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變得不安的微笑
「父親……母親……」荊羽心中非常混亂，雖然之前一直相信父母都還安好，但是荊恆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他即使再自欺欺人也不得不面對現實。!贏話費）
「父親和母親都死了，被荊家的人……」心中無比復雜，荊羽回想著之前白林和荊斷問過的問題，心中更加混亂，難道對荊家那些人永遠無法作為親人了？只能是仇人嗎？
「這就是他們所說的罪人，這就是我會成為罪人兒子的原因嗎？」荊羽可以想象，父親帶給荊家的傷害是巨大的，但荊家帶給父親和自己的傷害又何嘗不是？這一切到底是誰對誰錯？沒有人能說清。
想起那個家族，荊羽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那個人，那個最後沒有殺他，卻對他無比冷漠，也是推動那件事情佔了主要力量的人。
「爺爺？」這樣一個詞出現在荊羽腦海，僅僅作為一個詞，不帶感情，「就因為那樣他才如此對我嗎？最疼愛的兒子荊狩被父親殺了，其他幾個兒子也倒在父親劍下，還有他最愛的妻子也因此而死……所以，他是真的恨我嗎？」
整個世界在荊羽心中仿佛都在旋轉，各種東西都變得非常混亂，不在原來的位置。
「羽兒，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荊恆嘆息著，眼中透露著擔憂。
「嗯，伯父你問。」心中雖然亂，但對于這個伯父荊羽心中是尊敬的，在那樣的情況下還為父親如此選擇，這是非常難得的事情。
荊恆微微嘆息，道︰「本來我是不想告訴你這件事情的，但是你是十弟的兒子，有知道的權力。這件事情很難說清誰對誰錯，雖然你父母可能都因此離開了這個世界，但是荊家也損失了幾百人，並且十弟也親手殺了幾個兄弟，雖然那是在他失去理智的情況下，但這也是事情，你明白嗎？」
「我明白。」點點頭，荊羽微微了解了伯父的意思。
「那麼……」荊恆皺著眉頭，似乎顯得有些壓抑，道︰「如今知道這件事情，你打算報仇嗎？」
「我……」這個問題再次難倒了荊羽，仇？誰報嗎？發生這樣的事是誰的錯？
荊鶴因為以前一些不荊羽不知情的傳說而一直防著荊辰，身為荊家家主他把家族看得比自己的兒子重要，這是錯嗎？即使是，他失去了好幾個兒子，失去了最愛的妻子，失去了家族中最重要的四百多人，這錯的後果是否已經足夠作為處罰？
荊辰，從小受盡親人的冷漠，與荊羽過的是一樣的生活，但卻沒有恨過荊家，在荊家將自己妻子逼上鬼門關的時候終于無法忍受，要奪走造成這一切開頭的玄羽劍，卻因此失控失去理智，殺了荊家的幾百人，甚至自己的幾個兄弟，這是錯嗎？如果是，那麼失去唯一擁有的妻子是不是也能算是懲罰？
最重要的是，荊羽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將荊家的人視為仇人，也許是他遺傳了父親，對荊家的人始終是恨不起來，此前也只是對他們感到絕望，知道父親的事情後心中只是感到復雜，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報仇。DUKANKAN
沉默著，荊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荊恆的話，心中刀絞一般的難受。
似是也知道這個問題太難為荊羽，不過荊羽沒有回答已經讓荊恆心中稍寬，他最怕的是荊羽肯定的回答說是，現在這個結果說明荊羽還沒有被沖昏頭腦，道︰「雖然，後來我妻子也因家族的追殺而死了，但是我自己也對家族恨不起來，畢竟那是生我養我的家族，所以我一直也不希望斷兒向荊家報仇。小羽，如果你想報仇，伯父我無法說什麼，但是，即使你無法原諒荊家，我也希望你不要向他們報仇，那樣的仇恨只會讓你更痛苦而已，即使你成功報仇了，殺死的，也是自己的親人，得到的永遠是痛苦，你明白嗎？」
荊羽怎麼會不明白，殺死自己的親人，雖然那樣的事情他沒有做過，但是想想也能知道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但是自己的父母如果因為荊家而死，自己身為兒子，明明知道有這樣的事情又怎麼可能無動于衷？
「伯父，我想靜一靜。」心里實在太亂，現在荊羽甚至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該做什麼，只是安靜下來好好想一想，想清楚未來的路，到底應該怎麼走。
「好，不管你是什麼決定，最後都來要跟伯父說一說，可以嗎？」荊恆理解荊羽此時的心情，當初妻子死去的時候他何嘗沒有過這種感覺，心中只希望自己把這件事說出來不是錯的，如果因此毀了荊羽的人生，他說不定會恨自己一輩子。但如果不說，感覺又對荊羽太不公平了，連自己父母的事情都不知道。
帶著荊斷，荊恆父子離開了這間房，只留下荊羽一個人。
偌大的房非常安靜，荊羽靜靜坐在那里，腦中不停回放著父親經歷過的種種，雖然沒有見到，但是他完全能夠想象得出來。
「罪人！你是罪人的兒子！」
「你的父親是家族的罪人！」
「你也是罪人！」
那種來自親人，冷漠、厭惡、甚至憎恨的眼神穿透了時空，又出現在荊羽的腦海。不用想他也能知道，父親年幼時族人們也是這樣看他的，就算有些不同也絕不會差很多。
兩父子，出生時的景象明明是相反的，但命運卻如此相似，同樣沒有父親關愛，同樣愛盡族人的冷眼，被自己的親人排斥，最後又同樣淪落成家族的罪人，與荊家從親人變成仇人。
「我……該不該報仇？」這樣問著自己，房雖然安靜了，但荊羽的心仍是那麼混亂，沒有一點頭緒，曾經經歷過的一切突然全部涌了上來。
判離荊家、被荊家處死、上極雪宗、去極樂教、再到天地谷……在這漫長而又短暫的一年里，荊羽經歷了太多太多，遇上的每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因為同一個目的才會發生，那就是追尋父親的真相。
從小受到那樣的對待，荊羽早已不知自己活著是為了什麼，那時起他唯一活著的目標就只有尋找父母，如今這個目標失去了，他感覺自己已經不知道是為了什麼而活著，不知道未來要往哪里走去，不知道自己生的意義所在。
這種茫然的感覺能挖空一個人的心，一個人的靈魂，把活生生的一個人變成一具行尸走肉，麻木的活著。
天地谷中，荊羽見過太多那樣的人，不知道為了什麼而活著，對這個世界沒有什麼留戀，即使要馬上離開也沒有什麼恐懼，那樣的人都不怕死。
人只有在對世界有所留戀的時候才會害怕死亡，面臨死亡時，人最先想到的就是自己還有什麼事情沒做，還不可以死。但是，如果一個人什麼事情都不想做了，什麼目標都沒有了，那麼就沒有留戀，也就無畏死亡。
只有曾經走到死亡邊緣的人才能理解，自己曾經做過的許多事情是那麼蒼白，該做的事情還有好多，以前曾經做過的一些事情卻都像白做了。
試想一下，回頭望去，你有多少件自己覺得是有意義的事情？如果現在你的生命就要走到終點，你想做的事情做完了嗎？如果沒有，你以前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做這些以外的事情，現在回頭的話那些事不是很沒有意義嗎？不是只是浪費時間嗎？（流星我經歷過，唉，忍不住感慨了。）
所以，在荊羽看來，生命的意義就是擁有一個追求的目標，不斷追逐，那個過程就是他人生的意義，即使死那天回頭也不會覺得白費。
但是現在，他失去了，失去了自己的目標。
「那麼……我以後應該怎麼活著？為了什麼而活著？」
無邊的迷茫淹沒荊羽，世界仿佛沒有星星，沒有月亮，也沒有太陽，僅剩一個黑暗的，什麼也沒有的世界。
以前父母就是太陽，就是星星和月亮，指引著荊羽前進的方向，現在卻已經沒有了，荊羽再不知道自己該往哪一邊走，也不是知道是該繼續走還是留在原地。
找不到答案，找不到方向，荊羽失望了，低下頭，在那里嘆息。
低頭的瞬間，另一個東西卻進入了他的眼中，像是黑暗中的太陽，讓他眼中再次亮起光彩。
「你親留下的信……」眼中帶著一線希望，荊羽自語道︰「也許，這里面有能夠指引我的東西。」
顫抖著打開那個盒子，顫抖著拿出里面的信封，顫抖著撕開，荊羽全身都在顫抖，就邊心和靈魂也是如此。
有種害怕，有種擔心，害怕這信中沒有自己要打的方向，擔心自己就此變成一具行尸走肉。
在一種不安的心情中，荊羽將里面寫滿字的紙打開，雙眼瞬間變得通紅，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
房之外，荊恆和荊斷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就等在那里，荊恆迫切想知道荊羽的答案，不能安心回房。而荊斷，得知那樣的事情，擔心荊羽的同時也被父親深深的感動了，此時只想陪父親在這里等著。
「父親，我能問一個問題嗎？」猶豫許久，荊斷最終還是開口，覺得問出來比較好。
「什麼問題？」一直在懷中徘徊的荊恆停下腳步，微微皺起眉頭。
「為什麼……」仍是有些猶豫，荊斷道︰「為什麼你就不恨荊家？他們把母親害死了，還把我們逼成這樣，為什麼你就一點都不恨他們？」
荊恆沉默了，望著兒子那復雜的眼楮，心知自己的兒子對荊家的人只有恨，沒有別的，道︰「對于從小沒有族人的你來說，那只是一群同姓的陌生人，他們害死了你母親，你恨他們也是正常的。」
荊恆嘆息一聲︰「可是，我和你不同，我從小在家族中長大，家族的人對我而言就像……就像你和荊羽一樣，不，或許更重要，那是親人，去恨自己的親人，那是很痛苦的事情，斷兒，你無法理解的。這也是我的錯，因為我把你也害成這樣，你本來應該有很多兄弟姐妹的，但卻因為我，沒能讓你體會過這些。」
荊恆的眼楮非常復雜，但提起荊家他眼中回憶，有痛苦，卻沒有一點恨，荊斷像是稍微明白了一點，道︰「也許，我已經體會到了。」
荊恆微微一怔。
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荊斷道︰「雖然，和他認識不是很長的時間，但是我能感覺到，他是真的把我當兄弟，而我自己也是。大概，是因為我們之前都沒有兄弟的原因，心底都有些渴望。」
怔了許久，荊恆臉上終于出現笑意，道︰「你能明白就最好了，那麼就答應我，不要再恨荊家的人了，好嗎？」
這次輪到荊斷沉默，雖然能明白父親的感覺，便要他不恨那些害死他母親的人，卻是很難做到。
荊恆自己也知道，突然之間要兒子轉變也不太現實，只能慢慢來，這時他更關心的是荊羽的決定。
房的門打開，荊羽從里面走出，臉色和眼神都變得平靜，不像之前那麼復雜和痛苦，看不出是什麼心情。
荊恆連忙上前，見荊羽如此平靜，感到有些不安，擔憂道︰「小羽，你……」
荊羽抬頭露出一個笑容，道︰「伯父，你放心，我已經想通了，不會向自己的親人報仇的。」
見到荊羽的笑容，荊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道︰「你能這樣想伯父就放心了。」
「嗯。」荊羽笑著點頭，之前的陰霾完全不見，笑道︰「伯父，我那里還有朋友在等著我回去，我先走了，有時間再來看您。」
見荊羽臉上的笑容不似虛假，荊恆心中也放心不少，道︰「好，先回去，以後多來看看伯父和你斷弟。」
「嗯。」荊羽點點頭，告別荊斷和荊恆，向屋外走去。
荊斷在這個過程一直沉默，望著荊羽的背影，心中卻不像父親荊恆那麼輕松︰「總覺得，他的笑容變了，以前他的笑容讓人看上去很舒服，但是今天這個笑容，卻讓我有種不安的感覺。荊羽……你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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