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悅到底去了哪里?
戒言急切之下,連話都說了出來,與李愔面面相覷,卻毫無頭緒,不知楊悅身地何處。
不只他們,便是楊悅自己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楊悅睜開雙眼,打量著身邊的一切,恍如夢中。
小院清雅,宛如江南。但她明明是在遼東。
「看來是個富貴之家。」楊悅四下里轉了一圈,卻沒有看到一個人。
若大一個園子,只有楊悅一人居住。只在院門口有兩個衛士把持,她想出去卻不能夠。
拍拍有點頭昏腦漲的腦袋,楊悅漸漸記起。
烏雲閃電,雷嗚驟雨,她在崖上的松樹上觀戰。
她記起李愔披著白袍沖下山去,戒言師父也帶著步卒沖了下去……
一個閃電劈來,正在她的頭頂,楊悅不由吃了一嚇。
她只是想觀戰,卻萬萬不想被雷電劈中。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狂風驟雨中,自己卻站在山顛樹上,不是招雷劈麼?
楊悅想從樹上下來,然而崖高千米如何下去。回看崖上,楊悅所在松樹距離崖頂卻不過丈余,相比之下到是極近。然而,縱是丈余之地,楊悅不會輕身功夫,如何上得去?
楊悅不由搖頭苦笑。若當真被雷電劈中,在這個時代,只怕會被認為做了什麼「天打雷劈」的壞里,被老天懲戒,還要被詛咒一番。
不由暗自埋怨戒言師父。然而戒言師父不過是給她找了個再好不過的觀戰之地,即不易被人發現,又不會被人打撓,更不用擔心會被人加害……
雨越下越大,楊悅全身透濕,狂風吹來,楊悅禁不住打起冷顫。樹枝在風中搖曳,楊悅雙手緊緊抱住樹枝,哪里還敢去觀戰
「要不要上來?」突然,一個聲音自崖上響起。
楊悅回頭看時,不由詫異,山巔之上竟然有一個白衣少女。
烏雲壓頂,四下一片黑暗。一片殺聲震天,荒山野嶺之頂,摹然出現一個白衣少女。那少女面色極白,幾乎沒有一點血色,似是被風一吹,便會如風箏一般吹去。然而,她在狂風暴雨中卻似雷打不動,連衣襟都不曾沾濕。
「鬼啊」殷虹的閃電正打在少女頭頂,楊悅不由嚇得打了一個哆嗦。
定楮看時,楊悅不由失聲而笑,發現那少女手中原本打了一把傘。然而,如此的狂風之中,怎會有人能打得住傘。再仔細看時,發現那少女「道」貌岸然。不過,那是真正的道貌岸然,她穿著一身道袍,原來是個道姑。
楊悅突然想起在山坳里的確曾見到一處道觀,心下一喜,看來這少女是那道觀的道姑。
「只是如何上去?」楊悅微微一笑,說道。
那白衣少女笑了笑,突然縱身一跳,輕飄飄落到楊悅所在的松樹枝頭。
楊悅不由暗吃一驚,此人輕身功夫,竟然不在戒言師父之下。
楊悅看了看少女,再看一看自己被淋成落湯鴨一樣,不由大笑,抓住少女伸過來的手臂。
少女輕輕一帶,楊悅便已突得輕飄飄飛起,被帶上了山崖。
到了崖上,楊悅才想起自己忘記拿「千里眼」。剛想請少女下去幫自己取來,不知為何心頭突然靈光一閃,卻沒有開口。只向那白衣少女連聲道謝。
白衣道姑溫婉一笑︰「公主到我家先避避雨如何?」
楊悅笑著點了點頭,心下卻已大驚。
「公主」,此人竟然知道自己是公主
楊悅看了看自己一身男袍,不由微微搖頭。此人是敵是友,不能判斷。但有一條可以判斷。那便是此時此刻,自己必然要跟她走上一遭。
此人突然出現在崖上,自然並非無緣無故。如果是友,自己跟她去自然無妨。如若是敵,自己若不去,只怕也已不能,以自己的身手,恐怕不及此女十分之一,反不如大方一點,主動配合。
楊悅想到此,已是嘿嘿一笑︰「道姑可是住在那邊的道觀,在下正要找個地方避避雨。」
白衣道姑點了點頭,不再多話,同楊悅一起向山坳走去。
楊悅有心在地上留字給戒言師父,轉念一想,如此大雨,只怕也落不下痕跡。不由暗暗搖頭,心中祈禱這個少女若非敵非友,再好不過。
顯然並不可能,知道她是公主之人不多。李愔知道,但不可能會派女子來,唐兵征遼軍中根本沒有女子。
楊悅只盼此女當真是沒事亂走,偶然遇到自己。進了山中道觀,不由徹底失望。
道觀叫做白雲觀,規模不大,卻也不小。只是觀中沒有一人。相兵交戰之地,只怕是早已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怎還會有人?
那白衣道姑似是當真是白雲觀的道士,徑直領楊悅到一處廂房,取了一身道袍給楊悅,讓她換下濕衣。
楊悅報以感激地微笑,在暴雨狂風中多時,楊悅早已「噴涕」連聲。
白衣道姑笑了笑,轉身出去。
楊悅換下濕衣,立時感到暖和不少。不多時,白衣道姑回轉,捧來一碗「姜湯」。
到是十分周道。楊悅想也不去再想,直接將姜湯喝下。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待到睜開雙眼,便已到了這個宛如江南的宅院。小橋、流水、花榭、柳亭……十分精致。
只是此處斷然不是江南。楊悅雖然不知自己昏睡過多長時間,但她被雨淋出的感冒卻還未好。
看一看院門口的帶刀衛士,楊悅連問都懶得去問,對方將自己「請」到此間,自然不會是來吃白飯。
房中到是瑤琴、、畫、筆、墨應有盡有。楊悅便時而撫琴,時而作畫,時而看,時而到院中賞風看景,到也逍遙。
如此,五六天過去。那白衣道姑再未出現過,只除了每日送飯、端藥的小丫頭,和一個郎中每日來給楊悅把脈之外,竟然沒有人來打擾她。
心理戰術?想令我發狂?楊悅心下微微冷笑。
「張仲堅那兒可有什麼動靜?」李愔皺眉問道。
坐在楊悅消失的山頂,李愔與戒言面面相對,皆是一臉愁霧。
「沒有發現任何端睨。」薛仁貴搖頭說道。
薛仁貴一戰成名,已被李世民破格擢升為游擊將軍,並列到「飛騎」隊中。此時卻暫時與馮文瓚一起為李愔親衛。何憲宗被問罪,張士貴也連累降職處理。薛仁貴到是一時精神大震。
推根思源,得知「黑面大仙」竟是隋國公主,薛仁貴更加對「大仙」嘆服不已。薛仁貴雖久在鄉下,卻並非盲啞武夫,隋國公主的大名早已听過。
楊悅突然失蹤,李愔想起楊悅曾讓他「當心卷毛胡子」,便讓薛仁貴暗中盯緊張仲堅,看是否與他有關。但是幾日下來,並未發現任何動靜。
「定是高麗賊兵將她截了去。」李愔氣急敗壞地說道。
「但是知道公主來遼東的人並不多,賊兵如何得知公主在山上?」馮文瓚奇道。
「定是‘卷毛胡子’通風報信,」薛仁貴一拍大腿叫道,「我看干脆將他抓起來,拷打一頓」
「卷毛胡子?」馮文瓚愕然看了看薛仁貴,繼而滑稽地笑起來,「張仲堅?到是十分形象」
薛仁貴偷眼看了看李愔,也不由滑稽地笑了。
李愔卻是心中一痛,想起楊悅平日含嗔嬉戲的神情,更加煩躁。
「想辦法到安市城中打探一下」李愔突然說道。
「安市城?」馮文瓚嚇了一跳,「如何進去?安市城的防署,連聖上都大為贊嘆。此處城牆比別處高出一倍,城頭上狼牙拍、擂義夜排得密密碼碼,專門防止飛鉤、沖桿,莫說偷入,便是攻城數日也是毫無結果。如何進去?」
「這個安市城的城主楊萬春,听說是個厲害角色。蓋蘇文弒殺榮留王後,楊萬春拒不投靠蓋蘇文,蓋蘇文對他也無可奈何。」薛仁貴在一旁沉吟片刻,補充說道,「這次大勝高麗十五萬大軍,周邊數城听說後,都已倉惶遠遁。唯有此城仍在堅持。」
「這幾日,軍前叫罵,楊萬春也一直不動聲色,不肯出城約戰,到是十分沉得住氣。」李愔點頭說道。
「十五萬高麗兵在城東被破,楊萬春都能抱堅城不出,不去相助,白白看著高延壽被滅,的確十分沉得住氣。」薛仁貴說道,「不過,若當真是楊萬春派人截走公主,應該有所行動才對。」
馮文瓚也點頭說道︰「楊萬春若想以公主要脅聖上退兵,應當早有信呈上,可至今沒有消息,應該不是他。」
「然而除了他還會有誰?」李愔煩躁地說道,「眼前有可能截持楊悅的人,似乎除了他沒有別人。」
又過一二日,依舊沒有人來打擾楊悅。
又到月圓之夜,清輝灑落,景致很好,楊悅便在花榭中撫琴自樂。心中卻有些焦躁,知道戒言師父找不到自己,定然萬分焦急。
一曲彈完,但听掌聲自榭外傳來。
楊悅轉頭看時,見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時走了進來,站在榭前靜靜听琴。
那中年男子像是平常士子一般,穿一身常服,長得不高不矮,不丑不俊,周身散發出一種不左不右、不偏不移的氣質,不急不躁,不卑不亢。
站在他身邊還有一人,楊悅倒是認識,便是那個「請」她來此的白衣道姑。只是此時,卻並非道姑打扮。與那中年男子相似,那女子也是一副不急不緩、不嬌不蠻、不艷不俗的氣質。
如若不是知道二人與自己絕非友人,楊悅倒是對此二人懷有十分好感。
「終于來了。」楊悅暗自冷笑。
「這首曲子便是叫做《英雄曲》?」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言道。眼光一閃,極為溫和,卻隱隱閃出凌厲之色。
「見笑了。」楊悅笑了笑,轉頭向那「道姑」說道,「還未謝過這位娘子禮遇,只是不知娘子如何稱呼。」
「道姑」微微一笑,並未說話。到是中年男子開口笑道︰「她是小女,叫做芳兒。」
楊悅點點頭,不再說話,反客為主,只請二人吃茶。
中年男子笑了笑,呷了一口茶水,說道︰「公主來此有些時日,到是十分沉得住氣。難道不問在下是何人?」
楊悅微微一笑道︰「即來之,則安之。先生想說,何需相問,先生不想告之,何必相問。」
中年男子也笑道︰「公主妙言。只是但請公主猜上一猜,此地是為何處?」百度搜索閱讀最新最全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