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安平侯拿出香囊,又想起安平侯早就言明此生只娶一女子,不禁暗嘆,看來這安平侯老早就抓住了端木念青這魚,就等著今日啃上呢。
言官見此,倒都了然一笑,不禁為安平侯這小兩口暗暗鼓掌,都瞞天過海了。
岳韌宣確實也喝多了,一個踉蹌,便被幾個官員拉了下去。
蕭昂舒了一口氣,才退到一旁。
慕容澤舉杯飲酒,腦海里卻滿是女子揚手而去的身影,他笑道︰「本世子祝侯爺喜結良緣!」猛地仰頭,一口火辣的酒直沖喉頭。
安平侯凝眉,目光直直盯著這一身白衣之人,轉而,又是笑了笑,接過白管事遞上來的酒杯,「同喜同喜。」
說著,他的眼一眯,對著白管事說道︰「莫讓世子爺多喝了。」
他轉身對著各位道︰「大家盡興。」放下酒杯就要轉身入內院。幾人頓時起哄,這才剛幾杯,侯爺就急著要去洞房了?
眾人還想乘著這個時間接著鬧,不想安平侯卻卻道︰「上次新開的一家典當鋪子生意還不錯,不少好東西呢。」
眾人倒吸一口氣,自從侯爺在蒙北的生意退了後,京城名貴都暗觀著侯府的新動向,這還是第一次暴出侯府的鋪子,大家噤聲不語,等著侯爺的下半句話。
「好累啊,想回去歇息了。」那慵懶的聲音穿過堂前,直達眾人耳朵,大家面面相覷。
有個反應快的立即說道︰「那下官就不打擾侯爺歇息了。」
眾人聞言立刻附和了起來。
安平侯嘴角微微一彎,抬腳一跨,走向了後院。
岳韌宣抬起了眼,有些後悔剛剛自己所言,早知道侯爺開了新鋪子,剛剛就該先打好關系,搶著入股才是。
荔園閣花團錦簇,想是春日即將到來,三月的微風徐徐,一切煥發新生。
蕙蘭和清茶立于門前,見侯爺到來,均低頭行禮,「給侯爺請安。」
安平侯擺了擺手,「夫人可是睡了?」
一向安靜的蕙蘭此時開口道︰「夫人在榻上睡著了。」
安平侯眯起了眼,冷冷掃過蕙蘭,並不多言,打了門便走了進去。
清茶低眉,眼角卻是覷了有些發怔的蕙蘭,便低頭不語。
榻上,女子側身而睡,長發解下,披散在她妖嬈多姿的身上,她素淨的臉上白淨如凝了水般,紅唇微張,誘惑般等著他來采擷。
男人低頭,長臂一撈,女子便窩在那溫暖的懷中,紅色的里衣透了出來,晶瑩的皮膚真是讓人恨不得上前立刻咬一口。
男人撩開她的衣襟,雙手撫過她的每一寸肌膚。
不放過任何一個地帶。
女子嚶嚀一聲,「要睡。」
男人輕笑,卻是抱起她走向後頭暖閣後頭的清源池,那可是侯府的一塊天然溫泉。
女子嘟起了嘴,依舊睡了起來。
突地,一股溫熱的感覺蔓延而來,她舒服地嘆了一口氣,渾身上下的毛孔似乎都張開了,一聲悶哼妖嬈而出,卻被瞬間吞沒。
泉水上曼著青煙,她的發絲垂下,如玉的鎖骨仿佛一觸踫就會散發出銀光似的。水漫過她的高聳的美好身段。她輕輕一動,似乎就要看到下方紅艷而奪目的嬌軀。
男人眸色一沉,兩手向下,雙手陡然收緊,性感的身子緊貼著她的,她舒服一嘆,雙手攀上他的脖子,仰頭讓吻更深更勾魂。
男人揉捏起她的發,她動了動,猛地身子向後仰,墨發入水,傲然的身姿躍然而出,男人悶哼了聲,攻城掠池。
念青倒吸一口氣,竟覺得兩只腿驀然一軟,兩手更是緊了緊,掛在了尉遲身上。
男人噴出一口熱氣,贊嘆了聲。
「恩……」
空氣中散發出曖昧的氣息。
待雨露過後,念青睜開雙眼,哪里還有那溫泉,一雙手霸道地搭在那棉柔的地方,她扭了扭身子,正要移開,不想後方卻是貼地更緊,火熱的感覺直接襲來。
念青倒吸一口氣,看著窗外透出的魚肚白,她猛地回頭,親吻著男人俊逸非凡的側臉。笑著說道︰「相公,要早朝了。」
安平侯瞬間睜開眼,燦若星辰的目光中含著饜足之色。他輕輕吻上念青的額頭,笑著站了起來。正要喊一丫頭進來更衣。
念青就捂著他的嘴,「相公,我來。」
「這事就讓丫鬟來做,你昨晚累著了,快睡吧。」
念青瞪了他一眼,卻是執意拿起他的衣服幫他套上,「以後光著身子必須讓別人看了去。」她眯起了眼,有些晃神,身材俊野,尤其是小月復的地帶,更是要人命!
念青搖了搖頭,抬頭見尉遲一臉了然的壞笑,她嘟嘴道︰「從這一刻起,洗澡就我來服侍。」
尉遲燁一喜,不禁提高了聲線,「可是真的?」
念青點了點頭,「自然。」
男人輕輕一笑,「那我貼身婢女接下來可就沒什麼用了,才十四歲就要指給小廝了。」
念青一怔,昨日倒是沒注意有什麼貼身侍女,她納悶地抬頭,低聲說道︰「不做貼身之事就是了。」
男人呵呵一笑,扣上衣襟的扣子便笑道︰「丫頭,府里的事情別太著急。」說著,他眯起了眼,看了眼朝陽出生的方向。
念青點了點頭,換上衣服後便喊了丫鬟進來。
芙兒捧著銅盆走在前頭,蕙蘭,清茶走在後頭,兩人手上分別拿著糕點和茶水。
而最後出現的女子,念青挑了挑眉,這女子約莫十四五歲,卻已經出落地玲瓏剔透。
女子上前,低頭道︰「奴婢紫衣給夫人請安。」紫衣抬頭,看了安平侯一眼,見他身上衣服都已經穿戴整齊,霎時眼簾一顫,明眸迅速掃過念青,又快速低了下來。
念青唇角微勾,卻是對著尉遲說道︰「午後若是沒有應酬可要早些回來。」關于王府的事情,尉遲可能知道,只怕是內宅深院更是錯綜復雜,今日倒是要好好了解才是。
尉遲燁點頭,用了早膳後便就要往外走。
念青看今日雖是陽光充足,卻是清冷地很,正要拿起紅木架上的滾灰色大麾,紫衣已經上前,伸手便將那大麾拿起,小跑了起來,跟在了尉遲身後。
念青抿唇,眸子一轉,幾不可聞地看了那紫衣一眼,便對著芙兒說道︰「芙兒,請了侯府管事的嬤嬤來,我有幾句話要問。」
芙兒頷首,由著蕙蘭和清茶伺候著便退了出去。
念青坐在圓椅上,粉色蔻甲搭在圓桌上,手上的翡翠玉扳指也因此轉動了起來。不消一刻,一個穿著棗紅色毛領滾邊的老婦走了進來。鞠躬道︰「奴婢平氏給夫人請安。」
念青笑道︰「平嬤嬤請起。」
平嬤嬤彎腰,念青看不到她的神色,卻是看到她的背因著長年保持這個姿勢已經有些駝了,看來這是一個重禮之人。
「平嬤嬤,你是何時入的府?」
「奴婢入府早是四十念青的事了。」她略微抬眼,看了眼念青,不知今日夫人找自己所為何事?
念青笑道︰「那侯府之事,嬤嬤當是最了解的了?」
平嬤嬤頓了頓,卻是低頭不語。
念青挑眉,接著說道︰「我只要我院子中人的文書檔案。」
聞言,平嬤嬤似乎松了一口氣,立即道︰「即刻就為夫人送來。」
芙兒看著平嬤嬤離去,眉頭深深蹙了起來。
這會兒清茶從外頭進來,「夫人,方姨娘來請安了。」
念青飲茶的動作頓了下,抬手道︰「請她進來。」
清茶退去,門簾被掀開,女子一進來便深深看了念青一眼,本以為這侯府已經不會再有女主人,她只要稍加努力,懷上了,便是坐穩了這當家主母的位置,誰知道半路殺出這麼一號人。
「方氏給夫人請安。」
念青擺手,示意免禮。
芙兒遞上茶,方姨娘便坐了下來,卻是看著這屋子笑道︰「原以為侯爺會讓夫人住東春樓的,沒想到他還是擔心了。」
念青听了這話,眼簾低垂,冬春樓?
方姨娘似乎不看念青的神色,繼續說道︰「冬春樓是瑾夫人所住,據說那兒風水不好,也不知道這邊的風水怎樣?」她的話音突然降了兩個調,幽冷的風隨著她的聲音在房間里形成如同吹簫的聲音,讓人陡然生寒,「以前听算命的說,侯府地處地獄之門,這里的命都是賤的,住這的女子沒幾個能活得過生下孩子那天,那瑾夫人……」
蕙蘭听得一顫,手中的茶杯差點落地。
芙兒卻是咬緊了牙,暗恨這方姨娘竟來這胡說八道!嚇唬夫人。
念青從不信這怪力亂神之說,只是挑起眉頭,輕聲說道︰「所以方姨娘一定長命百歲。」
方姨娘本說得正上癮,卻听念青這麼一說,突地一愣,瞬間又差點暴起,以前她將這事說給瑾夫人听的時候,瑾夫人差點沒嚇出半條命來,眼前的女子怎麼這般反應,竟然詛咒自己一輩子沒有孩子!
「我說的可是真的,不信可以去請蘭若寺的高僧。」
念青眯起了眼,方姨娘說得這般篤定,不管是不是確有其事,她只想知道這種話誰信了!老太君可是信了?
她冷笑,卻是開口道︰「若是方姨娘沒什麼其他要事,就先回屋歇息去。我還要去給娘請安。」
方姨娘抬頭,卻是斜著眼看向念青,輕聲地轉了出去。
念青看著方姨娘那走路無聲的樣子,不禁蹙起了眉頭,昨日,她可是那般盛氣凌人,今日就采取攻心之術了?竟然裝出這幅阿飄的樣子。
清茶將茶點放下,看向那微微晃動的床簾,臉上透出了一抹探視之光。
念青起身,芙兒也跟了上去。
「喲,夫人,可是要去給老太君請安?」說話的正是老太君的陪嫁,梅嬤嬤。梅嬤嬤笑道︰「今日,石小姐來訪,老太君許了夫人留在屋中不必請安了。」
「石小姐?」
「是石將軍的千金,石音染小姐。」
梅嬤嬤說完,念青挑眉,了然一笑,因著皇上和皇後顧念石將軍的面子里子,將那齷蹉之事掩了下來,這石音染怎麼還敢來侯府串門,不知道她那花柳病可是好了?
梅嬤嬤笑看念青,接著讓身後的丫鬟地上一碗湯藥,「夫人,老太君說夫人身子骨弱,特地請了太醫求了這強身之藥,還請夫人喝了,我速回了老太君,免得老太君操心。」
芙兒可是見識了那步搖之事,見這散發著濃郁藥味的碗,心里咯 一跳,笑著就上前接下那碗,對著梅嬤嬤笑道︰「梅嬤嬤盡心盡力,本是應該,然,夫人剛剛吃了早飯,這藥我就先放著,等夫人胃緩過勁了,再喝不遲。」
念青聞著那味道,里頭有黃 ,人參,山藥等補齊藥品,多的,她也不能僅靠聞聞出來。她眯起了眼看向梅嬤嬤。梅嬤嬤至始至終都是這副溫柔慈善的笑容,她根本看不出個所以然。
梅嬤嬤一笑,「那也是好的。奴婢就先告退。」
念青讓蕙蘭前去送梅嬤嬤。清茶已經憋了一個早上不說話,這會兒看這湯藥,不免開口了起來,「夫人,清茶去鬧市買幾只白兔子回來可好?」
念青眉眼一亮,點頭道︰「倒是想得周到,莫讓人發現了。」
清茶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芙兒見這碗,不知道是倒掉抑或怎樣,由著這情況看,這梅嬤嬤每日都會送這湯藥過來。
念青玩起了玉扳指,陷入了思量,芙兒不敢打擾,便將那藥倒在了窗口下的一顆含羞草上。見屋內藥味終于散掉,芙兒才退了出去。
蕙蘭剛送了梅嬤嬤出去,這會兒又听三等丫鬟說二女乃女乃來了,她便立即進來通報了聲。
須臾,二女乃女乃一身漂亮的金色華衣走了進來。
念青雙眼一閃,笑著說道︰「弟妹這衣服可是華麗非凡,我瞅著就是宮中貴人也不過這番打扮了。」
二女乃女乃聞言一笑,「那是娘顧念著我,好東西自然不會缺了我一份。說是皇後賞的江南織造廠新出的呢。」她頓了下,似乎才想起念青還未得到賞賜。
念青眉眼一彎,「說得我都眼紅了。」
二女乃女乃想起今日是有事來求的,可不能這般囂張了去,便轉移了話題,「二嫂,二哥在府外開了當鋪,雖說二哥錢財富足,但是新的鋪子總不能把錢都壓在那吧,我這二房的打算出些錢,分擔點險。」
念青挑眉,尉遲在外新開了當鋪,她是知道,只是這二女乃女乃想來參股卻用了這麼一套說辭,倒是有點意思。這新開的當鋪按著這幾日的情況發展,是很有可能在大錦開了連鎖,想來也是一筆不小的利潤。這二女乃女乃腦子轉得快,已經上門打主意了。
二女乃女乃抬眼,一抹審查的目光一閃而逝。
「這鋪子的事情,得賬面都清楚了後才能入賬,可不能讓弟妹做了賠本的生意,我看,過幾天,等這運營情況穩定了才好讓弟妹來試試。」她轉動著玉扳指,眉宇間看不出一絲不願,這倒讓二女乃女乃不知道要從何下手。這得不到肯定的答案,明面上拖著了,日後哪里還能有個準的。
念青見她似乎還存了話,便上前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弟妹這份心意我做嫂子的算是記下了,等這賬面出來了,定會告知了弟妹。」
二女乃女乃聞言,覺得今日還準備的重錘還沒砸上,就被一團棉花塞了個實,半句也說不出來,只好笑著退了出去。出了簾子,她的腳步一頓,回頭看向那端坐在椅子上的花季女子,臉上閃過一抹復雜之色,繼而腳步飛快離了去。
念青見尉遲在榻前放了一些書,便準備翻開看。
誰想,還未打開,便听聞大夫人高亢的大嗓門,「弟妹啊!」
念青只覺得額頭突突,青筋富有節奏地跳了跳。大夫人直接走了進來,眉飛色舞道︰「弟妹,嫂子我是來恭喜弟妹的。」
念青見大夫人這態勢,怕是要久留了,「蕙蘭,去倒了茶來。」
蕙蘭點頭,退了下去。
大夫人見蕙蘭退下,微胖的臉立刻笑了起來,笑眯眯地很是親切。
「弟妹,前些日子侯爺將蒙北的生意給結了不知道得了多少人的詬罵,今日倒是好了,開了這當鋪的生意,倒是不錯。」
念青笑道︰「大嫂有心了。」
大夫人抿嘴一笑,抬手道︰「上次,我和夫君也投了些在蒙北,只是這血本無歸,哎。」
念青眯起了眼,卻是低頭飲茶,並沒順著大夫人的話往下說。
大夫人見念青這般,也不客氣,直接切入主題,「弟妹,我和你大哥上次血本無歸,這怎麼說都得賠一些給我們吧。」
念青挑眉,眨眼道︰「看大嫂說的。」
大夫人以為念青會接著說,哪知她把話切到這,又不說了。她這頭急得上火,她卻是低頭喝茶,一雙丹鳳眼也是笑彎了,如同此時的自己一般熱絡。
然而,屋子里卻依舊是靜了。大夫人頓了頓,看了念青一眼,暗暗咬牙,「你大哥說了,都是自家兄弟,賠就不用了,只是這當鋪的生意分個一成就可以了。」
念青嗤笑,想空手套白狼?人家二女乃女乃還想掏出一筆錢入宮,這大夫人更是霸道,竟然半個銅板沒有就想分得一成的股,還這般理所當然!
念青抬眼,冷冷地看向大夫人,大夫人還兀自說了,糾結著是要分一成還是分一成半。
芙兒從外頭回來,手上多了一個袋子,見大夫人在,便立即將袋子放在了門後。
大夫人想通了,便說道︰「弟妹,就一成半好了。」
念青挑眉,卻是翻開了書,似乎完全沒有听到大夫人所言,這會兒更是假寐了起來。
大夫人瞪大了眼,竟見念青睡著了,開口就要大聲喊弟妹。
芙兒卻是上前,「大夫人,夫人昨兒個睡得少,今日又早起服侍了侯爺,方才喝了老太君給的藥就睡著了。大夫人這事要是不急就明天再來吧。」
大夫人頓了下,見念青眉宇間的確存著倦意,囁嚅了聲,便退了出去。
念青見大夫人出去,瞬間抬眸,眼中冷光乍現。
過了中午,小廚房的方才剛剛上桌,就听聞外頭丫鬟恭敬地喊了聲侯爺。
尉遲燁月兌下朝服,見念青之時,就打橫抱了起來,不管愕然的眾人,便進了里屋。
念青驚叫,立刻就要掙月兌,怨念道︰「外頭好多人在看著呢。」
「恩。」放下了她,他吃吃一笑,「真以為我要做什麼?」
見她疲累的樣子,他幫著按摩她的頭部,「早上可遇到了什麼事?」
念青愣了下,看了眼緊閉的門,頓時明了他此刻的用意。
「我下午要出去調查一件事。」他眯起了眼,梁波的案子有了新進展,今天他要去勘察一番,他溫柔注視著這躺著的女子,「所以,今天怕也只有這個時間來溫存一下。」
念青翻了翻白眼,便說道︰「什麼事?」
尉遲燁眯起了眼,說道︰「梁波死于天牢後,我便去他的家中將他的手抄和隨筆拿了來,卻無半點收獲,今日得到消息,說是她的娘子上了花副將府上鬧了。」
「花副將?」念青蹙起了眉頭,難道梁波之死還和花副將有關。
據說花副將是一年前皇上直系派下去的,這一年來卻是默默無聞,到底是辜負了皇上一番聖恩。
尉遲燁撫著她的額頭,笑著說道︰「丫頭,再皺眉以後提早成為婆婆了。」
念青白了他一眼,那嬌俏的模樣惹來他輕啄,「可有話要說?」
念青將今日之事說了一番,順道說起了昨日金步搖一事。
尉遲燁沉吟,臉色卻是寒如冰刀,刀削的下巴微微一沉,他開口道︰「你懷疑我娘?」
念青一頓,一雙水眸定定地看著他,有些沉重地點了點頭,「的確,我是懷疑了她,但是沒有理由啊。」那金步搖上涂了滿滿的麝香,再怎麼說子嗣都是最重要的,老太君又怎麼會自損根本?
他眸色一沉,半晌卻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從小,她便不喜我,但我不信這會是她做的,至少她是我娘親,我是她十月懷胎生的。」他的語氣冷了三分。
念青擁緊了他,是她不對,即使尉遲在她面前多霸道,在外人面前多陰冷,人終究有本性,她怎麼這麼殘忍竟然讓他去懷疑自己的親生母親。
「丫頭,我答應了你,入了侯府定會護你周全,若是你懷疑了,便去查。我信你。」他嘆了口氣,記得以前瑾兒詆毀了娘幾句,他便三天不入她的門。然而青兒,他竟這般舍不得,更何況,他不能拿青兒的性命去冒險。
念青點了點頭,心中流淌過泉水,清甜干淨。她埋在他的懷里,輕聲說道︰「那當鋪的事情?」
「不能,這當鋪我另有它用,賬簿是不能外流的。」他眯起了眼,雙目冰冷,低頭溫柔地看著念青,「丫頭,這事交給我處理。」
念青恩得一聲,卻是看向尉遲,「明日起你的飲食都由我負責,其他人遞上來的東西均不能踫。」
他挑眉,「是,娘子。」
念青覷了他一眼,繼續說道︰「今晚起,你每夜都要練習太極,不能荒廢了。」
「是,娘子。」
「還有,每個晚上都要沐浴……」
「兩個人?」
念青滿頭黑線,「是藥浴。」
他有些邪惡地看了眼懷中的女子,「丫頭,可有增強體力的藥?」
念青警惕地看著他,「你要用?」
他挑眉,嘴角含笑,「是你要用。」
念青有些愕然,微微張著小嘴。
男人啄了一口,莞爾,「現在身子這般虛弱一晚上也要兩次,若是相公身子好點了,你體力不夠我要怎麼辦?」
念青握拳,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
男人呵呵一笑,將她壓入懷里,「我餓了。」
「不行!外頭都等著呢。」
「我只是,想吃飯。」
念青憤恨地站了起來,男人吃吃一笑,跟著走了出去。
眾人在外面以為就要撤了午膳之時,夫人和侯爺一前一後走了出來。夫人小臉緋紅,侯爺一貫的冷冽,但只要認真細看,便會發現侯爺的嘴角微微上浮。
一頓飯過後,念青便去休憩了。
然而午後的敲門聲卻是驚得她從夢中醒來,芙兒急沖沖從小榻上起身,暗罵是哪個沒規矩的這般敲門,驚醒了夫人。
打開門,卻見梅嬤嬤一臉冷色,哪里還是早上那笑意盈盈之人。
「老太君發起了雷霆之怒,快讓夫人速速跟我去佳年苑。」
隔著屏風,念青听到這話,雖覺得莫名其妙,但亦換上了衣服,隨了出去,一路上梅嬤嬤走得飛快,臉上帶著肅然之氣。
念青腦袋也轉了起來,想是尉遲在二房面前說了什麼,事情鬧到了老太君那,看來這事還有得一說了。
很快,佳年苑便到了。
屋外的丫鬟們見到念青均低著頭,深怕惹禍上身。
屋內,一陣嚶嚶哭泣之聲傳來,夾著一聲高亢地指罵。念青挑眉,芙兒更是渾身都發起了抖來。
「那屋的,一入了門就這般堵了兩房的路,當初侯爺斷了蒙北的生意,那可是爹爹留給我們侯府子孫的,宰相府都說了,侯爺因著他們當時看上了端木念青才下了這般毒手,七分傷人,三分傷己。宰相府是過得不如從前了,我們侯府呢,若不是為了那屋的,何來今日之景!」
粗老的聲音響起,「那禍害!」
再而,那嚶嚶哭泣之聲斷了又起,「侯爺只為了報復那宰相府,竟不管我們侯府上下的死活。今日我與大嫂去了荔園閣,為求入一成股,她竟也斷了我們之路。這侯府日後哪有我們二房的棲居之地!」
芙兒氣得猛跺腳,好個大夫人,好個二女乃女乃!
念青眯起了眼,腳步卻是頓了下來。梅嬤嬤見她不動,催促道︰「夫人,老太君在等著,莫拖延了時辰。」
念青依舊未動分毫。
梅嬤嬤還想再說,對面的女子刷地抬眼,冷冽的雙目寒芒乍現,生生切斷了她接下來要說之話。
她不明白,左不過就個十七歲的姑娘,哪里生得這般氣魄。卻不知為何,自己竟被震懾住,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她整了整衣衫,越過怔愣的梅嬤嬤,入了屋子。
老太君抬起龍頭拐杖就要朝念青的頭敲下去。芙兒看得性髒劇烈跳動,嚇得趕緊上前,擋住那拐杖,背部迎來一陣尖銳的疼痛,她冷冷倒抽一口氣,瞬間啪了下來。
念青看得一震,立刻扶起芙兒,「芙兒?」
芙兒深吸一口氣,卻是痛得話唇角顫抖。
念青用力拽緊手,直到指甲嵌入她薄女敕的手,方才看向那盛氣凌人之人。「娘親莫要動怒壞了身子。」她轉而看向辯駁地面紅耳赤的大夫人和楚楚哭泣的二女乃女乃,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
「大嫂,弟妹若覺得我處事不公可直接找了我,如此驚動娘親,讓娘親處于盛怒之下,傷肝傷脾是為不孝!背後道人是非,說人長短,乃為多舌,在七出之列。大嫂是為長輩,弟妹若有不是之地應該當面指教,如此便是不友,弟妹這般詆毀嫂子,是為不恭!如此這般不孝不順不友不恭,我作為安平侯府當家主母怎得放過!以免你們日後闖禍,今日就小懲大誡!來人!」
二女乃女乃冷冷看向她,卻是嘲諷一笑,現在還沒轉權,侯府上下只听我和老太君的,誰會听你這剛入門之人所言,還想教訓我,真是異想天開!
果然,無一人上前。
念青眯起了眼,好,他們倒是讓她徹底看了個清楚,這侯府的當家主母竟然這般沒有權利!
大夫人反應過來,氣地直直瞅著念青,卻是得意地看著無一人助她,便乘機撒潑了起來,「好你個端木念青,一入門就想教訓嫂子,這過不久是不是就要欺到老太君頭上。」
老太君聞言,半遮的眼簾陡然一掀,可怖的幽暗襲來。
念青卻無退縮半分,「再次出演莽撞,無形無狀,大嫂。」
大夫人卻是冷哼了起來,就要再次撒潑,念青大喝一聲,「李庭!」
不過瞬間,屋外站滿了清一色玄衣男子,侍衛長李庭倏然入內,眾人愕然,看著這訓練有數的侍衛,不免驚嘆了起來。
二女乃女乃驀然眨了眨眼,暗恨了起來。本想事情越鬧越大越好,偏偏侯府的侍衛只听侯爺一人所言,其他人調動不了。這會兒端木念青搬出凌雲王府帶來的侍衛,她們只能干坐著,沒有人敢多說一言。
「大夫人出言不遜,為了不破壞日後的妯娌關系,只要十個巴掌即可。」念青下話,外頭侍衛迅速上前,啪啪之聲入耳,竟是那般尖銳。
二女乃女乃驚愕看著那侍衛,端木念青竟真的說打就打?半分不顧情面?
念青轉頭,二女乃女乃身子陡然一縮,立即撲到老太君懷里,哭得更是凶了,「娘,你可不能由著她這般欺負人!若今日挨打,我便和相公搬出去外面住,永不回來了!」
老太君眯起了眼,抬手,拐杖狠狠地敲上那侍衛,侍衛陡然一退,不敢上前,畢竟那可是侯爺的娘親。
「真是好兒媳婦,在婆婆面前教訓了一把!」
大夫人被抽紅了嘴,臉上紅腫一片。這會兒立即往後一退,依在了老太君身旁。
二女乃女乃這會兒添油加醋,「當初瑾夫人可從未對我們動粗,直至去世也博得賢德之名,你這悍婦,竟這般膽大包天!」
二女乃女乃以為只要提及瑾夫人,她端木念青就會想起自己這繼室的身份,這麼一對比更是相形見絀,攻心為上。
然而,她終究是錯了。
念青只是挑了挑眉,低頭。
眾人皆以為她要道歉認錯,卻不想,她下一句話讓在場之人差點噴血。
「娘,兒媳這兩天要好好歇息,等著接管中公之事,莫要讓這污言穢語掃了兒媳的興致,若無其他事,兒媳就先回去歇息了。」
她看向李庭,示意他扶起芙兒。轉頭就要出去。
那龍頭拐杖因著那執杖之人雙手發顫而顫抖了起來。昨日的端木念青還表現地謙恭有禮,今日竟這般難以對付,真是好兒子,給我取了這麼一個好媳婦!
不少奴僕本以為今日吃虧之人會是夫人,不想夫人卻是半分不買賬。
看夫人這殺伐決斷之勢,眾人不禁心有戚戚。
念青一路上不發一語,臉色卻是難看至極。本想著晚點接手中匱,沒想到這幾年二女乃女乃完全掌握了人心,無一人听信她的話。
看來,她有必要上演一場殺雞儆猴!
待入了夜,芙兒,蕙蘭,清茶三人均出現在屋內。
軟榻上的女子正剪著燭芯,聲音清冷,「說。」
芙兒說道︰「剛剛府內已經傳遍了,就大夫人二女乃女乃那嘴,不少人私下說夫人過于冷厲。」
念青挑眉,轉而看向蕙蘭。蕙蘭頓了下,開口道︰「也不全然,據說不少在府里有些年頭的嬤嬤都看著夫人呢。」
念青點了點頭,等著蕙蘭繼續說下去。
蕙蘭說道︰「剛剛奴婢听分配到我們院子里的恭媽媽說,府里不少人對二女乃女乃的行事有些憤慨,若不是因著府中久沒有正經的主母,也不會鬧成這樣。只是二女乃女乃積威甚久,只等著看夫人的表現了。」
的確作為一個當家主母,若無半分雷厲風行,哪里能震懾住府內的人心叵測。念青眯起了眼,轉而看向清茶。
清茶卻道︰「听聞一個不好的消息,大夫人據說因著挨了巴掌,這會兒唆使著大爺要搬出去呢。說是要留下大姑娘一人放在侯府呢。」
清茶蹙起了眉,自己自小在王府長大,見多了這些復雜之事,只是頭一次遇上大夫人這麼一個乖張之人,真會來事。
「她倒是會做事!」這麼一搬出去,府內之人怎麼說已然不重要,傳到言官耳朵,怕是侯府主母無良無德竟趕了兄嫂二人出府,再被宰相之人利用中傷,怕是凌雲王府和侯府都要受到牽連。
叩叩叩……。
念青給清茶使了一個眼色,門咿呀一聲打開,恭媽媽站在門前,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
「有話就說。」
恭媽媽點頭,「大爺那刺青園的一等丫鬟絲言傳話說,若是許了兩成參股便不會繼續鬧了,否則到時候難看!」
念青不得不佩服這兩夫妻,很有意思!
她輕笑,卻是拿起了紙和筆,迅速寫了幾行字,裝入信封,「芙兒,讓李庭將這信連夜交給御史中丞黃大人。」
芙兒點頭,拿著信走了出去。
恭媽媽疑惑,「那夫人是要?」
念青抿唇一笑,「要想搬出去就搬吧,別打擾我休息。」
恭媽媽有些愕然,見清茶上前,幫著吹滅了一盞燈,只好閉嘴不言。
蕙蘭扯開屏風,便退了出去。今夜是她守夜。
恭媽媽不敢亂傳話,只好對絲言說道︰「夫人入睡了。」
絲言瞪大了眼楮,不敢置信地看著恭媽媽,恭媽媽低眉,看夜深了,便說道︰「你可要回去了,快要落栓子了。」
絲言立即按住恭媽媽的手,「這可是夫人親口說的?」
恭媽媽白了她一眼,「自然。難不成我還是那亂傳話的刁奴不成。」
絲言聞言一退,這不對啊,按著大夫人所言,夫人至少會為了侯府的面子,許了要求,還特地為了有商量的余地提到了兩成分股,只想著到時候商量起來,哪怕是一成分股也是好的。不想,夫人竟是這般態度,這要讓她如何回?
芙兒將事情交代給了李庭,見絲言還站在門前,轉而便笑道︰「可是刺青園的絲言姑娘?」
絲言點頭,見是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鬟芙兒便笑著問候。
「快回去歇息吧,若是大夫人想搬走要盡快,看天色夜里有大雨呢。這春寒料峭,若是被雨臨到了,可是要躺床上三個月都起不來呢。」
絲言猛地抬頭,卻見芙兒臉上笑意盈盈。
「你!」
門砰地一聲關上,伴隨著芙兒的俏亮的聲音,「不送!」
咚咚地亂了絲言的心跳,絲言趕緊回去,將這事告知給了大夫人。
大爺和大夫人聞言,看著下方陪著做戲搬東西的奴僕,頓時大喝了起來,「都給我住手。」
奴僕們抬頭,不解地看向大爺,大爺白胖的臉頓時扭曲了起來,「都給我滾出去。」
只見眾人紛紛鼠竄,不敢有一人慢了步伐。
待這些下人退去,大夫人才對著女兒如依說道︰「快進去睡。」
十歲的女子巧笑,好好地住在府里多好,硬是要搬出去作甚。記得前年住了一次外房,真真是小氣,就連奴婢也是少了三四個。
大夫人看著如依笑著回房,氣不打一處來,今日之戲只是為了讓那女子妥協,不想竟然是一人做戲,她竟不買賬。
「可還是要搬?」尉遲同可不想搬,這些日子外頭賭了一聲債,出了侯府到哪兒都不快活,若非如此,也不急著要那分股,偏偏女兒如依樣樣都要比別人好,這去範師傅那學女紅更是玉佩,金釧配個全套,日日都要換,一有不爽便是坐地就哭,這偏偏又是娘子護著,打不得。
大夫人嘆了一口氣,突然腦中一道靈光乍現,「不若我們明日出游,躲過這幾日的債再說,等下個月中公發了例銀再回來。如依就交給端木念青,我倒是要看看她要奈我女何?」
尉遲同雙眼一亮,倒是可以,女兒交給了那房,便省了一筆開支,這錢從那房支出了,端木念青若是來取錢,就說孩子能用幾個銅板,賴掉就是了。
兩夫妻對看一眼,均挑眉一笑。
而且在外人看來,他們的確離了家。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