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牢中,荊羽把帶來的食物放在那老虎之前,道︰「今天我又來了。」
巨虎仍是頹廢的趴在那里,只睜開眼楮淡淡地看了荊羽一眼,至于食物連看都不看,就再次閉上了眼楮。
荊羽看著它的樣子,知道想要被接受很難了,輕輕撫著它的毛,道︰「現在我的朋友都已經醒了,她應該也很快就會醒來,就是你救的那個女孩。」
老虎動也不動,完全不理荊羽。
荊羽卻不在意,自顧道︰「等她醒來,也許我就要離開這里了。我知道你可能不會相信我,但是,我真的想和你一起離開光明城。」
老虎無動于衷,閉著眼楮趴在那里,像是睡著了。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也可以留下,我會叫光明城主照顧你的。只是,以後也許就不會有人像我這樣來和你說話了,你會不會悶呢?」說到這里,荊羽看它仍是沒有一點意動的意思。他站起身,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
老虎在荊羽離開的時候睜了一下眼楮,看了他一眼。它有智慧,也明白,這個人現在是它唯一的希望,如果這人離開,沒有人還會在乎它一頭已經沒用的妖獸。雖然這個人說的也有可能是假的,但,至少是一點希望,雖然渺茫。
可是,它已經怕了給人欺騙了,曾經它被人類收服,就是因為相信那個人類,最後它卻被它的主人給賣了,才導致的今天這個結局,現在,還能再相信人類嗎?會不會又只是一次希望之後的失望?
荊羽做完這些,天已經黑了。他現在哪里也不想去,什麼也不想做了,只想回去守著夏欺雪,讓她在醒來的時候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他。
「雪兒應該會開心一點?」
來到那間房前,荊羽推開門。
床是空的,床上的女子已經不見。她去了哪里?為什麼不留在房中?
「雪兒」
荊羽轉身,向著自己來的反方向瘋狂追去,他來時沒有看到,那夏欺雪一定是從這個方向走了
他瘋狂奔跑,口中不停呼喊著她的名字,想要追上她。可是他現在的身體如此脆弱,跑動的速度比往日差了太遠當跑出一段距離,荊羽只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由遠處的拐角一閃而逝。
「雪兒」他瘋狂的跑向那里,幾乎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汗水流了一地,心中更是激動得無以復加。
「雪兒,你終于醒過來了,我終于不用那麼愧疚。但是……你要去哪里?」
當沖出拐角,荊羽已經無力再跑。此處是一個空曠的院落,卻不見那個白色的身影,空空如也。
「為什麼……會這樣?」荊羽愣在那里,他不相信他會看錯,剛剛看到的人影,就是夏欺雪,在這幾天,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的身影,不可能看錯
但是為什麼,追到這里,她卻消失了?
「雪兒……你到底,要去哪里?」荊羽無力癱坐,目光渙散。夏欺雪既然醒來為什麼要離開,為什麼他在後面一直叫喊卻沒有停下來?
眼前是一處很美的院子,院中裁滿了各種鮮花,在月光下也是無比鮮艷。那里還有一條小溪,一座假山,在這個夜里看起來看起來寧靜而美麗。
但是荊羽眼中卻沒有它們,百花再鮮艷,他現在想看到的,卻只有那個白色的身影。
假山背後突然有一道身影站起,牽動了荊羽的心髒。夏欺雪從那里站了起來,手中拿著一朵白色的花。白色的月光照在她身上,有種出塵的淡然。
荊羽看得愣在了那里,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夏欺雪拿的是一朵白色的花,在月光下像雪花一樣晶瑩美麗。這是曇花,這種花一年只開一次,而且只在夜晚,花開的時間非常短暫,所以一般很難看到盛開的曇花。
「再美麗,也只是瞬間,很快就凋零了。」夏欺雪在月下輕嘆,身影看起來說不出的落寞。
荊羽走上前,在她背後輕輕道︰「什麼花都有凋零枯萎的時候,也因如此,花在綻放的時候才更加被人珍惜。」
夏欺雪轉頭看著他,道︰「你也這樣覺得嗎?」
荊羽笑道︰「曇花綻放的時間雖然很短,但是也因如此人們才更想看到。有時候失去一種東西,也會得到另外一種東西的。」
夏欺雪久久望著他,又看看手中的花朵,突然露出一絲笑意,道︰「曇花一現?我現在想讓曇花變成永恆。」
荊羽一愣,就見夏欺雪手上的曇花被一層冰慢慢包圍,很快就被完全包住,變成了一朵冰花。而因這冰是透明的,冰中曇花的樣子也依然可見,而且因冰反射出的光還更加美麗了。荊羽想不到夏欺雪居然會用這種方法,只得搖頭笑笑,不再多言。
夏欺雪手中拿著那朵曇花,轉過身慢步走開。
荊羽望著夏欺雪遠去的背影,心中明白她的意思。她這麼做是想表達,他們之間不會像曇花那樣短暫,無論如何她也會用自己的力量讓份感情保持永恆。
曾經直問荊羽心意的夏欺雪,到如今也變得委婉了,因為現在比以前在乎,所以有些話,已不敢隨便說出,怕得到自己不想要回答。
「我……可以嗎?」荊羽自問,他心中不否認對夏欺雪抱有好感,但是,他卻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給她一些什麼。
她是極雪宗的夏殿天女,他呢?雖生于大世家卻只是家族的一個罪人,而且至此他們雖然都明白彼此,但那層窗戶紙卻仍是沒有捅破。加上現在已經失去修為,又被荊家一直追殺,荊羽深深覺得,如果夏欺雪跟著他,未來的日子,一定會充滿了危險與苦難。
他不是怕,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能不能心安理得的讓她那樣跟著自己。而且最重要的一點,荊羽才十五,夏欺雪十六,他們的日子,都還很長,誰又能保證可以堅持多久呢?
「怎麼了?」夏欺雪見荊羽沒有跟上來,回頭問道。
「沒什麼。」荊羽微笑,跟上她的腳步,不管怎麼說夏欺雪剛醒過來,他不想讓她在這個時候再次失望。
兩個人,荊羽一身深邃的黑色,夏欺雪一身雪白。他們走在月下,走得很慢很慢,像是怕走得太快會提早把路走完。兩個人都很沉默,沒什麼話。
「今天的月亮很美,陪我看好嗎?」夏欺雪望著天上的明月,淡淡開口。
荊羽點頭,他們再次回到了最初的院子,兩人在假山旁邊坐下,靠著假山望著天上的明月,沉默是彼此間的語言。
荊羽不知道該說什麼,夏欺雪醒來前他心中充滿擔心,而當她醒來,他竟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態度去面對她,該和她說什麼話。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當失去的時候格外緊張,但當擁有後又沒有了那樣的感覺,這是人性,每個人都不可避免的會如此。
夏欺雪重傷時,荊羽曾想願意為了她付出一切,但如今她無恙了,荊羽又開始有許多顧慮。這是心態的不同,每個人都不能自己左右。
沉默了許多,夏欺雪終于開口,不知什麼時候,她居然變成比荊羽話多的人,道︰「你……沒有什麼話想說嗎?」
荊羽目光一黯,他知道夏欺雪想听什麼,在她重傷的時候,她最渴望荊羽一個肯定的答案,現在一定是想荊羽給她一點肯定。但是,荊羽卻不知道如何說出。
「你……什麼時候回極雪宗?」最終,荊羽卻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他已經想不到別的。
夏欺雪臉色微黯,卻被她掩飾得很好,道︰「你希望我回去嗎?」
荊羽苦笑,他當然不是希望,但是此時無論怎麼回答,荊羽都覺得非常不妥。若是肯定則會讓夏欺雪再次失望,否定則又是讓荊羽為難的結果,最後道︰「你遲早也是要回去的。」
夏欺雪道︰「是啊遲早都要回。」
荊羽心中苦澀,他知道他還是讓夏欺雪失望了,道︰「那你……什麼時候……」
「明天。」夏欺雪話語平淡,打斷了他的話。
「明天……」荊羽的笑容有些勉強,道︰「這麼快?」
夏欺雪道︰「反正遲早也是要回去的。」
荊羽已經無法反駁,這是他自己說出的話,苦笑道︰「是啊,遲早也是要回去的。」
假山旁邊有幾朵曇花,夏欺雪就是在這里將其中一朵摘出的。此時那里有一朵綻放的曇花閉上了花冠,就在荊羽和夏欺雪的旁邊。
「有些東西,即使再美也終究是短暫的。」夏欺雪起身,走向遠處。
荊羽感覺有些無力,站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追去。
最後,夏欺雪漸漸走遠,消失了。荊羽站在月光之下,在那里站了整整一夜,他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天亮了,一夜之後荊羽已經決定在今天離去,前往天地谷。光明城主曾答應他,什麼時候想前往天地谷他都可以開城門讓他們離去,荊羽已經決定,今天就動身。
「最後,去跟她告個別。」荊羽來到夏欺雪的房門之前,其實最大的原因,是他不想讓夏欺雪跟著他一起去天地谷,那個地方還是未知,他不敢帶著她冒險。
輕敲房門,里面沒有回應。荊羽心中微微一顫,推開了房門。
房間里面是空的,沒有人。床上有一朵白色的花,已被冰凍,靜靜擺在那里,荊羽知道,她已經離開了。
走上前,拿起床上的曇花,荊羽雙手忍不住顫抖,自語道︰「現在的我已經變成了一個凡人,要怎麼把你帶去如此凶險的天地谷?」百度搜索閱讀最新最全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