「來,快坐下來吃。」
「我、我還不餓。」他還是怕怕的。
範桃花現著他陰晴不定的臉色,「干嘛!你不相信我的手藝?」
她俏臉猛地一凜,「叫你吃就吃!」
丁沖趕忙央了塊蝦仁塞進嘴里,可是才咬了兩下,馬上吐出來。
「怎麼是甜的?」他控訴的叫道。
「怎麼會呢?」範桃花也跟著夾了一塊吃,「咦,真的耶!怎麼會突然變甜的呢?不過沒關系,我去拿哇沙米來給你沾,味道就會掩蓋過去了。」
那樣還能吃嗎?他听得臉色一片慘白。
「不用了,我吃別的好了。」
等了沖硬著頭皮吃了一口面,表情更怪了。
「怎麼樣?」範桃花希冀得到夸獎的看著他。
他困難的將面吞了下去,「中間好像沒熟……」
她的臉色一黯。
丁沖又鼓起勇氣夾了塊花枝,「好難吃!」他要實話實說,不再忍氣吞聲委屈自己的胃了,不然他得提早去見閻王了。
听到這樣的評語,範桃花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她氣呼呼的擦著腰,「反正你就是認為我煮的不好吃就對了,人家我還不是這樣長大,我能吃,你為什麼不能吃?」
「那是你的味蕾有問題。」丁沖粉誠實的說。
範桃花听了火冒三丈,「我看是你故意找碴。」
跟著兩人就要起爭執了——
「少幫主,客人已經到了。」高忍帶著一男一女從電梯里出來,兩人都穿著牛仔情侶裝,可以說男的俊,女的帥。
她兩眼一亮,馬上點名,「阿忍,你來吃吃著我煮得好不好吃?」
高忍一臉驚恐的倒退三步,「大姐頭,我……已經吃飽了,你去找別人吧!」說完,馬上溜之大吉。
「麒麟,你來得正好!」丁沖好像見到救星降臨,開心的招呼死黨。「你快露一手讓這女人瞧瞧什麼叫做廚藝?」他可是他們「四靈將」中最擅長烹任的高手。
池蘭森還沒開口,他身邊的太座大人已經發飆了。
「死白虎,不要隨便命令我老公!」
他也橫眉堅目,「你這男人婆來干什麼?我可沒有請你來。」
韓崢恰北北的瞪著他,「你以為我愛來呀?」
「好了,老婆,別生氣,胎教、胎教。」他蘭森扶著太盛大人坐下,那小心呵護的模樣,好像她是等易碎的玻璃女圭女圭。
丁沖不信的瞪著她的肚子,「胎教?!」
「沒錯,小崢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再過幾個月我就要當爸爸了。」池蘭森俊美的臉龐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哼!原來你不是專程來台中看我,而是特地來跟我炫鬧的是不是?」丁沖滿不是滋味的嗤道。
「你說話干嘛這麼酸?」池蘭森用力的朝他胸口捶了一拳,再朝範桃花努了努嘴,「你想當爸爸有什麼困難,多努力點就行了。」
他睨向範桃花,見她一臉好奇的把手夜在韓崢的肚子上,臉上閃過好幾種情緒,有猶豫、也有渴望,兩個初見面的女人很快的打成一片。
「她說自己太年輕,還沒有準備好當媽媽,所以,我也不想逼她。」其實看到死黨們都當了爸爸,說不想是騙人的。
「誰也沒有當過父母,還不是都要等孩子出世才開始學習。看她的樣子,我想用不了多久就會改變主意了。」池蘭森心思細密的觀察後,柔情款款的對韓詠說︰「老婆,你應該也餓了,想吃什麼我去煮?」
韓崢撫了撫微隆的肚皮,「都可以,只要你煮的我都吃。」
他比了個OK的手勢,「沒問題,白虎,你的廚房借我用一下。」
「韓姐姐,我真的好羨慕你喔!有個肯為你下廚的老公真好,哪像有些男人還抱著沙豬思想,人家是看他受傷,好心煮飯給他吃,居然還嫌東嫌西。」她故意哀聲嘆氣的說。
丁沖當然听出她的暗諷,「你說誰有沙豬思想?」
「我可沒有指名道姓。」可範桃花的表情明明白白表現出相反的意思。
韓崢侍機和丁沖作對,「說得也是,像這種男人不要也罷,我最近認識幾個男的算得上是新好男人,又會賺錢,又喜歡下廚,不如改天介紹給你認識。」
「你這男人婆是存心來搞破壞的嗎?她是我的女人,你要是敢拐跑她,我不會放過你的!」丁沖暴怒的吼道。
她挑了下眉,朝廚房叫道︰「老公,有人要欺負我。」
池蘭森探出頭來,抱歉的說︰「白虎,我老婆現在有孕在身,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忍一忍吧!」
「听到了沒?」韓崢神氣的說。
丁沖牙齒磨得咯咯響,一雙虎眼死瞪著她,卻不能拿她怎麼樣。
不到十五分鐘,他蘭森就端出四盤香噴噴的海鮮炒面出來。
「剛好廚房里還有剩下一些材料,所以,我就稍微利用了一下。
範桃花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再看了看他蘭森的,同樣的一道萊,單是外觀就有明顯的差別,只要有眼楮的人,部分得出來哪一盤能讓人垂涎三尺。
等吃了第一口,結果立即分曉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煮的那麼難吃。」有了比較,她再也不能否認自己的味蕾真的有問題,唉!她吃自己煮的東西這麼久居然沒有毒死自己,也算是一種奇跡。
丁沖放下筷子,伸臂摟了摟她,「其實也不是很難吃,你已經很努力了。」
範桃花對自己的廚藝已經完全喪失信心,「你應該早點跟我說的,難怪爸爸和高忍每次都推托有事不能來,我真是後知後覺。還有前陣子你一天都拉了好幾次肚子,一定也是我害的,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也沒那麼嚴重,反正我身強體壯,拉幾次肚子算不了什麼。」丁沖舍不得看她沮喪的樣子。
範桃花咬著居,「你真的不怪我?」
「你也是為了我才這麼努力,我怎麼全怪你呢?」
「你對我真好!」範桃花在他身邊磨磨蹭蹭,撒嬌的說。
「咳、咳!」坐在對面的夫婦受不了猛咳。
丁沖凶惡的問︰「你們有什麼意見?」
「我們怎麼敢有意見?不過,你們要是想親熱請到房間去,不要教壞我肚子里的孩子。」韓崢低下頭,對月復中的胎兒說︰「寶寶,你說是不是?」
丁沖由齒縫擠出聲音,「這可是我的房子耶!」
「我們遠來是客,難道你要趕我們走?」韓崢就是愛跟他唱反調。「老公,人家主人不歡迎我們,我們還是回去好了,免得在這里礙眼。」
池蘭森居中打圓場,「老婆,白虎沒有趕我們走的意思。」
「是嗎?」她斜睨著丁沖。
範桃花當然也為丁沖說話,「韓姐姐,他真的沒有趕你們走的意思,你們想住多久都可以,丁沖,我說的對不對?」
他不太情願的輕哼,「你說對就對。」
「來,我喂你,張嘴!」她夾了塊蝦仁到他嘴邊。
方才還暴躁的丁沖立刻溫馴下來,乖乖的張口合住,耳邊卻听見殺風景的悶笑聲,兩道凶光立刻不快的射過去。
池蘭森偕同太座大人,相當識相的說︰「老婆,我們的房間應該準備好了,還是別在這里當電燈泡吧!」
「好呀!」在老公的勸說下,韓崢決定放了沖一馬。
當兩人離開後——
「真不使麒麟怎麼會愛上那種女人?」丁沖不平的喃喃道。
範桃花聳了聳肩,「男人和女人會在一起本來就是靠緣分,這就跟你當初為什麼挑上我一樣,有什麼好奇怪的?」
「那個男人婆怎麼能跟你比?」丁沖兩眼發出異光,親熱的抱住她,「我的腳好得差不多了,今晚可以嗎?」麒麟給他的刺激,讓他也想早點升格當爸爸。
範桃花佯裝不但,「可以什麼?」
「你心里在想什麼我很清楚,不過,我還不想太早當媽媽,只好委屈你了。」
丁沖不免垂頭喪氣,不過,他不是輕易認輸的人,他相信,憑他旺盛的「精力」,只要每天努力不懈,一定有機可乘,任何東西都不能「阻擋」他!
一年後,眾人等待的奇跡出現了!
昏迷了五年多的劉尚武在某天早上突然張開眼楮,雖然反應還有些遲鈍,甚至記憶也失去了大半,不過,只要經過復健,相信很快就能像正常人一樣,溫翠湘的未來一定會幸相的。
而範桃花也在這時發現自己意外有了!
為了未出世的孩子,丁沖一改過去大男人的作風,不僅親自下廚,還每天炖補給孩子的媽吃,就連寶貝兒子出生後,洗澡、換尿片的瑣事更是一把抓,以前認為會丟男人顏面的事全都干盡了,現在的地不只成為「妻奴」一族,還兼做「孝子」——孝順兒子。
不過,孩子的媽當情婦當上了癮,居然拒絕讓他扶正!
苦命的丁沖只好整天抱著兒子追老婆,不知何年何月,他才能從「情夫」的身分晉升為「丈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