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父皇，兒臣是這麼想的，既然父皇斷定謀刺案是五王所為，那麼他們對您這次封國解權的詔令一定恨得咬牙切齒，而且會有朝不保夕的危機感。一旦父皇出巡，難保他們不會拼死一搏再次行刺啊！」
宇文的臉立刻白了，半晌沒有說話，我暗笑，這個膽小鬼被嚇到了。
我接著說︰「權勢權勢，他們雖然沒了權柄，但在須臾之間卻還不會喪失原由的勢力啊，父皇不可不防。」
宇文不斷點著頭說︰「衍兒不愧是高祖之孫、天的兒子啊！那就暫時不要離京巡幸了，待父皇慢慢將他們的勢力連根拔除再說。」
「不，兒臣的意思是出巡還是要出巡，但應該換個方式出巡。」
「噢？你似乎有什麼奇思妙想啊，說來听听。」
「兒臣以為這根還是在五位王爺那里，他們的黨羽不過是枝蔓。他們的人既然遍于朝野，要想清除干淨豈是易事？況且，哪些是其黨羽哪些不是，很難甄別清楚。拿掉的人少了恐有漏網之魚，拿掉的人多了又恐傷及無辜，讓朝臣人人自危，可就動了朝廷的根基。且五王只要還在，這根就沒有死，枯樹也會重新發芽的可能性。」
「有道理！不過……並無什麼罪證可以將他們至于死地啊，他們羽翼未去，就直接除根，恐招致不測之禍啊。」
「對啊父皇，兒臣所以才主張出巡，引蛇出洞，拿住了鐵證，除害名正言順、天經地義，誰還敢妄言妄動啊？」我笑著說。
宇文听了眼楮一亮︰「具體怎麼個引蛇出洞法呢？」
「由兒臣和父皇的龍輦一起出巡，對外宣稱父子出巡，心有不甘的五王便很有可能再次對出巡的皇帝行刺，甚至策動在京的黨羽造反。而父皇實則並未出巡，而是坐鎮京師，只待他們自投羅網，那時我們便可以來個人贓俱獲，讓他們的罪惡昭于天下。然後便能一舉鏟除逆臣賊子及其勢力集團，社稷隱憂也就消弭了，便可全心致力于天下之大統與大治了！」
宇文顯然被我說動了︰「此計甚妙！此計甚妙！……不過你也不能去，就派禁衛軍護衛兩輛空車出行就可以了，否則太過冒險。」
「這樣不行啊父皇。您的天台宮禁森嚴，外人誰也無法探知您的真實動向，兒臣的正陽宮就難說了。一旦被他們探知我並未出巡，他們一定能推斷出您也沒有去，識破了我們的誘敵之計，不但會錯失鏟除逆黨的良機，還會讓他們變得更聰明更小心。這是其一。即便他們沒有探得內情，而且中了圈套，可兩輛空車，明擺著就只是要誘捕逆黨，那些一心等著迎駕並遇刺舍命救駕的地方官員便會有被愚弄之感，那些以清高自命的文人高士們恐怕就要有所微詞了，這有損父皇和皇室的尊榮。這是其二。萬一逆黨並無異動，我們父子皆未出巡，兩輛空車可無法對朝廷上下解釋。而有兒臣親往，那就有了巡幸之實。屆時謊稱父皇身體不適，不接見地方官員也就是了。這是其三。」
宇文听了不禁拍案叫絕︰「妙！妙！衍兒真是人小鬼大啊，你身邊可是延攬了什麼高人嗎？」
我嘿嘿一笑，借勢說道︰「這是兒臣的淺見，不過兒臣正有網羅英才的想法，還請父皇恩準。」
「這還要父皇恩準嗎？大周都是我們父子的，父皇的就是你的，你既然是個少年英主，自然需要天下英才輔佐，到時候父強子壯，哪個還敢生異心啊？而且父皇也好盡早做個逍遙自在的太上皇啊，哈哈哈哈！」宇文越說越高興。
「那出巡之事就這麼定了？可提前大造聲勢了。」
他收住笑容，想了想，不無疑慮地說︰「衍兒啊，如若逆黨真的行刺，你豈不是非常的危險？父皇下不了這個決心啊。」
我站起來一揖︰「父皇，皇祖武帝不幸英年早逝，他老人家未盡的大業尚待我們去完成，他老人家可是在天上看著我們呢。若不盡快鏟除逆黨、消弭內憂，到何時才能滅南陳、服突厥一統天下呀？兒臣既然已經身為當今天子，就應當肩負起先祖留下的使命，豈可有絲毫的畏縮？何況此次出巡我們有備在先、張網于前，等的就是他們的刺客，有侍衛和禁衛軍用命，刺客焉有得手之理？兒臣不會有分毫危險的，父皇就放心吧。」
宇文似興奮似感動地說︰「哎呀，大智大勇，可真是父皇的好兒子，是我皇室血脈的光榮！列祖列宗在天之靈必定會佑護于你！」
這件事就按我的意圖定下來了，隨後我到弘聖宮請安時只字不提此事。雖然我喜歡楊麗華，也敬重她是個知禮守節、善良大度的皇後，但畢竟她是楊堅的親生女兒，對楊堅的防備至關重要。對她示好是沒錯的，如密查巫蠱案，但除此之外的所有謀劃都不可說與她知道。否則以她的善良和愛心，不但會為我擔心，還會求助于她的父親，這可就是好心辦壞事了。不能讓楊堅提前注意到我的野心，只能在他那里形成我是個與她女兒非常親近的兒皇帝的印象。那些王爺是蟬，宇文是螳螂，楊堅是黃雀，而我，就要扮演那個挾彈的獵手。
回到正陽宮，我將出巡的密謀告訴了燕駿和小末。小末的眼珠在小眼楮里轉了轉，贊道︰「陛下此計可謂一石三鳥啊，奴才佩服得五體投地！」
燕駿有點發懵，問道︰「什麼一石三鳥啊？」
我笑著指指小末說︰「你的心眼就是多啊，這也能被你看出來？那你就跟燕駿說說吧。」
小末不無得意地清清嗓子，對燕駿說︰「這第一只鳥呢，你肯定也知道，就是有篡逆之心的五王勢力集團。此鳥不除，不僅是太上皇的禍害，也是咱們主上的隱憂啊。等他們發作不如誘其發作，他們一擊不中又遭驅逐，怨恨和驚懼灼燒，此時拋出誘餌，正是最佳時機啊。這第二只鳥呢，就是主宰我朝的大權。主上為太上皇分憂解難，在太上皇面前展露才華，必得他老人家的贊賞和喜愛，此後必然日漸重視主上之言，就可以加速大權向主上靠攏。」
燕駿說︰「這個我也想到了，陛下如此年少卻有雄才大略，必然讓太上皇喜出望外。可哪里還有第三只鳥啊？」
小末故意慢條斯理地說︰「這第三只鳥嘛，自然就是馮小憐咯。」
「馮小憐？！」燕駿驚愕了，「這跟馮小憐有什麼關系？」
「你還記得趙蒙恩在招認巫蠱幕後主使之時都說了些什麼嗎？」
「記得啊。」
「那馮小憐和太上皇是什麼關系呀？」
「是……是……啊！我知道了！陛下是要用太上皇做幌子，密召馮小憐前往，這樣老二他們就有機會徹底搜查她的小佛堂和臥房了！對不對？！」
我們三個人不禁同時撫掌大笑起來，我心里十分得意。
笑了一陣之後，燕駿問︰「不過陛下，代王回去了，這馮小憐還出得來嗎？」
我轉身指了指蹲在書架頂上四下張望的明熙，問︰「有貓守著，老鼠就餓死也不出來覓食了嗎？」
小末一拍手大叫︰「對啊！那馮小憐既然敢為了謀奪後位對太後行巫蠱之術，她豈肯輕易放過與太上皇私會的機會？天大的險都冒了，一個代王又怎麼看得住她？」
燕駿由衷地贊道︰「聖明無過我主！燕駿能為這樣的英睿之主效力，真是天大的造化啊！」
我一笑置之，然後正色道︰「此事只會有五個人知道，除了父皇和朕，就是趙蒙恩、天台侍衛總管和你們二人，而此行隱含的目的只有我們三人知道，切不可泄露！」
「是！」
「父皇會派出一百名天台侍衛隨駕，我們正陽宮這邊的侍衛要挑選五十名高手，另外還有虎賁軍和旅賁軍護駕。待我們離京之後再將父皇並未出巡和誘捕刺客的真實意圖告訴侍衛和禁衛軍的主要官員，要求他們放松對父皇龍輦的防衛，實則外松內緊，誘敵行刺。」
小末點頭︰「對啊，反正那只是輛空車，加強對陛下的保護才是要緊事。」
這時，一個小太監進來稟報，千金公主求見。宇文芳來了？我趕忙迎了出去。一邁出書房的大門，我的瞳孔就迅速縮小了，也不知道是外面的陽光太強烈還宇文芳的儀容太耀眼。她今天身著女裝，雖只是薄施脂粉，卻也是美艷絕倫、光彩照人。
「姑姑來啦，你的傷好了嗎？父皇為了安全起見，將朕圈在深宮里多日，也沒法去看姑姑。今日剛剛解放，還沒來得去看你，你到先來了。」
宇文芳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並不因身著女兒而稍掩她的英武之氣，她也不跪拜就拉住我的手問︰「姑姑的傷已經沒事了，你是不是想姑姑了？」
「朕……」我發覺她都那麼隨便，自己也就不用裝腔作勢了，便改了稱謂說，「我當然想啊，姑姑可是我和父皇的救命恩人啊，快進來坐吧。」
我們拉著手走進書房，小末奉上茶點。宇文芳見燕駿跟著我迎出去卻沒有再跟著進來，就對我說︰「衍兒，請燕駿進來吧，我要向他當面致謝，那天沒顧得上說個謝字，此後就再也沒機會進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