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昶曦匆匆趕到菡萏院時,院內一片寂靜,滿月的夜晚,仍覺昏黃黯淡。剛邁進院門,歐陽昶曦只覺奇怪,快步直向閨閣處奔去。大掌推門而入,見到那一室光景,只覺心傷。
屋內,歐陽落當然是早已沒了蹤影,僅有一黑衣女子昏趴在桌上。似乎還是不願確定,歐陽昶曦又取了火折子來,將屋內的燭燈一盞盞點上,屋內變得通亮。
鼓足勇氣,再次回頭看時,臉上不覺暈滿了失望、傷心、憤怒,還有化不開的殺氣,噩夢還是按照預料的那般步步上演。
她終還是走了,不帶一絲半毫的留戀。
掃過那昏在在桌上的夜十一,視線落在了桌上的一襲鮮紅上。那是一襲血紅的錦緞披風,是他親自去邊關獵了紅狐狸,特意尋了秘方暗藏其中,連夜趕制出來,交付到她手上的。
他不知道,一向毫無牽掛的她,此刻將這披風留在此處,究竟有何用意?或者是說,他不敢再看下去。
拖著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踱到桌邊,大手撈起那整整齊齊疊放在桌上的披風,便見著了置于其下的書信。從沒想過,在她離開之時,還會有話留于他。
她還是心存不舍的,是嗎?
懷著紊亂不安的激動,他焦急地拿起桌上的信函,反過來瞧瞧,仍是一片白。無奈再將其內的信紙取出,看著那疊好的信紙上印著的筆墨印兒,總算是安了心,不覺輕舒了口氣。
許是巧合,夜十一恰好也在此時醒了過來。睜開眼,一見立于身前歐陽昶曦,本還昏昏沉沉的腦袋,一下就清醒了,蹭得一下就挺直坐了起來。
然夜十一的突然一下歐陽昶曦卻像沒見著一樣,一門心思全投在眼前歐陽落留的書信上。
兩指輕輕撬開那一小方信紙,展平,只見一抔白粉從紙中飛出,兩人本能地快速掩住口鼻,避免吸入體內。待白費散去,夜十一驗證並無毒後,才又放開手。
歐陽昶曦再低頭,看著那清秀俊美的一行行字,字字句句全是戲謔,令他恨意驟升。
正面,依著歐陽落的口吻,滿是委屈可憐地寫著︰「良辰佳人,誰人敢擾?菡萏小院,與落無緣,嫣歸正位,自此無爭!」
反面,筆風瀟灑,肆意張揚,僅淡淡一句︰「有著那樣神奇功效的披風,暮落受不起!」
暮落,簡單地兩個字,將歐陽昶曦再一次生生刺激。兩拳死死攥緊,他發誓,再逮著她,不會再留一絲一毫的柔情。
他再一次生深深明白,再多的柔情暖意,都化不開她那顆絕情的心。或許,只有強行將其囚于身側才不會逃離,只有充滿濃濃的恨意,才不會讓她忘記。
猩紅的眸子帶著噬魂的血光,讓夜十一不忍去看,卻又莫名其妙忍不住想去看,別不開眼去。越是近距離地看著那俊朗剛毅的臉龐,越是滿心停不下來的激動。
漸漸地,夜十一只覺渾身熾熱難耐,心撲通撲通地越跳越快,皮膚不知不覺中變得一片殷紅,看著只叫人難以克制。夜十一終是察覺到了自身的異樣,忙把目光從歐陽昶曦身上移開,羞紅著臉低垂著頭。可即便如此,仍是熬不住那莫名的炙熱誘惑,忍不住想要看看他,想要靠近他。好像,只有眼前的這個男子才能平息那全身難以控制的燥熱。
歐陽昶曦也是這般全身燥熱不已,死死忍著,不想露出異樣。卻不料這藥性過于猛烈,剛反應過來是何種情況,就感到熱血從兩個鼻孔直涌而出,毫無預兆,不受一點控制。
恰好這一幕被一只盯著他看的夜十一瞧見了,驚慌不已︰「王爺,你怎麼流血了,中毒了嗎?」
看著依舊還不知情的夜十一的一臉驚慌,歐陽昶曦腦中不自覺涌現出了暮落的面龐,一幕幕,全是她的笑顏倩影,怒氣更甚。
「她之前對你做過些什麼?」看著迎上自己的夜十一,歐陽昶曦一把推開她,大聲喝問。
夜十一跌坐在椅上,愣愣地看著突然發難的歐陽昶曦,再想想自己之前的越矩舉動,只覺害怕。這時,除了實言相告,她別無它法。
一向冷靜淡定的夜十一,此刻眼里全是驚恐不安,完全沒有之前影衛的風采。兩只眼楮閃閃爍爍,怯怯地望著歐陽昶曦,弱弱開口︰「回王爺,公主說,只要屬下配合她,她能保屬下無恙。屬下不肯,公主卻故意激屬下殺她。最後,突然從門外闖進一身手極好的黑衣人,逼屬下喝了混有迷藥的醒酒湯,將公主帶走了。」
听她說起醒酒湯,歐陽昶曦這才看見了桌上歐陽落之前熬的那所謂的醒酒湯。端起來,琢磨研究了半晌,仍不覺得那藥是下在這里面的。再研究了一番之前灑落在桌上的白粉,亦是毫無所獲,只覺奇怪。
小小一個暮落,害他也就算了,還讓他這般模不著頭腦,真是越加讓他心煩意亂,偏偏那人的影子還一直縈繞在腦海中,久久不絕。
見著歐陽昶曦對著這瞅瞅那瞧瞧,夜十一剛想問問有什麼可以幫忙的,便被歐陽昶曦犀利的目光刺回去了。
怒目而視,只覺她說了謊,隨即再度喝問︰「她還說了些什麼?」
「公主還說,還說。」夜十一說到此處又不自覺地看了看歐陽昶曦的臉色,欲言又止,卻是再度惹惱了他。
「說什麼!」
夜十一的遲疑引來歐陽昶曦的大聲斥責,她真是騎虎難下,怎樣都是錯,搏不回一點生路。既然這樣,還不如干脆賭上一把,就像他每次賭歐陽落會回心轉意一樣。
或許是因為她在賭,反倒沒了之前的束縛與害怕,斂了怯色,直面這冷血恐怖的男子答道︰「公主最後走時還說,王爺看了書信一定會救屬下的,讓屬下放心……」
「她如何逼你殺她?」夜十一話還沒說完,歐陽昶曦像是突然想起了這事,猛然截斷了她。
夜十一一听得他提到這事,臉色頃刻便變了。她避重就輕,還是沒能逃過他的法眼。