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鸝羽自認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她是家里的小鮑主、小暴君,不只有對溺愛她成性的爹娘,還有四名將她寵得無法無天的兄長,凡是她要的、喜歡的,不論天上飛的、地上跑的,甚至水里游的,只要她開口,沒有得不到手的,就連府里的下人,對這位既任性又可愛的小姐也是又愛又恨,所以,打上官鸝羽出生到現在,每逃詡快樂得像只小鳥似的。
可是,她的好運氣似乎在十六歲這年用光了!因為她的爹娘在今天宣告了每個姑娘都必須接受的命運,那就是——成親,天啊!她居然有個不知打哪里冒出來的未婚夫,一時間彷佛青天霹靂般,害她半逃詡說不出話來。
「爹、娘,你們是騙羽兒的對不對?」站在大廳中央的上官鸝羽搖著小腦袋,下意識的拒絕耳朵听到的話。
王氏指著女兒脖子上的玉如意,「娘沒騙你,你從小戴在身上的玉如意就是兩家訂親的信物,我們給對方的是一塊金鎖片,象征這門親事是金玉良緣。」
「什麼金玉良緣?我才不要!」上官鸝羽瞪著垂在胸前的「訂親信物」,下一個動作就是把它從脖子上拿下來,往地上扔去。
「小姐,使不得啊!」綁著雙髻的小丫鬟及時將玉如意搶救下來。
上官潤德喝斥,「羽兒,你這是干什麼?」
她跺著蓮足,「爹、娘,人家不要嫁啦!」
上官潤德和妻子王氏對視一眼,嘆了一口長氣,「羽兒,爹知道這件事太突然了,以前我們當你還小,以為這一天不會這麼快就來臨,可是才一眨眼,你已經到了該嫁人的年紀,爹娘也不能再瞞你了。」
上官鸝羽震驚的睇向娘親,「娘,這是真的嗎?」
「你爹說的都是真的,這可是攸關你終身的幸福,爹娘怎麼會騙你呢?」王氏雖然萬般難舍,可是女兒大了就要嫁人,她再怎麼不願,也要忍痛割舍。
「我不要嫁啦!我要永遠待在爹娘和哥哥們的身邊。」她扁起小嘴,撲倒在娘親的膝蓋上,眼淚哇啦哇啦的掉下來,盡避平時膽大妄為,那也是因為有親人給她當靠山,想到要離開家,嫁到陌生的環境,她的心里就有說不出的害怕。「娘,您叫爹不要把我嫁出去好不好?」
王氏輕撫著女兒柔軟的青絲,啞然失笑,「傻孩子,每個姑娘都要嫁人的呀!」
上官鸝羽哭得更大聲了,「嗚……人家不要啦!」
上官家的四位少爺也是同樣一臉的不敢置信,他們最疼愛的小妹就要成為別人的妻子了,這突來的訊息,讓他們無法再保持冷靜。
「爹,這是真的嗎?為什麼以前從來沒听您提起過?」身為長子的上官一郎鎖著眉頭,沉聲問道。
沉不住氣的上官二郎也跟著出聲。「小妹年紀還小,就算我們再留她兩年,也沒有人敢亂嚼舌根,根本不必急著將她嫁出去,爹,還請您盡快回絕對方,請他們等小妹滿十八歲再來談成親的事。」
「二哥說得沒錯,小妹的孩子氣還很重,現在要她嫁人太勉強了。」連最理智的上官三郎也無法眼睜睜的將寶貝妹妹雙手奉送給別的男人。
最小的少爺上官四郎和上官鸝羽這對兄妹只相差一歲,從小兩人的感情也最好,他還沒開口,眼眶已經先紅了。
「爹,對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當初您為什麼要答應結這門親事?」他的口氣帶著些許責怪的意味。
上官潤德早就預料到會發生這種事,只是,他心意已決,絕不會讓步。
「听听你們說的這是什麼話?好像巴不得羽兒永遠都不要嫁人似的,早兩年、晚兩年又有什麼差別?難道你們不希望羽兒有個美滿的歸宿嗎?」
「爹,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希望多了解一下對方,畢竟我們都希望羽兒得到幸福,萬一對方不適合,就算要退婚,也不能委屈羽兒啊!」上官三郎在言語間透露著關注和謹慎。
上官潤德一一的掃視過四兄弟急切的表情,不疾不徐的說︰「爹很了解你們此時的心情,不過,羽兒注定是黑家的媳婦兒,這門親事已成定局,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爹……」四兄弟異口同聲的叫道。
王氏忍不住打岔,「先听你爹把話說完,你們就會明白了。」
二郎、三郎和四郎同時望向兄長,上官一郎接收到弟弟們求助的眼神,試著靜下心來,「爹,請把所有的經過告訴我們。」
上官潤德很高興長子穩重的表現,清了清喉嚨,開始敘述那段往事。
「當年上官家的生意剛起步,為了打下基礎,難免得和同行競爭,也因此和人結了怨,沒想到對方不甘生意被我搶走,居然使出卑劣的手段,派人綁走了你娘,將她丟到荒郊野外,你娘那時已經有了八個月的身孕,飽受驚嚇和折騰,不慎動了胎氣,孩子竟提早臨盆,這時恩人正好路過附近,听見嬰兒的哭聲才適時的救了她們母女倆,否則等爹趕到,你娘和羽兒已經是兩具尸體了。」
「原來如此,可是,就算黑家對我們有救命之恩,也犯下著用羽兒的終身幸福來作報答啊!現在上官家有的是銀子,我們可以跟他們談條件,或許還有轉圜的空間。」上官二郎異想天開的說。
上官四郎听了二哥的話,天真的說︰「對呀!爹,不如您去跟黑家再談談看,就算要上官家所有的財產也無妨,反正我們可以再把銀子賺回來。」
「胡鬧!」听了兒子的建議,上官潤德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這可是關系著羽兒的閨譽,豈能說退婚就退婚,以後還有哪戶好人家敢要她?況且,黑家已經決定一個月後就要來迎娶新娘,為了還這份恩情,誰來說項都是白費唇舌!」
上官鸝羽小臉一白,扯著娘親的袖子,一面哭嚷著,「娘,您幫我勸勸爹,您最疼我的對不對?娘!」
「羽兒,不是娘不幫你,而是黑家對我們有恩,當年要不是恩人,你哪能長到這麼大?你就听娘這麼一次吧!」王氏苦口婆心的勸著一臉彷徨的女兒,「況且以恩人的人品和涵養,他的兒子絕對不會差到哪里去。」
上官鸝羽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我才不要嫁給那個叫什麼黑不隆冬的!」
「什麼黑不隆冬?人家叫黑夜——」上官潤德低斥道。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上官鸝羽把耳朵捂起來,拒絕听見討厭的人的名字,淚流滿腮的向母親撒嬌,「娘!您不要趕羽兒出去好不好?羽兒以後會很乖很乖,會努力做一個最听話、最孝順的乖女兒,好不好嘛?」
「羽兒!」見女兒傷心流淚,王氏心如刀割。
上官潤德深怕妻子心軟,把心一橫,對著上官鸝羽怒道︰「你不嫁也得嫁,不然我上官潤德不就成了背信忘義的小人了?」
「嗚……爹不愛羽兒了。」以前她只要哭幾聲,所有的事就迎刃而解,這回怎麼不管用了?
王氏溫婉的安撫著丈夫和女兒,「羽兒乖,你別哭了;老爺,你先別生氣,有話慢慢說。」
上官鸝羽小臉皺成一團,肩膀因為啜泣得太厲害,一聳一聳的。
「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你們要救救羽兒啊!嗚……」連娘也不能救她,現在只有靠四位兄長了。
上官一郎實在不忍心見到妹妹哭得這麼傷心,急切的問︰「爹,那位姓黑的恩人到底叫什麼?住在什麼地方?」
「我剛才沒說嗎?他姓黑,單名一個岩字,也就是現任「冥王居」的主人。」上官潤德話才出口,抽氣聲就此起彼落,上官四兄弟全都從椅子上跳起來。
「冥王居!爹,你怎麼可以把羽兒嫁進那種地方?」再怎麼孤陋寡聞,他們多多少少也听過這個響當當的名號。
「對方可是赫赫有名的武林幫派,而且,我還听說它在江湖上樹立了不少仇家,成天只知道打打殺殺,而且……」交友廣闊、見多識廣的上官一郎說到這里,驀地語塞,神情顯得焦灼不安。
「大哥,而且什麼?」其他兄弟異口同聲追問。
他憂心如焚的攢起眉心,「而且我听說冥王居的少主生性冷漠無情,只要是犯在他手上的人,不是死就是終生殘廢,是個相當可怕的男人。」
上官鸝羽聞言,頓時臉色比雪還白,腦中逕自描繪著對方宛如惡魔降世的形象,正沖著她露出陰惻惻的笑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她不要嫁!她寧願死也不嫁!
「那只是以訛傳訛,應該沒、沒那麼嚴重才對。」上官潤德自己也不太確定,他是經商的生意人,對江湖事向來不感興趣。
「爹,不是孩兒故意嚇唬您,對方起碼已經二十七、八歲,整整大了羽兒將近十二歲,您不覺得他配羽兒太老了嗎?」
十二歲!上官鸝羽的下巴一垮,臉上血色全失。
上官四郎護妹心切的吼叫,「大哥不會騙我們的,爹,我絕不答應把羽兒嫁給那種男人!」
其他人也忙著幫腔。
「老四說得對,爹,這門親事一定要退!」
「我們上官家是老老實實的生意人,絕不和江湖幫派結成親家!」
「羽兒要是嫁過去,對方一根手指就可以殺了她,太危險了!」
沒錯!沒錯!上官鸝羽在一旁猛點頭,鼓勵四位兄長再多說一點,好說服雙親同意退婚,她絕絕對對不要嫁給那個姓黑的殺人魔王!
「不行!羽兒非嫁不可。」上官潤德拿出一家之主的威嚴吼道。
眾人頓時噤若寒蟬。
上官鸝羽的嘴唇不停的顫抖,最後索性生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不要!我不要啦——」
***
小鈴當已經出去忙了好一陣子,回到小姐的閨房,見她還在使性子,不由得搖頭苦笑。
不過說也奇怪,以前只要小姐掉一滴眼淚,老爺就會心疼得不得了,就算要天上的星星,也要想辦法幫她摘下來,可是這回大大的不同了,老爺像是吃了秤鉈鐵了心,對小姐的哭鬧完全無動于衷。
「小姐,你都哭了一個多時辰,要不要喝口水休息一下?」她倒了杯茶過去,卻被撥了開來,茶水灑了一地。
上官鸝羽哭得好不淒慘,「走開!不要來煩我!」
她倒是見怪不怪,「那麼小姐肚子餓不餓?奴婢去幫你準備晚飯?」這個大她一歲的小姐,怎麼反倒比她還孩子氣。
「我不吃!最好餓死!」上官鸝羽淚眼汪汪的自怨自艾,「爹娘都不疼我了,連哥哥們也救不了我,我好慘喔!我真是天底下最可憐的人。」
小鈴當翻了個白眼,「如果小姐這樣就叫慘、就叫可憐,那麼老天爺也太不公平了。」
她服侍上官家這位寶貝小姐已經三年了,雖然是個下人,不過在老爺、夫人的默許下,偶爾也可以踰矩,尤其是當上官鸝羽太任性的時候,還可以小小的犯上一下,所以,才敢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听到丫鬢在一旁幸災樂禍,上官鸝羽不禁氣憤的抓起枕頭丟過去。
「臭鈴當!鋇鈴當!你居然不幫我說話,還嘲笑我?我可是小姐耶!」小鈴當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越來越不把她當主子了。
對于小姐幼稚的行為,小鈴當習以為常,彎下腰撿起枕頭,再拿條干淨的手絹為她拭臉。
「就因為你是上官家最得寵的小姐,所以才不可憐,想想外面不知有多少姑娘希望能跟你交換身分,可以過著不愁吃穿、無憂無盧的優渥生活,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連你也不幫我,我最討厭你了!」上官鸝羽氣不過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將它們一一往地上扔去。
「我的好小姐,別扔了!這可都是銀子買來的,你不要拿它們出氣。」她急得想阻止,又怕掃到台風尾。
「嗚……你根本一點都不了解我的心情,人家才不要嫁給一個沒見過面的老頭子,人家不要嫁嘛!」將近十二歲耶!老夫少妻的婚姻真的會幸福嗎?光用想的她就頭皮發麻。
小鈴當不禁失笑,「小姐,未來姑爺還不到三十歲,才不是什麼老頭子呢!」
「我說他是老頭子就是老頭子。」上官鸝羽霸道的吼道。
「是、是,小姐說的都對。」這時候跟她辯,簡直是吃力不討好。「小姐,別哭了,或許未來姑爺並不像大少爺說的那樣,你不要老往壞處想嘛!」
「大哥才不會亂說,萬一我嫁過去被他欺負,那該怎麼辦?他可是會功夫的,只要隨便彈一下手指頭,我就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搞不好他還是個會打老婆的莽漢。」說到這里,她全身的血液都結冰了。「我一定會被打死的,怎麼辦?人家才十六歲,還沒有活夠,不想這麼快就玩完了啦!」
小鈴當噗哧一笑。「小姐,你是那種會甘心被人欺負的人嗎?你不欺負別人就阿彌陀佛了,誰敢欺負你啊?」
「你還敢笑我?」上官鸝羽一面抽氣,一面嗔惱的瞪她,「就算我嫁過去,你也是陪嫁的丫鬟,如果我被人家欺負了,哼!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是當然了,奴婢當然會保護小姐,絕不會讓你被欺負的。」她從袖口內拿出差點被摔碎的玉如意,「小姐,這訂親信物你還是小心保管好,不要再亂丟了。」
一見到它,上官鸝羽覺得好刺眼,一把搶過去,打開窗戶,在丫鬟的驚叫聲中,往漆黑的窗外拋了出去。
房內的主僕倆都沒注意到一條詭譎的黑影「咻!」的掠過,在玉如意墜地前,將它毫發無損的接個正著。
「小姐!」小鈴當二話不說趕緊沖出房間,想把東西找回來,可能是天色太暗,找了半天還是一無所獲。
上官鸝羽可是得意極了,只要把信物丟了,黑家就娶不到新娘子咧!
她才不承認這門親事,這樣她就可以一輩子賴在家里當大小姐了。
***
一時的心血來潮,讓黑夜颯決定來瞧瞧他即將娶進門的新娘子。
巴上官家的這門親事,他不表贊同,也不反對,只是往後身邊多了個妻子,對他來說,並不會產生多大的影響,甚至連去探听新娘子的長相、個性的都沒有,今晚之所以會出現在這里,純粹只是因為太無聊,所以出來晃晃,結果讓他看見十分有趣的場面。
那個長得圓潤可愛、哭相卻很丑的小泵娘就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嗎?
當黑夜颯瞥見她的第一眼,對于自己即將有個女圭女圭新娘,確實非常驚訝,不禁要懷疑這門親事真的要如期履行嗎?一個小了他將近十二歲,還只會在爹娘懷中撒嬌的女乃娃兒,能適應冥王居枯燥乏味的生活嗎?
另外,他發現他的小新娘抵死也不嫁給他,還把他們的訂親信物隨手扔掉,這讓黑夜颯有些不是滋味,所以才出手撈起。
他一直在屋檐上聆听她和丫鬟的談話,等到入夜,上官家的人全都就寢,才得以潛進上官鸝羽的香閨。
揭起紗帳,黑夜颯肆無忌憚的坐在床頭,習武的他,雙眼能在黑暗中視物,自然將未來小妻子無邪的睡顏看得一清二楚。
彎彎的黑眉、小巧的秀鼻、紅紅的小嘴,粉女敕的雙頰肉肉的,以及一身白細細、幼綿綿的肌膚,雖然稱不上是絕世美女,他卻突然覺得這樣的媳可愛極了,也推翻了原先的想法,或許娶了上官鸝羽,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喔!
「嗯……爹,我不嫁……不嫁……」她在床上翻了個身,小嘴發出囈語,似乎還不能接受自己的命運。
擺夜颯如千年冰潭的雙眸隱隱閃著笑意,「我想你是非嫁不可了,小東西。」他將玉如意重新掛在她的脖子上,一點都沒有驚動到上官鸝羽。「你可別想逃婚,否則天涯海角,我都會把你捉回來的。」
她又翻了個身,背對他繼續睡,「嗯……」
「晚安了,小東西。」他依依不舍的放下紗帳,無聲無息的遁進夜色中。
憊在呼呼大睡的上官鸝羽根本沒發現有人進來過,更不曉得她的命運已經不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
「小姐,你醒了沒有?」小鈴當端著臉盆進房,見紗帳後沒有動靜,又喚了一次。「小姐,太陽都曬了,快點起來。」
等了老半天,里頭才響起窸窸窣窣的翻動聲。
「你真的好吵喔!人家還好困嘛!」昨晚作了一個噩夢,害她睡得很不安穩,全身腰酸背痛,只想再去夢周公。
她可由不得小姐再懶散下去,「小姐,都日上三竿了,你再不養成早起的習慣,以後嫁了人,可不能再像在家里一樣,每逃詡睡到這麼晚才起來。」
「你好煩喔!」上官鸝羽咕噥一聲,又把被子蒙住頭,繼續睡她的回籠覺。
小鈴當搖了搖頭,既然叫不醒她,只好親自動手羅!
她將紗帳分開兩側掛在銅鉤上,一把扯下緞被,將上官鸝羽從被窩中拉出來,赫然被掛在小姐胸前的東西嚇了一跳。
「啊!小姐,你已經把玉如意找回來了呀?」害她在花園里找了一個早上,原來已經找回來了,看來小姐這是很重視這門親事幢!
上官鷗羽打了個很不優雅的呵欠,「什麼玉如意?你在說什麼?」那種爛東西早就被她丟了咩!
「就是你脖子上掛著的玉如意啊!小姐,你還沒睡醒嗎?」真拿她沒辦法。
她狐疑的垂下腦袋,陡地發出尖叫,「啊!怎麼會這樣?東西怎麼又會跑回我身上來了?昨晚我明明把它……有鬼呀!小鈴當,快把它拿下來!」
「小姐,你泠靜一點!」小鈴當輕聲安撫她。
「我討厭看到它!快幫我拿下來!」她嚇得滿屋子亂亂跑,小鈴當只能在後面追。「這東西為什麼老是要纏著我?我要把它敲碎。」
小鈴當已經追得頭都暈了,上氣不接下氣的叫道︰「小姐,萬萬不可啊!要是讓老爺知道,奴婢也會跟著遭殃,你把它交給奴婢好了,千萬別把它給毀了。」
「嗚……」她蹲在地上,兩手揉著眼楮,委屈的哭嚷著,「為什麼連玉如意也跟我過不去?難道我注定要嫁給那個叫黑不隆冬的嗎?我不要、我不要啦!」
趁這時候,小鈴當趕緊將玉如意收好,不然下次可就沒這麼幸運了。
「小姐,玉如意失而復得,代表你注定要嫁進黑家,既然這是上天的安排,你就認了吧!」莫非這塊玉如意真的具有靈性,否則怎麼會自己跑回小姐身上?天下事真是無奇不有啊!
上官鸝羽胡亂的用袖口抹去淚水,從地上站起來,「我才不相信有這種事,爹娘沒有經過人家同意,就隨便將我許配給別人,我不甘心。」
「小姐,哪個姑娘家不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有什麼好不甘心的?」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她杏眼一瞪,「你在心里偷罵我對不對?」
「沒、沒有呀!小姐,奴婢怎麼敢?」小鈴當心虛的笑說。
「哼!反正我說不嫁就不嫁。」沒有人可以強迫她做不喜歡做的事。
小鈴當已經快說破嘴了,「小姐——」
「好了,別再羅唆了,快點幫我梳洗更衣,待會兒我想去游湖。」
她大驚小敝的叫道︰「小姐,朝陽湖你都不知道游過幾次了,還要再去呀?」
上官鸝羽幸幸然的白她一眼,「有誰規定去過就不能再去?以後我要是嫁了人,想再游朝陽湖的機會可不多了,不趁現在多去幾次怎麼行?」
「是,只要小姐高興就好。」小鈴當沒力氣再爭論下去,手腳利落的打點衣裝,伺候她用過飯,還得陪她去游湖。
雖然她每次坐、每次都會暈船,還會吐得一塌糊涂,不過,還是得照跟,真是丫鬟難為啊!
主僕倆才剛要出門,在前院和猶帶稚氣又愛玩的上官四郎相遇。
「羽兒,听說你們要去游湖,我也要跟你們去。」他興奮的說。
上官鸝羽把頭別到一邊,「哼!我才不要讓你跟。」
「為什麼?」他立刻臉一垮。
她生氣的鼓起粉頰,「誰教你和大哥、二哥、三哥都不幫我勸爹退婚,我最討厭你們了,從今以後,我再也不跟你們說話。」
「羽兒,你不要這樣嘛!」上官四郎討好的說︰「我們真的很努力的在說服爹,可是爹這次很反常,不管我們怎麼勸、怎麼威脅就是不肯讓步,我跟大哥、二哥和三哥說好了,打算親自走一趟冥王居,要他們主動退婚。」
「真的嗎?」
他鄭重的頷首,「從小到大,四哥曾經騙過你嗎?」
「是沒有。」上官鸝羽的氣才漸漸消了。
上官四郎咧開笑臉,「那麼我可以跟你去游湖了嗎?」
她又嘟起嘴,「不行!」
「為什麼又不行?」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去拜訪黑家?」
「嗯!大哥說就在這幾天。」他想了想說。
上官鸝羽兩手往腰上一叉,跋扈的說︰「這樣太慢了,他們下個月就要來迎娶了,要是等婚禮都準備好,他們不答應退婚怎麼辦?」
「呃,可是……」
「你快叫大哥他們去,最好是今天,這樣或許還來得及阻止。」她再三催促道。
上官四郎吶吶的說︰「好、好,我這就去找大哥商量。」
「謝謝四哥。」她這才漾開燦爛的笑靨,笑咪咪的說︰「你要告訴大哥他們,要是退不了婚,我就永遠不要見到你們了,知道嗎?」
他面帶難色的抗議,「羽兒,這太嚴重了吧?」
「我才不管,就這麼說定了。」說完,上官鸝羽就大搖大擺的去游湖了。
其實,她知道四位兄長都疼她疼得要命,絕對無法承受她永遠不見他們的威脅,所以再怎麼困難,他們也會幫她辦到的。
***
坐在畫舫上,徐徐的涼風襲來,稍稍減輕燠熱的天氣帶來的郁悶。
上官鸝羽絞著白色絹帕,魂不守舍的凝睇泛起漣漪的湖面,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長到十六歲,她還是頭一次這麼心煩,照理說要嫁人了,她應該感到興奮和期待,可是,她卻半點欣悅的心情也沒有。
這就要怪爹娘和兄長們從小將她寵上了天,即使做錯了事,也從來不責罰她,把她像公主般供著、養著,可是再怎麼天真無知,上官鸝羽也曉得嫁了人後,丈夫和婆家的人是不可能像家人一般縱容她,她才會如此焦躁、恐懼。
總而言之,她就是不想嫁人,要是大家再逼她,她就讓黑家有個逃跑新娘,到時,他們想不退婚也不行。
「唉!真是煩死人了。」她托著下顎又嘆口氣。
小鈴當強忍著嘔吐的,緊守在她的身畔。「小姐,日頭正大,小心別曬暈了,我們還是到里頭坐一會兒,照樣可以欣賞到湖面風光。」
她同情的斜睞丫鬟一眼,「你要是不舒服的話,就先進去休息好了,我喜歡在這里吹吹風。」
「不行、不行,我得待在小姐身邊才行。」她可是個盡責的好丫鬟呢!
上官鸝羽擺擺手,「不要逞強了,我又不會自己往湖里跳,不會有事的。」
「小姐,你可別嚇我啊!」小鈴當拍拍胸脯叫道。
她咯咯嬌笑,「知道啦!快點進去,不然待會兒你又要吐了。」
才說到「吐」字,小鈴當臉色倏地蒼白,馬上捂住嘴,沖進給艙內。
「真是沒用,都坐了那麼多次的船,還是不習慣。」上官鸝羽百般無聊的把玩絹帕,突來一陣怪風拂來,將她的絹帕吹到湖里去。「糟了!」
白色絹帕就這麼浮在湖面上,越飄越遠……
上官鸝羽只能懊惱的看它飄走,心中思忖,只不過是一條手絹,掉了就掉了吧!
突然,她瞠大杏眼,小嘴微啟,親眼目睹一只巨大青鳥,以俯沖之勢朝自己飛來,只見「牠」的足尖猶如蜻蜒點水般的掠過湖面,幾個起落,很快的為她拾起絹帕,再一個鷂子翻身,飄然降落在她的畫舫上。
擺夜颯默不作聲的遞出還濕淋淋的絹帕。其實,他偷偷的搭上另一艘畫舫,跟著她來到朝陽湖。
原來「牠」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大鳥。
上官鸝羽眨了眨大眼,總算看清楚對方跟她一樣有眼楮、鼻子、嘴巴,而且還是個外貌極為英俊,卻又冰得可以凍死人的男人,換作膽小一點的姑娘,早就被他的眼神凍斃了,可她是上官鸝羽,自然不把這點小困難放在眼里,她把所有的心思全放在他施展的「特技」上。
她像孩子似的歡呼,忘情的拍手叫好,把手心都給拍紅了。
「好棒喔!懊厲害喔!快告訴我,你是怎麼辦到的?你又沒有翅膀,怎麼會飛呢?快點告訴我訣竅。」她好想學會這一招喔!
擺夜颯一怔,對她的反應有些錯愕。
沒有得到他的回答,上官鸝羽也不管什麼男女授受不親,扯著他的袖口,有些霸氣、有些愛嬌的嘟囔著。
「你快點說嘛!」她從來沒見過這種特技,以前爹特地為她請回來的雜技團,他們的表演跟這人比起來,可說是小巫見大巫。「不如這樣好了,你再表演一逼給我看,讓我看仔細點。」
他還在發愣,上官鸝羽已經搶下絹帕,這回是故意將它丟到湖里去。
「好了!你快去把它撿回來,如果表演的好,本小姐重重有賞。」她頤指氣使的命令,真以為對方只是個表演雜耍的人。「你還在等什麼?快點開始啊!」
他啼笑皆非的覷著天真過頭的小未婚妻,淡淡的問︰「只要撿回來就好?」
「對對對。」她點頭如搗蒜。
為了討小未婚妻的歡心,黑夜颯只好再度表演他的絕頂輕功,就為了幫她撿一條手絹,還真是有些大材小用喔!
「啪啪……」她毫不吝嗇的鼓掌叫好。「你要的這個把戲真的好神喔!快告訴我,你是哪個雜技團的?這招把戲又叫做什麼?」
等她學會,以後那個叫黑不隆冬的臭男人敢欺負她的話,她就可以用這招遠走高飛,讓他再也找不到。
雜技團?把戲?
擺夜颯在心里苦笑,真是服了她的想象力。
「這叫輕功。」他平板沒有起伏的說。
她大眼一閃一閃的,「原來它叫輕功啊!難不難學?」
「不難。」黑家的男人天生都是武林奇才,再難學的功夫到了他們的手上,就像吃飯一樣簡單。
上官鸝羽小臉發光,興奮的拊掌叫好,「那我請你教我輕功,只要你教的好,我會賞你很多銀子,你說怎麼樣?」
他淡淡一哂,「你學不來的。」
「你敢看不起我?」她氣炸了。
「不是,而是學輕功要有天分。」而她,根本不適合學武。
「本小姐這麼聰明,怎麼會沒有天分呢?這點小把戲還難不倒我,你到底教是不教?」天下竟然有這麼笨的人,要給他銀子賺,還往外推。
擺夜颯扯了下薄唇,嗓音清清冷冷的,「普通人要學好這門輕功,最快三年、最慢也要十年,你想用多少時間學?」
她比了一根手指頭。
「一年?」
「不,一個月。」要是學上一年,她早就被打死了。
他的回答是旋身要離開。
上官鸝羽從沒被人拒絕過,氣得猛跳腳,毫無預警的撲到他身上,抱住他的手臂不放。「我不管、我不管!你非教我不可,否則我就不讓你走,听到了沒有?」
「對一個陌生男人摟摟抱抱的,你不知羞嗎?」雖然抱的是他,黑夜颯還是不太高興,要是今天換作別人,她不是白白讓別的男人輕薄去了。
她倔強的昂起小巧的下顎,兩只小手巴得更緊,心中得意非凡。
「你敢不收我這個徒弟,我就一輩子賴定你,嘿嘿嘿!你甩不掉我了。」
擺夜颯覺得頭大。
「發生什麼事了?小姐!」在船艙內休息的小鈴當听見她的叫喊聲,焦急的出來察看,黑夜颯便趁她分神的當口月兌困。
「等一下,你不要走!」上官鸝羽氣急敗壞的大叫。
小鈴當跌跌撞撞的跑過來,「小姐,你怎麼了?」
「他跑掉了。」她失魂落魄的呢喃。
「小姐,誰跑掉了?」
上官鸝羽垂頭喪氣的坐在甲板上,「一個會玩把戲的人。」
「嗄?」小鈴當听得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