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安置在客房里的霍煦陽閉上眼,像尊化石般的坐在桌旁,將竹杖支撐在雙膝之間,兩手交迭在上頭,在規律的吐納之間,不讓任何雜念干擾到自己,也許是他早已置生死于度外,又或者是不認為這位姓白的古怪姑娘有傷害他的意思,臉上的神情平和閑適,即便身在龍潭虎穴中也毫不懼怕。
靜坐半晌,他微掀眼臉,心想距離天色大亮還有段時間,不禁掛念起尊敬的師父,以及諸位師兄弟,見他遲遲末返師門,鐵定心急如焚,可是目前的情況,已經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呀!』的一聲,房門被人推開了。
霍煦陽不由得側耳聆听。「誰?」
「我。」來人除了白靈芝,沒有別人。
「姑娘深夜來訪,不怕遭人非議?」他板著嚴肅的俊臉問。
白靈芝故意繞著方桌走了一圈又一圈,欣賞著霍煦陽沉凝的表情,不知怎麼,她就是愛看他生氣,卻又無計可施的模樣,不禁噗哧嬌笑著,卻惹惱了霍煦陽。
「妳笑什麼?」
「我笑你問的根本是廢話,我要是會怕遭人非議的話,就不會帶你回來了。」她一派落落大方的入座,美目閃動著濃濃的促狹之意,
「這里是我家,我愛來就來,誰要是敢嘴碎,我就讓他們生不如死!」她說的話明明駭人,但臉上卻漾著笑容。
霍煦陽下顎一縮,「姑娘的心思好惡毒。」
「罵得好!」她高興地拍了拍小手,想不到挨罵也是一種樂趣。
這下憶起她奇怪的嗜好,他馬上將臉龐別開,不再吭聲,免得稱了她的心。
「為什麼不說話了?」她兩手托腮,睇著他那張微慍的面容,對他的好感正逐漸增加當中,她過去見過的男人各個俗不可耐,唯獨他特別與眾不同。
他面無表情,淡淡的說︰「霍某與姑娘無話可說。」
就猜到他會這麼說。白靈芝鼓了鼓嫣頰,猶不死心。
「可是,我還有很多話要跟你說,譬如我想知道你的眼楮是怎麼瞎的?是天生的,還是遭到歹人的暗算?還有已經瞎了多久了?」
等了片刻,不見他開口回答,白靈芝也知他不屑跟自己攀談,不過他越不想開口,她就越想逗弄他玩。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是不是發燒了?"她故意探出一只春蔥玉手,模向他的額頭。
果不其然,霍煦陽立即像被沸騰的熱水燙著似的避開,整個俊臉拉得好長,讓她不由得吃吃笑著。
"姑娘,男女授受不親,妳該避嫌,天色很晚了,請你出去。"他寒著臉下逐客令。就算身為囚犯,也有其自尊。
白靈芝笑容一斂,將小臉湊近他,兩人的距離近得可以感受到對方的的氣息。"要我出去可以,你只要告訴我眼楮是怎麼瞎的。"他越是不屑跟她親近,她就越是故意主動對他投懷送抱。
他又是氣惱、又是受窘。"姑娘不要逼人太甚,否則霍某就……"過于嚴厲的話,即使他再怎麼憤怒,還是說不出口。
"我這麼喜歡你,怎麼舍得逼你呢?"她眸中飽含少女情懷,對霍煦陽的抗拒有些氣餒。"我只是太關心你了,只要你把事情的始末告訴我,我馬上就走。"
"這是霍某的私事。」就連最親近的人,也沒幾個知道。
「好,那我就坐到天亮為止。」她和他杠上了。
「妳──」霍煦陽一時氣結,心中卻又有股很深很深的挫敗感,但礙于劍僮仍落在她手上,不能棄他于不顧──
「我這雙眼楮已經瞎了快十年了。」
「原來不是天生的,那究竟是怎麼瞎的?」美眸中不自覺的溢出關懷之色。
霍煦陽閉了下眼,「被人弄瞎的。」
「怎麼弄的?」白靈芝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
他沉默了片刻,才開口吐露事情始末。
「約莫在十年前,當時我剛入門沒多久,在某日夜里,來了一對母女,和家師起了口角,我在睡夢中听見爭執聲,趕緊起來察看,就見家師與那名婦人打了起來,盡管當時自己武功不濟,但仍想要幫忙,卻被一名不過六、七歲的小女孩給暗算了。」
白靈芝喉頭倏緊,美眸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他,「怎麼個暗算法?」
「只記得她朝我的臉灑了一團紅色粉末,不過一剎那的工夫,我的雙眼頓感劇痛難當,當場就暈厥過去,當我醒來時,便再也看不見了,家師請了許多名醫來為我解毒,還是無法讓我的視力恢復,從此便成了瞎子。」他臉色平靜的說完。
她俏臉微變,干咳一聲,不自在的問︰「那你會恨那個害你變成瞎子的凶手嗎?」
霍煦陽冷靜如常,「對方只是個孩子,或許連自己做了什麼都不知道,該從何恨起呢?」
「真的不恨?」他真是濫好人一個!他又回到原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度。「妳的問題我已經說了,姑娘可以請回了。」
「我還有個問題!」白靈芝舉起手道,定定的瞅著他。
「姑娘說話要言而有信。」他早該猜到她不會輕易罷休的。白靈芝依舊嘻皮笑臉,
「再一個問題就好了。若是有一天你遇上那個小女孩,你真的能以平常心對她,絲毫不會怨恨她?」
「既然事實已經造成,再多的怨恨也是枉然。」說完,霍煦陽不給她再有發表感想的機會,冷淡的輕斥,「姑娘可以走了。」
她眸底躍動著兩簇詭譎莫測的光芒,
「好,我這就出去,你也早點休息,不過,可別試圖逃走,就算正常人想出去都難,何況你是個瞎子,萬一迷了路──被山里的野獸吃了那就可惜了。」
霍煦陽也不搭腔,只是沉著肅穆的俊顏,視她如空氣,不再搭理她。
白靈芝面對他的冷漠不以為意,笑說︰「晚安,明天我再來看你。」
*****
「霍公子,該吃早飯了。」翌日一早,桔梗和苻苓將白粥和幾碟下飯的小菜擱在桌有禮的招
呼著,「碗筷都在你面前,需要我們幫忙嗎?」
他拘謹的搖頭,不習慣讓女人伺候。「不用了,霍某自己來就行了。」
苻苓見他在凳子上坐定,行動上比她們想象中的還要靈活,不似個瞎子,可能事先將房中的擺設都模熟了。
「是,那你慢用,待會兒我們再來收拾。」
「謝謝。」既來之、則安之,他並不會傻得用拒食來抗議。「對了,請問兩位姑娘,霍某
的劍僮還好嗎?」
「他很好。」桔梗率先開口解除他心中的隱憂,「有得吃、有得睡,我們不會虐待他的,我們小姐也沒有傷害他的意思。」
「是啊!霍公子只要安心在這里住個幾天,不用多久便可以離去了。」
他微扯下弧度優美的嘴角,極淺的嘲諷,「是嗎?」他並不相信白靈芝的話。
苻苓護主心切,急著為小姐辯解,
「我們小姐是貪玩了點,因為住在這山里除了打獵之外,也沒有其它樂趣,只有偶爾戲弄一下那些上山的百姓,不過,她的喜好隨時在變,也不會維持太久,過不了幾天,等她找到好玩的,自然就會放你們走了。」
「戲弄別人只是因為好玩?.萬一鬧出人命來呢?那些人就活該白白沒了性命嗎?誰又能負得了這個責任?」霍煦陽不表贊同的低斥。
她和桔梗相視一眼,語氣沉重的道︰
「霍公子可別因為這樣就對我們小姐產生誤解,其實她人並不壞,只是任性了些,還有想法跟別人不同罷了。」
霍煦陽面色一沉,「妳們不必替她解釋,霍某不想再談了。」
「那……霍公子慢用,我們出去了。」看來她們真是幫了倒忙。听見房門帶上,他才幽幽
的嘆息,方才實在不該把對她們主子的氣出在下人身上,那對事情于事無補。
「唉!」看來歸心似箭的情緒讓他有些失控了。就在霍煦陽模索著桌面,想執起碗筷時,屋
外的細微腳步聲讓他頓時失去用餐的心情,他很快的辨出來人,因為任何人的腳步聲只要听過一次,他便會本能的記住,何況是她。
隨著敞開的門扉,香風襲襲拂來。「霍大哥!」
他面無表情,不動如山。
「霍大哥,我在叫你,你不會連耳朵也聾了吧?」白靈芝柳腰微擺的落坐,打趣的斜睨著他。
霍煦陽冷硬的說︰「我不是妳大哥。」
「那是當然,你要是我大哥,那可就慘了,而且我也不要。」兄妹相戀可是會遭天譴的,她再怎麼驚世駭俗也不會那麼離譜。
「不過,我還是喜歡叫你霍大哥,就算你不愛听也無所謂。」意思就是說,她想怎麼叫是她的自由。
又是一陣緘默。
瞟了一眼桌上未動的早飯,
「霍大哥,你還沒用飯啊?是不是眼楮看不見所以不方便?要不要我喂你?」說著,她想端起碗筷,卻被霍煦陽比她早一步將碗移開。
「不必了。」
白靈芝在心里偷笑,「你不要跟我客氣嘛!要是餓壞了身體,我會自責的。」
「哼!」她會自責才有鬼。
她突地將小臉湊了上前,即便中間隔著一方輕紗,仍然讓人感覺到她的吐氣如蘭。「霍大哥,你很生我的氣是不是?」
臉上彷佛有陣溫熱芳香的呼息拂來,讓霍煦陽心頭一震,憤而起身,"姑娘,妳懂
不懂羞恥二字?還請姑娘自重。"
"我真的好喜歡看你正經八百訓人的模樣。"還真是百看不厭。
霍煦陽對她的輕薄語態不禁惱了。"姑娘若不自重,霍某就是拚個一死,也非離開這里不可。"
"你不管妳的劍僮的死活了嗎?"她涼涼的問。
他咬住牙齦,呼吸因憤怒而急促,"那霍某就只有毀了這里,等救了人再走,絕不多待一刻!"
見霍煦陽真的生氣了,白靈芝才稍稍收斂了些,"好嘛、好嘛!剛才都是故意逗你的,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禁不起開玩笑。"
"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他沉聲道。
輕紗後的香舌吐了下,"不好笑就算了,快坐下吃飯吧!我保證規規矩矩,不會再在口頭上佔你便宜。"
"妳的保證毫無信用可言。"他冷聲駁斥。
白靈芝嬌笑一聲,"看來霍大哥越來越了解我了,不過,吃飯皇帝大,我可舍不得把你餓壞了,快坐下來吃,不然我就親自喂你了!"
方才還說不會再語出輕薄,這麼快就故態復萌,霍煦陽賞在有一肚子的氣要發,若不是修養好,他早翻桌子抗議了。
他慢條斯理的回到位子上,在兩道熱切的眸光注視下,一口一口的扒著粥,吃得有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
「妳看夠了嗎?」難道從來沒人教過她什麼叫矜持?他蹙著眉問。
她一臉促狹,「你怎麼知道我在看你?」
霍煦陽食之無味的咽下口中的食物,慢吞吞的說︰「感覺。」
「其實要是沒仔細看,很難相信你居然是個瞎子。」白靈芝一手支著美麗的下顎,斜瞅著那雙半掩的男性眼眸,若沒有失明,想必是多麼湛湛有神。
「你的眼楮還會隱隱作痛嗎?」
他執著的手掌一頓,「妳對霍某的眼楮似乎很感興趣?」
白靈芝眼中艷麗的波光流轉著,「那是當然,因為我沒遇過瞎子嘛!所以想研究研究。」
「我不是妳的玩具!」霍煦陽沉怒喝道。
她眼中的笑意更濃、更魅人了。「那你希望得到別人的同情嗎?」
「霍某不需要同情。」
「真有骨氣。」白靈芝專注的看進他空茫的黑色瞳眸中,「雖然你的眼楮被人毒瞎了,但也許還有復原的可能。」
霍煦陽心如止水,淡淡的道︰「天下神醫皆已訪遍,會不會復原已經無所謂,霍某也習慣這種黑暗的日子。」
「你真是看得開,換作別人早就恨天怨地。」她深思的喃道。
一頓早飯吃得痛苦難熬,待霍煦陽擱下碗筷,白靈芝便叫人把東西撤了下去,自己依然坐在原位,沒有離開的意思。
他全身有種難以言喻的無力感。「姑娘打算一整天和霍某面對面嗎?」
白靈芝不由得噴笑,「你想出去走一走也行,我陪你去。」
「霍某只想一個人靜靜。」
「那多無趣。」她嘟高紅唇嬌嗔。
他索性一路模索回到床榻上,然後盤起腿坐好,徑自練功打坐,心想等她厭煩了,自然就會出去,這可比他開口趕人還有用。
白靈芝不滿的嗔叫,「霍大哥,你這是干什麼?快陪人家說話嘛!霍大哥……霍大哥,你真的這麼討厭我嗎?」
等了半天,霍煦陽還是相應不理,來個消極的抵抗。
「好吧!你不想說話就算了,不過,別以為這樣就可以讓我改變主意。」她可是決定和他糾纏一輩子呢!
*****
「蘘荷,妳進來一下。」白靈芝回房忙了半天,才揚聲叫喚。
「小姐叫我?」進門的女子一身白衣飄飄。
白靈芝將筆墨未干的方子遞了過去,眼神難測,
「幫我到藥庫里拿這幾味藥來,我有急用。」事隔將近十年,當初下的是哪一種毒,她已經忘了,所以得趕快回想起來。
她伸出雙手接過,「是,小姐……還有,夫人請小姐立刻去見她。」
「知道了。」白靈芝心口一跳,扔下狼毫筆,狀若無事的出門。
走在廊廡下,臉上才漸漸浮起不安。她已經預料到阿娘召喚自己的原因,谷里大小事件哪一次瞞得過阿娘,不過白靈芝可不擔心,阿娘對她一向縱容,就算是闖下滔天大禍,照樣是一笑置之,只不過──
前提是不得和武林中人有任何關系,尤其是五岳中的各門各派,其中的糾葛一言難盡,而霍煦陽偏偏是中岳嵩山派掌門的弟子,要是讓阿娘知曉,鐵定殺了他泄恨,所以,這事萬萬得瞞住才行。
心里這麼想著,人已經來到布置典雅的閣樓外。
「阿娘。」白靈芝孩子氣的奔向斜臥在貴妃椅上的美婦人,賴在她懷中撒嬌,「蘘荷說妳找我,是不是答應讓我下山了?」
美婦人有張艷冠群芳的絕代花容,一顰一笑都足以勾魂攝魄,尤其是唇下一顆米粒大的美人痔,更平添女性的性感和魅力,還有那具豐嬈的誘人體態,男人見了流口水,就連女人都會看傻了眼。
「妳這孩子滿腦子就想著玩,都十八了,還像個長不大的女乃娃兒。」她輕擰下愛女的嬌鼻,嗓音嫵媚,令聞者骨頭為之酥軟。
白靈芝噘高的紅唇可以吊三斤豬肉了。「阿娘,妳就讓人家去開開眼界嘛!長了見識,就不會永遠長不大了,好不好嘛?」
「乖女兒,時候還未到。」離魂谷谷主──魔姬寵愛的安撫著,「只要時候到了,阿娘自然會讓妳下山。」
白靈芝還是不滿意她的答案。「阿娘老是這麼說。」
「好了,乖女兒,不要企圖轉移話題,妳明知道阿娘找妳來可不是為了這個。」俗話說知女莫若母,她早就看出愛女心中在打什麼主意了。
「人家哪有。」白靈芝打死不承認。
魔姬瞟了下愛女心虛的眼神,似笑非笑的問︰「那個男人叫什麼來著?」
「霍煦陽。」阿娘根本是故意試探她。
「哪一門、哪一派?」
她就知道阿娘會問這個。「是江湖上一個沒沒無聞的門派。」
「哦?」魔姬柳眉往上一挑,「連一個沒沒無聞的門派教出來的弟子,都能打敗妳,那可真要對他另眼相看了。」
白靈芝有些心急了。「阿娘,妳就別問這麼多了,反正我就是喜歡他。」
「既然喜歡,只要玩玩就好,可不要太認真了。」因為男人注定會讓女人傷心,到最後總是女人獨嘗苦果。
「我當然知道,等我玩膩了就打發他走,不會跟他認真的。」她說得信誓旦旦,只有自己明白這是緩兵之計。
魔姬舉起玉手,揭開愛女臉上的面紗,睇著與自己相似,同樣傾城傾國的絕世美貌,有著無比的驕傲,也有著傷感。
「乖女兒,除非有把握那個男人這輩子對妳不離不棄,否則永遠別讓男人見著妳的臉。」
「阿娘放心,除非我要嫁給他,否則我絕對不會讓任何男人看見的。」
魔姬妖美的雙眸中融合著痛楚和心酸,語重心長的道︰
「女人生得太美並不全然是件好事,阿娘不讓妳下山,就是怕會替妳惹來麻煩,若讓人冠上紅顏禍水的名號,可是一輩子都洗月兌不掉,乖女兒
妳明白嗎?」
當年就因為她是五毒教教主的女兒,硬是被那些自詡為白道中人冠上魔教之女的封號,害得她的情路走得格外坎坷,每每想起,就讓她恨得咬牙切齒。
白靈芝挨在親生母親豐腴的胸脯上,「我明白。」
「听說那個男人眼楮看不見?」魔姬不經意的問道。
「嗯!」她在娘親懷中領下螓首,
「所以,阿娘不必擔心他會看見我的臉,不過他那個人還滿有趣的,老是喜歡板著臉教訓人,不是要我自重,說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就是一聲不吭,對我不理不睬。」
魔姬撫著愛女的秀發,邪邪一笑,「听起來似乎是個正人君子。」這丫頭分明是動了心了。
「就是嘛!原先還以為他是故作姿態,裝腔作勢,沒想到我才靠過去一下下,他就一臉嚴肅的訓起人來,真的好有意思。」白靈芝咯咯笑著,
「還有,他明明可以乘機制伏我,好逼我們放了他的劍僮,讓他們平安下山,偏又不屑那麼做,阿娘,妳說他是不是個老實頭?」
她諷笑一聲,「那些自認名門正派的人一向就愛假清高。」
白靈芝沖口而出為他辯駁,「阿娘,他才不是那種人。」
「哦?」魔姬挪揄的斜睞她,
「不過認識一晚,就開始替他說話了?可見得這個姓霍的男人魅力驚人,能把我乖女兒的心都勾了去。」
「阿娘,人家才沒有。」她撒嬌的扭動身子。
魔姬笑弄,「有沒有妳自己心里有數。」
「不跟阿娘說了。」白靈芝起身羞窘的跺了跺腳,馬上跑了出去。
瞧見愛女一副情竇初開的嬌態,證明她長大了,也動了情,魔姬憂喜摻半的心忖,希望那個男人懂得珍惜她,而且能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她,否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遭遇,又將落在愛女頭上,那是多麼可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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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天,黎明再起,霍煦陽可以說嘗到坐困愁城的滋味,他真是搞不懂自己怎麼會惹上這個女煞星,三不五時的跑來瞎扯一遍,說話的內容毫無邊際,讓人模不著頭緒,要不然就是故意逗他生氣,自己簡直是被耍弄著玩。
他獨坐在屋中生著悶氣,卻又拿她無可奈何。他再不想辦法離開,就算是聖人也會被她逼瘋。
「你整天待在房里不悶嗎?」白靈芝嬌矯女敕女敕的問。
說人人到!他沉住氣心忖道。霍煦陽端坐如儀,「不會。」
她唇角噙著一朵芙蓉般的笑靨,「霍大哥,你一向對人都這麼冷淡嗎?」
「因人而異。」言下之意,就是對她才會如此。
就算他再『歹面腔』,甚至擺明了不屑理她,白靈芝也會當作沒看到。
「這樣啊……對了,霍大哥,你有喜歡的姑娘嗎?」
他倏地板起俊逸的面容,「這是霍某的私事,與姑娘無關。」
「怎麼會無關呢?」她眼波微轉,笑意嫣然的說︰
「我得先打听清楚情敵的身分,才知道要用什麼法子對付啊!如果沒有的話最好,也可省下不少力氣,我這麼說,霍大哥明白嗎?」
霍煦陽被她的話搞得暈頭轉向,直接切入主題問道︰「妳到底想說什麼?」
「意思很簡單,就是說我喜歡你。」白靈芝一臉巧笑倩兮,等著看他的反應。
他先是一怔,旋即神色凝重的回道︰「霍某心領了。」
「只有心領可不行,我是要定你了!」她說得坦坦蕩蕩,也不怕別人會用什麼眼光看她。
「誰教我看上你,這應該就叫一見鐘情。」
「姑娘別開玩笑了。」他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白靈芝仰高秀麗的鼻端,臉色一正,
「我才沒有在開玩笑!我喜歡你,你是第一個讓我動心的男人,我也不在乎你是個瞎子,只要你對天發誓永遠不會拋棄我,我就跟你下山去。」
「妳──」霍煦陽登時語塞,這可是他有生以來頭一回被女人求親。
她輕咬下唇,略感遺憾的嗔怨著,
「只可惜你看不見,不然若是見到我的臉,你絕對會喜歡上我的,就跟我阿娘年輕時候一樣,武林中有多少英雄豪杰迷戀她的美貌,就為了博她一笑,可以連命都不要。」
霍煦陽沉聲駁斥,
「姑娘的想法大錯特錯,男女之間的感情並不是完全建築在外表上,而是心靈的交流,以及平日相處時培養出來的默契。」
「說得好像你很懂似的。」白靈芝不滿的咕噥道,
「我阿娘說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動物,多的是道貌岸然、嘴巴說得冠冕堂皇,可是一遇到有幾分姿色的女人就變得像急色鬼,標準的表里不一!」
他蹙攏眉心,「男人並非全是如此下流。」
白靈芝一臉邪魅的睨著他,
「ㄛ,听你的口氣,鐵定還沒踫過女人對不對?」瞧他都二十好幾了,若還保住童子之身,那可真是稀有少見,要列為保育動物了。
不曾遇過如此口沒遮欄的姑娘,居然大刺剌問男人這麼私密的問題,一時之間,霍煦陽俊臉發燙,窘憤不已。
「這個問題霍某不需要回答妳。」
白靈芝不由得笑謔,
「你的臉皮還真薄,這樣就臉紅了,可見得讓我猜對了。」像他這麼正直老實的男人確實不多,要他去尋花問柳更是不可能,恐怕還覺得那些當妓女的可憐吧!」哼!」他可不想跟她爭辯。
紗巾後的紅唇掀起詭笑,「又生氣了?」
霍煦陽決定不再搭腔。
「霍大哥,你真的生我的氣?」白靈芝故意將柔女敕的手心輕輕的覆上他擱放在桌案上的大手上,他的反應也相當迅速,幾乎是整個人跳了起來,閃得遠遠的。
「給人家模一下都不行,真是小氣。」
他往著竹杖踱到窗邊,「姑娘若再做出不當的舉動,莫怪霍某翻臉。」
「我哪里不當了?」這男人真是遲鈍,又不知情趣。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是不當之舉,再說男女之間就該保持距離,更不用說肌膚相觸。」
白靈芝戲謔的微笑走向他,「還有呢?」
听見她朝自己踱來,霍煦陽臉色一凜,「姑娘不要逼人太甚。」
「若是我偏要呢?」
「那麼霍某就只有出手給姑娘一個教訓。」說完,他握住竹杖的手掌一顫,便『咐!』劃破空氣,可以說是迅雷不及掩耳的襲向她。
她心頭大驚,腰身柔軟的往後一彎,纏在腰上的白色軟綢跟著拋出。
「你要出手也得先通知人家一聲嘛──哇!」她仗著身手輕盈,在四面牆上彈跳翻滾,不過還是有些狼狽。
霍煦陽也不想倚仗自身武功贏她,畢竟她是女子,贏她贏得不光彩,但再和她瞎耗下去也不是辦法。
「只要姑娘答應放了我們,霍某馬上住手。」
「我才不要!」白靈芝還是堅持不放人。
他下顎一緊,出招的速度更快,讓她疲于應付。
須臾之後,白靈芝已經累得嬌喘吁吁,「好嘛、好嘛!我認輸就是了。」
「姑娘願意放人了?」霍煦陽收回竹杖,微側著頭顱問道
「我──」她將軟綢繞回縴腰上,臉上泛出詭魅的笑靨,倏忽,她出其不意的出手,將他誘導到某個方向。「當然不放了。」
當霍煦陽察覺到不對勁時,立刻閃身,雖然格開了她的左掌,但其右掌卻以一種詭譎多變的方式欺向他的胸口,剎那間封住了他四肢的穴道。
她這招雖然陰險狡詐,不過,非常時期就得用非常手段。
「妳──」他怒斥一聲,頎長的身軀旋即直挺挺地朝後躺下,正好倒在床榻上……全身無法動彈,心中警鈴不由大作。
白靈芝嬌媚的嗔笑著,
「所謂兵不厭詐,霍大哥就是敗在心思不夠奸巧,你也別白費力氣了,這是我阿娘教我的獨門點穴法,想用內力將穴道沖開是不可能的。」
他縮緊下顎,仍然固執的運氣解穴。
「霍大哥,你不要再浪費內力了,沒有用的。」口頭上勸道,但她不得不服了他的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