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悅興沖沖地拿著「紫電」到了蜀王府。蜀王卻是恰好牽馬準備出去。見楊悅來,笑著迎上去,正要說話。見到楊悅手中的劍,怔了一下,問道︰「紫電怎會在你手中。」
「從滕王手中奪來的。」楊悅揚一揚手中劍,十分得意。
「你?」李?搖頭不信。
「不信你問他們。」楊悅指了指身後。
滕王、紀王、越王三人剛好追著進了蜀王府。今日是同安大長公主的壽辰,三人原本是要找李?同去。在路上踫到楊悅,滕王見到楊悅心里不爽,才發生了奪劍一幕。
李?回頭去看,紀王、越王笑著點頭。滕王卻十分尷尬,訕訕地不知如何說好。
听了楊悅的奪劍經過,李?也不由哈哈大笑。見滕王面上鮮紅,惱羞成怒,李?搖頭向楊悅說道︰「此劍我已送給滕王,你還是還給他。」
楊悅搖頭不肯︰「劍是從滕王手中奪來,便是我的,與你何干。」
李?知道勸也沒用,無奈地向滕王說道︰「滕王叔先借她玩幾天,回頭再還你。」
滕王氣道︰「你們兩個稿什麼鬼,一個送一個搶,分明的故意戲耍本王。」
楊悅揚頭笑道︰「技不如人,卻要賴別人。」
「技不如人?」滕王听了大怒,順手抽出越王腰中寶劍,「我怕你來?拿劍來。」一縱一躍,挽了一個劍花直奔楊悅。
楊悅連滕王身影都未看清楚,滕王已到了她面前,只看到一道劍光刺向自己。楊悅大駭,她原本听說滕王劍術了得,不過剛才她出其不意奪了滕王手中的劍,心中得意,以為滕王劍術不過耳耳。沒想到滕王卻原來竟然如此了得,這才明白剛才滕王根本沒有傷自己之意,否則自己便是有袖弩,也不一定來得及發,便是能發出頂多也不過是兩敗俱傷。
楊悅呆若木雞,根本來不及反應。李?忙舉劍將擋住,滕王左沖右突連刺七八劍,卻都被李?擋住。李?劍不出鞘,只是隨手招架,並不還手。
騰王知道打不過李?,又夠不著楊悅,氣得七竅生煙。哇哇大叫︰「老六,為了這個小白臉,你真不惜與本王翻臉!」
李?只是笑著勸道︰「滕王叔何必動怒,她不過一時開開玩笑而矣。」
楊悅見騰王又說自己小白臉,想想他剛才的話一直說自己李?關系曖昧,心中不由來氣,斥道︰「你敢再胡說八道。」手中馬鞭揮下,落向騰王。
滕王這次卻有了防備,舉手抓住鞭稍,用力一扯,楊悅竟然被他扯得一個趔趄,從馬上滾落下來。李?見了忙飛身撲過去。
楊悅撲下來時,雙手向下張開,恰好摟住李?脖子,李?攔腰將她抱住,二人配合地恰到好處,到似楊悅特意要李?抱下馬來一般。偏在此時,由于俯沖之力,楊悅嘴巴又剛好落到李?嘴唇上,電流一閃,二人均是渾身一震……
滕王在一旁哈哈大笑︰「我說你們兩個關系非同一般,還敢不認……」
楊悅羞得滿臉通紅,忙站穩身形,推開李?,飛步跑開。
李?到是臉皮很厚,笑嘻嘻地看著楊悅?態。
滕王拍手大笑︰「老六啊老六,什麼時候變了口味。好,既然他是你的人,我也不便計較,那把紫光劍還給你便是。」上前拍了拍李?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道,「只是千萬別讓聖上知道,否則落得像‘稱心’那般下場,可不是玩的……」他到是關心起楊悅的安危來,「稱心」是原太子李承乾的喜愛的一個男童,被李世民知道後殺掉。
李?嘿嘿一笑,搖了搖頭也不解釋。
眾人一翻打鬧,早引了不少人注意,包括尉遲洪道、楊豫之、蘇味道、富嘉謨等不少在西苑的人都過來觀看。對于滕王的話,大多人卻也不以為然。然而,也有不少人心下生了疑惑。蜀王平日對楊悅的驕縱完全超過一個朋友的限度,而且蜀王有時不經意間看向楊悅的眼神,的確非同一般。便是剛才二人的眼色,分明是情人之間才會有的神態……
尉遲洪道雖然渾渾噩噩,但平日與楊悅、李?在一起的時間最長。想到李?對楊悅的感情的確有點怪怪地,待見眾人走開,不由悄聲去問李?︰「殿下,不會真喜歡大哥。」
不侍李?回話,楊豫之在一旁早已笑得樂開了花,在尉遲洪道肩頭上擂了一錘︰「笨蛋,六哥不喜歡大哥,難道喜歡你。」
他這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反到讓尉遲洪道更加納悶︰「大哥雖然長得俊,可是殿下也不能喜歡啊……」
楊豫之不理他的不解,只笑嘻嘻的拽起他便走,回西苑去找楊悅。
李?回頭看了看滕王等三人,說道︰「你們稍等一下,我去去就來。」也往西苑先去找楊悅。
李?想讓楊悅一同去同安大長公主的生辰宴會。同安大長公主是李淵一母所生的親妹妹,輩份最長,李世民對這個姑母十分敬重。她的宴會向來最為熱鬧。不只眾公主、長公主、親王等人都去,便是李世民也會親往。每年同安大長公的宴會基本上是王室的一個大「派對」。
李?知道楊悅喜歡玩耍,因而想帶她一同去玩兒。若在平時,楊悅一定要去,只是楊悅剛才與李?的「尷尬」場面,反不肯跟他一同去。李?無奈只好與楊豫之、滕王、紀王、越王等人自去。
楊悅則一邊看新出版的《天下詩刊》與《天下新聞》,一邊與尉遲洪道閑聊。
楊悅見《天下新聞》中關于「人與馬」的報道,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些阿阮姑娘的可憐之處,更多的是對阿阮姑娘棄良家子身份,而與無良書生私奔為妾的斥責,不由微微皺眉。
「原來古人對不合禮法的「愛情」沒有一點同情心……」
這個時代的不平等可謂深入骨髓。良人、賤民、奴婢不平等,男女不平等,妻妾不平等。如果阿阮姑娘是妻而不是妾,便不會被賣。「賣妻」不合法,送「姬妾」為美談!
沉吟片刻,楊悅向尉遲洪道問道︰「佛法中有眾生平等,怎麼解?」
尉遲洪道這些日子除了到詩社,也時常到弘福寺學習佛經。對于楊悅說的「人人平等」,最為贊同。想了想說道︰「昨日听師父講《華嚴經》,說‘心、佛、法,是三無差別’。唯識無境,心、佛、眾生一切即是佛,法無定法,是法平等……」
楊悅見尉遲洪道吊「經文」,不由大感頭痛,笑道︰「你說點能听明白的。佛教中的眾生平等,眾生是什麼?人?動物?還是萬物?」
尉遲洪道一愕笑道︰「眾生指所有的生靈,無論人或者牲畜,都平等。」
「據我所知佛家好像也承認貴人、賤人,承認不平等。牲畜與人平等,為何人與人之間反而不平等?」
「他們說的那個平等好象是心性平等,佛性平等,不是身份平等。人可以成佛,牲畜也可以成佛……人之所以不平等,是有因果之故。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因果?人一生下來何來善惡?怎得報應,而分出不平等來?」
「因果與六道輪會相關,天道、人間道、修羅道為三善道;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為三惡道。善惡二業生因果,因善而入善道。因前世的積善而生為貴人……」
「呵呵,前世的因果,修成今世的不平等,今世的因果又修來世的不平等。佛家的理論體系到是完善。難怪帝王願意世人信奉佛教。」楊悅搖頭大笑,「眾生平等,而人與人卻不平等,這等悖論都能被佛家說得言之成理,佩服佩服。」
尉遲洪道也大笑︰「我也覺得大哥所說人人平等,更近乎‘人道’。」
楊悅想了想又問道︰「我來問你。你們佛家認為人與牲畜平等,因而不吃牲畜。但是萬物皆有靈,樹木有靈、谷物有靈……怎麼可以吃呢?悲憫之心豈可只止于牲畜,而不加于樹木?然而如果真如此,豈不是萬物皆不可以吃。如此人如何存活?牲畜如何存活?餓死自己,豈不也是不愛惜人與牲畜?听說佛祖舍肉喂鷹,難道人都要喂給牲畜麼?」
尉遲洪道模模大頭,搖頭大笑︰「這個還是去問我師父。反正我不吃東西不行。」
「問唐僧?」楊悅搖頭暗笑,想了想有些時日不曾與他論辯。伸個懶腰,站起來說道,「也好,反正今日無事,不如去會會你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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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到了弘福寺卻沒見到「唐僧」,便是楊悅的師父也不在,與玄奘法師一同去了大慈恩寺。據說太子舍「硨磲」給大慈恩寺,玄奘法師親臨現場去迎聖物去了。
尉遲洪道被師兄叫去幫忙翻譯天竺文。楊悅看不懂,便從譯場出來,四處亂逛。向東穿過「兜率宮」,經過「調御丈夫」大殿。看到有一人跪倒在殿中,雙手匍匐,頭緊緊貼在雙臂上,半晌一動不動,便象是死過去一樣。
楊悅大為詫異,仔細看時,見是辯機,不由好笑。剛要上前去問話,卻听身後有個聲音言道︰「讓他靜一靜,不要再打撓他……」
楊悅不用回頭便听出是玄奘在說話,嘴角不由掛起微笑,問道︰「他終于歸心了?」
玄奘搖頭說道︰「你何苦逼他……」
「難道你真想看到他一面沉倫,一面‘修行’?」楊悅嘴角上掛起譏諷。
「沒有經歷過,不會明白其中的苦,他需要時間……」
「沒有經歷過,不會明白其中的苦……」楊悅心頭一跳,看向玄奘,「難道法師也經歷過?」
「莫要頑皮……」玄奘法師輕輕搖頭笑道。
「說說嘛」楊悅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燒,要知道玄奘法師這樣的虔誠和尚如果也有過緋聞,那可是「八卦」界暴炸性的大新聞……
玄奘法師搖頭嘆了一口氣︰「我自小出家,那有那麼多事兒……」
「不經歷風雨,怎見到彩虹。大師如果沒有經歷過七情六欲,又如何會拋卻它……」楊悅嘿嘿一笑,回過頭去看玄奘,卻不由一怔。
玄奘法師並非一個人,與他在一起還有一個少年。是楊悅即認識又不認識的人。少年見到是他也是一怔。
「雪人!」楊悅笑道。
少年也跟起笑了起來。不過少年的笑只是微笑,極是斯文,全沒有楊悅這般恣意。少年正是楊悅當日在承天門前遇到的「雪人」。他是當今太子李治,只是楊悅並不知道他的身份,少年也同樣不知道楊悅的身份。
玄奘法師卻是有點痴迷的望著遠方,半晌才回過神來。知道楊悅八卦起來極為難纏,正擔心她會問個不休,見楊悅目光轉向李治,松了一口氣,笑道︰「原來你們認識。我還有些事情要做,二位施主請便。」丟下二人,趁機腳底模油。
楊悅不由好笑。起初,她與玄奘法師談經論道還算正經。自從上次斗棋,玄奘耍賴,楊悅拜了戒言為師,二人再辯論便成了各自使盡渾身解數,歪理亂纏。玄奘法師往往被她辯得頭痛,卻無可奈何。
見玄奘法師溜走,楊悅哈哈笑道︰「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你以為逃得過麼。今日且不問你,改天再說……」
李治卻是從未見到過玄奘法師如此模樣,更沒想到人人敬仰的玄奘法師,會被楊悅大開玩笑,十分驚詫地呆望著二人。
楊悅回頭看了他一眼,笑道︰「原來你也認識玄奘法師。」
李治這才回過神來,笑著點了點頭。
「要不要再去喝‘茶’?」
李治笑著搖了搖頭︰「今日有個宴會不得不去,改天……」他本來想說改天再說,突然又想到這個改天不知會是何時。二人一心想做個「萍水相逢」的朋友,因而誰也不想打听誰的底細,所以這個「改天」,不知道會改到哪天。想了想好容易踫到一次,就此錯過又有點可惜。沉吟片刻,說道,「不過,你若不嫌亂,不妨與我一起去赴宴。」
「赴宴?」
「那個宴會上人多,偷偷躲在一個角落,大概沒人會注意到我們,到也能自得其樂。」李治殷切地說道。
「哦?」楊悅來了興趣。已隱隱猜到大概是同安大長公主的生辰宴會。她見李治修養極好,已猜到他也是王孫貴族,不過無心去想他是誰。心想李?、楊豫之等人定然想不到自己也會去,去看看他們做什麼明日講出來,嚇他們一跳,也很好玩。想了想說道,「好。不過我得換換裝束,省得遇到認識的人。」
李治點頭笑道︰「好,我也換換裝束,莫讓他人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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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寧坊,同安大長公主府。
輕歌慢舞,酒翻紅浪。同安大長公主府上從早上開始,陸陸續續人來人往。夜色入幕,依然燈火輝煌,絲竹聲樂不息……穿梭在聲樂宴飲之中,裙帶羅裾,鶯聲燕爾,嬉笑談論,不絕于耳。
兩個大胡子道士坐在花廳的一個角落,不動聲色的邊吃酒邊低聲笑談。
「粉胸半掩疑暗雪」、「慢束羅裙半露胸」…….
楊悅雖然見過唐代仕女圖,但回到唐代,平日所見女子裝束,卻沒有那麼開放。便是歌妓也不曾有如此大膽的裝束,雖然有些女子故意放浪,卻並非低胸服裝,而是故意敞開衣領。後來才知道「低胸裝」乃是唐人貴族女子的禮服。
據說古人有「崇乳」之風。不僅崇女乳,還有崇男乳之風。據說有的地方女子生育後由男子來哺乳。不是奇聞怪談。《資治通鑒》中記載李世民在「玄武門」政變後,就抱著父親大大的吮了一翻「乳」,又吮又泣,而使父子嫌隙盡釋。
大概正是這種崇拜,才使唐人的禮裝以低胸為美。
直到此時,穿梭在高髻羅衫、袒胸露臂的奼紫嫣紅之中,仿佛在看後世的一個影片,楊悅不由暗暗感嘆一聲︰果然是「滿城盡帶黃金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