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駿和馬驊看了蘭陵王遺像和馮風的道具大面後,都認定與他們昨晚所見一致,那個救走馮小憐的黑衣人就是戴著蘭陵王這樣的面具。我的腦子里立刻出現一個驚人的念頭︰那黑衣人會不會就是馮風啊?!既然蘭陵王沒死的假設都可以探討,馮風冒充蘭陵王的可能性就更具探討價值了。我當即提出了自己的假設,司馬泳、燕駿和馬驊都陷入沉思。
我為了讓這種假設更具可能性,便說︰「朕親眼見過馮風的劍舞,那不只是舞蹈,也需要相當的武功根基。」
燕駿皺眉說︰「陛下,那必須試探一下他是否身懷絕技,僅憑眼楮看是難以確定的。」
司馬泳擺弄著那個大面道具,慢慢說︰「嗯,都姓馮,一個是太上皇的幸奴,一個是太上皇的情人,一個在宮,一個在外,里應外合……」
他說到這里,我已經否定了自己的假設,道理很簡單,如果馮風是和馮小憐一伙的,要再次使用巫蠱術謀害楊麗華,他在宮內近水樓台,何至于讓馮小憐在宮外去勾引穆忠?況且,二馮若是同黨,宇文並未東巡的真相馮風一清二楚,他怎麼可能不密報馮小憐,何至于使她變成了喪家之犬?司馬泳維護我的面子,沒有直接反駁,讓我自己更正罷了。
既然昨晚的黑衣人不可能是馮風,其身份就變得難以揣摩了,唯一的線索就是︰帶著蘭陵王式面具武林高手。我皺著眉頭沉默不語,兩次讓馮小憐死里逃生,楊麗華雖都不知情,但我還是覺得在她那里很沒面子,不免郁悶。
司馬泳見我這樣子,微微一笑,說︰「陛下,不管那黑衣人是誰,臣以為都不應成為陛下操心的事情,陛下應該專注于那八字方略和韋老將軍規劃的南北中三點成面的布局啊。」
我心中一震︰對啊,馮小憐的事只是細枝末節,怎麼可以舍本逐末?便深深點頭,問︰「先生說得對,那麼當務之急應該是宮禁六率,朕該從何著手?」
司馬泳說︰「太上皇不是給陛下送來一個合適的人選嗎?」
「先生說的是長孫晟?」
「正是,長孫將軍官居夏官府左司衛上士,他的頂頭上司便是掌管宮禁六率的左右武伯大夫,他相當于武伯大夫手下的執行官、提調官,可以說正是要害所在。」
「可他的底細還沒模清,可以信任嗎?夏官府長官大司馬可是普六茹堅啊。」我疑慮地說。
「陛下所慮甚當。據臣所知,長孫晟生性沉穩、不張揚,其實他乃是前魏太師長孫稚的曾孫;當朝大司徒長孫覽便是其叔父,執掌地官府;其兄長孫熾在朝為御正上士,隸屬天官府。長孫熾兄弟的父母早亡,寄養于長孫覽家,視覽如父。長孫覽與隨公自*好,兩家過從甚密,隨公二公子普六茹廣的射彈功夫便是長孫晟親授。」
我深吸了一口氣,既驚異于司馬泳的情報詳實,又驚詫于長孫晟與楊堅的關系,問道︰「這可如何是好?」
司馬泳正欲回答,小末進來稟報︰「太上皇突然大聚群臣,要開朝會,請陛下快去呢。」
「啊?什麼事?」我問。
「趙公公說是有關齊王余黨處置的事情。」
司馬泳微笑著說︰「恐怕不止這些,估計還有別的大事,陛下快去吧,還請陛下牢記‘藏鋒韜晦’四個字,能不說話就不說話,靜觀其變。」
我點頭答應了便去更衣,換上了皇帝朝服,擺駕天台。
跟上次朝會一樣,天台大乘殿里濟濟一堂,大臣們全都峨冠博帶,一派莊嚴肅穆。現在我已對在京高官的情況大體掌握,只是許多官員還從未單獨會見過,不少還對不上號,不過總比上次朝會時滿堂大多完全陌生的情形已大為不同了。
三跪九叩大禮過後,朝臣歸班,大僚們均有坐席,品級較低的則整齊肅立。我用目光在大僚席里找到了大司徒座,看到一個三綹長髯儒雅斯文的官員,他就是長孫覽了。
這時,宇文開口說︰「此次朝會有三件事,第一是宣布四輔官的人事調整;第二是關于東郡謀刺案的處置;第三是東郡太守人選問題。趙蒙恩,宣旨吧。」
調整四輔官?這已經是設立以來第二次調整了,卻不知會有什麼變化。就見趙蒙恩站到御座階前,展開黃陵聖旨,宣讀道︰「天元大皇帝陛下旨︰自設四輔官,助天理政,于國于民建樹良多,實大周社稷之根本樞要。今五王歸國,代王已不宜兼領四輔官大右弼之職……」
讀到這里,我看到畢王宇文賢年輕的臉上已經按捺不住興奮之情。這也難怪,他是宇文兄弟中最受寵的王爺,最近也常與尉遲迥、李穆、楊堅三個輔官同時出席宇文召開的御前會議,他即便不被直接任命為次輔大右弼,李穆、楊堅依次晉位後,他為大後承應是意料之中的事。
趙蒙恩繼續讀道︰「蜀國公尉遲迥雖披肝瀝膽、勞心國是,然年邁體弱,不堪首輔重任。天心恤老,令︰蜀國公尉遲迥改任大右弼,爵祿依舊。隨國公普六茹堅,才具不凡,實心用事,忠心事主。其仲子廣,年方十齡,舍身救駕,一門忠烈可見一斑。令︰隨國公普六茹堅為大前疑。申國公拔穆清廉中正、務實勤勉,仍任大左輔……」
坐在最顯眼位子上的尉遲迥、李穆、楊堅三人神態各異,尉遲迥微笑點頭,似乎降職正合他的心意;李穆則面無表情,恍若不聞;楊堅卻一副誠惶誠恐、受寵若驚的樣子,讓我看了很想笑。坐席稍遠的宇文賢不自覺地挺直了胸脯,等待著宣布他擔任大後承的旨意。
而接下來听到的是︰「滎陽公司馬消難,署理鄖隨等九州八鎮諸軍事,牧守當地,南策江防,調度得當,政績卓異,諸州民有來年之糧,南境兵無後顧之憂,才堪大用,擢拔以示旌表。令︰滎陽公司馬消難為大後承,月內召其回京赴任。旨畢!」
司馬消難?!我急忙將目光投向宇文賢,只見他挺胸昂頭的坐姿沒有變,但他的表情顯然已經僵硬,感覺誰現在去踫他一下,他就會像已經碎裂的石雕一般轟然倒塌。
楊堅、尉遲迥、李穆一起出班跪謝天恩,我的腦子突然一片混亂,一些雜亂的史書片斷紛來踏至。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楊堅為首輔是四輔官第三次組閣是才確立的,歷史還在原來的軌道上行進!五王封國離京也是史書上有明確記載的……天哪!難道就是因為我的參與,歷史才寫成那樣的?就像美國大片《終結者》一樣,未來戰士雷斯是被未來人類領袖約翰康納派往過去營救自己母親莎拉的,而正是因為雷斯與莎拉的一夜,珠胎暗結才有了約翰。我當時看完此片就陷入邏輯悖論,三天三夜都暈頭轉向。難道我現在就在扮演雷斯?我從《資治通鑒》、《北史》、《隋書》等史料上看到的東西竟是由于我的參與而寫成的,這太不可思議了。我來了,所以歷史成這樣了,可我沒來之前看到的史書也是這樣啊!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